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翻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⑨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糊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种不安和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错误也都一订正。这样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你看，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间，不过是没有落第⑩。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因为听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邮差就送到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第一句是：“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⑪，爱国青年也愤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其次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得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⑫干事托辞⑬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60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事的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 “我想去学生物，先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安慰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想：他的对于我热心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希望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眼里和心是伟大的，虽然他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纪念。不幸7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⑭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⑮的文字。 一、选择题 1．下列属于相对脆弱的自然生态系统的是( ) A．绿洲荒漠交界带 B．水土流失严重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