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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红萝卜》 作者:莫言 秋天的一个早晨,潮气很重,杂草上、瓦片上都凝结着一层透明的露水。队 长拌着一块高粱面饼,边吃边骂地走过来:“小石匠,公社要加宽村后的滞洪闸, 每个生产队里抽调一个石匠,一个小工,只好你去了。”说完,他的搜寻的目光 又停留在墙角上,墙角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 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像青 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孩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 的小疤点。 黑孩儿,你是不是要干点活儿挣几个工分?你这个熊样子能干什么?放个 屁都怕把你震。你跟上小石匠到滞洪闸上去当小工吧,怎么样?” 一孩子不说话,慢慢地蹭到小石匠身边扯扯小石匠的衣角。接着就向前跑了, 人们的目光都追着他,看着他光着的背,忽然都感到身上发冷队长把夹袄使劲 儿扯了扯,对着孩子喊:“回家跟你后娘要件褂子穿着,你这小可怜虫儿 孩子从家里取了一把铁柄羊角锤子,赶忙气喘吁吁跑上河堤。小石匠和黑孩 悠悠逛逛走到了滞洪闸,到了公社干部面前。“小工呢?这也算个人?”刘副主 任虎着脸、捏着黑孩的脖子摇晃了几下,黑孩的脚跟几乎离了地皮。 “社会主义优越性嘛,人人都要吃饭。黑孩家三代贫农,何况他没有亲娘, 跟着后娘过日子,亲爹鬼迷心窍下了关东,一去三年没个影,社会主义不管他谁 管他?”小石匠跟刘副主任说。第一阶段的任务是姑娘媳妇半老婆子们去把五百 方石头砸成鸡蛋黄那么大的石头子儿,黑孩就跟着女人们走到了河边。一个蒙着 条紫红色方巾的姑娘名唤菊子友善地询问起黑孩身上的伤疤,黑孩不说话,只 是偶尔转动几下眼睛,就一上一下举着手臂砸起石头来。河上好像传来了一种奇 异的声音,忽远忽近,黑孩用力地捕捉着,眼睛与耳朵并用,突然一阵麻木从右 手袭来,食指指甲盖已经破成好几半,菊子带黑孩去河里清洗,并用自己的手绢14 《透明的红萝卜》 作者:莫言 秋天的一个早晨,潮气很重,杂草上、瓦片上都凝结着一层透明的露水。队 长拤着一块高粱面饼,边吃边骂地走过来:“小石匠,公社要加宽村后的滞洪闸, 每个生产队里抽调一个石匠,一个小工,只好你去了。”说完,他的搜寻的目光 又停留在墙角上,墙角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 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像青 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孩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 的小疤点。 “黑孩儿,你是不是要干点活儿挣几个工分?你这个熊样子能干什么?放个 屁都怕把你震。你跟上小石匠到滞洪闸上去当小工吧,怎么样?” 孩子不说话,慢慢地蹭到小石匠身边,扯扯小石匠的衣角。接着就向前跑了, 人们的目光都追着他,看着他光着的背,忽然都感到身上发冷。队长把夹袄使劲 儿扯了扯,对着孩子喊:“回家跟你后娘要件褂子穿着,你这小可怜虫儿。” 孩子从家里取了一把铁柄羊角锤子,赶忙气喘吁吁跑上河堤。小石匠和黑孩 悠悠逛逛走到了滞洪闸,到了公社干部面前。“小工呢?这也算个人?”刘副主 任虎着脸、捏着黑孩的脖子摇晃了几下,黑孩的脚跟几乎离了地皮。 “社会主义优越性嘛,人人都要吃饭。黑孩家三代贫农,何况他没有亲娘, 跟着后娘过日子,亲爹鬼迷心窍下了关东,一去三年没个影,社会主义不管他谁 管他?”小石匠跟刘副主任说。第一阶段的任务是姑娘媳妇半老婆子们去把五百 方石头砸成鸡蛋黄那么大的石头子儿,黑孩就跟着女人们走到了河边。一个蒙着 一条紫红色方巾的姑娘名唤菊子友善地询问起黑孩身上的伤疤,黑孩不说话,只 是偶尔转动几下眼睛,就一上一下举着手臂砸起石头来。河上好像传来了一种奇 异的声音,忽远忽近,黑孩用力地捕捉着,眼睛与耳朵并用,突然一阵麻木从右 手袭来,食指指甲盖已经破成好几半,菊子带黑孩去河里清洗,并用自己的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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