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与社会统治 再论《启蒙辩证法》对权力的批判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张双利) 导论:《启蒙辩证法》与对社会权力的批判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的思想发展史上有着关 节点性的意义。与批判理论的早期思想相比,它代表着批判理论的第一次重要 理论转型,该著表明批判理论已经从早期的实践哲学的立场明确地转向了对启 蒙理性的内在批判:与批判理论的后来发展相比较,它又是一个重要的参照对象, 哈贝马斯和霍耐特等都以之为参照来进一步探索批判理论的新道路。如果说哈贝 马斯在《现代性的晢学话语》中只是明确地指出了他和霍克海默、阿多诺在对待 现代性的立场上根本不同1,那么霍耐特在《权力的批判》和《破碎的社会世界 社会哲学文集》则更加具体地阐发了《启蒙辩证法》在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 论发展史上的思想地位2。他不仅明确地指出了《启蒙辩证法》的内在理论缺陷, 还仔细地分析了哈贝马斯对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理论框架的超越,并同时预示 了自己的理论的下一步走向。 霍耐特强调,批判理论的根本使命是对社会杈力的批判,而《启蒙辩证法》 恰恰在对社会权力的批判上有着显著的缺陷,它把社会统治理解为人统治自然的 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衍生物,只能看到强制性的社会统治,无法理解另 种以社会共识为基础的社会统治。因此,它在根本上无力把握“社会的那种社 会性的组织方式”3。“社会劳动(批判理论的历史哲学此后一直把注意力片面地 集中在它身上),在从规范上受到重新评价的过程中被解释为那种最初的支配自 然的活动,并在一定程度上被阐释为通向那种专制的法西斯主义暴力统治的文 明崩溃过程的起点。《启蒙辩证法》描写的是从对自然过程的那种工具性支配的 人类历史步伐中产生的心理和社会影响。社会统治的诸种形式,如今看起来似乎 干脆是统治自然的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衍生物;而在以比喻的方式与被 工具化了的自然的类比中,屈从于社会统治的主体被视为被动的牺牲者。这种 历史哲学的基本模式也没有留下任何在概念上对社会的社会性组织形式进行正 确评价的可能性,因为它从总体上把社会的内部过程理解为对种种针对自然的 支配程式的模仿。”4 我们该怎样看待霍耐特对《启蒙辩证法》的这一评价?更进一步地说,我 们究竟该怎样理解《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要回答这些 问题,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具体地理解《启蒙辩证法》为什么会把社会统治理解 A Jurgen Habermas, The Philosophical Discourse of Modernity,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1995,p106-131. 2参见霍耐特,《权力的批判一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iF, Fll Axel Honneth, The Fragmented World of the Social: Essays in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5 3霍耐特,《权力的批判一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第95页 霍耐特,《权力的批判一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第95-96页
1 启蒙与社会统治 ----- 再论《启蒙辩证法》对权力的批判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 张双利) 导论:《启蒙辩证法》与对社会权力的批判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的思想发展史上有着关 节点性的意义。与批判理论的早期思想相比, 它代表着批判理论的第一次重要 理论转型, 该著表明批判理论已经从早期的实践哲学的立场明确地转向了对启 蒙理性的内在批判;与批判理论的后来发展相比较,它又是一个重要的参照对象, 哈贝马斯和霍耐特等都以之为参照来进一步探索批判理论的新道路。如果说哈贝 马斯在《现代性的哲学话语》中只是明确地指出了他和霍克海默、阿多诺在对待 现代性的立场上根本不同1,那么霍耐特在《权力的批判》和《破碎的社会世界 ─社会哲学文集》则更加具体地阐发了《启蒙辩证法》在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 论发展史上的思想地位2。他不仅明确地指出了《启蒙辩证法》的内在理论缺陷, 还仔细地分析了哈贝马斯对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理论框架的超越, 并同时预示 了自己的理论的下一步走向。 霍耐特强调,批判理论的根本使命是对社会权力的批判,而《启蒙辩证法》 恰恰在对社会权力的批判上有着显著的缺陷,它把社会统治理解为人统治自然的 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衍生物,只能看到强制性的社会统治,无法理解另一 种以社会共识为基础的社会统治。因此, 它在根本上无力把握“社会的那种社 会性的组织方式”3。“社会劳动(批判理论的历史哲学此后一直把注意力片面地 集中在它身上),在从规范上受到重新评价的过程中被解释为那种最初的支配自 然的活动, 并在一定程度上被阐释为通向那种专制的法西斯主义暴力统治的文 明崩溃过程的起点。《启蒙辩证法》描写的是从对自然过程的那种工具性支配的 人类历史步伐中产生的心理和社会影响。社会统治的诸种形式,如今看起来似乎 干脆是统治自然的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衍生物; 而在以比喻的方式与被 工具化了的自然的类比中, 屈从于社会统治的主体被视为被动的牺牲者。这种 历史哲学的基本模式也没有留下任何在概念上对社会的社会性组织形式进行正 确评价的可能性, 因为它从总体上把社会的内部过程理解为对种种针对自然的 支配程式的模仿。”4 我们该怎样看待霍耐特对《启蒙辩证法》的这一评价?更进一步地说, 我 们究竟该怎样理解《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要回答这些 问题,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具体地理解《启蒙辩证法》为什么会把社会统治理解 1 参见 Jurgen Habermas, The Philosophical Discourse of Modernity,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 1995, p106-131. 2 参见霍耐特,《权力的批判─ 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 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和 Axel Honneth, The Fragmented World of the Social: Essays in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5. 3霍耐特, 《权力的批判─ 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 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第 95 页。 4霍耐特, 《权力的批判─ 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 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第 95-96 页
为统治自然的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延伸。对此,霍耐特给出的回答是: 这是由于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受制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的框架(尽管已对它进 行了颠倒,把历史理解为“倒退的人类起源”5),把劳动当作是唯一的社会行 动。本文则将进一步指出,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理论上的这种选择,更有深层次 的原因。他们不是不自觉地受制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的理论框架,而是极自 觉地选择了从自我保存的理性出发来理解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权力关系。在 《启蒙辩证法》中,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思想上所经历的 三个环节:先是直面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现状,并透过该现状而洞见 到启蒙理性已受到了严重的残害。接着是去进一步地追问,在启蒙的历史进程中 启蒙理性何以会受到如此的残害。在这个环节上,他们特别提到了社会权力对于 启蒙理性的制约,恰恰是由于启蒙理性必然地受到如此的制约,它丢掉了否定性、 背离了“有规定的否定”( determinate negation)的道路,变成了以总体性自居 的自我保存的理性( the reason of self- preservation)。