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明:社会科学方法论创新的核心:把握并切中当今的社会现实 较多地把区别于自然科学的学术称为“社会科我总可以用自然科学的手段,用知性科学的手段解 学和“人文学科”。德国人的 wissenschaf和我决这个问题。但是应该不应该偷东西,这就属于价 们常用的 sc nence的区别也非常大。总而言之,为值科学的领域了。这两者非常不一样,康德最初开 了方便起见我在下面只使用社会科学一词 辟了这样一条道路,从而为社会科学的独特方法的 社会科学方法论的第一阶段是模拟和学习自探讨奠定了基础。这个基础被吸收和扩展为社会 然科学阶段。我认为在哲学上它的奠基人是笛卡科学方法论的诸多成果,这是第二个阶段。 儿,后来是斯宾诺莎,由此而基本构成了社会科学第三阶段是最重要的,并且直到今天仍然是 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渊源,一个财富。直到今天,我本质重要的,这就是社会现实的发现,它首先是与 们的社会科学方法在某种意义上仍然是在很大程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伽达默尔 度上模仿自然科学。它的成就,比如讲经济学方有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叫做《二十世纪的哲学 面,为什么威廉·佩弟成为现代政治经济学之父,基础》。他在这篇文章中讲,黑格尔对主观意识 我想有两个原因。以前也有一般意义上的经济的批判第一次开辟了理解社会现实的道路,而我 学,但应被看成是经济学科学的前史,比如说经济们今天依然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现实中。包括后来 领域中的重商主义。威廉·佩弟第一个提出了经马克思的学说以及二十世纪哲学的整个进展,按 济学科学的问题。他跟重商主义者提出的问题不照伽达默尔的看法,都是围绕揭示社会现实(它 样,重商主义者问如何保持英国的繁荣,这还不总是以某种方式被掩盖)这样一个核心问题展开 是严格的科学问题,威廉·佩弟提的问题是,市场的。所以他认为像马克思的学说,像现象学运动 价格围绕着不断涨落的那个平均价格是由什么东像海德格尔等等哲学思想,所提供的方法都集中 西决定的,这是科学问题。这是一个方面。第二围绕着一个基本的问题,就是社会现实能否被批 方面是,他借用了大量自然科学的方法把它们引判地揭示出来。伽达默尔把对主观意识的批判同 入到经济学领域中去。并且为它加上了数学形社会现实的第一次发现联系在一起,而二十世纪 态,这就叫做“畋治算术”。术语比较奇怪,这里的哲学继续着这样一个任务。虽然新近的哲学家 所谓“治”,实际是我们现在讲的经济,比如家们提出的哲学观点,他们提出的方法要求有很大 政学讲的不是家庭政治学而是家庭经济学。我认区别,但是根本的一点一即社会现实的发 为主要是这两个原因使得佩弟成为创始者。后来现—则是延续着黑格尔的遗产进展过来的。黑 比如法国的重农主义者魁奈,为什么能够平分这格尔所谓主观意识,简要地说来,实际上就是刚才 个创始者的荣誉?也是因为他继续推进了威廉 赵剑英提到的那几种,脑子里的自我旋转,本本主 佩弟的方法,这种方法大体来讲就是经济学领域义,还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些东西,在黑格尔 的观察、归纳和演绎等等,大体和那个自然科学很看来都是主观意识。主观意识的基本特征,黑格 相近,这是第一个阶段。 尔讲就是局限于“外部反思”。作为忽此忽彼地 第二个阶段,创始人主要是康德,当然可以一活动着的推理能力,它不会停留于、深入于特定的 直追溯到维科。社会科学本身的自律性,后来逐渐内容之上,却知道如何把一般的原则运用到任何 被意识到并且被突出地提了出来。也就是说,社会内容之上。黑格尔反对的就是这个事情,他把这 科学跟自然科学有很严重的不同,有很根本的区种外部反思看作是诡辨论的现代形式,看作是浪 别,这种区别要提示出来,并且要在方法论上划出漫主义思想及其虚弱本质的病态表现。与此相 界限。康德哲学区分了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这是反,辩证法要求解决的就是思想如何深入到并且 非常重要的区别后来主要在新康德主义中得到了把握住事物的客观内容。也就是说作为自我意识 重要发挥。比如提出关于事实的科学,关于价值的的思想和实存的思想是如何一致的,虽然它是 科学,这两者非常不一样。堤是嗎“应当”非常不个唯心主义的表述。如此看来,以前人们对于 同,实然应然”常不同,关于目的性和关于‘觋实酌的理解是过分简单了,好像随便什么时候 因果性非常不同。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如果偶然碰到的东西—事、物、人,所谓“事实” 我想去偷一件东西或者我想防止别人偷一件东西,已是现实。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 91994-2007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吴晓明 :社会科学方法论创新的核心 :把握并切中当今的社会现实 较多地把区别于自然科学的学术称为“社会科 学 ”和“人文学科 ”。