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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琢之工,而天真兴致,则未可与道。其高者失之捕风捉影,而卑者坐于黏皮带骨,至 于江西诗派极矣。惟严沧浪所论超离尘俗,真若有所自得,反覆譬说,未尝有失。顾其 所自为作,徒得唐人体面,而亦少超拔警策之处。予尝谓识得十分,只做得八九分,其 二分乃拘于才力,其沧浪之谓乎?若是者往往而然。然未有识分数少而作分数多者, 故识先而力後。 宋诗深,却去唐远;元诗浅,去唐却近。顾元不可为法,所谓取法乎中,仅得其 下耳。极元之选,惟刘静修虞伯生二人,皆能名家,莫可轩轾。世恒为刘左袒,虽陆静 逸鼎仪亦然。予独谓高牙大★,堂堂正正,攻坚而折锐,则刘有一日之长。若藏锋敛锷, 出奇制胜,如珠之走盘,马之行空,始若不见其妙。而探之愈深,引之愈长,则於虞有 取焉,然此非谓道学名节论,乃为诗论也。与予论合者,惟张沧洲亨父、谢方石鸣治。 亨父已矣,方石亦归老数干里外。知我罪我,世固有君子存焉,当何如哉? 唐诗李杜之外,孟浩然王摩诘足称大家。王诗丰缛而不华靡,孟却专心古澹,而悠 远深厚,自无寒俭枯瘠之病。由此言之,则孟为尤胜。储光義有孟之古而深远不及岑 参,有王之缛而又以华磨掩之。故杜子美称“吾怜孟浩然”,称“高人王右丞”,而不及储 岑,有以也夫 观《乐记》论乐声处,便识得诗法 作诗不可以意徇辞,而须以辞达意。辞能达意,可歌可咏,则可以传。王摩诘阳关 无故人"之句,盛唐以前所未道。此辞一出,一时传诵不足,至为三叠歌之。後之咏别 者,干言万语,殆不能出其意之外。必如是方可谓之达耳。 诗贵不经人道语。自有诗以来,经几干百人,出几干万语,而不能穷,是物之理无 穷,而诗之为道亦无穷也。今令画工画十人,则必有相似,而不能别出者,盖其道小而 易穷。而世之言诗者,每与画并论,则自小其道也 鸩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人但知其能道羁愁野况於言意之表,不知二句中不用- 二闲字,止提掇出紧关物色字样,而音韵铿锵,意象具足,始为难得。若强排硬叠,不 论其字面之清浊,音韵之谐舛,而云我能写景用事,岂可哉? 诗与文不同体,昔人谓杜子美以诗为文,韩退之以文为诗,固未然。然其所得所 就,亦各有偏长独到之处。近见名家大手以文章自命者,至其为诗,则毫厘千里,终其 身而不悟。然则诗果易言哉? 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开口便自黏带,已落第二义矣。所谓烧却活和尚,正 不须如此说 长篇中须有节春天,有操,有纵,有正,有变。若平铺稳布,虽多无益。唐诗类有 委曲可喜之处,惟杜子美顿挫起伏,变化不测,可骇可愕,盖其音响与格律正相称。回 视诸作,皆在下风。然学者不先得唐调,未可遽为杜学也 “月到梧桐上,风来杨柳边。”岂不佳?终不似唐人句法。“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 疏。”有何深意?却自是诗家语 陈公父论诗专取声,最得要领。潘祯应昌尝谓予诗宫声也,予讶而问之,潘言其父 受于乡先辈曰:“诗有五声,全备者少,惟得宫声者为最优,盖可以兼众声也。李太白杜 子美之诗为宫,韩退之之诗为角,以此例之,虽百家可知也。”予初欲求声於诗,不过心 口相语,然不敢以示人。闻潘言,始自信以为昔人先得我心,天下之理,出於自然者 固不约而同也。赵捻谦尝作《声音文字通》十二卷,未有刻本。本入内阁而亡其十 止存总目一卷,以声统字,字之於诗,亦一本而分者。於此观之,尤信。门人辈有闻予 言,必让予日“莫太泄漏天机”,否也 国初诸诗人结社为诗,浦长源请入社,众请所作。初诵数首皆未应,至“云边路绕巴 山色,树里河流汉水声”,并加赏叹,遂纳之。(一擎按:“云边"二语,《宋诗纪事》作 鬼诗,《明诗选》作童轩诗。) 林子羽《鸣盛集》专学唐,袁凯《在野集》专学杜,盖皆极力摹拟,不但字面句 法,并其题目亦效之,开卷骤视,宛若旧本。然细味之,求其流岀肺腑,卓尔有立者, 指不能一再屈也。宣德间有晏鐸者,选本朝诗,亦名《鸣盛诗集》。其第一首林子羽 《应制》曰:"堤柳欲眠唤起,宫花乍落鸟衔来。¨盖非林最得意者,则其他所选可知。其 选袁凯《白燕》诗曰:“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曰:“赵家姊妹多相忌,莫 向昭阳殿里飞。亦佳。若《苏李泣别图》日:“犹有交情两行泪,西风吹上汉臣衣。而 选不及,何也? 律诗对偶最难,如贾浪仙“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至有两句三年得”之句。许用 晦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皆有感而後得者也。