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春秋吴太伯传第一 吴越春秋 〔后汉)赵晔撰 吴太伯传第一 吴之前君太伯者,后稷之苗裔也。后稷其母台氏之女姜嫄,为帝喾元妃。年少未孕,岀游于野 见大人迹而观之,中心欢然,喜其形像,因履而践之。身动,意若为人所感。后妊娠。恐被淫泆之 祸,遂祭祀以求,谓无孑履上帝之迹,天犹令有之。姜嫄怪而弃于呃狭之巷,牛马过者折易而避之。 复弈于林中,适会伐木之人多。复置于泽中冰上,众鸟以羽覆之。后稷遂得不死。姜嫄以为神,收 而养之,长因名弃。为儿时,好种树禾、黍、桑、麻五穀、相五土之宜,青、赤、黄、黑,陵、水、 高、下,粢、稷、黍、禾、蕖、麦、豆、稻,各得其理。尧遭洪水,人民泛滥,遂高而居。尧聘弃 使教民山居,随地造区,研营种之术。三年余,行人无饥乏之色。乃拜弃为农师,封之台,号为后 稷,姓姬氏。后稷就国为诸侯。卒,子不密立。遭夏氏世衰,失官奔戎狄之间。 其孙公刘,公刘慈仁,行不履生草,运车以避葭苇。公刘避夏桀于戎狄,变易风俗,民化其政 公刘卒,子庆节立 其后八世而得古公亶甫。修公刘后稷之业,积德行义,为狄人所慕。熏鬻戎婚而伐之,古公事 之以犬马牛羊,其伐不止;事以皮币、金玉重宝,而亦伐之不止。古公问何所欲?日:欲其土地。 古公曰:「君子不以养害害所养。国所以亡也而为身害,吾所不居也。古公乃杖策去邠,瑜梁山而 处岐周曰:「彼君与我何异?」邠人父子兄弟相帅,负老携幼揭釜甑而归古公。居三月成城郭 年成邑,二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 古公三子,长日太伯,次曰仲雍雍一名吴仲,少曰季历。季历娶妻太任氏,生子昌。昌有圣 瑞。古公知昌圣,欲传国以及昌,日:兴王业者,其在昌乎?因更名曰季历。太伯、仲雍望风知 指,曰:「历者,适也。知古公欲以国及昌。古公病,三人托名采药于衡山,遂之荆蛮。断发文身, 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 古公卒,太伯、仲雍归,赴丧毕,还荆蛮。国民君而事之,自号为勾吴。吴人或问何像而为勾 吴,太伯曰:「吾以伯长居国,绝嗣者也,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故自号勾吴,非其方乎?荆蛮义 之,从而归之者千有余家,共立以为勾吴。数年之间,民人殷富。遭殷之末世衰,中国侯王数用兵, 恐及于荆蛮,故太伯起城,周三里二百步,外郭三百余里。在西北隅,名曰故吴,人民皆耕田其中 古公病将卒,令季历让国于太伯,而三让不受,故云太伯三以天下让。于是季历莅政,修先王 之业,守仁义之道。季历卒,子昌立,号曰西伯。遵公刘、古公之术业于养老,天下归之。西伯致 太平,伯夷自海滨而往。西伯卒,太子发立,任周召而伐殷,天下已安,乃称王。追谥古公为大王, 追封太伯于吴 太伯祖卒葬于梅里平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简子叔达、达子周章、章子 熊、熊子遂、遂子柯相、相子强鸠夷、夷子余乔疑吾、吾子柯庐、庐子周繇、繇子屈羽、羽子夷吾、 吾子禽处,处子专、专子颇高、高子句毕立。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虞公,以开晋之伐虢氏。毕子 去齐、齐子寿梦立,而吴益强,称王。凡从太伯至寿梦之世,与中国时通朝会,而国斯霸焉
吴越春秋 吴太伯传第一 1 吴越春秋 (后汉)赵晔 撰 吴太伯传第一 吴之前君太伯者,后稷之苗裔也。后稷其母台氏之女姜嫄,为帝喾元妃。年少未孕,出游于野, 见大人迹而观之,中心欢然,喜其形像,因履而践之。身动,意若为人所感。后妊娠。恐被淫泆之 祸,遂祭祀以求,谓无子履上帝之迹,天犹令有之。姜嫄怪而弃于阨狭之巷,牛马过者折易而避之。 复弃于林中,适会伐木之人多。复置于泽中冰上,众鸟以羽覆之。后稷遂得不死。姜嫄以为神,收 而养之,长因名弃。为儿时,好种树禾、黍、桑、麻五榖、相五土之宜,青、赤、黄、黑,陵、水、 高、下,粢、稷、黍、禾、蕖、麦、豆、稻,各得其理。尧遭洪水,人民泛滥,遂高而居。尧聘弃 使教民山居,随地造区,研营种之术。三年余,行人无饥乏之色。乃拜弃为农师,封之台,号为后 稷,姓姬氏。后稷就国为诸侯。卒,子不窋立。遭夏氏世衰,失官奔戎狄之间。 其孙公刘,公刘慈仁,行不履生草,运车以避葭苇。公刘避夏桀于戎狄,变易风俗,民化其政。 公刘卒,子庆节立。 其后八世而得古公亶甫。修公刘后稷之业,积德行义,为狄人所慕。熏鬻戎姤而伐之,古公事 之以犬马牛羊,其伐不止;事以皮币、金玉重宝,而亦伐之不止。古公问何所欲?曰:欲其土地。 古公曰:「君子不以养害害所养。国所以亡也而为身害,吾所不居也。」古公乃杖策去邠,踰梁山而 处岐周曰:「彼君与我何异?」邠人父子兄弟相帅,负老携幼,揭釜甑而归古公。居三月成城郭,一 年成邑,二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 古公三子,长曰太伯,次曰仲雍,雍一名吴仲,少曰季历。季历娶妻太任氏,生子昌。昌有圣 瑞。古公知昌圣,欲传国以及昌,曰:「兴王业者,其在昌乎?」因更名曰季历。太伯、仲雍望风知 指,曰:「历者,适也。」知古公欲以国及昌。古公病,二人托名采药于衡山,遂之荆蛮。断发文身, 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 古公卒,太伯、仲雍归,赴丧毕,还荆蛮。国民君而事之,自号为勾吴。吴人或问何像而为勾 吴,太伯曰:「吾以伯长居国,绝嗣者也,其当有封者,吴仲也。故自号勾吴,非其方乎?」荆蛮义 之,从而归之者千有余家,共立以为勾吴。数年之间,民人殷富。遭殷之末世衰,中国侯王数用兵, 恐及于荆蛮,故太伯起城,周三里二百步,外郭三百余里。在西北隅,名曰故吴,人民皆耕田其中。 古公病将卒,令季历让国于太伯,而三让不受,故云太伯三以天下让。于是季历莅政,修先王 之业,守仁义之道。季历卒,子昌立,号曰西伯。遵公刘、古公之术业于养老,天下归之。西伯致 太平,伯夷自海滨而往。西伯卒,太子发立,任周召而伐殷,天下已安,乃称王。追谥古公为大王, 追封太伯于吴。 太伯祖卒葬于梅里平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简子叔达、达子周章、章子 熊、熊子遂、遂子柯相、相子强鸠夷、夷子余乔疑吾、吾子柯庐、庐子周繇、繇子屈羽、羽子夷吾、 吾子禽处,处子专、专子颇高、高子句毕立。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虞公,以开晋之伐虢氏。毕子 去齐、齐子寿梦立,而吴益强,称王。凡从太伯至寿梦之世,与中国时通朝会,而国斯霸焉
吴越春秋吴王寿梦传第二 吴王寿梦传第二 寿梦元年 寿梦元年,朝周,适楚,观诸侯礼乐。鲁成公会于钟离,深问周公礼乐,成公悉为陈前王之礼 乐,因为咏歌三代之风。寿梦曰:「孤在夷蛮,徒以椎髻为俗,岂有斯之服哉!因叹而去,曰:「于 乎哉,礼也! 寿梦二年 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适吴,以为行人。教吴射御,导之伐楚。楚庄王怒,使子反将,败 吴师。二国从斯结雠。于是吴始通中国而与诸侯为敌 寿梦五年 五年,伐楚,败子反。 寿梦十六年 十六年,楚恭王怨吴为巫臣伐之也,乃举兵伐吴,至衡山而还 寿梦十七年 十七年,寿梦以巫臣子狐庸为相,任以国政。 寿梦二十五年 十五年,寿梦病将卒。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余昧,次曰季札。季札贤,寿 梦欲立之,季札让,日:「礼有旧制奈何废前王之礼,而行父子之私乎?」 寿梦乃命诸樊曰:「我欲传国及札、尔无忘寡人之言。诸樊曰:「周之太王知西伯之圣,废长立 少,王之道兴。今欲授国于札,臣诚耕于野。」王曰:「昔周行之德,加于四海,今汝于区区之国 荆蛮之乡,奚能成天子之业乎?且今子不忘前入之言,必授国以次及于季札。」诸樊曰敢不如命?」 寿梦卒,诸樊以适长摄行事,当国政。 诸樊元年 吴王诸樊元年,已除丧,让季札,曰:「昔前王未薨之时,尝晨昧不安,吾望其色也,意在于季 札。又复三朝悲吟而命我曰:『吾知公子札之贤,欲废长立少。』重发言于口。虽然我心已许之,然 前王不忍行其私计,以国付我,我敢不从命乎?今国者,子之国也,吾愿达前王之义。J 季札谢曰:「夫适长当国,非前王之私,乃宗庙社稷之制,岂可变乎?」 诸樊曰:「苟可施于国,何先王之命有!太王改为季历,二伯来入荆蛮,遂城为国,周道就成 前人诵之不绝于口,而子之所习也。」 札复谢曰:「昔曹公卒,废存适亡,诸侯与曹人不义而立于国。子臧闻之,行吟而归。曹君惧 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之道。札虽不才,愿附子臧之义。吾诚避之。」 吴人固立季札,季札不受而耕于野,吴人舍之。诸樊骄恣,轻慢鬼神,仰天求死。将死,命弟 余祭曰:「必以国及季札。」乃封季札于延陵,号曰延陵季子。 余祭十二年 余祭十二年,楚灵王会诸侯伐吴,围朱方,诛庆封。庆封数为吴伺祭,故晋楚伐之也。吴王余 祭怒曰:「庆封穷来奔吴,封之朱方,以效不恨土也。』即举兵伐楚,取二邑而去
