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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盾:论火把节的来源——中国民族学的“高文化”问题 遂人以火纪,火,太阳也。① 意思是说:燧人既是造火的人物,也是掌管火的人物。所谓掌管,也就是以火纪时——通过改火、变火 等仪式活动来记录太阳的运动。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当时人乃把火看作太阳的化身。由此看来 火崇拜不仅意味着对太阳的颂扬,而且意味着对历法的强调。由此可以理解,为何同样一个节日在彝 族人那里有了“火把节”、“星回节”两个名称。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我们应把上古时代华夏人“改 火”、“变火”、“火纪时”等历法习俗(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火崇拜),当作西南民族火把节、星回节风 俗的雏形。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的节日庆典中,“火”的仪式作用日益加强,“星回”的涵义 逐渐淡化,以至于渐渐被人们遗忘。 六、关于中国民族学的“高文化”问题 综上可知,火把节和星回节具有同样的本质,是同一个节日。它们联系于一年两截制度,虽然 冬一夏,但却是同一个新年的标志。星回节得名于为确定新年日期而进行的星象观测,“星回”的涵 义是“时首星”回归于天;火把节则得名于星回节上“照岁而祈年”、“薰田驱螟”的风俗活动,同样具 有历法意义。关于这个节日的各种文献记载彼此关联,相互补充,可以再现其历史面貌。只是在清代 末年以后,由于文献记载和民间遗存现象相疏离,才产生了以为火把节、星回节无关的认识。 作为在西南民族中流行的风俗活动,火把节不仅代表了一种文化传统,而且代表了这些民族的科 学技术水平。从各种资料看,它的日期是通过昴星观测、豹星(氐房心尾等)观测或鸟星(鬼柳星翼 等)观测来确定的,观测时采用了偕望月、偕朝日、偕夕日等法。观测时使用的方法不定,选择的标准 星不定,火把节的日期游移不定,这说明它有很长的时间跨度,为解决岁差问题经历了多次日期调整。 类似情况也出现在殷周两代的天文学中,表明西南民族的天文学有悠久的历史和高超的水平。 关于彝族天文学,有一个习惯看法是把它和《夏小正》相比附,认为两者都用北斗指向来定季节 因此判断“我国古代以斗柄指向定季节的方法,是起源于古氐羌族的”;而“星回的意义就是指‘沙聂 (北斗柄)绕着北极星回转”,有时也指“傍晚和早晨时首星上中天”。②2这一判断看起来全面,却忽视 了两件事情的本质区别:一件事是观察北斗而定四季。这其实是天文学萌芽时期所特有的粗放知识 见于各游牧民族或渔猎时代的民族(并非仅见于古氐羌族)。它符合游牧生活的需要,重点不仅在于 辨认季节,而且在于辨认方向。③另一件事是通过观测恒星的昏见、南中等等确定日期。这种历法手 段反映了对于生产周期的精确度的要求,其实是农业的要求。比如基诺人,一旦发现“天上的星星比 苦笋报信准”,便通过观察星星来确定撒种的日期。④而且,这种历法建立在认识黄道星座以至周天 星座的基础之上,属于较高水平的天文学。比如彝族的时首星观测,便是和通过二十八宿来确定每月 日期的做法联系在一起的。⑤这些区别意味着:星回节之“星回”,既然是同恒星年相联系的概念,那 么它便指的是时首星回归于天,而未必是指北斗星柄的返回。有人说:“在纬度只有28度左右的凉 山地区,北斗星的尾巴指北的时候,是很难看到的,而且凉山地区的气候特点是一年三季,而不是四 ①《风俗通义》卷一、《初学记》卷九、《艺文类聚》卷 ②陈久金、卢央、刘尧汉:《彝族天文学史》,第71、83页 ③参见邓文宽:《鄂伦春族、赫哲族的物候和天文知识说明了什么一一关于天文学萌芽的几个问题》,见《中国天文 学史文集》第2集,第56-58页;陈伯霖:《黑龙江流域渔猎民族星辰知识试析》,《黑龙江民族丛刊》2003年第3 期。另外,在商周甲骨文和《诗经》、《楚辞》等先秦文献中均有对北斗星的记载。距今五六千年前的濮阳西水坡 45号墓和战国曾侯乙墓中亦出现了北斗形象。 ④参见卢央、邵望平:《云南四个少族民族天文历法情况调查报告》,第20页 ⑤参见马长寿:《凉山罗彝考察报告》,第645-649页。 15遂人以火纪,火,太阳也。