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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 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 样的一直到现在,竞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 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 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 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 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 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 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 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 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 2我的母亲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 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 时侯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 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聘书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 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 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 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 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爱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 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 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 或拧我的肉,无论息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侯我母亲的 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 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 看见母样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 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的 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庆去睡。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我母样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 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侯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 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 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杂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 问他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 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零二、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 广漠的人海里独扑克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 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一我都得感谢我的慈爱母。 3我的第一本书 诗人蔡其矫来访,看见我在稿纸上写的这个题目,以为是写我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我说: “不是,是六十年前小学一年级的国语课本。”他笑着说:“课本有什么好写的?”我向他解释 说:“可是这一本却让我一生难以忘怀,它酷似德国卜劳恩的《父与子》中的一组画,不过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 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 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 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 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 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 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 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 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 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 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十月十二日。 2 我的母亲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 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 时侯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 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聘书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 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 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 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 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爱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 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 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 或拧我的肉,无论息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侯我母亲的 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 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 看见母样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 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的 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庆去睡。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我母样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 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侯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 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 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杂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 问他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 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零二、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 广漠的人海里独扑克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 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爱母。 3 我的第一本书 诗人蔡其矫来访,看见我在稿纸上写的这个题目,以为是写我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我说: “不是,是六十年前小学一年级的国语课本。”他笑着说:“课本有什么好写的?”我向他解释 说:“可是这一本却让我一生难以忘怀,它酷似德国卜劳恩的《父与子》中的一组画,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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