吴越春秋 吴王寿梦传第二 2 吴王寿梦传第二 寿梦元年 寿梦元年,朝周,适楚,观诸侯礼乐。鲁成公会于钟离,深问周公礼乐,成公悉为陈前王之礼 乐,因为咏歌三代之风。寿梦曰:「孤在夷蛮,徒以椎髻为俗,岂有斯之服哉!」因叹而去,曰:「于 乎哉,礼也!」 寿梦二年 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适吴,以为行人。教吴射御,导之伐楚。楚庄王怒,使子反将,败 吴师。二国从斯结雠。于是吴始通中国而与诸侯为敌。 寿梦五年 五年,伐楚,败子反。 寿梦十六年 十六年,楚恭王怨吴为巫臣伐之也,乃举兵伐吴,至衡山而还。 寿梦十七年 十七年,寿梦以巫臣子狐庸为相,任以国政。 寿梦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寿梦病将卒。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余昧,次曰季札。季札贤,寿 梦欲立之,季札让,曰:「礼有旧制,奈何废前王之礼,而行父子之私乎?」 寿梦乃命诸樊曰:「我欲传国及札,尔无忘寡人之言。」诸樊曰:「周之太王知西伯之圣,废长立 少,王之道兴。今欲授国于札,臣诚耕于野。」王曰:「昔周行之德,加于四海,今汝于区区之国, 荆蛮之乡,奚能成天子之业乎?且今子不忘前人之言,必授国以次及于季札。」诸樊曰:「敢不如命?」 寿梦卒,诸樊以适长摄行事,当国政。 诸樊元年 吴王诸樊元年,已除丧,让季札,曰:「昔前王未薨之时,尝晨昧不安,吾望其色也,意在于季 札。又复三朝悲吟而命我曰:『吾知公子札之贤,欲废长立少。』重发言于口。虽然我心已许之,然 前王不忍行其私计,以国付我,我敢不从命乎?今国者,子之国也,吾愿达前王之义。」 季札谢曰:「夫适长当国,非前王之私,乃宗庙社稷之制,岂可变乎?」 诸樊曰:「苟可施于国,何先王之命有!太王改为季历,二伯来入荆蛮,遂城为国,周道就成, 前人诵之不绝于口,而子之所习也。」 札复谢曰:「昔曹公卒,废存适亡,诸侯与曹人不义而立于国。子臧闻之,行吟而归。曹君惧, 将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之道。札虽不才,愿附子臧之义。吾诚避之。」 吴人固立季札,季札不受而耕于野,吴人舍之。诸樊骄恣,轻慢鬼神,仰天求死。将死,命弟 余祭曰:「必以国及季札。」乃封季札于延陵,号曰延陵季子。 余祭十二年 余祭十二年,楚灵王会诸侯伐吴,围朱方,诛庆封。庆封数为吴伺祭,故晋楚伐之也。吴王余 祭怒曰:「庆封穷来奔吴,封之朱方,以效不恨士也。」即举兵伐楚,取二邑而去
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余祭十三年 十三年,楚怨吴为庆封故伐之,心恨不解,伐吴,至干溪,吴击之,楚师败走。 余祭十七年 十七年,余祭卒。余昧立四年卒。欲授位季札,季札让,逃去。曰:「吾不受位明矣。昔前君有 命,已附子臧之义。洁身清行,仰高履尚,惟仁是处,富贵之于我,如秋风之过耳。」遂逃归延陵。 吴人立余昧子州于,号为吴王僚也 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二年 二年,王僚使公子光伐楚,以报前来诛庆封也。吴师败而亡舟。光惧,因舍,复得王舟而还 光欲谋杀王僚,未有所与合议,阴求贤,乃命善相者为吴市吏 五年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来奔吴。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员。员父奢,兄尚。其前名日伍举。以 直谏事楚庄王 王即位三年,不听国政,沉湎于酒,淫于声色。左手拥秦姬,右手抱越女,身坐钟鼓之间而令 曰:有敢谏者,死!于是伍举进谏日有→大乌集楚国之庭,三年不飞亦不鸣。此何乌也?于 是庄王曰:「此鸟不飞,飞则冲天;不鸣、鸣则惊人。伍举曰:不飞不鸣,将为射者所图,弦矢卒 发,岂得冲天而惊人乎?」于是庄王弃其秦姬越女,罢钟鼓之乐;用孙叔敖任以国政。遂霸天下, 威伏诸侯。 庄王卒,灵王立。建章华之台。与登焉。王曰:「台美。」伍举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 以为乐,克听以为聪,致远以为明。不闻以土木之崇高,虫镂之刻画,金石之清音,丝竹之凄唳以 之为美。前庄王为抱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氛,大不过容宴豆,木不妨守备,用不烦官府,民不败时 务,官不易朝常。今君为此台七年,国人怨焉,财用尽焉,年穀败焉,百姓烦焉,诸侯忿怨,卿士 讪谤:岂前王之所盛,人君之美者耶?臣诚愚不知所谓也。灵王即除工去饰,不游于台。由是伍氏 世为楚忠臣 楚平王有太子名建,平王以伍奢为太子太傅,费无忌为少傅。平王使无忌为太子娶于秦,秦女 美容,无忌报平王,曰:「秦女天下无双,王可自取。J王遂纳秦女为夫人而幸爱之,生子珍;而更 为太子娶齐女。无忌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深念平王一旦卒而太子立,当害己也,乃复谗太子建。建 母蔡氏无宠,乃使太子守城父,备边兵。 顷之,无忌日夜言太子之短,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无怨望之心,愿王自备。太子居城父 将兵,外交诸侯,将入为乱。」平王乃召伍奢而按问之。奢知无忌之谗,因谏之,曰:「王独奈何以 谗贼小臣而疏骨肉乎?」无忌承宴复言曰:「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见擒。」平王大怒,因囚伍 奢,而使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奋扬使人前告太子急去,不然将诛。三月,太子奔宋。 无忌复言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忧。可以其父为质而召之。」 王使使谓奢曰:「能致二子则生,不然,则死。」 伍奢曰:「臣有二子,长曰尚,少曰胥。尚为人慈温仁信,若闻臣召辄来。胥为人少好于文,长 3
吴越春秋 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3 余祭十三年 十三年,楚怨吴为庆封故伐之,心恨不解,伐吴,至干溪,吴击之,楚师败走。 余祭十七年 十七年,余祭卒。余昧立四年卒。欲授位季札,季札让,逃去。曰:「吾不受位明矣。昔前君有 命,已附子臧之义。洁身清行,仰高履尚,惟仁是处,富贵之于我,如秋风之过耳。」遂逃归延陵。 吴人立余昧子州于,号为吴王僚也。 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二年 二年,王僚使公子光伐楚,以报前来诛庆封也。吴师败而亡舟。光惧,因舍,复得王舟而还。 光欲谋杀王僚,未有所与合议,阴求贤,乃命善相者为吴市吏。 五年 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来奔吴。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员。员父奢,兄尚。其前名曰伍举。以 直谏事楚庄王。 王即位三年,不听国政,沉湎于酒,淫于声色。左手拥秦姬,右手抱越女,身坐钟鼓之间而令 曰:「有敢谏者,死!」于是伍举进谏曰:「有一大鸟集楚国之庭,三年不飞亦不鸣。此何鸟也?」于 是庄王曰:「此鸟不飞,飞则冲天;不鸣,鸣则惊人。」伍举曰:「不飞不鸣,将为射者所图,弦矢卒 发,岂得冲天而惊人乎?」于是庄王弃其秦姬越女,罢钟鼓之乐;用孙叔敖任以国政。遂霸天下, 威伏诸侯。 庄王卒,灵王立。建章华之台。与登焉。王曰:「台美。」伍举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 以为乐,克听以为聪,致远以为明。不闻以土木之崇高,虫镂之刻画,金石之清音,丝竹之凄唳以 之为美。前庄王为抱居之台,高不过望国氛,大不过容宴豆,木不妨守备,用不烦官府,民不败时 务,官不易朝常。今君为此台七年,国人怨焉,财用尽焉,年榖败焉,百姓烦焉,诸侯忿怨,卿士 讪谤:岂前王之所盛,人君之美者耶?臣诚愚不知所谓也。灵王即除工去饰,不游于台。由是伍氏 三世为楚忠臣。 楚平王有太子名建,平王以伍奢为太子太傅,费无忌为少傅。平王使无忌为太子娶于秦,秦女 美容,无忌报平王,曰:「秦女天下无双,王可自取。」王遂纳秦女为夫人而幸爱之,生子珍;而更 为太子娶齐女。无忌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深念平王一旦卒而太子立,当害己也,乃复谗太子建。建 母蔡氏无宠,乃使太子守城父,备边兵。 顷之,无忌日夜言太子之短,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无怨望之心,愿王自备。太子居城父 将兵,外交诸侯,将入为乱。」平王乃召伍奢而按问之。奢知无忌之谗,因谏之,曰:「王独奈何以 谗贼小臣而疏骨肉乎?」无忌承宴复言曰:「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见擒。」平王大怒,因囚伍 奢,而使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奋扬使人前告太子急去,不然将诛。三月,太子奔宋。 无忌复言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忧。可以其父为质而召之。」 王使使谓奢曰:「能致二子则生,不然,则死。」 伍奢曰:「臣有二子,长曰尚,少曰胥。尚为人慈温仁信,若闻臣召辄来。胥为人少好于文,长
