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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全集 由于特殊的历史情况,虽然张爱玲本人尚在世,其旧作亦需进行发掘,台湾唐文标教授 钩沉辑佚,用力甚勤,先后出版了《张爱玲卷》、《张爱玲资料大全集》,收集了张爱玲许多 旧作佚文,以及与张爱玲有关的资料,有助于人们了解张爱玲文学生涯的全貌。近来国内又 有陈子善同志陆续发现张爱玲的一些旧作,如中篇小说《小艾》及短篇小说《牛》、《霸王别 姬》等。 本文集就是在张爱玲的旧作佚文不断发现的基础上进行编辑的,目的在于帮助读者比较 全面地了解张爱玲的创作。全集分四卷,第一卷是短篇小说,第二卷是中篇小说,第三卷是 长篇小说,第四卷是散文及其它。打散了以往各书的编排,以往旧作佚文补入,且对体裁作 较合理的划分,一般以三万字左右定为中篇,十万字以上定为长篇,均按发表时间顺序排列, 以见其创作轨迹。本文集主收张爱玲在国内期间的创作,故其学术论著如《红楼梦魇》、校 注、译文等均不收入,其在海外的创作少量酌收,其它大都作存目处理。 这种编辑方式仅为尝试,错误之处,敬希指正。 一九九一年元月 牛 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停,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 高高低低的黄泥潭子,汪着绿水。水心里疏疏几根狗尾草,随着水涡,轻轻摇着浅栗色的穗 子。迎面吹来的风,仍然是冰凉地从鼻尖擦过,不过似乎比冬天多了一点青草香。 禄兴在板门上磕了磕烟灰,紧了一紧束腰的带子,向牛栏走去。在那边,初晴的稀薄的 太阳穿过栅栏,在泥地上匀铺着长方形的影和光,两只瘦怯怯的小黄鸡抖着粘湿的翅膀,走 来走去啄食吃,牛栏里面,积灰尘的空水槽寂寞地躺着,上面铺了一层纸,晒着干菜。角落 里,干草屑还存在。橱栏有一面磨擦得发白,那是从前牛吃饱了草颈项发痒时磨的。禄兴轻 轻地把手放在磨坏的栅栏上,抚摸着粗糙的木头,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 喉,泪水泛满了眼晴。 他吃了一惊一听见背后粗重的呼吸声,当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禄兴 娘子已经立在他身后,一样也在直瞪瞪望着空的牛栏,头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 泪珠在眼里乱转。他不响,她也不响,然而他们各人心里的话大家看得雪亮。瘦怯怯的小鸡 在狗尾草窝里簌簌踏过,四下里静得很。太阳晒到干菜上,随风飘出一种温和的臭味。 “到底打定主意怎样?”她兜起蓝围裙来揩眼。 “…不怎样。”“不怎样!眼见就要立春了,家家牵了牛上田,我们的牛呢?”“明天 我上三婶娘家去借,去借!”他不耐烦地将烟管托托敲着栏。“是的,说白话倒容易!三婶娘 同我们本是好亲好邻的,去年人家来借几升米,你不肯,现在反过来求人,人家倒肯?” 他的不耐烦显然是增进了,越恨她揭他这个忏悔过的痛疮,她偏要揭。说起来原该怪他 自己得罪了一向好说话的三婶娘,然而她竞捉住了这个屡次作嘲讽的把柄一 “明天找蒋天贵去!”他背过身去,表示不愿意多搭话,然而她仿佛永远不能将他的答 复认为满足似的— “天贵娘子当众说过的,要借牛,先付租钱。” 他垂下眼去,弯腰把小鸡捉在手中,翻来覆去验看它突出的肋骨和细瘦的腿:小鸡在他 的掌心里吱吱地叫。 “不,不”她激动地喊着,她已经领会到他无言的暗示了。