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8年第5期 小娄一次次失败,甚至败退到拉丁丛林,然而持续的失败感乃至“路之 尽头”的绝望体验,都被都市生活与资本世界所允诺的无限可能“顺利”地吸 纳、化解了,于是失败青年“屡仆屡起”,失败故事重复上演。小娄所追求的 “成功者”逻辑及获取成功的方式(由“个人奋斗”这一时代的意识形态幻象 所提供),注定其一败再败,不得不败。如上文所分析,拉丁生活的转折点在 于小娄“心念一动”,这心动的瞬间,又再次将个人命运对接上了奋斗神话。 而真正的失败在于,对于自身在社会结构和主流秩序下的真实处境没有觉悟。 小娄扎根北京、奋斗致富的梦想,“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成为常态的个人与社 会的认知模式,以及与之相互配套的由城市化进程限定的个人怀抱理想的方 式”③。如果不跳出这一如来佛的手掌心,小娄式的底层青年只能一败再败。 路之尽头”的真正自觉,在于从根本上勘破上述既定方案已无法顺利运转, 重新设想个人与社会的互动方式。 福柯在《词与物》中讨论委拉斯开兹的名画《宫娥》,提醒我们去“看见 不在场之物”,画面中不在场的国王夫妇——他们通过墙壁上的镜子反射到画面 中—一才是整幅画的“真实中心”,“它象征性地是至高无上的”③。这也启 示我们去寻访在边地丛林中看似不可见、却无处不在地起到隐形支配作用的“权 力之点”—资本逻辑与个人奋斗神话。不同于单方面压迫和奴役的传统专制暴 力,福柯看来,“资产阶级在生产、经济交往、政治斗争,甚至在每时每刻的细 小日常生活中都建构了各种不同的力量多方面的角逐和博弈的关系场景”③,由 此,被压迫者恰恰表现为、进而自我想象为能动的主体,去生产、休闲、购物 旅游,但这一切都可能只是资本逻辑权力部署的产物。在此意义上,小娄离开北 京到拉丁,表面上看出于自由自主的选择,然而依然是被资本填充了生命存在本 身的内驱力。而他此后试图通过开荒种植来重返北京,恰恰进一步证明了其“无 所逃于”资本逻辑权力部署的弥天之网。置身于意识形态中的个人往往意识不到 意识形态的强制性,他们相信自己是独立自足的主体,从而将想象性的关系误认 为真实关系。“它将说话者置放在特定的论述位置,使说话者认为自己是发话内 容的有意识作者。然而,这种作者的身份所仰赖的这个系统却仍然是毫不自觉 的”③,在“政治无意识”的遏制下,小娄无法认清自身在现实境遇中的真实的 阶级处境和社会关系—这才是他“失败”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