最后则是对该自我保存理 性的充分阐发。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强调,自我保存理性的真实意义就是资本主义 条件下的社会统治。这种自我保存的理性被具体地实现为以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 系为中介的人与自然之间的支配关系。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这种 权力关系不仅仅体现在社会劳动关系中,而且也必然地体现在集权统治中。霍 耐特在《权力的批判》(第一部分第二章)6中对第三个环节进行了充分的阐发。 为此,本文将主要对前两个环节进行解析,以便尽可能地勾勒出《启蒙辩证法》 在权力批判问题上的独特思路。 沿着这个思路,我们也将对《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发展史上的地位有 更加深入的领会。从一方面看,从阿多诺到哈贝马斯和霍耐特的理论发展的意义 在于理论框架的转型,即,从社会劳动的一元论转向交往行动和工具性行动的两 元论,再到社会行动的多元论。霍耐特在《破碎的社会世界一社会哲学文集》 中对此有直接的论述7。但从另外一个方面看,这种理论上的转型实际上也是在 回应《启蒙辩证法》对于启蒙理性的另一个维度的呼唤。真正重要的差别只在于, 阿多诺认为我们只有通过否定才能让启蒙理性的这另一个维度得到呈现,而哈贝 马斯和霍耐特则坚定地主张走“内在的批判”( immanent critique)的道路。 启蒙与社会统治的难题 在《启蒙辩证法》的开篇之初,两位作者直接提出了整本书致力于解决的难 题一启蒙的自我毁灭。透过他们对启蒙的自我毁灭趋势的洞见,我们可以看到 他们真正关注的其实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社会统治状况。也就是说,资本主义 条件下的社会统治及其内在根源才是该著的核心关注。 启蒙的自我毁灭的趋势 关于启蒙的自我毁灭,两位作者首先指出,启蒙就其原初意义而言意味着 5霍耐特,《权力的批判一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36 6霍耐特,《权力的批判一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第31-55页。 7 JL Axel Honneth, The Fragmented World of the Social: Essays in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5, p92-120
2 为统治自然的那种支配活动在社会内部的延伸。对此, 霍耐特给出的回答是: 这是由于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受制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的框架(尽管已对它进 行了颠倒, 把历史理解为“倒退的人类起源”5), 把劳动当作是唯一的社会行 动。本文则将进一步指出,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理论上的这种选择,更有深层次 的原因。他们不是不自觉地受制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的理论框架,而是极自 觉地选择了从自我保存的理性出发来理解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权力关系。在 《启蒙辩证法》中, 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思想上所经历的 三个环节: 先是直面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现状, 并透过该现状而洞见 到启蒙理性已受到了严重的残害。接着是去进一步地追问,在启蒙的历史进程中 启蒙理性何以会受到如此的残害。在这个环节上,他们特别提到了社会权力对于 启蒙理性的制约,恰恰是由于启蒙理性必然地受到如此的制约,它丢掉了否定性、 背离了“有规定的否定”(determinate negation)的道路,变成了以总体性自居 的自我保存的理性(the reason of self-preservation)。最后则是对该自我保存理 性的充分阐发。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强调,自我保存理性的真实意义就是资本主义 条件下的社会统治。这种自我保存的理性被具体地实现为以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 系为中介的人与自然之间的支配关系。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这种 权力关系不仅仅体现在社会劳动关系中, 而且也必然地体现在集权统治中。霍 耐特在《权力的批判》(第一部分第二章)6中对第三个环节进行了充分的阐发。 为此,本文将主要对前两个环节进行解析,以便尽可能地勾勒出《启蒙辩证法》 在权力批判问题上的独特思路。 沿着这个思路, 我们也将对《启蒙辩证法》在批判理论发展史上的地位有 更加深入的领会。从一方面看,从阿多诺到哈贝马斯和霍耐特的理论发展的意义 在于理论框架的转型,即,从社会劳动的一元论转向交往行动和工具性行动的两 元论, 再到社会行动的多元论。霍耐特在《破碎的社会世界─社会哲学文集》 中对此有直接的论述7。但从另外一个方面看,这种理论上的转型实际上也是在 回应《启蒙辩证法》对于启蒙理性的另一个维度的呼唤。真正重要的差别只在于, 阿多诺认为我们只有通过否定才能让启蒙理性的这另一个维度得到呈现,而哈贝 马斯和霍耐特则坚定地主张走“内在的批判”(immanent critique)的道路。 一、 启蒙与社会统治的难题 在《启蒙辩证法》的开篇之初,两位作者直接提出了整本书致力于解决的难 题─启蒙的自我毁灭。透过他们对启蒙的自我毁灭趋势的洞见, 我们可以看到 他们真正关注的其实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社会统治状况。也就是说, 资本主义 条件下的社会统治及其内在根源才是该著的核心关注。 1, 启蒙的自我毁灭的趋势 关于启蒙的自我毁灭, 两位作者首先指出, 启蒙就其原初意义而言意味着 5霍耐特, 《权力的批判─ 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 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第 36 页。 6 霍耐特,《权力的批判─ 批判社会理论反思的几个阶段》, 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 第 31-55 页。 7 参见 Axel Honneth, The Fragmented World of the Social: Essays in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1995, p92-120
对权力的瓦解,即,同时取消自然对人的统治和人对人的统治。从人和自然之 间的关系来看,启蒙旨在把人从对自然的畏惧中解脱出来,使人能够坦然与自 然共处,成为自己的生活的主人。它的具体展开就是对自然的“去魅”。“启蒙 的任务就是对世界进行去魅。它想驱逐神话,用知识来破除各种幻象。”8也就 是说,启蒙是要通过用知识驱逐神话来消除人们对自然的畏惧 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来看,该去魅的过程又同时意味着使人摆脱强权和财 富的统治、让人凭借着自己的理性成为生活的主人。为了凸显启蒙的这一层内涵 他们特地在文中引用了培根的一段演说词:“人类的主权肯定是深藏在知识之中 的。在知识里面蕴藏着许多东西,这些东西是帝王们用它们的财宝所不能买、 用他们的军队所不能指挥的。他们的情报总得不到关于这些东西的信息,他们的 海员和探险家也不能驶向这些东西的生长之地。现在我们是一方面在各种意见中 统治着自然,另一方面又在真实的需求中受着自然的奴役。如果我们在发明方 面能够接受它的引导,那我们也就能够在行动中引领它了。”9这段话强调,知 识无法被强权和财富所垄断,因此它不仅能够使人摆脱自然的奴役,而且还能同 时摆脱强权和财富的奴役。 紧接着他们又进一步指出,这一启蒙事业的实际展开却带来了一种新形式下 的双重统治,它同时既是人对自然的统治又是人对人的统治。“培根所设想的人 的知性与事物的本性之间的‘幸福相配’是一个权力性的关系:人的理智在征服 了迷信之后要统治这个被去魅了的自然。知识就是权力,它无论是在对万物进 行奴役的方面、还是在无条件地遵从掌控着它的这个世界上的主人方面,都不 知道有任何界限。…技术是这种知识的本质。它并不打算生产概念或图像、或求 知的快乐本身,而只生产方法、对他人的劳动的剥削和资本。”10这段话告诉 我们,启蒙并没有带来对权力的消解,而只是使权力的形式发生了变化。从人 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看,去魅并没有消解掉人与自然的权力关系,只是使这一关 系表面上发生了颠倒:以前是人屈服于自然的威胁,现在是人凭借知识(它带 来的技术工具)实现了对自然的奴役。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看,知识和技术并没 有瓦解掉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而是使这种权力关系具有了民主的形式。权力 的根据不再是出身,因此掌控着权力的一方不再是国王和贵族,任何人都可以 通过掌握技术而成为新的权力的掌管者。 在此基础上他们做出判断,这意味着启蒙走向了自我毁灭。“人类试图从自 然那里所学到的就是怎样利用自然来同时实现对自然和人本身的全面统治。其他 的任何一切都毫无意义。启蒙对自己采取了冷酷无情的态度,它已经彻底根除掉 了对自己的自知。思想只有这样残害自己才能够足够强硬,才能够粉碎神话。”1 这段文字明确指出,启蒙的自我毁灭包含着两个层次的内涵:一方面它意味着启 蒙最终带来了对人的全面统治。这也就是说,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中真正存在 着的权力关系不仅有人对自然的统治和人与人之间的阶级统治。在这两层权力关 8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 9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 10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 11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