她这时似乎显得比平时更 第5页共313页张爱玲全集 第 5 页 共 313 页 由于特殊的历史情况,虽然张爱玲本人尚在世,其旧作亦需进行发掘,台湾唐文标教授 钩沉辑佚,用力甚勤,先后出版了《张爱玲卷》、《张爱玲资料大全集》,收集了张爱玲许多 旧作佚文,以及与张爱玲有关的资料,有助于人们了解张爱玲文学生涯的全貌。近来国内又 有陈子善同志陆续发现张爱玲的一些旧作,如中篇小说《小艾》及短篇小说《牛》、《霸王别 姬》等。 本文集就是在张爱玲的旧作佚文不断发现的基础上进行编辑的,目的在于帮助读者比较 全面地了解张爱玲的创作。全集分四卷,第一卷是短篇小说,第二卷是中篇小说,第三卷是 长篇小说,第四卷是散文及其它。打散了以往各书的编排,以往旧作佚文补入,且对体裁作 较合理的划分,一般以三万字左右定为中篇,十万字以上定为长篇,均按发表时间顺序排列 , 以见其创作轨迹。本文集主收张爱玲在国内期间的创作,故其学术论著如《红楼梦魇》、校 注、译文等均不收入,其在海外的创作少量酌收,其它大都作存目处理。 这种编辑方式仅为尝试,错误之处,敬希指正。 一九九一年元月 牛 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停,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 高高低低的黄泥潭子,汪着绿水。水心里疏疏几根狗尾草,随着水涡,轻轻摇着浅栗色的穗 子。迎面吹来的风,仍然是冰凉地从鼻尖擦过,不过似乎比冬天多了一点青草香。 禄兴在板门上磕了磕烟灰,紧了一紧束腰的带子,向牛栏走去。在那边,初晴的稀薄的 太阳穿过栅栏,在泥地上匀铺着长方形的影和光,两只瘦怯怯的小黄鸡抖着粘湿的翅膀,走 来走去啄食吃,牛栏里面,积灰尘的空水槽寂寞地躺着,上面铺了一层纸,晒着干菜。角落 里,干草屑还存在。栅栏有一面磨擦得发白,那是从前牛吃饱了草颈项发痒时磨的。禄兴轻 轻地把手放在磨坏的栅栏上,抚摸着粗糙的木头,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 喉,泪水泛满了眼睛。 他吃了一惊——听见背后粗重的呼吸声,当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禄兴 娘子已经立在他身后,一样也在直瞪瞪望着空的牛栏,头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 , 泪珠在眼里乱转。他不响,她也不响,然而他们各人心里的话大家看得雪亮。瘦怯怯的小鸡 在狗尾草窝里簌簌踏过,四下里静得很。太阳晒到干菜上,随风飘出一种温和的臭味。 “到底打定主意怎样?”她兜起蓝围裙来揩眼。 “……不怎样。”“ 不怎样!眼见就要立春了,家家牵了牛上田,我们的牛呢?”“ 明天 我上三婶娘家去借,去借!”他不耐烦地将烟管托托敲着栏。“是的,说白话倒容易!三婶娘 同我们本是好亲好邻的,去年人家来借几升米,你不肯,现在反过来求人,人家倒肯?” 他的不耐烦显然是增进了,越恨她揭他这个忏悔过的痛疮,她偏要揭。说起来原该怪他 自己得罪了一向好说话的三婶娘,然而她竟捉住了这个屡次作嘲讽的把柄—— “明天找蒋天贵去!”他背过身去,表示不愿意多搭话,然而她仿佛永远不能将他的答 复认为满足似的—— “天贵娘子当众说过的,要借牛,先付租钱。” 他垂下眼去,弯腰把小鸡捉在手中,翻来覆去验看它突出的肋骨和细瘦的腿;小鸡在他 的掌心里吱吱地叫。 “不,不!”她激动地喊着,她已经领会到他无言的暗示了。她这时似乎显得比平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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