戴石屏夕阳山外山”,对春雕琢之工,而天真兴致,则未可与道。其高者失之捕风捉影,而卑者坐于黏皮带骨,至 于江西诗派极矣。惟严沧浪所论超离尘俗,真若有所自得,反覆譬说,未尝有失。顾其 所自为作,徒得唐人体面,而亦少超拔警策之处。予尝谓识得十分,只做得八九分,其 一二分乃拘于才力,其沧浪之谓乎?若是者往往而然。然未有识分数少而作分数多者, 故识先而力後。 宋诗深,却去唐远;元诗浅,去唐却近。顾元不可为法,所谓“取法乎中,仅得其 下”耳。极元之选,惟刘静修虞伯生二人,皆能名家,莫可轩轾。世恒为刘左袒,虽陆静 逸鼎仪亦然。予独谓高牙大★,堂堂正正,攻坚而折锐,则刘有一日之长。若藏锋敛锷, 出奇制胜,如珠之走盘,马之行空,始若不见其妙。而探之愈深,引之愈长,则於虞有 取焉,然此非谓道学名节论,乃为诗论也。与予论合者,惟张沧洲亨父、谢方石鸣治。 亨父已矣,方石亦归老数千里外。知我罪我,世固有君子存焉,当何如哉? 唐诗李杜之外,孟浩然王摩诘足称大家。王诗丰缛而不华靡,孟却专心古澹,而悠 远深厚,自无寒俭枯瘠之病。由此言之,则孟为尤胜。储光羲有孟之古而深远不及岑 参,有王之缛而又以华磨掩之。故杜子美称“吾怜孟浩然”,称“高人王右丞”,而不及储 岑,有以也夫。 观《乐记》论乐声处,便识得诗法。 作诗不可以意徇辞,而须以辞达意。辞能达意,可歌可咏,则可以传。王摩诘“阳关 无故人”之句,盛唐以前所未道。此辞一出,一时传诵不足,至为三叠歌之。後之咏别 者,千言万语,殆不能出其意之外。必如是方可谓之达耳。 诗贵不经人道语。自有诗以来,经几千百人,出几千万语,而不能穷,是物之理无 穷,而诗之为道亦无穷也。今令画工画十人,则必有相似,而不能别出者,盖其道小而 易穷。而世之言诗者,每与画并论,则自小其道也。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人但知其能道羁愁野况於言意之表,不知二句中不用一 二闲字,止提掇出紧关物色字样,而音韵铿锵,意象具足,始为难得。若强排硬叠,不 论其字面之清浊,音韵之谐舛,而云我能写景用事,岂可哉? 诗与文不同体,昔人谓杜子美以诗为文,韩退之以文为诗,固未然。然其所得所 就,亦各有偏长独到之处。近见名家大手以文章自命者,至其为诗,则毫厘千里,终其 身而不悟。然则诗果易言哉? “写留行道影,焚却坐禅身。”开口便自黏带,已落第二义矣。所谓“烧却活和尚”,正 不须如此说。 长篇中须有节春天,有操,有纵,有正,有变。若平铺稳布,虽多无益。唐诗类有 委曲可喜之处,惟杜子美顿挫起伏,变化不测,可骇可愕,盖其音响与格律正相称。回 视诸作,皆在下风。然学者不先得唐调,未可遽为杜学也。 “月到梧桐上,风来杨柳边。”岂不佳?终不似唐人句法。“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 疏。”有何深意?却自是诗家语。 陈公父论诗专取声,最得要领。潘祯应昌尝谓予诗宫声也,予讶而问之,潘言其父 受于乡先辈曰:“诗有五声,全备者少,惟得宫声者为最优,盖可以兼众声也。李太白杜 子美之诗为宫,韩退之之诗为角,以此例之,虽百家可知也。”予初欲求声於诗,不过心 口相语,然不敢以示人。闻潘言,始自信以为昔人先得我心,天下之理,出於自然者, 固不约而同也。赵捴谦尝作《声音文字通》十二卷,未有刻本。本入内阁而亡其十一, 止存总目一卷,以声统字,字之於诗,亦一本而分者。於此观之,尤信。门人辈有闻予 言,必让予曰“莫太泄漏天机”,否也! 国初诸诗人结社为诗,浦长源请入社,众请所作。初诵数首皆未应,至“云边路绕巴 山色,树里河流汉水声”,并加赏叹,遂纳之。(一擎按:“云边”二语,《宋诗纪事》作 鬼诗,《明诗选》作童轩诗。) 林子羽《鸣盛集》专学唐,袁凯《在野集》专学杜,盖皆极力摹拟,不但字面句 法,并其题目亦效之,开卷骤视,宛若旧本。然细味之,求其流出肺腑,卓尔有立者, 指不能一再屈也。宣德间有晏鐸者,选本朝诗,亦名《鸣盛诗集》。其第一首林子羽 《应制》曰:“堤柳欲眠唤起,宫花乍落鸟衔来。”盖非林最得意者,则其他所选可知。其 选袁凯《白燕》诗曰:“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曰:“赵家姊妹多相忌,莫 向昭阳殿里飞。”亦佳。若《苏李泣别图》曰:“犹有交情两行泪,西风吹上汉臣衣。”而 选不及,何也? 律诗对偶最难,如贾浪仙“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至有“两句三年得”之句。许用 晦“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皆有感而後得者也。戴石屏“夕阳山外山”,对“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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