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习于武,文治邦国,武定天下,执纲守戾,蒙垢受耻,虽冤不争,能成大事。此前知之士,安可致 耶?」 平王谓伍奢之誉二子,即遣使者驾驷马,封函印绶往许召子尚、子胥。令日:「贺二子父奢以忠 信慈仁去难就免。平王内惭囚系忠臣,外愧诸侯之耻,反遇奢为国相,封二子为侯,尚赐鸿都侯 胥赐盖侯,相去不远三百余里。奢久囚系,忧思二子,故遣臣来奉进印绶。」 尚曰:「父系三年,中心切怛,食不甘味,尝苦饥渴,昼夜感思,忧父不活,惟父获免,何敢贪 印绶哉 使者曰:「父囚三年,王今幸赦,无以赏赐,封二子为侯。一言当至,何所陈哉? 尚乃入报子胥,曰:「父幸免死,二子为侯,使者在门,兼封印绶,汝可见使。」 子胥日:「尚且安坐,为兄卦之。今日甲子,时加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君欺其臣,父欺 其子。今往方死,何侯之有?」 尚曰:「岂贪于侯,思见父耳。一面而别,虽死而生。J 子胥曰:「尚且无往。父当我活,楚畏我勇,势不敢杀;兄若误往,必死不脱。」 尚曰:「父子之爱,恩从中出,徼幸相见,以自济达。J 于是子胥叹曰:「与父俱诛,何明于世,冤雠不除,耻辱日大。尚从是往,我从是决。」 尚泣曰:「吾之生也,为世所笑,终老地上,而亦何之?J不能报仇,毕为废物。汝怀文武,勇 于策谋,父兄之雠,汝可复也。吾如得返,是天佑之,其遂沉埋,亦吾所喜。 胥曰:「尚且行矣,吾去不顾,勿使临难,虽悔何追 旋泣辞行,与使俱往。楚得孑尚,执而囚之复遣追捕子胥,胥乃贯弓执矢去楚。楚追之,见 其妻。曰:「胥亡矣,去三百里。」使者追及无大之野胥乃张弓布矢,欲害使者,使者俯伏而走 胥曰:「报汝平王,欲国不灭,释吾父兄若不尔者,楚为墟矣。使返报平王。王闻之,即发大军 追子胥至江,失其所在,不获而返 子胥行至大江,仰天行哭林泽之中,言楚王无道,杀吾父兄,愿吾因于诸侯以报雠矣。闻太子 在宋,胥欲往之。 伍奢初闻子胥之亡,日:「楚之君臣且苦兵矣 尚至楚就父,俱戮于市。 伍员奔宋,道遇申包胥,谓曰:「楚王杀吾兄父,为之奈何?申包胥日:「于乎!吾欲教子报 楚,则为不忠;教子不报,则为无亲友也。子其行矣,吾不容言。」子胥曰:「吾闻父母之雠,不与 戴天履地;兄弟之雠,不与同域接壤;朋友之雠,不与邻乡共里。今吾将复楚,辜以雪父兄之耻。」 申包胥曰:「子能亡之,吾能存之;子能危之,吾能安之。」胥遂奔宋 宋元公无信于国,国人恶之。大夫华氏谋杀元公,国人与华氏因作大乱。子胥乃与太子建俱奔 郑,郑人甚礼之。太子建又适晋,晋顷公曰:「太子既在郑,郑信太子矣。太子能为内应而灭郑,即 以郑封太子。」太子还郑,事未成,会欲私其从者,从者知其谋,乃告之于郑。郑定公与子产诛杀太 建有子名胜,伍员与胜奔吴。到昭关,关吏欲执之,伍员因诈曰:「上所以索我者,美珠也。今 我已亡矣,将去取之。J关吏因舍之 与胜行去,追者在后,几不得脱。至江,江中有渔父乘船从下方诉泝水而上。子胥呼之,谓曰 「渔父渡我!」如是者再。渔父欲渡之,适会旁有人窥之,因而歌曰 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子胥即止芦之漪。渔父又歌曰:「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事寝急兮,当奈 何?」子胥入船。渔父知其意也,乃渡之千浔之津。 子胥既渡,渔父乃视之有其饥色。乃谓曰:「子俟我此树下,为子取饷。」渔父去后,子胥疑之, 乃潜身于深苇之中。有顷,父来,持麦饭、鲍鱼羹、盎浆,求之树下,不见,因歌而呼之,曰:「芦 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土乎?」如是至再,子胥乃出芦中而应。渔父曰:「吾见子有饥色,为子取饷
吴越春秋 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4 习于武,文治邦国,武定天下,执纲守戾,蒙垢受耻,虽冤不争,能成大事。此前知之士,安可致 耶?」 平王谓伍奢之誉二子,即遣使者驾驷马,封函印绶往许召子尚、子胥。令曰:「贺二子父奢以忠 信慈仁去难就免。平王内惭囚系忠臣,外愧诸侯之耻,反遇奢为国相,封二子为侯,尚赐鸿都侯, 胥赐盖侯,相去不远三百余里。奢久囚系,忧思二子,故遣臣来奉进印绶。」 尚曰:「父系三年,中心切怛,食不甘味,尝苦饥渴,昼夜感思,忧父不活,惟父获免,何敢贪 印绶哉?」 使者曰:「父囚三年,王今幸赦,无以赏赐,封二子为侯。一言当至,何所陈哉?」 尚乃入报子胥,曰:「父幸免死,二子为侯,使者在门,兼封印绶,汝可见使。」 子胥曰:「尚且安坐,为兄卦之。今日甲子,时加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君欺其臣,父欺 其子。今往方死,何侯之有?」 尚曰:「岂贪于侯,思见父耳。一面而别,虽死而生。」 子胥曰:「尚且无往。父当我活,楚畏我勇,势不敢杀;兄若误往,必死不脱。」 尚曰:「父子之爱,恩从中出,徼幸相见,以自济达。」 于是子胥叹曰:「与父俱诛,何明于世,冤雠不除,耻辱日大。尚从是往,我从是决。」 尚泣曰:「吾之生也,为世所笑,终老地上,而亦何之?」不能报仇,毕为废物。汝怀文武,勇 于策谋,父兄之雠,汝可复也。吾如得返,是天佑之,其遂沉埋,亦吾所喜。」 胥曰:「尚且行矣,吾去不顾,勿使临难,虽悔何追!」 旋泣辞行,与使俱往。楚得子尚,执而囚之,复遣追捕子胥,胥乃贯弓执矢去楚。楚追之,见 其妻。曰:「胥亡矣,去三百里。」使者追及无人之野,胥乃张弓布矢,欲害使者,使者俯伏而走。 胥曰:「报汝平王,欲国不灭,释吾父兄;若不尔者,楚为墟矣。」使返报平王。王闻之,即发大军 追子胥至江,失其所在,不获而返。 子胥行至大江,仰天行哭林泽之中,言楚王无道,杀吾父兄,愿吾因于诸侯以报雠矣。闻太子 建在宋,胥欲往之。 伍奢初闻子胥之亡,曰:「楚之君臣,且苦兵矣。」 尚至楚就父,俱戮于市。 伍员奔宋,道遇申包胥,谓曰:「楚王杀吾兄父,为之奈何?」申包胥曰:「于乎!吾欲教子报 楚,则为不忠;教子不报,则为无亲友也。子其行矣,吾不容言。」子胥曰:「吾闻父母之雠,不与 戴天履地;兄弟之雠,不与同域接壤;朋友之雠,不与邻乡共里。今吾将复楚,辜以雪父兄之耻。」 申包胥曰:「子能亡之,吾能存之;子能危之,吾能安之。」胥遂奔宋。 宋元公无信于国,国人恶之。大夫华氏谋杀元公,国人与华氏因作大乱。子胥乃与太子建俱奔 郑,郑人甚礼之。太子建又适晋,晋顷公曰:「太子既在郑,郑信太子矣。太子能为内应而灭郑,即 以郑封太子。」太子还郑,事未成,会欲私其从者,从者知其谋,乃告之于郑。郑定公与子产诛杀太 子建。 建有子名胜,伍员与胜奔吴。到昭关,关吏欲执之,伍员因诈曰:「上所以索我者,美珠也。今 我已亡矣,将去取之。」关吏因舍之。 与胜行去,追者在后,几不得脱。至江,江中有渔父乘船从下方泝水而上。子胥呼之,谓曰: 「渔父渡我!」如是者再。渔父欲渡之,适会旁有人窥之,因而歌曰: 「日月昭昭乎侵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 子胥即止芦之漪。渔父又歌曰:「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事寖急兮,当奈 何?」子胥入船。渔父知其意也,乃渡之千浔之津。 子胥既渡,渔父乃视之有其饥色。乃谓曰:「子俟我此树下,为子取饷。」渔父去后,子胥疑之, 乃潜身于深苇之中。有顷,父来,持麦饭、鲍鱼羹、盎浆,求之树下,不见,因歌而呼之,曰:「芦 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如是至再,子胥乃出芦中而应。渔父曰:「吾见子有饥色,为子取饷
吴越春秋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子何嫌哉?」子胥曰:「性命属天,今属丈人,岂敢有嫌哉?」 二人饮食毕,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剑以与渔者:「此吾前君之剑,中有七星,价直百金,以此相 答。」渔父曰:「吾闻楚之法令: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圭,岂图取百金之剑乎?」遂辞不受 谓子胥曰:「子急去勿留,且为楚所得?」子胥曰:「请丈人姓字。」渔父曰:「今日凶凶,两贼相逢 吾所谓渡楚贼也。两贼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为?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 子胥曰:「诺。」既去,诫渔父曰:「掩子之盎浆,无令其露。」渔父诺。子胥行数步,顾视渔者已覆 船自沉于江水之中矣 子胥默然,遂行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适会女子击绵于濑水之上,宫中有饭。子胥遇之 谓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独与母居,三十未嫁,饭不可得。」子胥曰:「夫人赈穷途 少饭,亦何嫌哉?』女子知非,人,遂许之,发其箪笤,饭其盎浆,长跪而与之。子胥再餐而止。 女子曰:「君有远逝之行,何不饱而餐之?」子胥已餐而去,又谓女子曰:「掩夫人之壶浆,无令其 露。」女子叹曰:「嗟乎!妾独与母居三十年,自守贞明,不愿从适,何宜馈饭而与丈夫?越亏礼仪 妾不忍也。子行矣。」子胥行,反顾,女子已自投于濑水矣。」于乎!贞明执操,其丈夫女哉! 子胥之吴,乃被发佯狂,跣足涂面,行乞于市,市人观罔有识者。翌日,吴市吏善相者见之 曰:「吾之相人多矣,未尝见斯人也,非异国之亡臣乎?J乃白吴王僚,具陈其状。「王宜召之。」王 僚曰:「与之俱入 公子光闻之,私喜曰:「吾闻楚杀忠臣伍奢,其子子胥勇而且智,彼必复父之雠来入于吴。」阴 欲养之。 市吏于是与子胥俱入见王,王僚怪其状伟:身长一丈,腰十围,眉间一尺。王僚与语三日,辞 无复者。王曰:「贤人也!子胥知王好之,每人语语,遂有勇壮之气,稍道其雠,而有切切之色 王僚知之,欲为兴师复雠。 公子谋杀王僚,恐子胥前亲于王而害其谋,因谗「伍胥之谏伐楚者,非为吴也,但欲自复私雠 耳。王无用之。」 子胥知公子光欲害王像,乃日;彼光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入见王僚,日:臣闻诸侯不为 匹夫兴师用兵于比国。