3 对权力的瓦解, 即,同时取消自然对人的统治和人对人的统治。从人和自然之 间的关系来看, 启蒙旨在把人从对自然的畏惧中解脱出来, 使人能够坦然与自 然共处, 成为自己的生活的主人。它的具体展开就是对自然的“去魅”。“启蒙 的任务就是对世界进行去魅。它想驱逐神话, 用知识来破除各种幻象。”8也就 是说,启蒙是要通过用知识驱逐神话来消除人们对自然的畏惧。 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来看, 该去魅的过程又同时意味着使人摆脱强权和财 富的统治、让人凭借着自己的理性成为生活的主人。为了凸显启蒙的这一层内涵, 他们特地在文中引用了培根的一段演说词:“人类的主权肯定是深藏在知识之中 的。在知识里面蕴藏着许多东西, 这些东西是帝王们用它们的财宝所不能买、 用他们的军队所不能指挥的。他们的情报总得不到关于这些东西的信息,他们的 海员和探险家也不能驶向这些东西的生长之地。现在我们是一方面在各种意见中 统治着自然, 另一方面又在真实的需求中受着自然的奴役。如果我们在发明方 面能够接受它的引导, 那我们也就能够在行动中引领它了。”9 这段话强调,知 识无法被强权和财富所垄断,因此它不仅能够使人摆脱自然的奴役,而且还能同 时摆脱强权和财富的奴役。 紧接着他们又进一步指出,这一启蒙事业的实际展开却带来了一种新形式下 的双重统治,它同时既是人对自然的统治又是人对人的统治。“培根所设想的人 的知性与事物的本性之间的‘幸福相配’是一个权力性的关系:人的理智在征服 了迷信之后要统治这个被去魅了的自然。知识就是权力, 它无论是在对万物进 行奴役的方面、还是在无条件地遵从掌控着它的这个世界上的主人方面, 都不 知道有任何界限。⋯⋯技术是这种知识的本质。它并不打算生产概念或图像、或求 知的快乐本身, 而只生产方法、对他人的劳动的剥削和资本。”10 这段话告诉 我们, 启蒙并没有带来对权力的消解,而只是使权力的形式发生了变化。 从人 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看, 去魅并没有消解掉人与自然的权力关系,只是使这一关 系表面上发生了颠倒:以前是人屈服于自然的威胁, 现在是人凭借知识(它带 来的技术工具)实现了对自然的奴役。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看,知识和技术并没 有瓦解掉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而是使这种权力关系具有了民主的形式。权力 的根据不再是出身, 因此掌控着权力的一方不再是国王和贵族,任何人都可以 通过掌握技术而成为新的权力的掌管者。 在此基础上他们做出判断,这意味着启蒙走向了自我毁灭。“人类试图从自 然那里所学到的就是怎样利用自然来同时实现对自然和人本身的全面统治。其他 的任何一切都毫无意义。启蒙对自己采取了冷酷无情的态度,它已经彻底根除掉 了对自己的自知。思想只有这样残害自己才能够足够强硬,才能够粉碎神话。”11 这段文字明确指出,启蒙的自我毁灭包含着两个层次的内涵:一方面它意味着启 蒙最终带来了对人的全面统治。这也就是说, 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中真正存在 着的权力关系不仅有人对自然的统治和人与人之间的阶级统治。在这两层权力关 8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 9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 10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 11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
系的背后,是来自于自然的强制性的力量对于人的全面统治。更明确地说启蒙所 带来的残酷现实是,自然对于人的统治现在是借助于我们自己来实现的。另 方面,启蒙的自我毁灭还同时意味着启蒙完全丧失了自我反思的能力。正因为 它缺乏自我反思,以为可以通过对自然的全面掌控来彻底粉碎神话,它才会带 来对人的全面统治。概括地说,启蒙的自我毁灭就是指启蒙原本以取消统治性 的权力为目的,最终却成就了权力、带来了对人的全面统治 2,启蒙的自我毁灭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 那么,启蒙的自我毁灭对于现代社会中的人们又意味着什么?在霍克海默和 阿多诺看来,它意味着现代人的生活不是自由的实现,而是自由的反面。现代人 生活在高度的社会强制之下。关于这一社会现实,他们在著作中特别地揭示出了 它的自相矛盾的性质。 方面,现代人是已经觉醒了的主体。我们的主体地位是相对于作为客体的 自然世界而言的,是人类所经历的整个启蒙的过程(即,对世界进行去魅的过 程)的结果。回溯人类的启蒙的历史,我们看到在这个道路上我们已经经历了 史诗的神话、哲学和现代科学等三个环节。经过这三个环节,对自然世界的去魅 已经完成。一方面,我们先后去除了世界背后的神灵鬼怪和普遍哲学概念,使 得整个世界成为彻底平面化的事实性的世界,没有了意义。另一方面,这个无 限丰富的世界又被还原为单一的主体的对象,被还原为可被主体的同一的逻辑 所把握的量的世界,没有了质的内容。相对于这个被去魅之后的世界,人是世 界的主体。在人和这个世界之间,是支配性的权力关系 在此基础之上,两位作者又进一步指出如果从人与世界之间的支配性的权 力关系的角度看,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主体的觉醒过程实际上在史诗的神话的环 就已经开始了,因为在史诗的神话中所展开的就已经是神与世界之间的这种总 体性的权力关系。“以把权力当作是所有的关系的原则为代价,主体觉醒了。 就像自最早的对荷马的批判以来,理性一直指出的那样,面对着这样一种权力理 性的统一性,神和人之间的区别可以被忽略不计。”12在这个意义上,《启蒙辩 证法》强调,史诗阶段的神话已经是启蒙。 另一方面,我们作为觉醒了的主体,又把自己置于了被全面统治的状态。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进一步指出,我们之所以能够把自然做成一个可被充分把握和 全面支配的对象世界、并因此而被确证为主体,是因为我们实际上是以命运的 必然性( fated necessity为原则来理解整个世界的。也就是说,我们就像在神 话中一样,把世界理解为某个已经发生了的过程的不断重复。因此,我们虽然 似乎已经完成了反神话的任务,但实际上是在用神话的要素来反对神话。“启蒙 用来反对神话想象的原则,即,内在性的原则,就是把每一个事件都解释成 是重复,实际上是神话本身的原则。”13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启蒙又跌入了 神话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我们来说,这不仅意味着我们无法在思想中把握 世界的丰富性和流动性,它同时更意味着社会强制。“不只是质在我们的思想中 12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5-6 13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8
4 系的背后,是来自于自然的强制性的力量对于人的全面统治。更明确地说启蒙所 带来的残酷现实是, 自然对于人的统治现在是借助于我们自己来实现的。另一 方面, 启蒙的自我毁灭还同时意味着启蒙完全丧失了自我反思的能力。正因为 它缺乏自我反思,以为可以通过对自然的全面掌控来彻底粉碎神话, 它才会带 来对人的全面统治。 概括地说,启蒙的自我毁灭就是指启蒙原本以取消统治性 的权力为目的,最终却成就了权力、带来了对人的全面统治。 2, 启蒙的自我毁灭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 那么,启蒙的自我毁灭对于现代社会中的人们又意味着什么?在霍克海默和 阿多诺看来,它意味着现代人的生活不是自由的实现,而是自由的反面。现代人 生活在高度的社会强制之下。关于这一社会现实,他们在著作中特别地揭示出了 它的自相矛盾的性质。 一方面,现代人是已经觉醒了的主体。我们的主体地位是相对于作为客体的 自然世界而言的,是人类所经历的整个启蒙的过程(即, 对世界进行去魅的过 程)的结果。回溯人类的启蒙的历史, 我们看到在这个道路上我们已经经历了 史诗的神话、哲学和现代科学等三个环节。经过这三个环节,对自然世界的去魅 已经完成。一方面, 我们先后去除了世界背后的神灵鬼怪和普遍哲学概念,使 得整个世界成为彻底平面化的事实性的世界, 没有了意义。另一方面, 这个无 限丰富的世界又被还原为单一的主体的对象, 被还原为可被主体的同一的逻辑 所把握的量的世界, 没有了质的内容。相对于这个被去魅之后的世界, 人是世 界的主体。在人和这个世界之间, 是支配性的权力关系。 在此基础之上, 两位作者又进一步指出如果从人与世界之间的支配性的权 力关系的角度看,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主体的觉醒过程实际上在史诗的神话的环节 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在史诗的神话中所展开的就已经是神与世界之间的这种总 体性的权力关系。 “以把权力当作是所有的关系的原则为代价, 主体觉醒了。 就像自最早的对荷马的批判以来,理性一直指出的那样,面对着这样一种权力理 性的统一性,神和人之间的区别可以被忽略不计。”12 在这个意义上,《启蒙辩 证法》强调,史诗阶段的神话已经是启蒙。 另一方面,我们作为觉醒了的主体, 又把自己置于了被全面统治的状态。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进一步指出,我们之所以能够把自然做成一个可被充分把握和 全面支配的对象世界、并因此而被确证为主体, 是因为我们实际上是以命运的 必然性(fated necessity)为原则来理解整个世界的。也就是说, 我们就像在神 话中一样,把世界理解为某个已经发生了的过程的不断重复。因此, 我们虽然 似乎已经完成了反神话的任务, 但实际上是在用神话的要素来反对神话。“启蒙 用来反对神话想象的原则, 即, 内在性的原则, 就是把每一个事件都解释成 是重复, 实际上是神话本身的原则。”13 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 启蒙又跌入了 神话。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我们来说, 这不仅意味着我们无法在思想中把握 世界的丰富性和流动性, 它同时更意味着社会强制。“不只是质在我们的思想中 12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5-6. 13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8
