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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谓六一居士欧阳永叔不好杜少陵诗。观《六一诗话》载:陈从易舍人初得杜集旧 本,多脱误,其《送蔡都尉》诗云“身轻一鸟”,其下脱一字。陈公与数客各用一字补之 或云疾”,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其後得善本,乃“身轻一鸟过υ。陈叹服,以为 虽一字,诸君不能到也。又曰:“唐之晚年,无复李杜豪放之格,但务以精意相高而 已。叹又《集古目录》曰:“秦《峄山碑》非真,杜甫直谓枣木传刻尔。”杜有《李潮八分 小篆歌》,云峰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故也。六一於杜诗既称其虽一字人不能 到,又称其格之豪放,又取以证碑刻之真伪,讵可谓六一不好之乎?後人之言,未可信 江南五月梅熟时,霖雨连旬,谓之黄梅雨。然少陵曰:南京犀浦道,四月熟黄梅。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盖唐人以成都为南京,则蜀中梅雨,乃在四月也。及读柳子 厚诗曰:“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晩春。愁深楚猿夜,梦断越鸡晨。海雾连南极,江云暗北 津。素衣今尽化,非为帝京尘。“此子厚在岭外诗,则南越梅雨,又在春末。是知梅雨时 候,所至早晚不同 杜子美《游龙门奉先寺》诗曰:“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此寺在洛阳之龙门。按 韦述《东都记》,龙门号双阙,以与大内对,屹若天阙然。此诗天阙指龙门也。後人为 其属对不切,改为天关,五介甫改为天阅,蔡兴宗又谓世传古本作天窥,引《庄子》“用 管窥天”为证。以余观之,皆臆说也。且“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乃此寺中即事耳。 以彼天阙之高,则势逼象纬,以我云卧之幽,则冷侵衣裳,语自混成,何必屑屑较琐硏 讨会失大体哉? 澄江硃正民举直尝云:“少陵《今夕行》,措措意不苟,其语云“今夕何夕岁云徂” 则言岁除夜也;“更长烛明不可孤”,则方言夜永人多守岁不寐,当有以自遣也;“咸阳客 舍一事无”,则言旅中少况,且无干也;“相与博塞为欢娱",则言为此犹贤乎已也。盖谓 穷冬佳节,旅中永夕无事,方可为此自遣耳,他时不可也。"则正民观少陵诗,亦不苟 矣。正民乃余先太夫人族弟,沈晦元同榜登科,其人简率,而议论有直气,为广德军教 授,舍山县令而卒,惜哉! 白乐天有《新制绫袄》诗曰:“水波文袄造新人绵匀温复轻。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 独暖亦何情。"卒章曰:“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呵可谓有善推其所为之心 矣。又观《新制布裘》诗曰:“桂布白似雪,吴绵软於云。布重绵且厚,为裘有馀温。谁 知严冬月,支体暖如春。中夕忽有念,抚裘起逡巡。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安得万 里裘,盖里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後诗正与杜子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曰安得广夏干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同。观乐天前诗,则与楚人 亡弓、楚人得之相类,观乐天後诗及子美诗,可与人亡弓、人得之其意同也 东坡先生学术文章,忠言直节,不特士大夫所钦仰,而累朝圣主,宠遇皆厚。仁宗 朝登进士科,复应制科,擢居异等。英宗朝,自凤翔签判满仼,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 宰相限以近例,且召试秘阁,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之。如轼岂不能耶?”宰相犹难 之,及试,又入优等,遂直史馆。礼宗朝,以义变更科举法,上得其议,喜之,遂欲进 用,以与王安石论新法不合,补外。王党李定之徒,媒蘖浸润不止,遂坐诗文有讥讽, 赴诏狱,欲置之死,赖上独庇之,得出,止置齐安。方其坐狱时,宰相有谮於上曰:“轼 有不臣意。"上改容曰:“轼虽有罪,不应至此。"时相举轼《桧》诗云:“根到九泉无曲 处,世间唯有蛰龙知。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地下蛰龙,非不臣而何?"上 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又上一日与近臣论人 材,因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又上一日与近臣 论人材,因曰:“轼方古人孰比?"近臣曰:“唐李白文才颇同。”上曰:不然,白有轼之 才,无轼之学。”上累有意复用,而言者力沮之。上一日特出手札日:“苏轼默居思咎,阅 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因量移临汝。哲宗朝起知登州,召为南宫舍人,不数 月,迁西掖,遂登翰苑。绍圣以後,熙丰诸臣当国,元祐诸臣例迁谪。崇观间,蔡京蔡 卞等用事,拘以党籍,禁其文辞墨迹而毁之。政和间,忽弛其禁,求轼墨迹甚锐,人莫 知其由。或傅:微宗皇帝宝箓宫醮筵,常亲临之。一日启醮,其主醮道流拜章伏地,久 之方起,上诘其故,答日曰:“适至上帝所,值奎宿奏事,良久方毕,始能达其章故也。”上 叹讶之,问日:“奎宿何神为之,所奏何事?对日:"所奏不可得知,然为此宿者,乃本 朝之臣苏轼也。"上大惊,不惟弛其禁,且欲玩其文辞墨迹。一时士大夫从风而靡。光尧 太上皇帝朝,尽复轼官职,擢其孙符,自小官至尚书。今上皇帝尤爱其文。梁丞相叔 子,乾道初任掖垣兼讲席,一日,内中宿直召对,上因论文,问曰:监近有赵夔等注轼诗 甚详,卿见之否?”梁奏日:“臣未之见。"上日:“朕有之。”命内侍取以示之。