王僚日:「何以言之?子胥日「诸侯专为政,非以意救急后兴师。今大王 践国制威,为匹夫兴兵,其义非也。臣固不敢如王之命。吴王乃止 子胥退耕于野,求勇士荐之公子光,欲以自媚。乃得勇士专诸 专诸者,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吴时,遇之于途。专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 甚不可当。其妻一呼即还。子胥怪而问其状:「何夫子之怒盛也,闻一女子之声而折道,宁有说乎?」 专诸曰:「子视吾之仪,宁类愚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J子胥因相其貌 碓颡而深目,虎膺而熊背,戾于从难。知其勇士,阴而结之,欲以为用。遭公子光之有谋也,而进 之公子光。 光既得专诸而礼待之。公子光曰:「天以夫子辅孤之失根也。」专诸曰:「前王余昧卒,僚立自其 分也。公子何因而欲害之乎?」光曰:「前君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则光之父也;次曰余祭;次 曰余昧?次曰季札。札之贤也,将卒,传付适长,以及季札。念季札为使亡在诸侯未还,余昧卒 国空,有立者适长也,适长之后,即光之身也。今僚何以当代立乎?吾力弱无助,于掌事之间,非 用有力徒能安吾志。吾虽代立,季子东还,不吾废也。」专诸曰:「何不使近臣从容言于王侧,陈前 王之命,以讽其意,令知国之所归。何须私备剑士,以捐先王之德?J光曰:「僚素贪而恃力,知进 之利,不睹退让。吾故求同忧之士,欲与之并力。惟夫子诠斯义也。」专诸曰:「君言甚露乎,于公 子何意也?』光曰:「不也,此社稷之言也,小人不能奉行,惟委命矣。」专诸曰:「愿公子命之。」 公子光曰:「时未可也。」专诸曰:「凡欲杀人君,必前求其所好。吴王何好?光曰:「好味。」专诸 曰:「何味所甘?』光曰:「好嗜鱼之炙也。」专诸乃去,从太湖学炙鱼,三月得其味,安坐待公子命
吴越春秋 王僚使公子光传第三 5 子何嫌哉?」子胥曰:「性命属天,今属丈人,岂敢有嫌哉?」 二人饮食毕,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剑以与渔者:「此吾前君之剑,中有七星,价直百金,以此相 答。」渔父曰:「吾闻楚之法令: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圭,岂图取百金之剑乎?」遂辞不受。 谓子胥曰:「子急去勿留,且为楚所得?」子胥曰:「请丈人姓字。」渔父曰:「今日凶凶,两贼相逢, 吾所谓渡楚贼也。两贼相得,得形于默,何用姓字为?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也。」 子胥曰:「诺。」既去,诫渔父曰:「掩子之盎浆,无令其露。」渔父诺。子胥行数步,顾视渔者已覆 船自沉于江水之中矣。 子胥默然,遂行至吴。疾于中道,乞食溧阳。适会女子击绵于濑水之上,筥中有饭。子胥遇之, 谓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独与母居,三十未嫁,饭不可得。」子胥曰:「夫人赈穷途 少饭,亦何嫌哉?」女子知非,人,遂许之,发其箪筥,饭其盎浆,长跪而与之。子胥再餐而止。 女子曰:「君有远逝之行,何不饱而餐之?」子胥已餐而去,又谓女子曰:「掩夫人之壶浆,无令其 露。」女子叹曰:「嗟乎!妾独与母居三十年,自守贞明,不愿从适,何宜馈饭而与丈夫?越亏礼仪, 妾不忍也。子行矣。」子胥行,反顾,女子已自投于濑水矣。」于乎!贞明执操,其丈夫女哉! 子胥之吴,乃被发佯狂,跣足涂面,行乞于市,市人观罔有识者。翌日,吴市吏善相者见之, 曰:「吾之相人多矣,未尝见斯人也,非异国之亡臣乎?」乃白吴王僚,具陈其状。「王宜召之。」王 僚曰:「与之俱入。」 公子光闻之,私喜曰:「吾闻楚杀忠臣伍奢,其子子胥勇而且智,彼必复父之雠来入于吴。」阴 欲养之。 市吏于是与子胥俱入见王,王僚怪其状伟:身长一丈,腰十围,眉间一尺。王僚与语三日,辞 无复者。王曰:「贤人也!」子胥知王好之,每入语语,遂有勇壮之气,稍道其雠,而有切切之色。 王僚知之,欲为兴师复雠。 公子谋杀王僚,恐子胥前亲于王而害其谋,因谗「伍胥之谏伐楚者,非为吴也,但欲自复私雠 耳。王无用之。」 子胥知公子光欲害王僚,乃曰:「彼光有内志,未可说以外事。」入见王僚,曰:「臣闻诸侯不为 匹夫兴师用兵于比国。」王僚曰:「何以言之?」子胥曰:「诸侯专为政,非以意救急后兴师。今大王 践国制威,为匹夫兴兵,其义非也。臣固不敢如王之命。」吴王乃止。 子胥退耕于野,求勇士荐之公子光,欲以自媚。乃得勇士专诸。 专诸者,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吴时,遇之于途。专诸方与人斗,将就敌,其怒有万人之气, 甚不可当。其妻一呼即还。子胥怪而问其状:「何夫子之怒盛也,闻一女子之声而折道,宁有说乎?」 专诸曰:「子视吾之仪,宁类愚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万人之上。」子胥因相其貌: 碓颡而深目,虎膺而熊背,戾于从难。知其勇士,阴而结之,欲以为用。遭公子光之有谋也,而进 之公子光。 光既得专诸而礼待之。公子光曰:「天以夫子辅孤之失根也。」专诸曰:「前王余昧卒,僚立自其 分也。公子何因而欲害之乎?」光曰:「前君寿梦有子四人:长曰诸樊,则光之父也;次曰余祭;次 曰余昧?次曰季札。札之贤也,将卒,传付适长,以及季札。念季札为使亡在诸侯未还,余昧卒, 国空,有立者适长也,适长之后,即光之身也。今僚何以当代立乎?吾力弱无助,于掌事之间,非 用有力徒能安吾志。吾虽代立,季子东还,不吾废也。」专诸曰:「何不使近臣从容言于王侧,陈前 王之命,以讽其意,令知国之所归。何须私备剑士,以捐先王之德?」光曰:「僚素贪而恃力,知进 之利,不睹退让。吾故求同忧之士,欲与之并力。惟夫子诠斯义也。」专诸曰:「君言甚露乎,于公 子何意也?」光曰:「不也,此社稷之言也,小人不能奉行,惟委命矣。」专诸曰:「愿公子命之。」 公子光曰:「时未可也。」专诸曰:「凡欲杀人君,必前求其所好。吴王何好?」光曰:「好味。」专诸 曰:「何味所甘?」光曰:「好嗜鱼之炙也。」专诸乃去,从太湖学炙鱼,三月得其味,安坐待公子命 之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 八年 八年,僚遣公子伐楚,大败楚师。因迎故太子建母于郑,郑君送建母珠玉簪珥,欲以解杀建之 九年 九年,吴使光伐楚,拔居巢、钟离。吴所以相攻者,初,楚之边邑胛梁之女与吴边邑处女蚕, 争界上之桑,二家相攻,吴国不胜,遂更相伐,灭吴之边邑。吴怒,故伐楚,取二邑而去。 十二年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伍子胥谓白公胜曰:「平王卒,吾志不悉矣!然楚国有,吾何忧矣? 白公默然不对。伍子胥坐泣于室。 十三年 十三年,春,吴欲因楚葬而伐之,使公子盖余、烛佣以兵围楚,使季札于晋,以观诸侯之变 楚发兵绝吴后,吴兵不得还。于是公子光心动。伍胥知光之见机也,乃说光日:「今吴王伐楚,二弟 将兵,未知吉凶,专诸之事于斯急矣。时不再来不可失也。于是公子见专诸曰:「今二弟伐楚 季子未还,当此之时,不求何获?时不可失。且光真王嗣也。专诸曰:「僚可杀也,母老子弱,弟 伐楚,楚绝其后。方今吴外困于楚,内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也。」 四月,公子光伏甲士于密室中,具酒而请王像。僚白其母曰:「公子光为我具酒来请,期无变 悉乎?母曰:「光心气快怏,常有愧恨之色,不可不慎。王僚乃被棠铁之甲三重,使兵卫陈于道 自宫门至于光家之门,阶席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使坐立侍,皆操长戟交轵。酒酣,公子光佯为足疾 入室裹足,使专诸置鱼肠剑炙鱼中进之。既至王僚前,专诸乃攀炙鱼,因推匕首,立戟交轵倚专 诸胸,胸断臆开,匕首如故,以刺王僚,贯甲达背,王僚既死,左右共杀专诸,众土扰动,公子光 伏其甲士以攻僚众,尽灭之。遂自立,是为吴王阖闾也。乃封专诸之子,拜为客卿。 季札使还至吴,阖闾以位让,季札曰:「苟前君无废,社稷以奉,君也。吾谁怨乎?哀死待生, 以俟天命。非我所乱,立者从之,是前人之道,命哭僚墓,复位而待。 子盖余、烛佣二人将兵遇围于楚者,闻公子光杀王僚自立,乃以兵降楚,楚封之于舒。 阖闾内传第四 阖闾元年 阖闾元年,始任贤使能,施恩行惠,以仁义闻于诸侯。仁未施,恩未行,恐国人不就,诸侯不 信,乃举伍子胥为行人,以客礼事之而与谋国政。阖闾谓子胥曰:「寡人欲强国霸王,何由而可?」 伍子胥膝进垂泪顿首曰:「臣楚国之亡虏也。父兄弃捐,骸骨不葬,魂不血食。蒙罪受辱来归命于大 王,幸不加戮,何敢与政事焉?J阖闾曰:「非夫子,寡人不免于絷御之使;今幸奉一言之教,乃至 于斯。何为中道生进退耶?」子胥曰:「臣闻谋议之臣,何足处于危亡之地,然忧除事定,必不为君 主所亲。」阖闾日:「不然。寡人非子无所尽议,何得让乎?吾国僻远,顾在东南之地,险阻润湿 又有江海之害;君无守御,民无所依;仓库不设,田畴不垦。为之奈何?J子胥良久对曰:「臣闻治