被瓦解,而且人也被迫进入了一种实际的一致的状态。市场的好处是不问出身, 但我们为此也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就是,我们因不同的出身而具有的各种不 同的可能性都被进行了重新塑造,以使之适应商品的生产。每个人都被赋予了 一个独特的自我、与所有他人不同,而这却只是为了确保我们最终能够被变成 完全同样的。又因为自我永远都不会与那个同一的模子正相匹配,所以在整个自 由主义的时期启蒙都对社会强制持同情的态度。被操纵的集体的同一性就来源于 对每一个个体的否定和它对于那种能够使人们成为个体的社会的蔑视。那种‘帮 ( horde)的说法,我们在希特勒的青年组织中间肯定能看到这种说法,并不代 表着倒退到古老的野蛮主义,而是压抑性的‘平等’的胜利,它意味着权利的 平等已经倒退为平等地施加于每个人身上的错误。”14 这段话明确地指出了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独特性。与前资本主义社 会相比,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一方面依然存在着一方对另一方的统治,即,前文 中所提到的掌控着生产工具的一方对劳动者的一方的统治。但与此同时,这种社 会统治又具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是它获得了民主的形式,市场不问出身,任 何人都可以“平等”地进入其中。另一是它同时具有了普遍的形式,无论是统治 的一方、还是被统治的一方都要服从于统一的抽象的逻辑。借用马克思的语言来 说,就是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同时又具有普遍的物化的形式。霍克海默和 阿多诺还进一步指出,这种普遍的形式意味着对个体性的全面瓦解。按照取消个 体性的逻辑,它与法西斯主义阶段的集权统治内在一致。也就是说,法西斯主 义的集权统治是对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固有残酷性的直接体现。 论述至此,《启蒙辩证法》的思想意图就清楚明白了。该著所针对的正是资 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伴随着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转变,这种 社会统治的残酷性正日益彰显、不容回避。其中的主题文章《论启蒙的概念》就 旨在揭示导致这种形式的社会统治的内在根源。沿着这个方向进行追问,两位 作者首先指出资本主义条件下的这种社会统治表明启蒙已经走向了自我毁灭的 困境。在此基础之上,他们要进一步探索驱动着启蒙的事业走向自我毀灭的深 层原因,他们分别在两个层次上揭示出了启蒙走向自我毁灭的原因。首先是社会 杈力的介入。由于社会权力的介入,人们在启蒙的过程中逐渐丢掉了启蒙的真精 神,即,“有规定的否定”( determinate negation)。其次是自我保存理性的 工具性。一旦思想被去除了“有规定的否定”的向度,它就仅仅只是一种自我保 存的工具。这种自我保存的工具一方面成就了人的主体地位,另一方面也带来了 人的自我否定。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前者(即,人类的主体地位)被具体实现为 内在于资本主义劳动分工体系之中的社会统治,后者(即,人的自我否定)则 体现为普遍的自我异化。在垄断资本主义的阶段,普遍的自我异化又被表达为直 接的解或间接的社会强制(即,法西斯主义或文化工业)。 、社会权力对启蒙的制约 在前文的论述中我们曾经提到,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我们在启蒙的道路 上先后经历了史诗的神话、哲学和现代科学三个主要环节。在进一步反思启蒙走 向自我毁灭的根源时他们又强调指出,在所有这些环节之上启蒙一直都受到了社 会权力的制约。正是由于这一层制约,启蒙没能真正走上“有规定的否定”的道 14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9
5 被瓦解,而且人也被迫进入了一种实际的一致的状态。市场的好处是不问出身, 但我们为此也付出了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我们因不同的出身而具有的各种不 同的可能性都被进行了重新塑造, 以使之适应商品的生产。每个人都被赋予了 一个独特的自我、与所有他人不同, 而这却只是为了确保我们最终能够被变成 完全同样的。又因为自我永远都不会与那个同一的模子正相匹配,所以在整个自 由主义的时期启蒙都对社会强制持同情的态度。被操纵的集体的同一性就来源于 对每一个个体的否定和它对于那种能够使人们成为个体的社会的蔑视。那种‘帮’ (horde)的说法, 我们在希特勒的青年组织中间肯定能看到这种说法,并不代 表着倒退到古老的野蛮主义,而是压抑性的‘平等’的胜利, 它意味着权利的 平等已经倒退为平等地施加于每个人身上的错误。”14 这段话明确地指出了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独特性。与前资本主义社 会相比,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一方面依然存在着一方对另一方的统治, 即, 前文 中所提到的掌控着生产工具的一方对劳动者的一方的统治。但与此同时,这种社 会统治又具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是它获得了民主的形式, 市场不问出身, 任 何人都可以“平等”地进入其中。另一是它同时具有了普遍的形式,无论是统治 的一方、还是被统治的一方都要服从于统一的抽象的逻辑。借用马克思的语言来 说,就是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同时又具有普遍的物化的形式。霍克海默和 阿多诺还进一步指出,这种普遍的形式意味着对个体性的全面瓦解。按照取消个 体性的逻辑, 它与法西斯主义阶段的集权统治内在一致。也就是说, 法西斯主 义的集权统治是对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的固有残酷性的直接体现。 论述至此,《启蒙辩证法》的思想意图就清楚明白了。该著所针对的正是资 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统治。伴随着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转变, 这种 社会统治的残酷性正日益彰显、不容回避。其中的主题文章《论启蒙的概念》就 旨在揭示导致这种形式的社会统治的内在根源。沿着这个方向进行追问, 两位 作者首先指出资本主义条件下的这种社会统治表明启蒙已经走向了自我毁灭的 困境。在此基础之上, 他们要进一步探索驱动着启蒙的事业走向自我毁灭的深 层原因, 他们分别在两个层次上揭示出了启蒙走向自我毁灭的原因。首先是社会 权力的介入。由于社会权力的介入,人们在启蒙的过程中逐渐丢掉了启蒙的真精 神, 即,“有规定的否定” (determinate negation)。其次是自我保存理性的 工具性。一旦思想被去除了“有规定的否定”的向度,它就仅仅只是一种自我保 存的工具。这种自我保存的工具一方面成就了人的主体地位,另一方面也带来了 人的自我否定。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前者(即,人类的主体地位)被具体实现为 内在于资本主义劳动分工体系之中的社会统治, 后者(即, 人的自我否定)则 体现为普遍的自我异化。在垄断资本主义的阶段,普遍的自我异化又被表达为直 接的解或间接的社会强制(即,法西斯主义或文化工业)。 二、 社会权力对启蒙的制约 在前文的论述中我们曾经提到,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认为我们在启蒙的道路 上先后经历了史诗的神话、哲学和现代科学三个主要环节。在进一步反思启蒙走 向自我毁灭的根源时他们又强调指出,在所有这些环节之上启蒙一直都受到了社 会权力的制约。正是由于这一层制约,启蒙没能真正走上“有规定的否定”的道 14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9
