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8年第5期 拼命地加班,接外活,只想多存点,好接近首付的底线”。美梦破灭后孤身来 到拉丁丛林,此时闪烁的契机在于:通过“完整的劳动”,从资本异化的链条 上挣脱,进而转化出积极的能量。值得辨析的是,“我”到拉丁后的“劳动 性质有一道变化的轨迹:一开始,加盖房子上的茅草、种植蔬菜水果等,都是 和身体自然需求密切相关的劳动;尽管制作桌椅如上文所分析,有点超越了温 饱范围,但这依然不脱离“为使用而制作”而非“为逐利而生产”。在这个阶 段,既能占有完整的劳动过程,又能支配全部劳动产品,小娄作为劳动者是完 整而非异化的人。当他吃上自己种的胡萝卜时,还发出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人 间食粮”—这是具体的生产性劳动生发的愉悦,带着自食其力的骄傲,不以 财富多寡作为评价成败的标准,更不会迎合资本和拜物教。但是好景不长, 随着“拉丁鲁滨逊”的登台,从自给自足的劳动变为“高风险投资”,从“种 瓜得瓜种豆得豆”变为逐利性经营。郑小驴通过小娄在拉丁的失败,再次论证了 底层青年个人奋斗神话的幻灭,“试比较一下,倘若这块药材地是一个现代化中 药企业的一部分,那么通过整体科学合理的布局、人力物流资源的配置以及对市 场供给的杠杆调节,即使在天灾面前难逃损失,但至少能够形成一定抵御风险的 弹性空间”⑧,而小娄尽管试图扩大生产规模、和丛林外的市场空间挂钩,但是 小生产者的个体经营,注定将在现代社会高度资本化的惊涛骇浪中覆灭 历史实践无数次证明,劳动不但能提供给个体反思、重构现实的依据, 而且能促使人类真正的联合,解除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功利、契约的物质关 系,在此基础上,建构和谐生活、亲密交往并形成情感与认同的关系共同体。 我们可以将《可悲的第一人称》与当代文学史上以王蒙《在伊犁》、张承志 《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等著名的边地小说作对照,在后者那里,或者发扬边 地人民的美好人性,或者演绎远离中心的民间自由,张贤亮下面这番话兴许不 无特殊年代的夸张印记但毕竟发自肺腑:“在长期的体力劳动中,在大自然的 怀抱里进行劳动与物质的交换中获得过某种满足和愉快,在与朴实的劳动人民 的共同生活中治疗了自己的精神创伤,纠正了过去的偏见,甚至改变了旧的思 想方法,从而使自己的心灵丰满起来。”—这种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进行 劳动”,进而在与普通民众亲密的连带感中“治疗自己精神创伤”的体悟,在 小娄的视野里是完全阙如的。种植药材过程中,小娄曾“雇了二三十个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