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第四 6 八年 八年,僚遣公子伐楚,大败楚师。因迎故太子建母于郑,郑君送建母珠玉簪珥,欲以解杀建之 过。 九年 九年,吴使光伐楚,拔居巢、钟离。吴所以相攻者,初,楚之边邑胛梁之女与吴边邑处女蚕, 争界上之桑,二家相攻,吴国不胜,遂更相伐,灭吴之边邑。吴怒,故伐楚,取二邑而去。 十二年 十二年,冬,楚平王卒。伍子胥谓白公胜曰:「平王卒,吾志不悉矣!然楚国有,吾何忧矣?」 白公默然不对。伍子胥坐泣于室。 十三年 十三年,春,吴欲因楚葬而伐之,使公子盖余、烛佣以兵围楚,使季札于晋,以观诸侯之变。 楚发兵绝吴后,吴兵不得还。于是公子光心动。伍胥知光之见机也,乃说光曰:「今吴王伐楚,二弟 将兵,未知吉凶,专诸之事于斯急矣。时不再来,不可失也。」于是公子见专诸曰:「今二弟伐楚, 季子未还,当此之时,不求何获?时不可失。且光真王嗣也。」专诸曰:「僚可杀也,母老子弱,弟 伐楚,楚绝其后。方今吴外困于楚,内无骨鲠之臣,是无如我何也。」 四月,公子光伏甲士于窋室中,具酒而请王僚。僚白其母,曰:「公子光为我具酒来请,期无变 悉乎?」母曰:「光心气怏怏,常有愧恨之色,不可不慎。」王僚乃被棠铁之甲三重,使兵卫陈于道, 自宫门至于光家之门,阶席左右皆王僚之亲戚,使坐立侍,皆操长戟交轵。酒酣,公子光佯为足疾, 入窋室裹足,使专诸置鱼肠剑炙鱼中进之。既至王僚前,专诸乃擘炙鱼,因推匕首,立戟交轵倚专 诸胸,胸断臆开,匕首如故,以刺王僚,贯甲达背,王僚既死,左右共杀专诸,众士扰动,公子光 伏其甲士以攻僚众,尽灭之。遂自立,是为吴王阖闾也。乃封专诸之子,拜为客卿。 季札使还至吴,阖闾以位让,季札曰:「苟前君无废,社稷以奉,君也。吾谁怨乎?哀死待生, 以俟天命。非我所乱,立者从之,是前人之道,」命哭僚墓,复位而待。 公子盖余、烛佣二人将兵遇围于楚者,闻公子光杀王僚自立,乃以兵降楚,楚封之于舒。 阖闾内传第四 阖闾元年 阖闾元年,始任贤使能,施恩行惠,以仁义闻于诸侯。仁未施,恩未行,恐国人不就,诸侯不 信,乃举伍子胥为行人,以客礼事之而与谋国政。阖闾谓子胥曰:「寡人欲强国霸王,何由而可?」 伍子胥膝进垂泪顿首曰:「臣楚国之亡虏也。父兄弃捐,骸骨不葬,魂不血食。蒙罪受辱来归命于大 王,幸不加戮,何敢与政事焉?」阖闾曰:「非夫子,寡人不免于絷御之使;今幸奉一言之教,乃至 于斯。何为中道生进退耶?」子胥曰:「臣闻谋议之臣,何足处于危亡之地,然忧除事定,必不为君 主所亲。」阖闾曰:「不然。寡人非子无所尽议,何得让乎?吾国僻远,顾在东南之地,险阻润湿, 又有江海之害;君无守御,民无所依;仓库不设,田畴不垦。为之奈何?」子胥良久对曰:「臣闻治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 国之道,安君理民是其上者。」阖闾曰:「安君治民,其术奈何?J子胥日:「凡欲安君治民,兴霸成 王,从近制远者,必先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库。斯则其术也。」阖闾曰:「善。夫筑城郭 立仓库,因地制宜,岂有天气之数以威邻国者乎?」子胥曰:「有。」阖闾曰:「寡人委计于子。」 子胥乃使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造筑大城。周回四十七里,陆门八,以象天八风,水门八,以 法地八聪。筑小城,周十里,陵门三,不开东面者,欲以绝越明也。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 也。立蛇门者,以象地户也。阖闾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阊门以通天气,因复名之破楚门。欲 东并大越,越在东南,故立蛇门以制敌国。吴在辰,其位龙也,故小城南门上反羽为两鲵繞以象龙 角。越在巳地,其位蛇也,故南大门上有木蛇,北向首内,示越属于吴也 城郭以成,仓库以具,阖闾复使子胥、屈盖余、烛佣习术战骑射御之巧,未有所用,请干将铸 作名剑二枚。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越前来献三枚,阖闾得而宝之,以故使 剑匠作为二枚:一日干将,二曰莫耶。莫耶,干将之妻也。 干将作剑,来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百神临观,天气下降,而金铁 之精不销沦流,于是干将不知其由。莫耶曰:「子以善为剑闻于王使子作剑,三月不成,其有意乎?」 干将曰:「吾不知其理也。」莫耶曰:「夫神物之化,须人而成,今夫子作剑,得无得其人而后成乎?」 干将曰:「昔吾师作冶,金铁之类不销,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至今后世,即山作冶,麻絰萎 服,然后敢铸金于山。今吾作剑不变化者,其若斯耶?」莫耶曰:「师知烁身以成物,吾何难哉! 于是干将妻乃断发剪爪,投于炉中,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裝炭,金铁乃濡。遂以成剑,阳曰干将 阴曰莫耶,阳作龟文,阴作漫理。 干将匿其阳,出其阴而献之。阖闾甚重。既得宝剑,适会鲁使季孙聘于吴,阖闾使掌剑大夫以 莫耶献之。季孙拔剑之,锷中缺者大如黍米。叹臼江美或丶剑也!虽上国之师,何能加之!夫剑之 成也,吴霸;有缺,则亡矣。我虽好之其可受乎2不受而去 阖闾既宝莫耶,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日:「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J吴作钩者甚众。而有人 贪王之重赏也,杀其二子,以血置金,遂成二钩,献于阖闾,诣宫门而求赏。王日:「为钩者众而子 独求赏,何以异于众夫子之钩乎?作钩者曰:吾之作钩也,贪而杀二子,置成二钩。王乃举众 钩以示之:「何者是也?」王钩甚多,形体相类,不知其所在。于是钩师向钩而呼二子之名:「吴鸿, 扈稽,我在于此,王不知汝之神也。」声绝于口,两钩俱飞着父之胸。吴王大惊,日:「嗟乎!寡人 诚负于子。」乃赏百金。遂服而不离身。 六月,欲用兵,会楚之白喜来奔。吴王问子胥曰:「白喜何如人也?」子胥曰:「白喜者,楚白 州犁之孙。平王诛州犁,喜因出奔,闻臣在吴而来也。」阖闾曰:「州犁何罪?」子胥曰:「白州犁 楚之左尹,号日郄宛,事平王,平王幸之,常与尽日而语,袭朝而食。费无忌望而妒之,因谓平王 曰:王爱幸宛,一国所知,何不为酒一至宛家,以示群臣于宛之厚?。平王曰:『善乃具酒于郄 宛之舍。无忌教宛曰:平王甚毅猛而好兵,子必前陈兵堂下、门庭。a宛信其言,因而为之。及平 王往而大惊,曰:『宛何等也?』无忌曰:『殆且有篡杀之忧,王急去之!事未可知。』平王大怒,遂 诛郄宛。诸侯闻之,莫不叹息。喜闻臣在吴,故来。请见之。 阖闾见白喜而问曰:「寡人国僻远,东滨海。侧闻子前人为楚荆之暴怒,费无忌之谗口,不远吾 国而来于斯将何以教寡人?」喜曰:「楚国之失虏,前人无罪,横被暴诛。臣闻大王收伍子胥之穷厄 不远千里故来归命。惟大王赐其死。」阖闾伤之,以为大夫,与谋国事。 吴大夫被离承宴问子胥曰:「何见而信喜?」子胥日:「吾之怨与喜同。子不闻河上歌乎?『同 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胡马望北风而立,越燕向日而煕。 谁不爱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离曰:「君之言外也,岂有内意以决疑乎?j子胥曰:「吾不见 也。」被离曰:「吾观喜之为人,鹰视虎步,专功擅杀之性,不可亲也。」子胥不然其言,与之俱事吴 7
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第四 7 国之道,安君理民是其上者。」阖闾曰:「安君治民,其术奈何?」子胥曰:「凡欲安君治民,兴霸成 王,从近制远者,必先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库。斯则其术也。」阖闾曰:「善。夫筑城郭, 立仓库,因地制宜,岂有天气之数以威邻国者乎?」子胥曰:「有。」阖闾曰:「寡人委计于子。」 子胥乃使相土尝水,象天法地,造筑大城。周回四十七里,陆门八,以象天八风,水门八,以 法地八聪。筑小城,周十里,陵门三,不开东面者,欲以绝越明也。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 也。立蛇门者,以象地户也。阖闾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阊门以通天气,因复名之破楚门。欲 东并大越,越在东南,故立蛇门以制敌国。吴在辰,其位龙也,故小城南门上反羽为两鲵鱙以象龙 角。越在巳地,其位蛇也,故南大门上有木蛇,北向首内,示越属于吴也。 城郭以成,仓库以具,阖闾复使子胥、屈盖余、烛佣习术战骑射御之巧,未有所用,请干将铸 作名剑二枚。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越前来献三枚,阖闾得而宝之,以故使 剑匠作为二枚:一曰干将,二曰莫耶。莫耶,干将之妻也。 干将作剑,来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阴阳同光,百神临观,天气下降,而金铁 之精不销沦流,于是干将不知其由。莫耶曰:「子以善为剑闻于王,使子作剑,三月不成,其有意乎?」 干将曰:「吾不知其理也。」莫耶曰:「夫神物之化,须人而成,今夫子作剑,得无得其人而后成乎?」 干将曰:「昔吾师作冶,金铁之类不销,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至今后世,即山作冶,麻绖葌 服,然后敢铸金于山。今吾作剑不变化者,其若斯耶?」莫耶曰:「师知烁身以成物,吾何难哉!」 于是干将妻乃断发剪爪,投于炉中,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橐装炭,金铁乃濡。遂以成剑,阳曰干将, 阴曰莫耶,阳作龟文,阴作漫理。 干将匿其阳,出其阴而献之。阖闾甚重。既得宝剑,适会鲁使季孙聘于吴,阖闾使掌剑大夫以 莫耶献之。季孙拔剑之,锷中缺者大如黍米。