路,而是沦为了社会统治的工具 1,社会权力制约下的启蒙:从象征到符号 首先是神话的环节。《启蒙辩证法》指出,对于有历史记载的人类文明来说, 它从最早的神话的环节开始就受到了社会权力的制约。“当语言刚开始进入历史 真正能掌握它的人就是祭司和巫师。任何敢于面对象征( symbols)的人都会落 入这些尘世中的强权者们的掌控之中,这些强权者们是由社会所任命的专门的神 职人员,他们以非尘世的权力的名义在尘世中获得了对于他人的这种掌控权。”15 这段话首先涉及到了一个重要的概念一象征。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著作中 指出,象征是神话的语言,它同时具有两方面的功能:一是以象形的方式直接记 录自然,另一是对过去发生的这个绝对不可理解的事件进行解释。象征的这两重 功能直接地对应着神话的双重规定性:“神话试图汇报、命名、说出起源一但它 因此也试图解说、记录、解释。这一趋势随着对神话的记录和收集得到了加强。 16即,神话的意义在于它一头连着自然,是对某个发生了的自然事件的直接 汇报;另一头又连着我们,表达着我们对该事件的解释。但面对着自然的绝对 超越性,它在进行解释时所能够采取的唯一方式就是重复:“自我-重复的自然 是象征的核心:一个实体或一个事件被认作是永恒的,因为它在象征的伪装之下 被一次又一次地重新上演。”17这也就是说,通过象征人们勉强对那绝对超越于 我们的自然进行了某种理解,把自然理解为同一个过程的永恒不断地重复。经由 如此的理解,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被实现为人自觉地服从自然,更准确地说,就 是人服从于内在于自然之中的命运必然性 在此基础上,两位作者在这里还特别揭示出了象征的另一层重要规定性,即 它同时还与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密切相关。一方面,它必须以人与人之间的 既有的权力关系为前提;另一方面它又必然会使该权力关系因为它而获得新的形 式。就前者而言,我们看到此时的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有固定社会秩序的阶段, 人群中的一部分人是特权者,他们垄断着与神沟通的事务,人群中的其他人则负 责处理世俗的事务。正是在这种以特权为特征的分工关系中,神话的语言才得 以产生。就后者而言,我们看到原先具有特权的祭司和巫师们现在借助于象征性 的神话语言使自己的权力具有了普遍性的形式,相对于群体中的每个成员来说, 他们的命令成为了普遍性的规范(norm)。也就是说,象征不仅带来了人对于自 然的自觉服从,而且还使这种自觉服从实际上被落实为全部成员对于特权者的命 令的服从。特权者与其他成员之间的统治关系不再仅仅以暴力为基础,特权者手 中的权力同时具有了普遍的形式 为了强调象征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之间所起到 的重要联接作用,《启蒙辩证法》进一步指出:“象征成为了对于人造的崇拜对象 ( the fetish)的表达。它们原本所表示的是自然的重复,后者在后来则一直被 显示为是社会强制的永恒性,社会强制成为象征所代表的真正内容。那种在固定 的图像( image)中被对象化了的令人畏惧的力量现在成为了关于特权者们的巩 固的权力的符号(sign)。”18这也就是说,由于社会权力的制约,象征的意义 15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5 16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5 17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2 18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6 路,而是沦为了社会统治的工具。 1, 社会权力制约下的启蒙:从象征到符号 首先是神话的环节。《启蒙辩证法》指出,对于有历史记载的人类文明来说, 它从最早的神话的环节开始就受到了社会权力的制约。“当语言刚开始进入历史, 真正能掌握它的人就是祭司和巫师。任何敢于面对象征(symbols)的人都会落 入这些尘世中的强权者们的掌控之中,这些强权者们是由社会所任命的专门的神 职人员,他们以非尘世的权力的名义在尘世中获得了对于他人的这种掌控权。”15 这段话首先涉及到了一个重要的概念 ─象征。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著作中 指出,象征是神话的语言,它同时具有两方面的功能:一是以象形的方式直接记 录自然,另一是对过去发生的这个绝对不可理解的事件进行解释。象征的这两重 功能直接地对应着神话的双重规定性:“神话试图汇报、命名、说出起源─ 但它 因此也试图解说、记录、解释。这一趋势随着对神话的记录和收集得到了加强。” 16 即, 神话的意义在于它一头连着自然, 是对某个发生了的自然事件的直接 汇报; 另一头又连着我们, 表达着我们对该事件的解释。但面对着自然的绝对 超越性, 它在进行解释时所能够采取的唯一方式就是重复:“自我-重复的自然 是象征的核心:一个实体或一个事件被认作是永恒的,因为它在象征的伪装之下 被一次又一次地重新上演。”17 这也就是说,通过象征人们勉强对那绝对超越于 我们的自然进行了某种理解,把自然理解为同一个过程的永恒不断地重复。经由 如此的理解,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被实现为人自觉地服从自然,更准确地说,就 是人服从于内在于自然之中的命运必然性。 在此基础上,两位作者在这里还特别揭示出了象征的另一层重要规定性,即, 它同时还与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密切相关。一方面, 它必须以人与人之间的 既有的权力关系为前提;另一方面它又必然会使该权力关系因为它而获得新的形 式。就前者而言,我们看到此时的人类文明已经进入了有固定社会秩序的阶段, 人群中的一部分人是特权者,他们垄断着与神沟通的事务,人群中的其他人则负 责处理世俗的事务。正是在这种以特权为特征的分工关系中, 神话的语言才得 以产生。就后者而言,我们看到原先具有特权的祭司和巫师们现在借助于象征性 的神话语言使自己的权力具有了普遍性的形式,相对于群体中的每个成员来说, 他们的命令成为了普遍性的规范(norm)。也就是说,象征不仅带来了人对于自 然的自觉服从,而且还使这种自觉服从实际上被落实为全部成员对于特权者的命 令的服从。特权者与其他成员之间的统治关系不再仅仅以暴力为基础,特权者手 中的权力同时具有了普遍的形式。 为了强调象征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之间所起到 的重要联接作用,《启蒙辩证法》进一步指出:“象征成为了对于人造的崇拜对象 (the fetish)的表达。它们原本所表示的是自然的重复, 后者在后来则一直被 显示为是社会强制的永恒性,社会强制成为象征所代表的真正内容。那种在固定 的图像(image)中被对象化了的令人畏惧的力量现在成为了关于特权者们的巩 固的权力的符号(sign)。”18 这也就是说, 由于社会权力的制约, 象征的意义 15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5. 16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5. 17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2. 18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不仅在于表达人对于自然的畏惧和服从,而且更重要的表达人对于特权者们所代 表的普遍的社会力量的畏惧和服从。通过象征,社会和权力达到了统一,特权 者对其他成员的统治被实现为个别成员对整个集体的服从。 其次是哲学和现代科学的环节。关于这个从神话到哲学和现代科学的发展过 程,如果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来看它显然是一个反神话的过程,因为对自然 的去魅在此过程中得到了日益深入地展开。伴随着该去魅的过程,象征所具有的 象形的功能被逐渐剔除干净,象征被转变成了纯粹的数学符号。但如果从人和人 之间的权力关系看,我们就会发现它又在继续着神话的逻辑,人们借助于普遍的 哲学概念和抽象的数学符号,依然在守护社会与权力的统一、守护少数掌权者的 权力所具有的普遍的性质。 在晢学的环节上,一方面是哲学的概念依赖于语言的普遍交往的功能获得 了普遍性,另一方面人们又用普遍的哲学概念来守护既定的社会秩序的普遍性 和既定的社会权力的普遍的性质。“通过声称具有普遍的有效性,哲学概念把它 们为之辩护的既定的社会状况提升到了真正的现实的地位,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就是用这些哲学概念来表达世界的。正如维科所言,这些哲学概念起源于雅典 的集市中。它们同样忠实地反映物理学的规律、自由公民间的平等和女人、孩子、 奴隶的低级地位。语言本身作为市民社会中人们的交往的工具获得了普遍性,它 又进一步赋予了它所表达的内容(即,社会统治的现状)以普遍性。”19从这 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到,与神话的环节相比较,此时的世界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 化。一方面,语言不再被少数的特权者所垄断,具有了普遍的交往的功能。另 方面,在面对世界时,人们不再是仅仅重复着某个单一的过去的事件,而是敢 于直面丰富的、多样的生活,运用人的理性来找到其背后的根据。由于这两方面 的变化,人们似乎己经被从对自然的崇拜中解脱了出来,转而把世界的根据放 在人的语言和概念中。但在发生这些变化的同时,不变的却是对既定的社会权力 的守护。普遍的哲学概念所带来的是对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的永恒化,因此它依 然没有摆脱社会权力的制约,依然在表达着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的固定性和统治 者手中的社会权力的排他性。如果说在神话的环节,人们是通过崇拜由特权者们 所刻画出来的自然本身而崇拜由这些特权者们所规定的社会秩序,那么在哲学的 环节,人们就是通过承认这些哲学概念的普遍性来认同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 在现代科学的环节上,人们则进一步用中立性的科学语言取代了普遍性的哲 学概念。从表面上看,这意味着人们放弃了对于既定的社会权力关系的自觉辩护, 但实际上它却是对排他性的社会权力的最有力的辩护。“一般的概念作为增强语 言的社会权力的工具将随着语言的社会权力的日益增强而越发显得多余,科学的 语言最后彻底终结了所有这些一般的概念。对于既定的社会关系的自觉的辩护缺 少一种暗示性的力量,这种暗示性的力量来自于人造的崇拜对象( the fetish)的 令人畏惧的力量。集体和权力的统一现今在语言的内容所必然具有的一般性中暴 露了自身,无论这种语言是形而上学的还是科学的。形而上学的辩护通过概念与 现实之间的不相一致至少还暴露了既定的社会秩序的非正义性。科学语言的公正 性则剥夺了无权者们使自己被社会听到的力量,它为既定的社会秩序提供了关于 自身的中立的符号。这种中立性要比形而上学还形而上学。”20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6 e9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6 20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7