德国人的 wissenschaft和我 们常用的 science的区别也非常大。总而言之 ,为 了方便起见 ,我在下面只使用社会科学一词。 社会科学方法论的第一阶段是模拟和学习自 然科学阶段。我认为在哲学上它的奠基人是笛卡 儿 ,后来是斯宾诺莎 ,由此而基本构成了社会科学 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渊源 ,一个财富。直到今天 ,我 们的社会科学方法在某种意义上仍然是在很大程 度上模仿自然科学。它的成就 ,比如讲经济学方 面 ,为什么威廉 ·佩弟成为现代政治经济学之父 , 我想有两个原因。以前也有一般意义上的经济 学 ,但应被看成是经济学科学的前史 ,比如说经济 领域中的重商主义。威廉 ·佩弟第一个提出了经 济学科学的问题。他跟重商主义者提出的问题不 一样 ,重商主义者问如何保持英国的繁荣 ,这还不 是严格的科学问题 ,威廉 ·佩弟提的问题是 ,市场 价格围绕着不断涨落的那个平均价格是由什么东 西决定的 ,这是科学问题。这是一个方面。第二 方面是 ,他借用了大量自然科学的方法 ,把它们引 入到经济学领域中去。并且为它加上了数学形 态 ,这就叫做“政治算术 ”。术语比较奇怪 ,这里 所谓“政治 ”,实际是我们现在讲的经济 ,比如家 政学讲的不是家庭政治学而是家庭经济学。我认 为主要是这两个原因使得佩弟成为创始者。后来 比如法国的重农主义者魁奈 ,为什么能够平分这 个创始者的荣誉 ? 也是因为他继续推进了威廉 · 佩弟的方法 ,这种方法大体来讲就是经济学领域 的观察、归纳和演绎等等 ,大体和那个自然科学很 相近 ,这是第一个阶段。 第二个阶段 ,创始人主要是康德 ,当然可以一 直追溯到维科。社会科学本身的自律性 ,后来逐渐 被意识到并且被突出地提了出来。也就是说 ,社会 科学跟自然科学有很严重的不同 ,有很根本的区 别 ,这种区别要提示出来 ,并且要在方法论上划出 界限。康德哲学区分了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 ,这是 非常重要的区别 ,后来主要在新康德主义中得到了 重要发挥。比如提出关于事实的科学 ,关于价值的 科学 ,这两者非常不一样。“是 ”与“应当 ”非常不 同 ,“实然 ”与“应然 ”非常不同 ,关于目的性和关于 因果性非常不同。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 ,如果 我想去偷一件东西或者我想防止别人偷一件东西 , 我总可以用自然科学的手段 ,用知性科学的手段解 决这个问题。但是应该不应该偷东西 ,这就属于价 值科学的领域了。这两者非常不一样 ,康德最初开 辟了这样一条道路 ,从而为社会科学的独特方法的 探讨奠定了基础。这个基础被吸收和扩展为社会 科学方法论的诸多成果 ,这是第二个阶段。 第三阶段是最重要的 ,并且直到今天仍然是 本质重要的 ,这就是社会现实的发现 ,它首先是与 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伽达默尔 有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 ,叫做《二十世纪的哲学 基础 》。他在这篇文章中讲 ,黑格尔对主观意识 的批判第一次开辟了理解社会现实的道路 ,而我 们今天依然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现实中。包括后来 马克思的学说以及二十世纪哲学的整个进展 ,按 照伽达默尔的看法 ,都是围绕揭示社会现实 (它 总是以某种方式被掩盖 )这样一个核心问题展开 的。所以他认为像马克思的学说 ,像现象学运动 , 像海德格尔等等哲学思想 ,所提供的方法都集中 围绕着一个基本的问题 ,就是社会现实能否被批 判地揭示出来。伽达默尔把对主观意识的批判同 社会现实的第一次发现联系在一起 ,而二十世纪 的哲学继续着这样一个任务。虽然新近的哲学家 们提出的哲学观点 ,他们提出的方法要求有很大 区别 , 但 是 根 本 的 一 点 ———即 社 会 现 实 的 发 现 ———则是延续着黑格尔的遗产进展过来的。黑 格尔所谓主观意识 ,简要地说来 ,实际上就是刚才 赵剑英提到的那几种 ,脑子里的自我旋转 ,本本主 义 ,还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些东西 ,在黑格尔 看来都是主观意识。主观意识的基本特征 ,黑格 尔讲就是局限于“外部反思 ”。作为忽此忽彼地 活动着的推理能力 ,它不会停留于、深入于特定的 内容之上 ,却知道如何把一般的原则运用到任何 内容之上。黑格尔反对的就是这个事情 ,他把这 种外部反思看作是诡辨论的现代形式 ,看作是浪 漫主义思想及其虚弱本质的病态表现。与此相 反 ,辩证法要求解决的就是思想如何深入到并且 把握住事物的客观内容。也就是说作为自我意识 的思想和实存的思想是如何一致的 ,虽然它是一 个唯心主义的表述。如此看来 ,以前人们对于 “现实 ”的理解是过分简单了 ,好像随便什么时候 偶然碰到的东西 ———事、物、人 ,所谓“事实 ”——— 已是现实。按照黑格尔的说法 ,在这种情况下 ,现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