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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期 李荣博:为良知、常理、温情所交织的人间 最后,《群山绝响》也回避了深沉的命题、崇莫忘之后,乡邻内心深处掩藏着的深深地感激, 髙的风格。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靠习惯和自发形成的道德评价。这说明,在人们内心深处, 朴素的观念,处事、待人、接物,他们没有高深的对人的判定标准,首要的还是道德而不是阶级。 理念和思想,他们活着也不需要高深的理念和思在“文革”这样的极端社会处境中,轰轰烈烈地运 想,他们的行为也谈不上多么崇高。从他们身上,动、批判、赞歌、颂歌,虽看似以阶级斗争的意识 挖掘深沉命题的尝试,都不是平视他们,而是在形态笼罩了一切,却无法洗涤人们内心深藏着的 俯视他们:不是活在他们中间,而是高居他们之良知。这种良知决定着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 上。他们也不需被教育、被启蒙、被批判、被歌颂,辑,决定着人们想象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方式。无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情感逻辑和生活逻辑,有他们论社会处境和个人处境如何,这种良知并未泯 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有他们自己的命运历灭,思维、行为、想象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方式并 程,并不为政治语境、精英思想所阻,如大河绕未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这种不变的思维、行为、想 山,毕竟东流去 象方式,就是常理。常理是一种习惯,但不是个人 二、为良知、常理、温情所交织的人间性的、可随时改变的、表面性的习惯;而是长期由 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往往要直面阶级斗深藏的良知决定的,人们的想象方式、思维方式、 争问题。“阶级,作为马克思从经济一政治视角所行为方式层面的习惯,是从意识思维层面向行为 做的划分,用来从宏观角度研究社会变革的原层面的透发。《群山绝响》中的人群,虽无法摆脱 因,研究历史的发展动力是可以的。但是,阶级能严酷的社会处境,无法超越时代的局限,却没有 否用来对人进行一种道德和伦理规定?阶级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大恶,没有酿成令人发指的人间惨 经济概念、经济视角,甚至都不能与政治立场直剧。他们虽也有自私、狭隘、狡黠或无知,有怪诞 接相连,它的确有对应的意识形态,但在具体的有荒唐,有可笑可怜可叹之处,他们不是完人。但 人身上,属于地主阶级或资产阶级的人,并非不他们出于良知和常理,却也有义举、善念善行。上 可能有先进的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同样,无产至区委书记、中学校长,下至农民、普通老师和学 阶级(如贫农)很可能不仅没有先进的意识形态,生,莫不如此。例如,写区委简书记,“他敬重识文 甚至可能为落后的意识形态所充斥。但在中国相断字的人,却无法理解报纸上说的‘知识越多越 当长的历史时期,阶级不仅和政治立场相等同,反动’。报纸上咋说,咱就咋念,实际上就按良心 而且取代了道德,成为对人品行的划分标准。和常理去做就好了。就说汉叔中学的老师们吧, 阶级划分取代了道德甄别,取代了法律审判,尤他们是有那么点假装斯文,处事待人也显得吝啬 其是在“文革”这样的极端处境中,这个荒诞的逻小气。小资产阶级嘛,也还是团结改造的对象,人 辑,造成了种种的人间惨剧,在莫言的《生死疲民内部矛盾嘛。何况他们大老远地来这深山里教 劳》贾平凹的《老生》余华的《活着》那里,遭到书,多数人一年四季只能回家两次见老婆,也实 了质疑、批判和嘲弄。 在不容易。总之,对于他们,政治上要敲打,生活 在《群山绝响》中,以阶级进行的政治划分,上要照顾。”22在“文革”这样以阶级斗争为 并不是笼罩一切的,而是浮于社会表面,并没有纲的社会语境中,作为汉叔区党的最高领导人, 真正深入人心的角角落落。民间的道德认同却以不是以意识形态贯彻一切,而是“按良心和常理” 种强大的惯性而留存,与严酷的阶级划分这种去办事:优待“臭老九”们:低调而又人性化地处 自上而下的社会政治判定,形成了一种对抗性的理白校长被诬告“破坏军婚”事件;摒弃政治成分 互补。元尚婴的爷爷,一个虔心向佛的明智通达偏见选拔元尚婴当乡邮员。他的身上,没有时代 之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视土地、房屋为累赘,赋予的冷硬、严酷和虚假,而是满溢着理解之同 本无意于聚敛土地,却因自身多才多艺、为获妻情,满溢人情化的光辉。不仅居高位者如此,最普 子的肯定而致富。乡邻为度过难关,为换几个大通、最卑微、甚至满身缺点的人身上,也都闪现着 洋而向其抵押土地。日积月累,无意间成为了地良知之光。比如,并不能算好学生和好孩子的田 主。但从道德上说,他又是一个闻名乡里、为众人信康,懊恼于,自己不是读书种子却被推荐上了 内心所感念的大善人。“善人”不是靠伪善的行为高中,应该去继续读书的元尚婴却只能当农民, 博得的社会声誉,而是在长期的施恩勿念、受惠所以,在他父母亲支持下,他想将高中的入学指 (c)1994-2019ChinaAcademicJournalElectronicPublishingHouse.Allrightsreservedhttp://www.cnki.net最后,《群山绝响》也回避了深沉的命题、崇 高的风格。