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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至此,論詩者不幾於鑿乎? 張靈字夢晉,吳中名土也。早歲功名未偶,落魄不羈,寄情詩酒間。臨終之前三 日作詩云:「—枚蟬蛻榻當中,命也難辭付太空。垂死尚思玄墓麓,滿山寒雪一林 松。」後一日又作詩云:「彷彿飛魂亂哭聲,多情於此轉多情。欲將眾淚澆心火,何日 張家再託生。」二詩可想其風致,亦足悲夫! 王水部伯安,正德間,言事謫閩中。過溪覆舟幾厄,時有漁人泛溪中,拯之山 上。方徘徊間,邊遇一道者,自稱舊識,邀至中和堂主人處,盤桓數日,主人乃仙翁 也。臨行作詩送之云:「十五年前始識荊,此來消息最先聞。君將性命輕毫髮,誰把綱 常重—分。寰海已知誇令德,皇天終不喪斯文。武夷山下經行處,好對清樽醉夕曛。」 師錫〈老兒詩)五十韻,摹寫極工。中有「看嫌經字小」,不免是老僧。「腳 軟怕秋干」,不免是老婦 題目詩最難工妙。如東坡〈為俞康直郎中作所居四詠〉中有〈退圃詩〉一首云 百丈休牽上瀨船,一鉤歸釣縮頭鲂。園中草木知無數,獨有黃楊厄閏年。」其於 「退」略不發明,而「休牽上瀨」、「歸釣縮頭」、「黃楊厄閒」,則已曲盡「退」字 之妙。此詠題三昧也 苕溪漁隱評昔賢聽琴、阮、琵琶、箏諸詩,大率-律,初無的句,互可移用。余 謂不然。〈聽琴〉如昌黎云:「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落 干丈強。」歐陽文忠公云:「渢渢驟風雨,隆隆隱雷霆。無射變凜冽,黃鍾催發生。詠 歌文王《雅》,怨刺《離騷》經。二典意淡薄,三盤語丁寧。」東坡云:「大絃舂春溫和 且平,小絃廉折亮以清。門前剝啄誰叩門,山僧未聞君勿嗔。」山谷云:「孝子流離在 中野,羈臣歸來哭亡社。空床思婦感蟻蛸,暮年遺老依桑柘。」自是聽琴詩,如曰聽琵 琶,吾未之信也。聽琵琶,如白樂天云:「大絃嘈嘈如急雨,小絃切切如私語。嘈嘈切 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灘。」元微之云:「月寒 聲深殿磬,驟彈曲破音繁併。」歐陽公云:「舂風和暖百鳥語,花間葉底時丁丁 王仁裕云:「寒敲白玉聲何緩,暧逼黃鶯語自嬌。」自是聽琵琶詩,如曰聽琴,吾不信 也。山谷聽摘阮云:「寒蟲促織月籠秋,獨雁叫群夭拍水。楚國羈臣放十年,漢宮佳人 嫁千里。」以為聽琴,似傷於怨,以為聽琵琶,則絕無艷氣,自是聽摘阬也。歐陽公聽 箏云:「綿蠻巧囀花間舌,嗚咽交流冰下泉。」綿蠻之語,冋移以詠情乎?東坡聽箏 云:「喚取吾家三鳳槽,移作三峽孤猿號。」孤猿號之語,可移以詠琵琶乎?自是聽箏 詩也 吳文定公原博,詩格尚渾厚,琢句沈著,用事果切,無漫然嘲風弄月之語。其 〈雪後入朝詩〉云:「天門晴雪映朝冠,步澀頻扶白玉欄。為語後人須把滑,正憂髙處 不勝寒。飢烏隔竹餐應盡,馴象當庭蹋又殘。莫向都人誇瑞兆,近郊或恐有袁安。」其 愛君憂國感時念物之情,藹然可掬。至如古人隨車縞帶,灞橋驢背,自是閒話頭 詩家評盧仝詩,造語險怪百岀,幾不可解。余嘗讀其〈示男抱孫詩〉,中有常 語,如:「任汝惱弟妺,任汝惱姨舅。姨舅非吾親,弟妺多老醜。」殊類古樂府語。至 如〈直鉤吟〉云:「文王已沒不復生,直鉤之道何時行?」亦自平直,殊不為怪。如 〈喜逢鄭三〉云:「他日期君何處好,寒流石上一株松。」亦自恬澹,殊不為險。 吳人黃省曾氏刻劉叉詩,其跋語云:「假太原少傅祕閣本校正一十二字,始得就 梓。」其用心亦勤矣。余家舊藏本古律類分三卷,有〈自問〉一首云:「自問彭城子 何人接汝顛。酒腸寬似海,詩膽大於天。斷劍徒勞匣,枯琴無復絃。相逢多不合,賴是 向林泉。」今黃本所遺 昔陸放翁《老學菴筆記》嘗載宋太素〈中酒詩〉,云:「中酒事俱妨,偷眠就黑 房。靜嫌鸚鵡鬧,渴憶茘枝香。病與慵相續,心和夢尚狂。由今改題品,不號醉為 鄉。」放翁以為非真中酒者不能知此味。近浙舉子張傑子興亦有〈中酒詩〉云:「一枕 春寒擁翠裘,試呼侍女為扶頭。身如司馬原非病,情比江淹不是愁。舊隸步兵今作敵用意至此,論詩者不幾於鑿乎? 