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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不敏,尝以臆见论断之:则所为小说者,殆合理想美学、感情美学,而居其最上乘者乎?试以美学最发达之德 意志征之,黑搿尔氏(Hege,1770-1831)于美学1,持绝对观念论者也。其言曰:“艺术之圆满者,其第一义, 为醇化于自然。简言之,即满足吾人之美的欲望,而使无遗憾也。曲本中之团圆(《白兔记》《荆钗记》)、封 诰(《杀狗记》)、荣归(《千金记》)、巧合(《紫箫记》)等目2,触处皆是。若演义中之《野叟曝言》3, 其卷末之踌躇满志者,且不下数万言。要之,不外使圆满而合于理性之自然也。其征一。又曰:事物现个性者, 愈愈丰富,理想之发现,亦愈愈圆满,故美之究竟,在具象理想,不在于抽象理想。“西国小说,多述一人一事; 中国小说,多述数人数事;论者谓为文野之别,余独谓不然。事迹繁,格局变,人物则忠奸贤愚并列,事迹则巧绌 奇正杂陈,其首尾联络,映带起伏,非有大手笔、大结构,雄于文者,不能为此,盖深明乎具象理想之道,能使人 读再读即十读百读亦不厌也,而西籍中富此兴味者实鮮。孰优孰绌,不言可解。然所谓美之究竟,与小说固适合 也。其征二。邱希孟氏( Krichmann,1802—1884)4,感情美学之代表者也。其言美的快感,谓对于实体之形象 而起。试睹吴用之智(《水浒》)、铁丐之真(《野叟曝言》),数奇若韦痴珠(《花月痕》)、弄权若曹阿瞒 《三国志》)、冤狱若风波亭(《岳传》)、神通游戏若孙行者(《西游记》)、济颠僧(《济公传》),阐事 烛理若福尔摩斯、马丁休脱(《侦探案》),足令人快乐、令人轻蔑、令人苦痛尊敬,种种感情,莫不对于小说而 得之。其征三。又曰:“美的概念之要素,其三为形象性。形象者,实体之模仿也。当未开化之社会,一切神仙佛 鬼怪恶魔,莫不为社会所欢迎,而受其迷惑。阿剌伯之《夜谈》5,希腊之神话,《西游》《封神》之荒诞,《聊 斋》《谐铎》之鬼狐6,世乐道之,酒后茶余,闻者色变。及文化日进,而观《长生术》《海屋筹》之兴味7,不 若《茶花女》《迦因小传》之秾郁而亲切矣8。一非具形象性,一貝形象性,而感情因以不同也。其征四。又 曰:“美之第四特性,为理想化。“理想化者,由感兴的实体,于艺术上除去无用分子,发挥其本性之谓也。小说之 于日用琐事,亘数年者,未曾按日而书之,即所谓无用之分子则去之。而月球之环游9,世界之末日10,地心海底 之旅行11,日新不已,皆本科学之理想,超越自然而促其进化者也。其征五。凡此种种,为新旧社会所公认,而 非余一己之私言,则其能鼓舞吾人之理性,感觉吾人之理性,夫复何疑! 小说林之于新小说,即已译著并刊,二十余月,成书者四五十册,购者纷至,重印至四五版,而又必择尤甄录, 定期刊行此月报者,殆欲神其薰、浸、剌、提12(说详《新小说》一号)之用,而毋徒费时间,使嗜小说癖者之 终不满意云尔。 丁未元宵后三日,东海觉我识。 小说林社是近代以编译小说为主的出版机构。《小说林》月刊,专门刊载著译小说和小说理论批评文字,创刊号上 刊发了黄人《小说林发刊词》和徐念慈的《缘起》,论小说原理颇有新意。 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学术文化的引进和外国翻译小说的大量出现,国内新小说“也大为兴盛起来,得到了不论文野 智愚的人们普遍欢迎,产生了启迪民智、改良社会的有益效果。新小说为什么能如此盛行,大受青睐?徐念慈指 出原因在于:小说有鼓舞与感觉"吾人之理性"的审美价值。在这篇文章中,徐念慈着重依据黑格尔等人的美学理 论,分析了小说艺术的审美特征,指出小说审美价值之所在。首先,小说的美在于它逼真地反映生活发展的内在规 律,使人在理性上感到圆满自然,没有遗憾。其次,小说描写丰富具体的人物个性和曲折奇变的故事情节,表现具 象理想,而非抽象理想,富有兴味。第三,小说塑造的人物形象,令人快乐、令人轻蔑、令人苦痛尊敬,在感情上 能引起美的快感。第四,小说描摹和反映員体生活现象,富有形象性,亲切感人。第五,为理想化。理想化一方 面是指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去芜存菁的典型化,即除去无用分子,发挥其本性";另一方面是指在现实基础上的 合理的想象,从而超越自然,促进进化。总之,小说是合理想美学、感情美学,而居其最上乘者。与数年前夏 曾佑、梁启超等论小说艺术感染力相比,徐念慈站在更高的理论基点上,分析得更透彻。 徐念慈积极接受和运用西方近代的美学思想来分析文学和小说。继王国维之后,徐念慈、黄人、曾朴、周树人、周 作人都积极地引介西方近代文艺美学思想,用以阐述中国文艺作品和文艺现象,令人耳目一新。尽管徐念慈对某些 概念和观点的理解尚较模糊,运用也不够自如,但提岀了诸多新鲜的、有意义的观念和见解,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促进了中国近代小说理论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为小说理论的近代化作出了重要贡献。 °关闭窗口余不敏,尝以臆见论断之: 则所为小说者,殆合理想美学、感情美学,而居其最上乘者乎?试以美学最发达之德 意志征之,黑搿尔氏(Hegel, 1770—1831)于美学1,持绝对观念论者也。其言曰:“艺术之圆满者,其第一义, 为醇化于自然。”简言之,即满足吾人之美的欲望,而使无遗憾也。曲本中之团圆(《白兔记》《荆钗记》)、封 诰(《杀狗记》)、荣归(《千金记》)、巧合(《紫箫记》)等目2,触处皆是。若演义中之《野叟曝言》3, 其卷末之踌躇满志者,且不下数万言。要之,不外使圆满而合于理性之自然也。其征一。又曰:“事物现个性者, 愈愈丰富,理想之发现,亦愈愈圆满,故美之究竟,在具象理想,不在于抽象理想。”西国小说,多述一人一事; 中国小说,多述数人数事;论者谓为文野之别,余独谓不然。事迹繁,格局变,人物则忠奸贤愚并列,事迹则巧绌 奇正杂陈,其首尾联络,映带起伏,非有大手笔、大结构,雄于文者,不能为此,盖深明乎具象理想之道,能使人 一读再读即十读百读亦不厌也,而西籍中富此兴味者实鲜。孰优孰绌,不言可解。然所谓美之究竟,与小说固适合 也。其征二。邱希孟氏(Krichmann, 1802—1884)4,感情美学之代表者也。其言美的快感,谓对于实体之形象 而起。试睹吴用之智(《水浒》)、铁丐之真(《野叟曝言》),数奇若韦痴珠(《花月痕》)、弄权若曹阿瞒 (《三国志》)、冤狱若风波亭(《岳传》)、神通游戏若孙行者(《西游记》)、济颠僧(《济公传》),阐事 烛理若福尔摩斯、马丁休脱(《侦探案》),足令人快乐、令人轻蔑、令人苦痛尊敬,种种感情,莫不对于小说而 得之。其征三。又曰:“美的概念之要素,其三为形象性。”形象者,实体之模仿也。当未开化之社会,一切神仙佛 鬼怪恶魔,莫不为社会所欢迎,而受其迷惑。阿剌伯之《夜谈》5,希腊之神话,《西游》《封神》之荒诞,《聊 斋》《谐铎》之鬼狐6,世乐道之,酒后茶余,闻者色变。及文化日进,而观《长生术》《海屋筹》之兴味7,不 若《茶花女》《迦因小传》之秾郁而亲切矣8。一非具形象性,一具形象性,而感情因以不同也。其征四。又 曰:“美之第四特性,为理想化。”理想化者,由感兴的实体,于艺术上除去无用分子,发挥其本性之谓也。小说之 于日用琐事,亘数年者,未曾按日而书之,即所谓无用之分子则去之。而月球之环游9,世界之末日10,地心海底 之旅行11,日新不已,皆本科学之理想,超越自然而促其进化者也。其征五。凡此种种,为新旧社会所公认,而 非余一己之私言,则其能鼓舞吾人之理性,感觉吾人之理性,夫复何疑! “小说林”之于新小说,即已译著并刊,二十余月,成书者四五十册,购者纷至,重印至四五版,而又必择尤甄录, 定期刊行此月报者,殆欲神其薰、浸、刺、提12(说详《新小说》一号)之用,而毋徒费时间,使嗜小说癖者之 终不满意云尔。 丁未元宵后三日,东海觉我识。 小说林社是近代以编译小说为主的出版机构。《小说林》月刊,专门刊载著译小说和小说理论批评文字,创刊号上 刊发了黄人《小说林发刊词》和徐念慈的《缘起》,论小说原理颇有新意。 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学术文化的引进和外国翻译小说的大量出现,国内“新小说”也大为兴盛起来,得到了不论文野 智愚的人们普遍欢迎,产生了启迪民智、改良社会的有益效果。“新小说”为什么能如此盛行,大受青睐?徐念慈指 出原因在于: 小说有“鼓舞与感觉”“吾人之理性”的审美价值。在这篇文章中,徐念慈着重依据黑格尔等人的美学理 论,分析了小说艺术的审美特征,指出小说审美价值之所在。首先,小说的美在于它逼真地反映生活发展的内在规 律,使人在理性上感到圆满自然,没有遗憾。其次,小说描写丰富具体的人物个性和曲折奇变的故事情节,表现具 象理想,而非抽象理想,富有兴味。第三,小说塑造的人物形象,令人快乐、令人轻蔑、令人苦痛尊敬,在感情上 能引起“美的快感”。第四,小说描摹和反映具体生活现象,富有形象性,亲切感人。第五,为理想化。理想化一方 面是指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去芜存菁的典型化,即“除去无用分子,发挥其本性”;另一方面是指在现实基础上的 合理的想象,从而“超越自然,促进进化”。总之,小说是“合理想美学、感情美学,而居其最上乘者”。与数年前夏 曾佑、梁启超等论小说艺术感染力相比,徐念慈站在更高的理论基点上,分析得更透彻。 徐念慈积极接受和运用西方近代的美学思想来分析文学和小说。继王国维之后,徐念慈、黄人、曾朴、周树人、周 作人都积极地引介西方近代文艺美学思想,用以阐述中国文艺作品和文艺现象,令人耳目一新。尽管徐念慈对某些 概念和观点的理解尚较模糊,运用也不够自如,但提出了诸多新鲜的、有意义的观念和见解,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促进了中国近代小说理论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为小说理论的近代化作出了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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