至乾道末,世谓六一居士欧阳永叔不好杜少陵诗。观《六一诗话》载:陈从易舍人初得杜集旧 本,多脱误,其《送蔡都尉》诗云“身轻一鸟”,其下脱一字。陈公与数客各用一字补之, 或云“疾”,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其後得善本,乃“身轻一鸟过”。陈叹服,以为 虽一字,诸君不能到也。又曰:“唐之晚年,无复李杜豪放之格,但务以精意相高而 已。”又《集古目录》曰:“秦《峄山碑》非真,杜甫直谓枣木传刻尔。”杜有《李潮八分 小篆歌》,云“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故也。六一於杜诗既称其虽一字人不能 到,又称其格之豪放,又取以证碑刻之真伪,讵可谓六一不好之乎?後人之言,未可信 也。 江南五月梅熟时,霖雨连旬,谓之黄梅雨。然少陵曰:“南京犀浦道,四月熟黄梅。 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盖唐人以成都为南京,则蜀中梅雨,乃在四月也。及读柳子 厚诗曰:“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愁深楚猿夜,梦断越鸡晨。海雾连南极,江云暗北 津。素衣今尽化,非为帝京尘。”此子厚在岭外诗,则南越梅雨,又在春末。是知梅雨时 候,所至早晚不同。 杜子美《游龙门奉先寺》诗曰:“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此寺在洛阳之龙门。按 韦述《东都记》,龙门号双阙,以与大内对,屹若天阙然。此诗天阙指龙门也。後人为 其属对不切,改为天关,五介甫改为天阅,蔡兴宗又谓世传古本作天窥,引《庄子》“用 管窥天”为证。以余观之,皆臆说也。且“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乃此寺中即事耳。 以彼天阙之高,则势逼象纬,以我云卧之幽,则冷侵衣裳,语自混成,何必屑屑较琐研 讨会失大体哉? 澄江硃正民举直尝云:“少陵《今夕行》,措措意不苟,其语云“今夕何夕岁云徂”, 则言岁除夜也;“更长烛明不可孤”,则方言夜永人多守岁不寐,当有以自遣也;“咸阳客 舍一事无”,则言旅中少况,且无干也;“相与博塞为欢娱”,则言为此犹贤乎已也。盖谓 穷冬佳节,旅中永夕无事,方可为此自遣耳,他时不可也。”则正民观少陵诗,亦不苟 矣。正民乃余先太夫人族弟,沈晦元同榜登科,其人简率,而议论有直气,为广德军教 授,舍山县令而卒,惜哉! 白乐天有《新制绫袄》诗曰:“水波文袄造新人绵匀温复轻。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 独暖亦何情。”卒章曰:“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可谓有善推其所为之心 矣。又观《新制布裘》诗曰:“桂布白似雪,吴绵软於云。布重绵且厚,为裘有馀温。谁 知严冬月,支体暖如春。中夕忽有念,抚裘起逡巡。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安得万 里裘,盖里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後诗正与杜子美《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曰“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同。观乐天前诗,则与楚人 亡弓、楚人得之相类,观乐天後诗及子美诗,可与人亡弓、人得之其意同也。 东坡先生学术文章,忠言直节,不特士大夫所钦仰,而累朝圣主,宠遇皆厚。仁宗 朝登进士科,复应制科,擢居异等。英宗朝,自凤翔签判满任,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 宰相限以近例,且召试秘阁,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之。如轼岂不能耶?”宰相犹难 之,及试,又入优等,遂直史馆。礼宗朝,以义变更科举法,上得其议,喜之,遂欲进 用,以与王安石论新法不合,补外。王党李定之徒,媒蘖浸润不止,遂坐诗文有讥讽, 赴诏狱,欲置之死,赖上独庇之,得出,止置齐安。方其坐狱时,宰相有谮於上曰:“轼 有不臣意。”上改容曰:“轼虽有罪,不应至此。”时相举轼《桧》诗云:“‘根到九泉无曲 处,世间唯有蛰龙知。’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地下蛰龙,非不臣而何?”上 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又上一日与近臣论人 材,因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又上一日与近臣 论人材,因曰:“轼方古人孰比?”近臣曰:“唐李白文才颇同。”上曰:“不然,白有轼之 才,无轼之学。”上累有意复用,而言者力沮之。上一日特出手札曰:“苏轼默居思咎,阅 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因量移临汝。哲宗朝起知登州,召为南宫舍人,不数 月,迁西掖,遂登翰苑。绍圣以後,熙丰诸臣当国,元祐诸臣例迁谪。崇观间,蔡京蔡 卞等用事,拘以党籍,禁其文辞墨迹而毁之。政和间,忽弛其禁,求轼墨迹甚锐,人莫 知其由。或傅:微宗皇帝宝箓宫醮筵,常亲临之。一日启醮,其主醮道流拜章伏地,久 之方起,上诘其故,答曰:“适至上帝所,值奎宿奏事,良久方毕,始能达其章故也。”上 叹讶之,问曰:“奎宿何神为之,所奏何事?”对曰:“所奏不可得知,然为此宿者,乃本 朝之臣苏轼也。”上大惊,不惟弛其禁,且欲玩其文辞墨迹。一时士大夫从风而靡。光尧 太上皇帝朝,尽复轼官职,擢其孙符,自小官至尚书。今上皇帝尤爱其文。梁丞相叔 子,乾道初任掖垣兼讲席,一日,内中宿直召对,上因论文,问曰:“近有赵夔等注轼诗 甚详,卿见之否?”梁奏曰:“臣未之见。”上曰:“朕有之。”命内侍取以示之。至乾道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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