張靈字夢晉,吳中名士也。早歲功名未偶,落魄不羈,寄情詩酒間。臨終之前三 日作詩云:「一枚蟬蛻榻當中,命也難辭付太空。垂死尚思玄墓麓,滿山寒雪一林 松。」後一日又作詩云:「彷彿飛魂亂哭聲,多情於此轉多情。欲將眾淚澆心火,何日 張家再託生。」二詩可想其風致,亦足悲夫! 王水部伯安,正德間,言事謫閩中。過溪覆舟幾厄,時有漁人泛溪中,拯之山 上。方徘徊間,邊遇一道者,自稱舊識,邀至中和堂主人處,盤桓數日,主人乃仙翁 也。臨行作詩送之云:「十五年前始識荊,此來消息最先聞。君將性命輕毫髮,誰把綱 常重一分。寰海已知誇令德,皇天終不喪斯文。武夷山下經行處,好對清樽醉夕曛。」 張師錫〈老兒詩〉五十韻,摹寫極工。中有「看嫌經字小」,不免是老僧。「腳 軟怕秋千」,不免是老婦。 題目詩最難工妙。如東坡〈為俞康直郎中作所居四詠〉中有〈退圃詩〉一首云: 「百丈休牽上瀨船,一鉤歸釣縮頭魴。園中草木知無數,獨有黃楊厄閏年。」其於 「退」略不發明,而「休牽上瀨」、「歸釣縮頭」、「黃楊厄閏」,則已曲盡「退」字 之妙。此詠題三昧也。 苕溪漁隱評昔賢聽琴、阮、琵琶、箏諸詩,大率一律,初無的句,互可移用。余 謂不然。〈聽琴〉如昌黎云:「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 千丈強。」歐陽文忠公云:「渢渢驟風雨,隆隆隱雷霆。無射變凜冽,黃鍾催發生。詠 歌文王《雅》,怨刺《離騷》經。二典意淡薄,三盤語丁寧。」東坡云:「大絃春溫和 且平,小絃廉折亮以清。門前剝啄誰叩門,山僧未聞君勿嗔。」山谷云:「孝子流離在 中野,羈臣歸來哭亡社。空床思婦感蠨蛸,暮年遺老依桑柘。」自是聽琴詩,如曰聽琵 琶,吾未之信也。聽琵琶,如白樂天云:「大絃嘈嘈如急雨,小絃切切如私語。嘈嘈切 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灘。」元微之云:「月寒 一聲深殿磬,驟彈曲破音繁併。」歐陽公云:「春風和暖百鳥語,花間葉底時丁丁。」 王仁裕云:「寒敲白玉聲何緩,暖逼黃鶯語自嬌。」自是聽琵琶詩,如曰聽琴,吾不信 也。山谷聽摘阮云:「寒蟲促織月籠秋,獨雁叫群天拍水。楚國羈臣放十年,漢宮佳人 嫁千里。」以為聽琴,似傷於怨,以為聽琵琶,則絕無艷氣,自是聽摘阮也。歐陽公聽 箏云:「綿蠻巧囀花間舌,嗚咽交流冰下泉。」綿蠻之語,可移以詠情乎?東坡聽箏 云:「喚取吾家三鳳槽,移作三峽孤猿號。」孤猿號之語,可移以詠琵琶乎?自是聽箏 詩也。 吳文定公原博,詩格尚渾厚,琢句沈著,用事果切,無漫然嘲風弄月之語。其 〈雪後入朝詩〉云:「天門晴雪映朝冠,步澀頻扶白玉欄。為語後人須把滑,正憂高處 不勝寒。飢烏隔竹餐應盡,馴象當庭蹋又殘。莫向都人誇瑞兆,近郊或恐有袁安。」其 愛君憂國感時念物之情,藹然可掬。至如古人隨車縞帶,灞橋驢背,自是閒話頭。 詩家評盧仝詩,造語險怪百出,幾不可解。余嘗讀其〈示男抱孫詩〉,中有常 語,如:「任汝惱弟妹,任汝惱姨舅。姨舅非吾親,弟妹多老醜。」殊類古樂府語。至 如〈直鉤吟〉云:「文王已沒不復生,直鉤之道何時行?」亦自平直,殊不為怪。如 〈喜逢鄭三〉云:「他日期君何處好,寒流石上一株松。」亦自恬澹,殊不為險。 吳人黃省曾氏刻劉叉詩,其跋語云:「假太原少傅祕閣本校正一十二字,始得就 梓。」其用心亦勤矣。余家舊藏本古律類分三卷,有〈自問〉一首云:「自問彭城子, 何人接汝顛。酒腸寬似海,詩膽大於天。斷劍徒勞匣,枯琴無復絃。相逢多不合,賴是 向林泉。」今黃本所遺。 昔陸放翁《老學菴筆記》嘗載宋太素〈中酒詩〉,云:「中酒事俱妨,偷眠就黑 房。靜嫌鸚鵡鬧,渴憶荔枝香。病與慵相續,心和夢尚狂。由今改題品,不號醉為 鄉。」放翁以為非真中酒者不能知此味。近浙舉子張傑子興亦有〈中酒詩〉云:「一枕 春寒擁翠裘,試呼侍女為扶頭。身如司馬原非病,情比江淹不是愁。舊隸步兵今作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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