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靠习惯和 朴素的观念,处事、待人、接物,他们没有高深的 理念和思想,他们活着也不需要高深的理念和思 想,他们的行为也谈不上多么崇高。从他们身上, 挖掘深沉命题的尝试,都不是平视他们,而是在 俯视他们;不是活在他们中间,而是高居他们之 上。他们也不需被教育、被启蒙、被批判、被歌颂,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情感逻辑和生活逻辑,有他们 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有他们自己的命运历 程,并不为政治语境、精英思想所阻,如大河绕 山,毕竟东流去。 二、为良知、常理、温情所交织的人间 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往往要直面阶级斗 争问题。“阶级,作为马克思从经济—政治视角所 做的划分,用来从宏观角度研究社会变革的原 因,研究历史的发展动力是可以的。但是,阶级能 否用来对人进行一种道德和伦理规定?阶级作为 经济概念、经济视角,甚至都不能与政治立场直 接相连,它的确有对应的意识形态,但在具体的 人身上,属于地主阶级或资产阶级的人,并非不 可能有先进的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同样,无产 阶级(如贫农)很可能不仅没有先进的意识形态, 甚至可能为落后的意识形态所充斥。但在中国相 当长的历史时期,阶级不仅和政治立场相等同, 而且取代了道德,成为对人品行的划分标准”[6]。 阶级划分取代了道德甄别,取代了法律审判,尤 其是在“文革”这样的极端处境中,这个荒诞的逻 辑,造成了种种的人间惨剧,在莫言的《生死疲 劳》、贾平凹的《老生》、余华的《活着》那里,遭到 了质疑、批判和嘲弄。 在《群山绝响》中,以阶级进行的政治划分, 并不是笼罩一切的,而是浮于社会表面,并没有 真正深入人心的角角落落。民间的道德认同却以 一种强大的惯性而留存,与严酷的阶级划分这种 自上而下的社会政治判定,形成了一种对抗性的 互补。元尚婴的爷爷,一个虔心向佛的明智通达 之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视土地、房屋为累赘, 本无意于聚敛土地,却因自身多才多艺、为获妻 子的肯定而致富。乡邻为度过难关,为换几个大 洋而向其抵押土地。日积月累,无意间成为了地 主。但从道德上说,他又是一个闻名乡里、为众人 内心所感念的大善人。“善人”不是靠伪善的行为 博得的社会声誉,而是在长期的施恩勿念、受惠 莫忘之后,乡邻内心深处掩藏着的深深地感激, 自发形成的道德评价。这说明,在人们内心深处, 对人的判定标准,首要的还是道德而不是阶级。 在“文革”这样的极端社会处境中,轰轰烈烈地运 动、批判、赞歌、颂歌,虽看似以阶级斗争的意识 形态笼罩了一切,却无法洗涤人们内心深藏着的 良知。这种良知决定着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 辑,决定着人们想象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方式。无 论社会处境和个人处境如何,这种良知并未泯 灭,思维、行为、想象世界、社会和人生的方式并 未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这种不变的思维、行为、想 象方式,就是常理。常理是一种习惯,但不是个人 性的、可随时改变的、表面性的习惯;而是长期由 深藏的良知决定的,人们的想象方式、思维方式、 行为方式层面的习惯,是从意识思维层面向行为 层面的透发。《群山绝响》中的人群,虽无法摆脱 严酷的社会处境,无法超越时代的局限,却没有 真正意义上的大恶,没有酿成令人发指的人间惨 剧。他们虽也有自私、狭隘、狡黠或无知,有怪诞 有荒唐,有可笑可怜可叹之处,他们不是完人。但 他们出于良知和常理,却也有义举、善念善行。上 至区委书记、中学校长,下至农民、普通老师和学 生,莫不如此。例如,写区委简书记,“他敬重识文 断字的人,却无法理解报纸上说的‘知识越多越 反动’。报纸上咋说,咱就咋念,实际上就按良心 和常理去做就好了。就说汉叔中学的老师们吧, 他们是有那么点假装斯文,处事待人也显得吝啬 小气。小资产阶级嘛,也还是团结改造的对象,人 民内部矛盾嘛。何况他们大老远地来这深山里教 书,多数人一年四季只能回家两次见老婆,也实 在不容易。总之,对于他们,政治上要敲打,生活 上要照顾。”[5] 219-220 在“文革”这样以阶级斗争为 纲的社会语境中,作为汉叔区党的最高领导人, 不是以意识形态贯彻一切,而是“按良心和常理” 去办事:优待“臭老九”们;低调而又人性化地处 理白校长被诬告“破坏军婚”事件;摒弃政治成分 偏见选拔元尚婴当乡邮员。他的身上,没有时代 赋予的冷硬、严酷和虚假,而是满溢着理解之同 情,满溢人情化的光辉。不仅居高位者如此,最普 通、最卑微、甚至满身缺点的人身上,也都闪现着 良知之光。比如,并不能算好学生和好孩子的田 信康,懊恼于,自己不是读书种子却被推荐上了 高中,应该去继续读书的元尚婴却只能当农民, 所以,在他父母亲支持下,他想将高中的入学指 第 3 期 李荣博:为良知、常理、温情所交织的人间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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