7 不仅在于表达人对于自然的畏惧和服从,而且更重要的表达人对于特权者们所代 表的普遍的社会力量的畏惧和服从。通过象征, 社会和权力达到了统一, 特权 者对其他成员的统治被实现为个别成员对整个集体的服从。 其次是哲学和现代科学的环节。关于这个从神话到哲学和现代科学的发展过 程,如果从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来看它显然是一个反神话的过程, 因为对自然 的去魅在此过程中得到了日益深入地展开。伴随着该去魅的过程,象征所具有的 象形的功能被逐渐剔除干净,象征被转变成了纯粹的数学符号。但如果从人和人 之间的权力关系看,我们就会发现它又在继续着神话的逻辑,人们借助于普遍的 哲学概念和抽象的数学符号,依然在守护社会与权力的统一、守护少数掌权者的 权力所具有的普遍的性质。 在哲学的环节上, 一方面是哲学的概念依赖于语言的普遍交往的功能获得 了普遍性, 另一方面人们又用普遍的哲学概念来守护既定的社会秩序的普遍性 和既定的社会权力的普遍的性质。“通过声称具有普遍的有效性,哲学概念把它 们为之辩护的既定的社会状况提升到了真正的现实的地位,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就是用这些哲学概念来表达世界的。正如维科所言, 这些哲学概念起源于雅典 的集市中。它们同样忠实地反映物理学的规律、自由公民间的平等和女人、孩子、 奴隶的低级地位。语言本身作为市民社会中人们的交往的工具获得了普遍性,它 又进一步赋予了它所表达的内容(即, 社会统治的现状)以普遍性。”19 从这 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到,与神话的环节相比较,此时的世界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 化。一方面, 语言不再被少数的特权者所垄断, 具有了普遍的交往的功能。另 一方面,在面对世界时,人们不再是仅仅重复着某个单一的过去的事件,而是敢 于直面丰富的、多样的生活,运用人的理性来找到其背后的根据。由于这两方面 的变化,人们似乎已经被从对自然的崇拜中解脱了出来, 转而把世界的根据放 在人的语言和概念中。但在发生这些变化的同时,不变的却是对既定的社会权力 的守护。普遍的哲学概念所带来的是对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的永恒化,因此它依 然没有摆脱社会权力的制约,依然在表达着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的固定性和统治 者手中的社会权力的排他性。如果说在神话的环节,人们是通过崇拜由特权者们 所刻画出来的自然本身而崇拜由这些特权者们所规定的社会秩序,那么在哲学的 环节,人们就是通过承认这些哲学概念的普遍性来认同既定的社会统治关系。 在现代科学的环节上,人们则进一步用中立性的科学语言取代了普遍性的哲 学概念。从表面上看,这意味着人们放弃了对于既定的社会权力关系的自觉辩护, 但实际上它却是对排他性的社会权力的最有力的辩护。“一般的概念作为增强语 言的社会权力的工具将随着语言的社会权力的日益增强而越发显得多余,科学的 语言最后彻底终结了所有这些一般的概念。对于既定的社会关系的自觉的辩护缺 少一种暗示性的力量,这种暗示性的力量来自于人造的崇拜对象(the fetish)的 令人畏惧的力量。集体和权力的统一现今在语言的内容所必然具有的一般性中暴 露了自身,无论这种语言是形而上学的还是科学的。形而上学的辩护通过概念与 现实之间的不相一致至少还暴露了既定的社会秩序的非正义性。科学语言的公正 性则剥夺了无权者们使自己被社会听到的力量,它为既定的社会秩序提供了关于 自身的中立的符号。这种中立性要比形而上学还形而上学。”20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6. 19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6. 20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7
这段文字主要揭示了发生在现代科学的环节上的两个主要变化。首先,它代 表着人们再一次把注意力转向对象世界本身,希望通过诉诸于对象世界来寻找 生活的依据。出自于反对中世纪的社会权力关系的需要,科学强调其是关于对 象世界本身的符号。于是,就像神话阶段的象征语言一样,它可以再一次地借助 于人造的崇拜对象( the fetish)所具有的令人畏惧和服从的力量。其次,科学的 语言具有所谓的中立性。更进一步地说,这种中立性实际上来源于一种绝对的排 他性。此时的语言不仅是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的媒介,而且就其内容来说还有齐 性的特点,任何不同的声音都已被排除干净。但在这双重变化的前提之下 科学与现代社会中的社会权力之间的关系却依然是一样的。科学通过诉诸于对象 世界本身来表达现代社会中的统治关系,通过这种表达,既定的社会秩序获得了 人造的崇拜对象( the fetish)的性质,既定的社会权力也获得了绝对的排他性 于是,在科学语言中社会和权力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通过这样的梳理,我们看到启蒙在它的整个历程中一直都受到了社会权力 的制约。在它的每一个环节之上,启蒙的最终结果都是支撑起社会和权力之间 的高度一致,使社会统治获得普遍的形式。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进一步指出,启蒙 与社会权力之间的这种相互纠缠的关系也必然地使启蒙本身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使它丧失掉了“有规定的否定”的维度,无法对它与社会权力之间的关系进行反 有规定的否定”之维的丧失 针对着启蒙与社会权力之间的这种相互纠缠关系,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 启蒙原本具有着双重维度,一方面它走的是“唯名论”的道路,另一方面它对 于自己的这一思想道路的内在限度又有着明确的自知。后者在犹太教的传统和黑 格尔的哲学中都有明确的体现。这两者合在一起,启蒙所打开的实际上是一条 “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但在实际的文明进程中,由于社会权力的制约,启 蒙最终却为了社会权力的普遍性和排他性而丢掉了“有规定的否定”的维度,成 为了一种以“总体性”自居的理性 A,启蒙的真精神:“有规定的否定”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曾多次提到,启蒙所采取的是一种 唯名论( nominalism)的立场21(P2,17,47)。简单地说,这就意味着在从神话 到晢学和现代科学的发展过程中,启蒙一直致力于通过达到关于世界的普遍概 念或一般规律来理解和把握世界。但重要的是,这一具有唯名论倾向的思想努力 同时还包含着对于自身的内在局限性的自知,即,我们知道仅仅凭借着这些普 遍概念或一般规律永远无法同时也把握住生活中的那些具体的特殊内容。换言之 这就意味着我们知道沿着唯名论的道路永远无法在某个特定的环节上达到关于 世界的全部真理。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这份清醒的自知在犹太教的传统中得 到了很好的保存。“犹太教绝不容忍任何可能完全消除掉有朽者们的绝望处境的 语词的存在。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格地禁止人们把错误认作上帝、把有限 认作无限、把谎言认作真理之上。”22在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看来,在通往真理的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 p17, P47 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21 D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2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7