① 意思是说:燧人既是造火的人物,也是掌管火的人物。所谓掌管,也就是以火纪时———通过改火、变火 等仪式活动来记录太阳的运动。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当时人乃把火看作太阳的化身。由此看来, 火崇拜不仅意味着对太阳的颂扬,而且意味着对历法的强调。由此可以理解,为何同样一个节日在彝 族人那里有了“火把节”、“星回节”两个名称。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我们应把上古时代华夏人“改 火”、“变火”、“火纪时”等历法习俗(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火崇拜),当作西南民族火把节、星回节风 俗的雏形。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的节日庆典中,“火”的仪式作用日益加强,“星回”的涵义 逐渐淡化,以至于渐渐被人们遗忘。 六、关于中国民族学的“高文化”问题 综上可知,火把节和星回节具有同样的本质,是同一个节日。它们联系于一年两截制度,虽然一 冬一夏,但却是同一个新年的标志。星回节得名于为确定新年日期而进行的星象观测,“星回”的涵 义是“时首星”回归于天;火把节则得名于星回节上“照岁而祈年”、“薰田驱螟”的风俗活动,同样具 有历法意义。关于这个节日的各种文献记载彼此关联,相互补充,可以再现其历史面貌。只是在清代 末年以后,由于文献记载和民间遗存现象相疏离,才产生了以为火把节、星回节无关的认识。 作为在西南民族中流行的风俗活动,火把节不仅代表了一种文化传统,而且代表了这些民族的科 学技术水平。从各种资料看,它的日期是通过昴星观测、豹星(氐房心尾等)观测或鸟星(鬼柳星翼 等)观测来确定的,观测时采用了偕望月、偕朝日、偕夕日等法。观测时使用的方法不定,选择的标准 星不定,火把节的日期游移不定,这说明它有很长的时间跨度,为解决岁差问题经历了多次日期调整。 类似情况也出现在殷周两代的天文学中,表明西南民族的天文学有悠久的历史和高超的水平。 关于彝族天文学,有一个习惯看法是把它和《夏小正》相比附,认为两者都用北斗指向来定季节。 因此判断“我国古代以斗柄指向定季节的方法,是起源于古氐羌族的”;而“星回的意义就是指‘沙聂’ (北斗柄)绕着北极星回转”,有时也指“傍晚和早晨时首星上中天”。② 这一判断看起来全面,却忽视 了两件事情的本质区别:一件事是观察北斗而定四季。这其实是天文学萌芽时期所特有的粗放知识, 见于各游牧民族或渔猎时代的民族(并非仅见于古氐羌族)。它符合游牧生活的需要,重点不仅在于 辨认季节,而且在于辨认方向。③ 另一件事是通过观测恒星的昏见、南中等等确定日期。这种历法手 段反映了对于生产周期的精确度的要求,其实是农业的要求。比如基诺人,一旦发现“天上的星星比 苦笋报信准”,便通过观察星星来确定撒种的日期。④ 而且,这种历法建立在认识黄道星座以至周天 星座的基础之上,属于较高水平的天文学。比如彝族的时首星观测,便是和通过二十八宿来确定每月 日期的做法联系在一起的。⑤ 这些区别意味着:星回节之“星回”,既然是同恒星年相联系的概念,那 么它便指的是时首星回归于天,而未必是指北斗星柄的返回。有人说:“在纬度只有 28度左右的凉 山地区,北斗星的尾巴指北的时候,是很难看到的,而且凉山地区的气候特点是一年三季,而不是四 ·15· 王小盾:论火把节的来源———中国民族学的“高文化”问题 ① ② ③ ④ ⑤ 《风俗通义》卷一、《初学记》卷九、《艺文类聚》卷一一。 陈久金、卢央、刘尧汉:《彝族天文学史》,第 71、83页。 参见邓文宽:《鄂伦春族、赫哲族的物候和天文知识说明了什么———关于天文学萌芽的几个问题》,见《中国天文 学史文集》第 2集,第 56—58页;陈伯霖:《黑龙江流域渔猎民族星辰知识试析》,《黑龙江民族丛刊》2003年第 3 期。另外,在商周甲骨文和《诗经》、《楚辞》等先秦文献中均有对北斗星的记载。距今五六千年前的濮阳西水坡 45号墓和战国曾侯乙墓中亦出现了北斗形象。 参见卢央、邵望平:《云南四个少族民族天文历法情况调查报告》,第 20页。 参见马长寿:《凉山罗彝考察报告》,第 645—6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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