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第4期当代作家评论39 屏”、铁幕以及主流的全球化板块分离开来,“一个活人,当然是总想活下去的,就是真正 就像“游离”这个名字所暗示的那种格格不老牌的奴隶,也还在打熬着要活下去。然而 入与疏离抑郁,完全成为精神旷野上的“孤自己明知道是奴隶,打熬着,并且不平着,挣 魂野鬼”。在中国传统民间社会,“人”死后扎着,一面‘意图’挣脱以至实行挣脱的,即 进入阴间的“鬼”,一般分为两类:①一类得到使暂时失败,还是套上了镣铐罢,他却不过是 子孙祭祀,同时作为对其供养的回报,保佑阳单单的奴隶。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 间子孙的生活平安,其实已具备与“神”相近来,赞叹,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 的品格;另一类则因为没有后嗣——如生前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 为未婚姑娘或被夫家休弃的女子—而不能就因为奴群中有这一点差别,所以使社会有 获得祭祀,在阴间得不到安定的生活,徘徊游平安和不安的差别,而在文学上,就分明的显 荡于阴阳两界的边缘,冤死者甚或肆虐复仇,现了麻醉的和战斗的的不同。”当别人急于 这一类即“孤魂野鬼”,他们被种种血缘的、粉饰黎明后的黄金世界,或“安住于这生活 法的、父制的共同体所排斥。引入本文论之时,鲁迅却从中隔绝出来“彷徨于无地”。 题,我所理解的鬼魅叙事,不仅是指内容上的 在今天的青年作家笔下,见惯了“平安 怪力乱神还需要具备小驴创作所暗示的那的文学,殊少“不安”的文学。我喜欢小驴的 种精神气质—将东游西荡不驯服的姿态、小说,最大的原因正在于,从他的文字里,我 我要的,全没了,我不想要的,全来了”的愤扑面感受到一种无时或已、万难将息的焦虑 懑呐喊(《少儿不宜》),以及放把火烧光这人感。为了说明“焦虑感”的独特性,我想有必 间炼狱的发泄,曲曲折折地转化成艺术审美,要作一些文学史的回溯,关注文学中的青年 终而发为“真的恶声”。 人形象,以及青年文学生成、转变的轨迹。这 是一个大题目,暂且从一九九○年代说起。 三、焦虑感,及“青春文学”的再生 随着整个社会文化空间的日益开放,文 据沈兼士考订,②人死为鬼,虽为一般的化的“共名”状态⑤逐渐涣散,为那种更偏重 传统解释,并延及今日,但“鬼”之原始意义,个人性、多元化的“无名”状态所取代,在创 疑乃古代一种类人之动物,“自其性质之作上则体现为个人叙事立场的转型,此时, 黠巧引申之,则为诡,为谲”。不管是初起的十七年、这文革’成长小说赖以建立文本 “类人之动物”,或后发的鬼神妖怪、人死后的理念底蕴—个体成长的意义象征国家的 的灵魂鬼”都保留着奇谲、敏慧、“常人”所成长、与国家的命运须臾不可分割、个体是民 不具的才能。鲁迅对神秘阴森世界的抵拒与族国家意识形态的人质……这样的文本立意 迷恋,在五四新文化一片清明而理性的光照 下,特别显出意味深长“天未明时有幢幢 ①见丸尾常喜《“人”与“鬼”的纠葛—一鲁迅小说论析》,第 89219、20页,秦弓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的鬼影,阴森的细语和其他飘忽的幻象。这 ②沈兼士《“鬼”字原始意义之试振,《国学季刊》五卷三 些东西在不耐烦地等待黎明时极易被忽视。 号,1935《沈兼士学术论文集》,第186-202页,北京,中 华书局,1986 鲁迅即是此时此刻的史家,他以清晰的眼光 ③夏济安《鲁迅作品的黑暗面,《夏济安选集》,第28页 和精深的感触来描写……”③正是因为在光 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 ④鲁迅《漫与,《鲁迅全集》第4卷,第604页,北京,人民 明与黑暗间徘徊无依的姿态,以及常人不具 文学出版社,2005 的“清晰的眼光”(许是得自鬼眼的“第二视 ⑤关于共名与无名的理论阐释,及由此角度对20世纪中国 文学史的考察,见陈思和《共名与无名》,《陈思和自选 力”吧),鲁迅才能洞察生活和文学的秘密 集》,第139-152页,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