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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母亲的住处,居室的门竞锁着。想到母亲灶间的煤气可能快用完了,就径直到了配房里的 灶间。虽然从入冬到现在已过数月,但煤气罐的重量还是很沉,母亲真是用得节俭。我所居的小区 通了天然气之后,我就把煤气本给了母亲。指标内的煤气一罐才43元,她居然也这么节省,让我心 不久母亲回来了。我大叫一声“妈”,她答应得脆亮,同时亮的还有她的目光。50岁的儿子还 像小时候那样叫她,她心中受用。她说,我去村西头的小店,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老豆腐。我说, 您血脂高,少吃油腻的为好。她说,你妈就好这口,谁管它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戳着手中的木杖,急迫地朝灶间拽去。她的腿疾在膝盖,关节劳损,不能 直行,“拽”是快速的动作。她掀开锅盖,说了一声“完了”,就朝我傻笑, 母亲每当做错了什么事情,就是这个表情。原来,她知道我爱吃田间的苦苣,就拖着病腿剜了 一些回来。她也推断我今天会来,就上火焯它一下,好让我省去此环节,带回去直接凉拌。但她忘 了马上捞出来,菜就一直浸在热水里,软了。我打趣道,软就软了,省得费牙。她说,吃野菜就得 用牙,有咬劲才有味道,看来,你妈真是老得没用了 我说,没用也是妈,您站在那儿就有用,让我感到,自己虽然足够老,但依旧年少,因为父母 是儿女的尺子。她说,我儿子就是会说话,总是哄妈高兴。我一直以为,孝顺的前提是“顺”,不 仅要供奉钱物,更要供奉好心情。进了她的房间,我扶她坐下,问她腿上的浮肿消了没有。她毫不 犹豫地回答,消了 她长期服用降压药,有药物反应,中医叮嘱,要时常服一点五苓胶囊,祛湿化瘀。服用之后 果然见效,浮肿渐渐地消了。她回答得果断,我便心中生疑,蹲下身去,挽起她的裤腿一一脚腕亮 而腴,一摁一陷,实实在在地肿着。我说,您是不是停药了 她答非所问,说,只是腿肿,既不碍吃喝,又死不了人。我说,您老真不听话,几粒药也花不 了几个钱。她马上接上话茬儿说,还没几个钱呢,小小的一盒药就好几十块,腿不肿,我心肿。我 说,怎么就心肿?你儿子堂堂的一个处级干部,国家公务员,每月工资好几千块,能把药店里的药 柜子整个给您搬过来 你就吹吧,她说,人就怕算细账一一我孙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你要给他买房子、车子,还不 都得要票子?你是属兔的,即便是肥兔子,也拔不下几把毛来,除非你去吃夜草、取身外之财。这 种事你甭说是去干,就是想一想,我也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我说,您老放心,我是个文化人,明白事理,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这可不见得,她说,有 的时候,越是明白人,越会做糊涂事,比如你二舅。他那时当着村里的支书,一直大公无私,但那 年水灾之后,上边送来成车成车的救济物资,堆在场院,像座小山。以为毛多不显秃、不易被察觉,5 到了母亲的住处,居室的门竟锁着。想到母亲灶间的煤气可能快用完了,就径直到了配房里的 灶间。虽然从入冬到现在已过数月,但煤气罐的重量还是很沉,母亲真是用得节俭。我所居的小区 通了天然气之后,我就把煤气本给了母亲。指标内的煤气一罐才 43 元,她居然也这么节省,让我心 酸。 不久母亲回来了。我大叫一声“妈”,她答应得脆亮,同时亮的还有她的目光。50 岁的儿子还 像小时候那样叫她,她心中受用。她说,我去村西头的小店,吃了两根油条、一碗老豆腐。我说, 您血脂高,少吃油腻的为好。她说,你妈就好这口,谁管它好不好。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戳着手中的木杖,急迫地朝灶间拽去。她的腿疾在膝盖,关节劳损,不能 直行,“拽”是快速的动作。她掀开锅盖,说了一声“完了”,就朝我傻笑。 母亲每当做错了什么事情,就是这个表情。原来,她知道我爱吃田间的苦苣,就拖着病腿剜了 一些回来。她也推断我今天会来,就上火焯它一下,好让我省去此环节,带回去直接凉拌。但她忘 了马上捞出来,菜就一直浸在热水里,软了。我打趣道,软就软了,省得费牙。她说,吃野菜就得 用牙,有咬劲才有味道,看来,你妈真是老得没用了。 我说,没用也是妈,您站在那儿就有用,让我感到,自己虽然足够老,但依旧年少,因为父母 是儿女的尺子。她说,我儿子就是会说话,总是哄妈高兴。我一直以为,孝顺的前提是“顺”,不 仅要供奉钱物,更要供奉好心情。进了她的房间,我扶她坐下,问她腿上的浮肿消了没有。她毫不 犹豫地回答,消了。 她长期服用降压药,有药物反应,中医叮嘱,要时常服一点五苓胶囊,祛湿化瘀。服用之后, 果然见效,浮肿渐渐地消了。她回答得果断,我便心中生疑,蹲下身去,挽起她的裤腿——脚腕亮 而腴,一摁一陷,实实在在地肿着。我说,您是不是停药了? 她答非所问,说,只是腿肿,既不碍吃喝,又死不了人。我说,您老真不听话,几粒药也花不 了几个钱。她马上接上话茬儿说,还没几个钱呢,小小的一盒药就好几十块,腿不肿,我心肿。我 说,怎么就心肿?你儿子堂堂的一个处级干部,国家公务员,每月工资好几千块,能把药店里的药 柜子整个给您搬过来。 你就吹吧,她说,人就怕算细账——我孙子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你要给他买房子、车子,还不 都得要票子?你是属兔的,即便是肥兔子,也拔不下几把毛来,除非你去吃夜草、取身外之财。这 种事你甭说是去干,就是想一想,我也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我说,您老放心,我是个文化人,明白事理,不会发生您所担心的事。这可不见得,她说,有 的时候,越是明白人,越会做糊涂事,比如你二舅。他那时当着村里的支书,一直大公无私,但那 年水灾之后,上边送来成车成车的救济物资,堆在场院,像座小山。以为毛多不显秃、不易被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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