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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谷孙:由蒋介石被译成“常凯申”想到 来源:东方早报作者:陆谷孙 上周六几个朋友餐叙,就听说了有人把 Chiang Kai-shek(蒋介石)谬译作“常凯申”,译者 还是清华的老师。一家牌头很硬的出版社也不知道是怎么把的关,居然让谬误漏过了校对环 节,粉墨登场。饭友们当时就说,这下又要惹出轩然大波了。 上一回是 Mencius(孟子)被谬译作“门修斯”,译者是北大的。我称这种错误为谬译而非 误译,是因为出错的原因不在于译者的外文修养欠缺,而是因为身为中国人,对中国文化在 国际上的传播隔膜至此,又懒得査问,实属荒谬。我仿柳宗元的话,口占两句形容:“诞漫 之‘译’胜,名实之事丧”,可叹啊! 但我又不主张像某些校长那样,因此嗤笑北大、清华;也不愿落井下石,围剿两位译者,只 有一言相劝:你们的“童子功”可能还须好好历练。就拿蒋介石来讲,在“外译汉”的书刊 中,以前也见过误译,把他的“委员长”头衔译作“大元帅”(从英文的 Generalissimo而来), 好像也不曾见人指谪。毕竟“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别呼呼大睡就是了 令我感到悲哀的倒是眼下的教育。当年周扬还强调过“三基”,即基本知识,基本技能,基 本理论。今天如果重新在“基本”两个字上提出严格要求,别忙着“接轨”、“扩招”,以 年读过几本或几十本书(尔后才是发表过几篇文章)来有效考查教师,我看“常凯申”和“门 修斯”类的谬译说不定可以避免。提出“研究型大学”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这种类型的大学 可说是人类从中世纪向现代过渡过程中,响应理性,适应市场的必然产物(有兴趣的教育官 员可读威廉·克拉克著《学术魅力和研究型大学之起源》一书,2006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社 出版),但看看我们现在如何在相当程度上,仍得依靠人脉关系获得排名占先,立项优先 提职超前,是否有点像仍然生活在中世纪的“失乐园”(借用上述威廉·克拉克语)中? 基本知识中很重要的内容之一是历史。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史书读得多的人,结合译出语的 上下文,怎么也不会犯“常凯申”和“门修斯”之类的错误。“一切向前看”“宜粗不宜细” 之类的话说多了,误导作用己经十分明显:蒋介石变“常凯申”之外,教授不知道“冯妇” 是男人,大学生不知道“三面红旗”、“四人帮”为何物,愤青说不出贫弱中国当年受辱的种 种细节。须知历史若不及时清理,是要成为包袱的,一个一个往肩上扛,如何还迈得开前进 的步伐? 我所尊敬的陈乐民先生前不久谢世,他曾是我党外交干部,后入学界,潜心研究“欧洲学”。 他就认为北欧和西欧的几个主要国家,虽然也有各种民族、宗教、政党纷争,之所以能相对 长治久安,一个教益就是人家能及时清理有可能成为历史积案的各种问题,如此,新历史主 义想给希特勒、贝当翻案吗?没有市场!如此,东欧变色后,拆墙毁档,不折腾,不纠缠 也才有今日的稳定。我们这儿有位哲学教授把历史说成“奢侈品”,好像只讲“民生”才是 发展正道,好像国人全是饮食男女。其实,历史教会我们“一之为甚,其可再乎?”有个 “常凯申”和“门修斯”就够了,以后可别再谬译了 “常凯申”和“门修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我们的文化软实力还远不像我们中一些人自己 认为的那么强大。连老祖宗(我是说孟老夫子,不是蒋介石)的名字,在名校学者手里回译 过来,都能闹出如此笑话,在外建再多的孔子学院,恐怕也是骐骥踞躅,虚名大于实效。有陆谷孙:由蒋介石被译成“常凯申”想到 来源:东方早报作者:陆谷孙 上周六几个朋友餐叙,就听说了有人把 Chiang Kai-shek (蒋介石) 谬译作“常凯申”,译者 还是清华的老师。一家牌头很硬的出版社也不知道是怎么把的关,居然让谬误漏过了校对环 节,粉墨登场。饭友们当时就说,这下又要惹出轩然大波了。 上一回是 Mencius (孟子)被谬译作“门修斯”,译者是北大的。我称这种错误为谬译而非 误译,是因为出错的原因不在于译者的外文修养欠缺,而是因为身为中国人,对中国文化在 国际上的传播隔膜至此,又懒得查问,实属荒谬。我仿柳宗元的话,口占两句形容:“诞漫 之‘译’胜,名实之事丧”,可叹啊! 但我又不主张像某些校长那样,因此嗤笑北大、清华;也不愿落井下石,围剿两位译者,只 有一言相劝:你们的“童子功”可能还须好好历练。就拿蒋介石来讲,在“外译汉”的书刊 中,以前也见过误译,把他的“委员长”头衔译作“大元帅”(从英文的 Generalissimo 而来), 好像也不曾见人指谪。毕竟“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别呼呼大睡就是了。 令我感到悲哀的倒是眼下的教育。当年周扬还强调过“三基”,即基本知识,基本技能,基 本理论。今天如果重新在“基本”两个字上提出严格要求,别忙着“接轨”、“扩招”,以一 年读过几本或几十本书(尔后才是发表过几篇文章)来有效考查教师,我看“常凯申”和“门 修斯”类的谬译说不定可以避免。提出“研究型大学”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这种类型的大学 可说是人类从中世纪向现代过渡过程中,响应理性,适应市场的必然产物(有兴趣的教育官 员可读威廉·克拉克著《学术魅力和研究型大学之起源》一书,2006 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社 出版),但看看我们现在如何在相当程度上,仍得依靠人脉关系获得排名占先,立项优先, 提职超前,是否有点像仍然生活在中世纪的“失乐园”(借用上述威廉·克拉克语)中? 基本知识中很重要的内容之一是历史。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史书读得多的人,结合译出语的 上下文,怎么也不会犯“常凯申” 和“门修斯”之类的错误。“一切向前看”、“宜粗不宜细” 之类的话说多了,误导作用已经十分明显:蒋介石变“常凯申”之外,教授不知道“冯妇” 是男人,大学生不知道“三面红旗”、“四人帮”为何物,愤青说不出贫弱中国当年受辱的种 种细节。须知历史若不及时清理,是要成为包袱的,一个一个往肩上扛,如何还迈得开前进 的步伐? 我所尊敬的陈乐民先生前不久谢世,他曾是我党外交干部,后入学界,潜心研究“欧洲学”。 他就认为北欧和西欧的几个主要国家,虽然也有各种民族、宗教、政党纷争,之所以能相对 长治久安,一个教益就是人家能及时清理有可能成为历史积案的各种问题,如此,新历史主 义想给希特勒、贝当翻案吗?没有市场!如此,东欧变色后,拆墙毁档,不折腾,不纠缠, 也才有今日的稳定。我们这儿有位哲学教授把历史说成“奢侈品”,好像只讲“民生”才是 发展正道,好像国人全是饮食男女。其实,历史教会我们“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有个 “常凯申”和“门修斯”就够了,以后可别再谬译了。 “常凯申”和“门修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我们的文化软实力还远不像我们中一些人自己 认为的那么强大。连老祖宗(我是说孟老夫子,不是蒋介石)的名字,在名校学者手里回译 过来,都能闹出如此笑话,在外建再多的孔子学院,恐怕也是骐骥踞躅,虚名大于实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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