8 这段文字主要揭示了发生在现代科学的环节上的两个主要变化。首先,它代 表着人们再一次把注意力转向对象世界本身, 希望通过诉诸于对象世界来寻找 生活的依据。 出自于反对中世纪的社会权力关系的需要,科学强调其是关于对 象世界本身的符号。于是,就像神话阶段的象征语言一样,它可以再一次地借助 于人造的崇拜对象(the fetish)所具有的令人畏惧和服从的力量。其次,科学的 语言具有所谓的中立性。更进一步地说,这种中立性实际上来源于一种绝对的排 他性。此时的语言不仅是人们之间的普遍交往的媒介,而且就其内容来说还有齐 一性的特点, 任何不同的声音都已被排除干净。但在这双重变化的前提之下, 科学与现代社会中的社会权力之间的关系却依然是一样的。科学通过诉诸于对象 世界本身来表达现代社会中的统治关系,通过这种表达,既定的社会秩序获得了 人造的崇拜对象(the fetish)的性质, 既定的社会权力也获得了绝对的排他性。 于是,在科学语言中社会和权力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通过这样的梳理, 我们看到启蒙在它的整个历程中一直都受到了社会权力 的制约。在它的每一个环节之上, 启蒙的最终结果都是支撑起社会和权力之间 的高度一致,使社会统治获得普遍的形式。霍克海默和阿多诺进一步指出,启蒙 与社会权力之间的这种相互纠缠的关系也必然地使启蒙本身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使它丧失掉了“有规定的否定”的维度,无法对它与社会权力之间的关系进行反 思。 2, “有规定的否定”之维的丧失 针对着启蒙与社会权力之间的这种相互纠缠关系,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 启蒙原本具有着双重维度, 一方面它走的是“唯名论”的道路,另一方面它对 于自己的这一思想道路的内在限度又有着明确的自知。后者在犹太教的传统和黑 格尔的哲学中都有明确的体现。这两者合在一起, 启蒙所打开的实际上是一条 “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但在实际的文明进程中, 由于社会权力的制约, 启 蒙最终却为了社会权力的普遍性和排他性而丢掉了“有规定的否定”的维度, 成 为了一种以“总体性”自居的理性。 A, 启蒙的真精神:“有规定的否定”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中曾多次提到, 启蒙所采取的是一种 唯名论(nominalism)的立场21(P2, 17, 47)。简单地说, 这就意味着在从神话 到哲学和现代科学的发展过程中, 启蒙一直致力于通过达到关于世界的普遍概 念或一般规律来理解和把握世界。但重要的是,这一具有唯名论倾向的思想努力 同时还包含着对于自身的内在局限性的自知, 即, 我们知道仅仅凭借着这些普 遍概念或一般规律永远无法同时也把握住生活中的那些具体的特殊内容。换言之, 这就意味着我们知道沿着唯名论的道路永远无法在某个特定的环节上达到关于 世界的全部真理。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指出,这份清醒的自知在犹太教的传统中得 到了很好的保存。“犹太教绝不容忍任何可能完全消除掉有朽者们的绝望处境的 语词的存在。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格地禁止人们把错误认作上帝、把有限 认作无限、把谎言认作真理之上。”22 在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看来,在通往真理的 21 参见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p17, p47. 22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7
道路上,犹太教的难能可贵之处就集中地体现在她禁止人们直接言说上帝,这表 达着对于人的思想的有限性的高度自觉。犹太教的传统告诉我们,我们只有通过 直面人的思想的有限性,才有可能触动和改变生活中的非义、向救赎的道路敞开。 更进一步地说,启蒙理性对于自己的有限性的自觉又不能停留于一个一般性 的判断,真正重要的是把思想的每一步进展都具体地接纳下来并同时照亮它的局 限性。这样的一条思想道路就是“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不像天主教的严格 主义,有规定的否定并不是通过把那些关于绝对的不完满的表象和偶像与那个 它们永远无法匹配的理念相对照而简单地拒斥它们。相反,辩证法把每一个图 像( image)都当作经典( script)。它教会我们从它的特征中读出它对于自己的 错误的承认,这种承认就取消了该经典所具有的权力、把它交给了真理。语言因 此也就不仅仅是一个符号的体系。黑格尔用有规定的否定的概念凸显出了启蒙的 那个最为核心的要素,该要素把启蒙与它后来的实证主义的衰退区别了开来。”23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这里借助黑格尔的“有规定的否定”的概念来呈现启蒙的道 路的真正内涵。启蒙的道路即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在这条有规定的否定的思想 道路上,最重要的是通过每一个既定的思想环节的自我矛盾和自我瓦解而不断 地走向思想的下一个环节。从这个角度看,总体性的体系刚好是有规定的否定 的思想道路的对立面。 落实到我们对待现实的态度,有规定的否定的思想道路就意味着把现实视为 被历史上的各种思想运动层层中介的结果。“把握既存的事物本身,不仅是指出 它们之间的抽象的时一空关系,我们可以凭借着这些抽象的时一空关系来抓住它 们,而是相反,是把它们看作是表象、是概念运动所中介的结果,这些概念运 动又只有通过我们去揭示出它们的社会的、历史的和人类的意义才能充分完成 这种对知识的渴望整个地都被抛弃了。知识并不仅仅在于感知、分类和计 算,而恰恰是在于对直接摆在眼前的现象进行有规定的否定。”24透过对数学化 体系化的知识的批判,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这里告诉我们,有规定的否定意味着 摆脱对既定的现状的崇拜。知识不是停留于事物的外面,对事物进行抽象地分析 和计算,而是要自觉到社会现象本身是历史上的诸多思想环节所中介的结果。只 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进入到社会现实的内部,把握住它的既定的形式的有限性 但与此同时,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也深刻地洞见到,由于启蒙一直都未能摆脱 社会权力的纠缠,这条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从来都未能得到真正展开。由于既定 的社会权力的制约,人们在启蒙的道路上所达到的对世界的理解(象征、哲学概 念和科学规律)都分别被认定是绝对的和总体性的。也就是说,启蒙一直是以 总体性的面目出现的,正是因为它是总体性的( totalitarian),历史上的那些 既定的社会统治秩序才凭借着它而获得了普遍性和排他性。 B,“有规定的否定”的丧失:启蒙的总体性 我们在前文中曾经提到,《启蒙辩证法》的核心关注是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 统治的现状。因此,在探讨启蒙与社会权力之间的纠缠关系时,霍克海默和阿 多诺也把重心放在在现代启蒙上。他们特别指出现代意义上的启蒙依然没有摆脱 这种总体性的诉求,把体系化的知识当作是真理本身。正因为现代启蒙并没有能 够真正走上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它才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一方面,它内在 2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8 24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0
9 道路上,犹太教的难能可贵之处就集中地体现在她禁止人们直接言说上帝,这表 达着对于人的思想的有限性的高度自觉。犹太教的传统告诉我们,我们只有通过 直面人的思想的有限性,才有可能触动和改变生活中的非义、向救赎的道路敞开。 更进一步地说,启蒙理性对于自己的有限性的自觉又不能停留于一个一般性 的判断,真正重要的是把思想的每一步进展都具体地接纳下来并同时照亮它的局 限性。这样的一条思想道路就是“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不像天主教的严格 主义, 有规定的否定并不是通过把那些关于绝对的不完满的表象和偶像与那个 它们永远无法匹配的理念相对照而简单地拒斥它们。相反, 辩证法把每一个图 像(image)都当作经典(script)。它教会我们从它的特征中读出它对于自己的 错误的承认,这种承认就取消了该经典所具有的权力、把它交给了真理。语言因 此也就不仅仅是一个符号的体系。黑格尔用有规定的否定的概念凸显出了启蒙的 那个最为核心的要素,该要素把启蒙与它后来的实证主义的衰退区别了开来。”23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这里借助黑格尔的“有规定的否定”的概念来呈现启蒙的道 路的真正内涵。启蒙的道路即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在这条有规定的否定的思想 道路上, 最重要的是通过每一个既定的思想环节的自我矛盾和自我瓦解而不断 地走向思想的下一个环节。从这个角度看, 总体性的体系刚好是有规定的否定 的思想道路的对立面。 落实到我们对待现实的态度,有规定的否定的思想道路就意味着把现实视为 被历史上的各种思想运动层层中介的结果。“把握既存的事物本身, 不仅是指出 它们之间的抽象的时─空关系,我们可以凭借着这些抽象的时─空关系来抓住它 们,而是相反, 是把它们看作是表象、是概念运动所中介的结果,这些概念运 动又只有通过我们去揭示出它们的社会的、历史的和人类的意义才能充分完成 ----- 这种对知识的渴望整个地都被抛弃了。知识并不仅仅在于感知、分类和计 算,而恰恰是在于对直接摆在眼前的现象进行有规定的否定。”24 透过对数学化、 体系化的知识的批判,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这里告诉我们,有规定的否定意味着 摆脱对既定的现状的崇拜。知识不是停留于事物的外面,对事物进行抽象地分析 和计算,而是要自觉到社会现象本身是历史上的诸多思想环节所中介的结果。