叹曰:「美哉,剑也!虽上国之师,何能加之!夫剑之 成也,吴霸;有缺,则亡矣。我虽好之,其可受乎?」不受而去。 阖闾既宝莫耶,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而有人 贪王之重赏也,杀其二子,以血舋金,遂成二钩,献于阖闾,诣宫门而求赏。王曰:「为钩者众而子 独求赏,何以异于众夫子之钩乎?」作钩者曰:「吾之作钩也,贪而杀二子,舋成二钩。」王乃举众 钩以示之:「何者是也?」王钩甚多,形体相类,不知其所在。于是钩师向钩而呼二子之名:「吴鸿, 扈稽,我在于此,王不知汝之神也。」声绝于口,两钩俱飞着父之胸。吴王大惊,曰:「嗟乎!寡人 诚负于子。」乃赏百金。遂服而不离身。 六月,欲用兵,会楚之白喜来奔。吴王问子胥曰:「白喜何如人也?」子胥曰:「白喜者,楚白 州犁之孙。平王诛州犁,喜因出奔,闻臣在吴而来也。」阖闾曰:「州犁何罪?」子胥曰:「白州犁, 楚之左尹,号曰郄宛,事平王,平王幸之,常与尽日而语,袭朝而食。费无忌望而妒之,因谓平王 曰:『王爱幸宛,一国所知,何不为酒一至宛家,以示群臣于宛之厚?』平王曰:『善,』乃具酒于郄 宛之舍。无忌教宛曰:『平王甚毅猛而好兵,子必前陈兵堂下、门庭。』宛信其言,因而为之。及平 王往而大惊,曰:『宛何等也?』无忌曰:『殆且有篡杀之忧,王急去之!事未可知。』平王大怒,遂 诛郄宛。诸侯闻之,莫不叹息。喜闻臣在吴,故来。请见之。」 阖闾见白喜而问曰:「寡人国僻远,东滨海。侧闻子前人为楚荆之暴怒,费无忌之谗口,不远吾 国而来于斯将何以教寡人?」喜曰:「楚国之失虏,前人无罪,横被暴诛。臣闻大王收伍子胥之穷厄, 不远千里故来归命。惟大王赐其死。」阖闾伤之,以为大夫,与谋国事。 吴大夫被离承宴问子胥曰:「何见而信喜?」子胥曰:「吾之怨与喜同。子不闻河上歌乎?『同 病相怜,同忧相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胡马望北风而立,越燕向日而熙。 谁不爱其所近,悲其所思者乎?」被离曰:「君之言外也,岂有内意以决疑乎?」子胥曰:「吾不见 也。」被离曰:「吾观喜之为人,鹰视虎步,专功擅杀之性,不可亲也。」子胥不然其言,与之俱事吴 王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 阖闾二年 二年,吴王前既杀王僚,又忧庆忌之在邻国,恐合诸侯来伐。问子胥曰:「昔专诸之事,于寡人 厚矣。今闻公子庆忌有计于诸侯,吾食不甘味,卧不安席,以付于子。J 子胥曰:「臣不忠无行,而与大王图王僚于私室之中,今复欲讨其子,恐非皇天之意。」 阖闾曰:「昔武王讨,纣而后杀武庚,周人无怨色。今若斯议,何乃天乎?」 子胥曰:「臣事君王,将遂吴统,又何惧焉?臣之所厚,其人者,细人也。愿从于谋。」 吴王曰:「吾之忧也,其敌有万人之力,岂细人之所能谋乎?」 子胥曰:「其细人之谋事,而有万人之力也。」 王日:「其为何谁?子以言之。」 子胥曰:「姓要名离。臣昔尝见曾折辱壮士椒丘欣也。」 王曰:「辱之奈何?」 子胥曰:「椒丘欣者,东海上人也。为齐王使于吴,过淮津,欲饮马于津。津吏曰:"水中有神 见马即出,以害其马。君勿饮也。』欣曰:『壮士所当,何神敢干?a乃使从者饮马于津,水神果取 其马,马没。椒丘欣大怒,袒裼持剑入水,求神决战?连日乃出,眇其一目。遂之吴,会于友人之 丧。欣恃其与水战之勇也,于友人之丧席而轻傲于士大夫,言辞不逊,有陵人之气。要离与之对坐 合坐不忍其溢于力也,时要离乃挫欣曰:『吾闻勇士之斗也,与日战不移表,与神鬼战者不旋踵,与 人战者不达声。生往死还,不受其辱。今子与神斗于水,亡马失御,又受眇目之病,形残名勇,勇 士所耻。不即丧命于敌而恋其生,犹傲色于我哉a于是椒丘欣卒于诘责,恨怒并发,暝即往攻要离 于是要离席阑至舍,诫其妻曰:我辱勇士椒丘欣于大家之丧,余恨蔚恚,暝必来也,慎无闭吾门。a 至夜,椒丘欣果往。见其门不闭,登其堂不关,入其室不守,放发僵卧,无所惧。欣乃手剑而摔要 离,曰:子有当死之过者三,子知之乎?a离日:不知欣曰:子辱我于大家之众,一死也 归不关闭,二死也;卧不守御,三死也。子有三死之过,欲无得怨。要离曰:P吾无三死之过,子 有三不肖之愧,子知之乎?a欣曰:不知。要离日:P吾辱子于干人之众,子无敢报,一不肖也 入门不咳,登堂无声,二不肖也;前拔子剑,手挫摔吾头,乃敢大言,三不肖也。子有三不肖而威 于我,岂不鄙哉?a于是极丘欣投剑而叹白:吾之勇也,人莫敢眦占者离乃加吾之上,此天下壮 士也。』臣闻要离若斯,诚以闻矣。」 吴王曰:「愿承宴而待焉。」 子胥乃见要离曰:「吴王闻子高义,惟一临之。」乃与子胥见吴王 王曰:『子何为者?J要离曰:「臣国东千里之人,臣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大王有 命,臣敢不尽力!吴王心非子胥进此人,良久默然不言。要离即进曰:「大王患庆忌乎?臣能杀之。」 王曰:「庆忌之勇,世所闻也。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拊膝数百里 吾尝追之于江,驷马驰不及,射之閤接,矢不可中。今子之力不如也。」要离曰:「王有意焉,臣能 杀之。」王曰:「庆忌明智之人,归穷于诸侯,不下诸侯之士。」要离曰:「臣闻安其妻子之乐,不尽 事君之义,非忠也;怀家室之爱,而不除君之患者,非义也。臣诈以负罪岀奔,愿王戮臣妻子,断 臣右手,庆忌必信臣矣。」王曰:「诺。」 要离乃诈得罪出奔,吴王乃取其妻子,焚弃于市。 要离乃奔诸侯而行怨言,以无罪闻于天下。遂如卫,求见庆忌。见曰:「阖闾无道,王子所知 今戮吾妻子,焚之于市,无罪见诛。吴国之事,吾知其情,愿因王子之勇,阖闾可得也。何不与我 东之于吴?」庆忌信其谋 后三月,拣练士卒,遂之吴。将渡江于中流,要离力微,坐与上风,因风势以矛钩其冠,顺 而刺庆忌,庆忌顾而挥之,三摔其头于水中,乃加于膝上,「嘻嘻哉!天下之勇士也!乃敢加兵刃于 我。」左右欲杀之,庆忌止之,曰:「此是天下勇士。岂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土二人哉?」乃诫左右曰 「可令还吴,以旌其忠。」于是庆忌死 要离渡至江陵,愍然不行。从者曰:「君何不行?」要离日:「杀吾妻子,以事吾君,非仁也;
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第四 8 阖闾二年 二年,吴王前既杀王僚,又忧庆忌之在邻国,恐合诸侯来伐。问子胥曰:「昔专诸之事,于寡人 厚矣。今闻公子庆忌有计于诸侯,吾食不甘味,卧不安席,以付于子。」 子胥曰:「臣不忠无行,而与大王图王僚于私室之中,今复欲讨其子,恐非皇天之意。」 阖闾曰:「昔武王讨,纣而后杀武庚,周人无怨色。今若斯议,何乃天乎?」 子胥曰:「臣事君王,将遂吴统,又何惧焉?臣之所厚,其人者,细人也。愿从于谋。」 吴王曰:「吾之忧也,其敌有万人之力,岂细人之所能谋乎?」 子胥曰:「其细人之谋事,而有万人之力也。」 王曰:「其为何谁?子以言之。」 子胥曰:「姓要名离。臣昔尝见曾折辱壮士椒丘欣也。」 王曰:「辱之奈何?」 子胥曰:「椒丘欣者,东海上人也。为齐王使于吴,过淮津,欲饮马于津。津吏曰:『水中有神, 见马即出,以害其马。君勿饮也。』欣曰:『壮士所当,何神敢干?』乃使从者饮马于津,水神果取 其马,马没。椒丘欣大怒,袒裼持剑入水,求神决战?连日乃出,眇其一目。遂之吴,会于友人之 丧。欣恃其与水战之勇也,于友人之丧席而轻傲于士大夫,言辞不逊,有陵人之气。要离与之对坐。 合坐不忍其溢于力也,时要离乃挫欣曰:『吾闻勇士之斗也,与日战不移表,与神鬼战者不旋踵,与 人战者不达声。生往死还,不受其辱。今子与神斗于水,亡马失御,又受眇目之病,形残名勇,勇 士所耻。不即丧命于敌而恋其生,犹傲色于我哉!』于是椒丘欣卒于诘责,恨怒并发,暝即往攻要离。 于是要离席阑至舍,诫其妻曰:『我辱勇士椒丘欣于大家之丧,余恨蔚恚,暝必来也,慎无闭吾门。』 至夜,椒丘欣果往。见其门不闭,登其堂不关,入其室不守,放发僵卧,无所惧。欣乃手剑而捽要 离,曰:『子有当死之过者三,子知之乎?』离曰:『不知。』欣曰:『子辱我于大家之众,一死也; 归不关闭,二死也;卧不守御,三死也。子有三死之过,欲无得怨。』要离曰:『吾无三死之过,子 有三不肖之愧,子知之乎?』欣曰:『不知。』要离曰:『吾辱子于千人之众,子无敢报,一不肖也; 入门不咳,登堂无声,二不肖也;前拔子剑,手挫捽吾头,乃敢大言,三不肖也。子有三不肖而威 于我,岂不鄙哉?』于是椒丘欣投剑而叹曰:『吾之勇也,人莫敢眦占者,离乃加吾之上,此天下壮 士也。』臣闻要离若斯,诚以闻矣。」 吴王曰:「愿承宴而待焉。」 子胥乃见要离曰:「吴王闻子高义,惟一临之。」乃与子胥见吴王。 王曰:『子何为者?」要离曰:「臣国东千里之人,臣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大王有 命,臣敢不尽力!」吴王心非子胥进此人,良久默然不言。要离即进曰:「大王患庆忌乎?臣能杀之。」 王曰:「庆忌之勇,世所闻也。筋骨果劲,万人莫当。走追奔兽,手接飞鸟,骨腾肉飞,拊膝数百里。 吾尝追之于江,驷马驰不及,射之闇接,矢不可中。今子之力不如也。」要离曰:「王有意焉,臣能 杀之。」王曰:「庆忌明智之人,归穷于诸侯,不下诸侯之士。」要离曰:「臣闻安其妻子之乐,不尽 事君之义,非忠也;怀家室之爱,而不除君之患者,非义也。臣诈以负罪出奔,愿王戮臣妻子,断 臣右手,庆忌必信臣矣。」王曰:「诺。」 要离乃诈得罪出奔,吴王乃取其妻子,焚弃于市。 要离乃奔诸侯而行怨言,以无罪闻于天下。遂如卫,求见庆忌。见曰:「阖闾无道,王子所知。 今戮吾妻子,焚之于市,无罪见诛。吴国之事,吾知其情,愿因王子之勇,阖闾可得也。何不与我 东之于吴?」庆忌信其谋。 后三月,拣练士卒,遂之吴。将渡江于中流,要离力微,坐与上风,因风势以矛钩其冠,顺风 而刺庆忌,庆忌顾而挥之,三捽其头于水中,乃加于膝上,「嘻嘻哉!天下之勇士也!乃敢加兵刃于 我。」左右欲杀之,庆忌止之,曰:「此是天下勇士。岂可一日而杀天下勇士二人哉?」乃诫左右曰: 「可令还吴,以旌其忠。」于是庆忌死。 要离渡至江陵,愍然不行。从者曰:「君何不行?」要离曰:「杀吾妻子,以事吾君,非仁也;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 为新君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也。重其死,不贵无义。今吾贪生弃行,非义也。夫人有三恶以立于世 吾何面目以视天下之士?」言讫遂投身于江,未绝,从者出之。要离曰:「吾宁能不死乎?」从者曰 君且勿死,以俟爵禄。J要离乃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阖闾三年 年,吴将欲伐楚,未行。伍子胥、白喜相谓曰:「吾等为王养士,画其策谋,有利于国,而王 故伐楚。出其令,托而无兴师之意,奈何?」有顷,吴王问子胥、白喜曰:「寡人欲出兵于二子,何 如?」子胥、白喜对曰:「臣愿用命。」吴王內计二子皆怨楚,深恐以兵往破灭而已。登台向南风而 啸,有顷而叹,群臣莫有晓王意者。子胥深知王之不定,乃荐孙子于王 孙子者,名武,吴人也,善为兵法。辟隐深居,世人莫知其能。胥乃明知鉴辩,知孙子可以折 冲销敌,乃一旦与吴王论兵,七荐孙子。吴王曰:子胥托言进士,欲以自纳 而召孙子,问以兵法,每陈一篇,王不知口之称善。其意大悦。问曰:「兵法宁可以小试耶?」 孙子日:可,可以小试于后宫之女。王日:诺孙子日:「得大王宠姬二人以为军队长,各将一 队。」令三百人皆被甲兜鍪,操剑盾而立,告以军法,随鼓进退,左右回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 鼓皆振,二鼓操进,三鼓为战形。』于是宫女皆掩口而笑。孙子乃亲自操枹击鼓,三令五申,其笑如 故。孙子顾视诸女,连笑不止。孙子大怒,两目忽张,声如骇虎,发上冲冠,项旁绝缨。顾谓执法 曰:「取鈇锧。」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既以约束,三令五申,卒不却行,土之 过也。军法如何?」执法曰:「斩!武乃令斩队长二人,即吴王之宠姬也。吴王登台观望,正见斩 二爱姬,驰使下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宜勿斩之。」孙子曰:「臣 既已受命为将,将法在军,君虽有令,臣不受之孙子复捐鼓之,当左右进退,回旋规矩,不敢瞬 目,二队寂然无敢顾者。于是乃报吴王,日:兵已整齐,愿王观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犹无难矣 而可以定天下。吴王忽然不悦,曰红寡人知子善用兵,虽可以霸,然而无所施也。将军罢兵就舍 寡人不愿。」孙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实 子胥谏曰:「臣闻,兵者凶事,不可空试。故为兵者/诛伐不行,兵道不明。今大王虔心思士 欲兴兵戈以诛暴楚,以霸天下而威诸侯。非孙武之将,而谁能涉淮瑜泗,越千里而战者乎?」于是 吴王大悦,因鸣鼓会军,集而攻楚。孙子为将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盖余、烛佣。谋欲入郢,孙 武曰:「民劳,未可,恃也。」 楚闻吴使孙子、伍子胥、白喜为将,楚国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费无忌谗杀伍奢、白州犁,而 吴侵境,不绝于寇,楚国群臣有一朝之患。于是司马成乃谓子常曰:「太傅伍奢,左尹白州犁,邦人 莫知其罪,君与王谋诛之,流谤于国,至于今日,其言不绝,诚惑之。盖闻仁者杀人以掩谤者,犹 弗为也。今子杀人以兴谤于国,不亦异乎?夫费无忌,楚之谗口,民莫知其过。今无辜杀三贤士 以结怨于吴,内伤忠臣之心,外为邻国所笑。且郄伍之家,出奔于吴,吴新有伍员、白喜,秉威锐 志,结雠于楚。故强敌之兵,日骇楚国,有事,子即危矣。夫智者除谗以自安,愚者受佞以自亡。 今子受谗,国以危矣。」子常曰:「是曩之罪也,敢不图之,九月,子常与昭王共诛费无忌,遂灭其 族,国人乃谤止 吴王有女滕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会蒸鱼,王前尝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忘 久生。」乃自杀。阖闾痛之,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金鼎玉杯、银樽珠 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中,令万民随而观之,还使男女与鹤俱λ羡门,因发机以掩之 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 湛卢之剑,恶阖闾之无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 楚昭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于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风湖子而问曰:「寡人卧觉而得宝剑, 不知其名,是何剑也?」风湖子曰:「此谓湛卢之剑。」昭王曰:「何以言之?」风湖子曰:「臣闻吴 王得越所献宝剑三枚:一日鱼肠,二曰盘郢,三曰湛卢。鱼肠之剑,已用杀吴王僚也;盘郢以送其 死女;今湛卢入楚也。」昭王曰:「湛卢所以去者何也?」风湖子曰:「臣闻越王元常使欧冶子造剑五
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第四 9 为新君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也。重其死,不贵无义。今吾贪生弃行,非义也。夫人有三恶以立于世, 吾何面目以视天下之士?」言讫遂投身于江,未绝,从者出之。要离曰:「吾宁能不死乎?」从者曰: 「君且勿死,以俟爵禄。」要离乃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阖闾三年 三年,吴将欲伐楚,未行。伍子胥、白喜相谓曰:「吾等为王养士,画其策谋,有利于国,而王 故伐楚。出其令,托而无兴师之意,奈何?」有顷,吴王问子胥、白喜曰:「寡人欲出兵于二子,何 如?」子胥、白喜对曰:「臣愿用命。」吴王内计二子皆怨楚,深恐以兵往破灭而已。登台向南风而 啸,有顷而叹,群臣莫有晓王意者。子胥深知王之不定,乃荐孙子于王。 孙子者,名武,吴人也,善为兵法。辟隐深居,世人莫知其能。胥乃明知鉴辩,知孙子可以折 冲销敌,乃一旦与吴王论兵,七荐孙子。吴王曰:子胥托言进士,欲以自纳。 而召孙子,问以兵法,每陈一篇,王不知口之称善。其意大悦。问曰:「兵法宁可以小试耶?」 孙子曰:「可,可以小试于后宫之女。」王曰:「诺。」孙子曰:「得大王宠姬二人以为军队长,各将一 队。」令三百人皆被甲兜鍪,操剑盾而立,告以军法,随鼓进退,左右回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 鼓皆振,二鼓操进,三鼓为战形。」于是宫女皆掩口而笑。孙子乃亲自操枹击鼓,三令五申,其笑如 故。孙子顾视诸女,连笑不止。孙子大怒,两目忽张,声如骇虎,发上冲冠,项旁绝缨。顾谓执法 曰:「取鈇锧。」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既以约束,三令五申,卒不却行,士之 过也。军法如何?」执法曰:「斩!」武乃令斩队长二人,即吴王之宠姬也。吴王登台观望,正见斩 二爱姬,驰使下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宜勿斩之。」孙子曰:「臣 既已受命为将,将法在军,君虽有令,臣不受之。」孙子复撝鼓之,当左右进退,回旋规矩,不敢瞬 目,二队寂然无敢顾者。于是乃报吴王,曰:「兵已整齐,愿王观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犹无难矣, 而可以定天下。」吴王忽然不悦,曰:「寡人知子善用兵,虽可以霸,然而无所施也。将军罢兵就舍, 寡人不愿。」孙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实。」 子胥谏曰:「臣闻,兵者凶事,不可空试。故为兵者,诛伐不行,兵道不明。今大王虔心思士, 欲兴兵戈以诛暴楚,以霸天下而威诸侯,非孙武之将,而谁能涉淮踰泗,越千里而战者乎?」于是 吴王大悦,因鸣鼓会军,集而攻楚。孙子为将,拔舒,杀吴亡将二公子盖余、烛佣。谋欲入郢,孙 武曰:「民劳,未可,恃也。」 楚闻吴使孙子、伍子胥、白喜为将,楚国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费无忌谗杀伍奢、白州犁,而 吴侵境,不绝于寇,楚国群臣有一朝之患。于是司马成乃谓子常曰:「太傅伍奢,左尹白州犁,邦人 莫知其罪,君与王谋诛之,流谤于国,至于今日,其言不绝,诚惑之。盖闻仁者杀人以掩谤者,犹 弗为也。今子杀人以兴谤于国,不亦异乎?夫费无忌,楚之谗口,民莫知其过。今无辜杀三贤士, 以结怨于吴,内伤忠臣之心,外为邻国所笑。且郄伍之家,出奔于吴,吴新有伍员、白喜,秉威锐 志,结雠于楚。故强敌之兵,日骇楚国,有事,子即危矣。夫智者除谗以自安,愚者受佞以自亡。 今子受谗,国以危矣。」子常曰:「是曩之罪也,敢不图之,」九月,子常与昭王共诛费无忌,遂灭其 族,国人乃谤止。 