只 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进入到社会现实的内部,把握住它的既定的形式的有限性。 但与此同时,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也深刻地洞见到,由于启蒙一直都未能摆脱 社会权力的纠缠,这条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从来都未能得到真正展开。由于既定 的社会权力的制约,人们在启蒙的道路上所达到的对世界的理解(象征、哲学概 念和科学规律)都分别被认定是绝对的和总体性的。也就是说, 启蒙一直是以 总体性的面目出现的, 正是因为它是总体性的(totalitarian), 历史上的那些 既定的社会统治秩序才凭借着它而获得了普遍性和排他性。 B, “有规定的否定”的丧失:启蒙的总体性 我们在前文中曾经提到,《启蒙辩证法》的核心关注是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 统治的现状。因此, 在探讨启蒙与社会权力之间的纠缠关系时,霍克海默和阿 多诺也把重心放在在现代启蒙上。他们特别指出现代意义上的启蒙依然没有摆脱 这种总体性的诉求,把体系化的知识当作是真理本身。正因为现代启蒙并没有能 够真正走上有规定的否定的道路,它才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一方面,它内在 23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8. 24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20
地蕴含着反对权威的原则,该原则不仅直接针对着中世纪的贵族统治,而且也反 对任何形式的阶级统治。但另一方面,作为一种纯粹的形式的理性,它又陷入了 对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现实的崇拜,彻底地失却了对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 统治进行否定的能力。作为这种现代启蒙的结果,资本主义条件下的人们重又 陷入了拜物教。 首先,我们来看现代启蒙的总体性的特征。“启蒙是总体性的,只有一个封 闭的体系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启蒙的非真理性并不像他的浪漫主义的敌人们从 开始就主张的那样是在于分析的方法、把丰富的世界还原为要素、或通过反思 把世界分解开来,而是在于它的假定,它假定所有的判决事先就已经有了最终 的定论。”25这段话清晰地表明了《启蒙辩证法》的立场与浪漫主义的立场的根 本不同。浪漫主义的立场反对现代启蒙理性的分析的性质,而霍克海默和阿多诺 则反对现代启蒙的总体性的特征,反对它对自己的有限性的无知。在霍克海默 和阿多诺看来,现代启蒙的根本错误在于它事先对世界做出了一个总体性的判 断: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数学化和理性化的世界。换言之,它把那个能够被我们以 数学化的方式所把握的世界认作是无限的世界本身 个无限的世界,在这里,也就是一个想象物的世界,被认作是这样 的一个世界,其中的对象不能以偶然的和不完美的方式个体性地与我们的认识发 生关系,只能由我们凭借着一种理性的、系统地统一的方法来达到它们,这种方 法最终能够一通过无限的进步一把每一个对象都把握为它自己的自在 (in- itself)……。在伽利略对自然的数学化中,自然本身被依照新的数学的方式 观念化了。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它成了一种数学的杂多。”26霍克海默和阿多诺 在这里通过引用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与先验现象学》)的相关论断来说明, 这个总体性的判断实际上是我们对世界进行抽象化和数学化的结果。具体来说 就是先把世界还原为统一的数学方法或数学体系,然后再从这个统一的数学体 系推出整个世界。要紧的是,如此被构造出来的数学化了的世界却被认作是世 界本身。于是,数学化了的知识体系就被当作是真理本身。相对于这个数学化 的世界,人被确认为是整个世界的主体 那么,这样的一种总体性的判断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霍克海默和阿多 诺指出,对于思想本身来说,它意味着对思想本身的使命的放弃,思想被物化 为一种自动的工具。“思想被物化为一个自律的、自动的过程,类似于它自己所 制造出来的机器,以致于它最终能够被机器所替代。启蒙把那个古典的命令, 即,‘思想思想本身’( to think thinking)抛在了一边一费希特的哲学是对该 命令的一种激进的实现一因为它使哲学家们都偏离了控制实践的任务。”27在 这段话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明确指出,思想的使命在于对思想本身进行反思, 并进而控制我们的实践(为实践确立方向和原则)。现代启蒙却恰恰抛掉了这 层自我反思,把数学化的知识体系当作真理。于是思想就变成了对抽象的逻辑思 维过程的重复运行,它再也不能为我们的实践确立方向 其次,我们再来看这种总体性的启蒙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会导致怎样的社 会结果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8 26 #49I E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9 27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9
10 地蕴含着反对权威的原则,该原则不仅直接针对着中世纪的贵族统治,而且也反 对任何形式的阶级统治。但另一方面,作为一种纯粹的形式的理性,它又陷入了 对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现实的崇拜,彻底地失却了对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 统治进行否定的能力。作为这种现代启蒙的结果, 资本主义条件下的人们重又 陷入了拜物教。 首先, 我们来看现代启蒙的总体性的特征。“启蒙是总体性的,只有一个封 闭的体系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启蒙的非真理性并不像他的浪漫主义的敌人们从 一开始就主张的那样是在于分析的方法、把丰富的世界还原为要素、或通过反思 把世界分解开来,而是在于它的假定, 它假定所有的判决事先就已经有了最终 的定论。”25这段话清晰地表明了《启蒙辩证法》的立场与浪漫主义的立场的根 本不同。浪漫主义的立场反对现代启蒙理性的分析的性质,而霍克海默和阿多诺 则反对现代启蒙的总体性的特征, 反对它对自己的有限性的无知。在霍克海默 和阿多诺看来, 现代启蒙的根本错误在于它事先对世界做出了一个总体性的判 断: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数学化和理性化的世界。换言之,它把那个能够被我们以 数学化的方式所把握的世界认作是无限的世界本身。 “一个无限的世界, 在这里, 也就是一个想象物的世界, 被认作是这样 的一个世界,其中的对象不能以偶然的和不完美的方式个体性地与我们的认识发 生关系,只能由我们凭借着一种理性的、系统地统一的方法来达到它们,这种方 法最终能够─ 通过无限的进步 ─把每一个对象都把握为它自己的自在 (in-itself)⋯⋯。在伽利略对自然的数学化中, 自然本身被依照新的数学的方式 观念化了。用现代的术语来说, 它成了一种数学的杂多。”26霍克海默和阿多诺 在这里通过引用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与先验现象学》)的相关论断来说明, 这个总体性的判断实际上是我们对世界进行抽象化和数学化的结果。具体来说, 就是先把世界还原为统一的数学方法或数学体系, 然后再从这个统一的数学体 系推出整个世界。要紧的是, 如此被构造出来的数学化了的世界却被认作是世 界本身。于是, 数学化了的知识体系就被当作是真理本身。 相对于这个数学化 的世界,人被确认为是整个世界的主体。 那么,这样的一种总体性的判断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霍克海默和阿多 诺指出,对于思想本身来说, 它意味着对思想本身的使命的放弃,思想被物化 为一种自动的工具。“思想被物化为一个自律的、自动的过程, 类似于它自己所 制造出来的机器, 以致于它最终能够被机器所替代。启蒙把那个古典的命令, 即,‘思想思想本身’(to think thinking)抛在了一边 ─ 费希特的哲学是对该 命令的一种激进的实现─ 因为它使哲学家们都偏离了控制实践的任务。”27 在 这段话中,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明确指出,思想的使命在于对思想本身进行反思, 并进而控制我们的实践(为实践确立方向和原则)。现代启蒙却恰恰抛掉了这一 层自我反思,把数学化的知识体系当作真理。于是思想就变成了对抽象的逻辑思 维过程的重复运行, 它再也不能为我们的实践确立方向。 其次, 我们再来看这种总体性的启蒙在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会导致怎样的社 会结果。 25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8. 26 转引自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9. 27 Max Horkheimer and Theodor W. Adorno,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 Philosophical Fragments, trans. Edmund Jephcott,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