吴王有女滕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会蒸鱼,王前尝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忘 久生。」乃自杀。阖闾痛之,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金鼎玉杯、银樽珠 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中,令万民随而观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机以掩之。 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 湛卢之剑,恶阖闾之无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 楚昭王卧而寤得吴王湛卢之剑于床。昭王不知其故,乃召风湖子而问曰:「寡人卧觉而得宝剑, 不知其名,是何剑也?」风湖子曰:「此谓湛卢之剑。」昭王曰:「何以言之?」风湖子曰:「臣闻吴 王得越所献宝剑三枚:一曰鱼肠,二曰盘郢,三曰湛卢。鱼肠之剑,已用杀吴王僚也;盘郢以送其 死女;今湛卢入楚也。」昭王曰:「湛卢所以去者何也?」风湖子曰:「臣闻越王元常使欧冶子造剑五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第四 枚以示薛烛,烛对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故阖闾以杀王僚。口 名盘郢,亦曰豪曹,不法之物,无益于人。a故以送死。『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 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然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出,故去无道以就有道。』今 吴王无道,杀君谋楚,故湛卢入楚。昭王曰:「其直几何?」风湖子曰:「臣闻此剑在越之时,客有 酬其直者: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烛对曰:『赤堇之山已令无云,若 耶之溪深而莫测,群臣上天,欧冶死矣。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宝,而况有市之乡 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悦,遂以为宝。 阖闾闻楚得湛卢之剑,因斯发怒,遂使孙武、伍胥、白喜伐楚。子胥阴令宣言于楚曰:「楚用子 期为将,吾即得而杀之;子常用兵,吾即去之。楚闻之,因用子常,退子期。吴拔六与潜二邑 阖闾五年 五年,吴王以越不从伐楚,南伐越。越王元常曰:「吴不信前日之盟,弃贡赐之国,而灭其交亲。」 闾不然其言,遂伐,破槁里。 阖闾六年 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伐吴,报潜、六之役。吴使伍胥、孙武击之,围于豫章。吴王曰:「吾 欲乘危入楚都而破其郢,不得入郢,二子何功?」于是围楚师于豫章,大破之。遂围巢,克之,获 楚公子繁以归为质 闾九年 九年,吴王谓子胥、孙武日:「始子言郢不可入,今果何如?二将日:「夫战,借胜以成其威 非常胜之道。吴王曰:「何谓也?仁将曰:「楚之为兵,天下强敌也。今臣与之争锋,十亡一存, 而王入郢者,天也,臣不敢必。」吴王曰:「吾欲复击楚,奈何而有功?」伍胥、孙武曰:「囊瓦者, 贪而多过于诸侯,而唐、蔡怨之。王必伐,得唐、蔡,何怨?/二将曰:「昔蔡昭公朝于楚,有美裘 二枚,善佩二枚,各以一枚献之昭王。王服之以临朝昭公自服一枚。子常欲之,昭公不与,子常 年留之,不使归国。唐成公朝楚,有二文马,子常欲之,公不与,亦三年止之。唐成相与谋从成 公从者,请马以赎成公,饮从者酒,醉之,窃马而献子常,常乃遣成公归国。群臣诽谤曰:『君以一 马之故,三年自囚,愿赏窃马之功。于是成公常思报楚,君臣未尝绝口。蔡人闻之,固请献裘佩于 子常,蔡侯得归。如晋告诉,以子元与太子质而请伐楚。故曰得唐、蔡而可伐楚。」 吴王于是使使谓唐、蔡曰:「楚为无道,虐杀忠良,侵食诸侯,困辱二君,寡人欲举兵伐楚,愿 君有谋。唐侯使其子干为质于吴,三国合谋伐楚。舍兵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水为阵。子常遂 济汉而阵,自小别山至于大别山。三不利,自知不可进,欲奔亡。史皇曰:「今子常无故与王共杀忠 臣三人,天祸来下,王之所致。J子常不应。 十月,楚二师阵于柏举。阖闾之弟夫概晨起请于阖闾曰:「子常不仁,贪而少恩,其臣下莫有死 志,追之,必破矣。阖闾不许。夫概曰:「所谓臣行其志,不待命者,其谓此也。」遂以其部五千人 击子常。大败走,奔郑,楚师大乱,吴师乘之,遂破楚众。楚人未济汉,会楚人食,吴因奔而击破 之雍滞。五战,径至于郢。 王追于吴寇,出固将亡,与妹季芊出河濉之间。楚大夫尹固与王同舟而去 吴师遂入郢,求昭王,王涉濉,济江,入于云中。暮宿,群盗攻之,以戈击王头,大夫尹固隐 王,以背受之,中肩。王惧,奔郧。大夫钟建负季芊以从。 郧公辛得昭王大喜,欲还之,其弟怀怒曰:「昭王是我雠也!欲杀之。谓其兄辛曰:「昔平王杀 我父,吾杀其子,不亦可乎?J辛曰:「君讨其臣,敢雠之者?夫乘人之祸,非仁也;灭宗废祀,非 孝也;动无令名,非智也。」怀怒不解。辛阴与其季弟巢以王奔随 吴兵逐之,谓随君曰:「周之子孙在汉水上者,楚灭之。谓天报其祸,加罚于楚,君何宝之?周 10
吴越春秋 阖闾内传第四 10 枚以示薛烛,烛对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故阖闾以杀王僚。『一 名盘郢,亦曰豪曹,不法之物,无益于人。』故以送死。『一名湛卢,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寄气托 灵,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折冲拒敌。然人君有逆理之谋,其剑即出,故去无道以就有道。』今 吴王无道,杀君谋楚,故湛卢入楚。」昭王曰:「其直几何?」风湖子曰:「臣闻此剑在越之时,客有 酬其直者:有市之乡三十,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二。是其一也。薛烛对曰:『赤堇之山已令无云,若 耶之溪深而莫测,群臣上天,欧冶死矣。虽倾城量金,珠玉盈河,犹不能得此宝,而况有市之乡, 骏马千匹,万户之都,何足言也?』」昭王大悦,遂以为宝。 阖闾闻楚得湛卢之剑,因斯发怒,遂使孙武、伍胥、白喜伐楚。子胥阴令宣言于楚曰:「楚用子 期为将,吾即得而杀之;子常用兵,吾即去之。楚闻之,因用子常,退子期。吴拔六与潜二邑。 阖闾五年 五年,吴王以越不从伐楚,南伐越。越王元常曰:「吴不信前日之盟,弃贡赐之国,而灭其交亲。」 阖闾不然其言,遂伐,破檇里。 阖闾六年 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伐吴,报潜、六之役。吴使伍胥、孙武击之,围于豫章。吴王曰:「吾 欲乘危入楚都而破其郢,不得入郢,二子何功?」于是围楚师于豫章,大破之。遂围巢,克之,获 楚公子繁以归为质。 阖闾九年 九年,吴王谓子胥、孙武曰:「始子言郢不可入,今果何如?」二将曰:「夫战,借胜以成其威, 非常胜之道。」吴王曰:「何谓也?」二将曰:「楚之为兵,天下强敌也。今臣与之争锋,十亡一存, 而王入郢者,天也,臣不敢必。」吴王曰:「吾欲复击楚,奈何而有功?」伍胥、孙武曰:「囊瓦者, 贪而多过于诸侯,而唐、蔡怨之。王必伐,得唐、蔡,何怨?」二将曰:「昔蔡昭公朝于楚,有美裘 二枚,善佩二枚,各以一枚献之昭王。王服之以临朝。昭公自服一枚。子常欲之,昭公不与,子常 三年留之,不使归国。唐成公朝楚,有二文马,子常欲之,公不与,亦三年止之。唐成相与谋从成 公从者,请马以赎成公,饮从者酒,醉之,窃马而献子常,常乃遣成公归国。群臣诽谤曰:『君以一 马之故,三年自囚,愿赏窃马之功。』于是成公常思报楚,君臣未尝绝口。蔡人闻之,固请献裘佩于 子常,蔡侯得归。如晋告诉,以子元与太子质而请伐楚。故曰得唐、蔡而可伐楚。」 吴王于是使使谓唐、蔡曰:「楚为无道,虐杀忠良,侵食诸侯,困辱二君,寡人欲举兵伐楚,愿 二君有谋。唐侯使其子干为质于吴,三国合谋伐楚。舍兵于淮汭,自豫章与楚夹汉水为阵。子常遂 济汉而阵,自小别山至于大别山。三不利,自知不可进,欲奔亡。史皇曰:「今子常无故与王共杀忠 臣三人,天祸来下,王之所致。」子常不应。 十月,楚二师阵于柏举。阖闾之弟夫概晨起请于阖闾曰:「子常不仁,贪而少恩,其臣下莫有死 志,追之,必破矣。阖闾不许。夫概曰:「所谓臣行其志,不待命者,其谓此也。」遂以其部五千人 击子常。大败走,奔郑,楚师大乱,吴师乘之,遂破楚众。楚人未济汉,会楚人食,吴因奔而击破 之雍滞。五战,径至于郢。 王追于吴寇,出固将亡,与妹季芊出河濉之间。楚大夫尹固与王同舟而去。 吴师遂入郢,求昭王,王涉濉,济江,入于云中。暮宿,群盗攻之,以戈击王头,大夫尹固隐 王,以背受之,中肩。王惧,奔郧。大夫钟建负季芊以从。 郧公辛得昭王大喜,欲还之,其弟怀怒曰:「昭王是我雠也!」欲杀之。谓其兄辛曰:「昔平王杀 我父,吾杀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讨其臣,敢雠之者?夫乘人之祸,非仁也;灭宗废祀,非 孝也;动无令名,非智也。」怀怒不解。辛阴与其季弟巢以王奔随。 吴兵逐之,谓随君曰:「周之子孙在汉水上者,楚灭之。谓天报其祸,加罚于楚,君何宝之?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