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相关资料 源,它告诉我们:只要有恒心肯努力,做任何事情都 1.《论语》长沮、桀溺章 能成功。“恒心”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意志力 长沮、桀溺(1)耦而耕(2)。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培养意志力,首先确定远大的志向。有了远大的志向 (3)焉。长沮曰:“夫执舆(4)者为谁?”子路曰:“为才会有正确的行动方向,在学习工作中才会有克服困 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难的坚强意向。 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第二,要培养积极,愉快的情绪情感。积极乐观的情 曰:“是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绪能促进人的意志活动,增强人的体力、精力,激励 皆是也,而谁以易之(5)?且而与其从辟(6)人之士人去克服困难 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7)而不辍。子路行以告。第三,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活动,培养自制力,约束自 夫子怃然(8)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己的言行,努力克服妨碍实现预定目的的恐惧、懒惰、 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冲动等行为。 【注释】 第四,锻炼意志应从小事入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1)长沮、桀溺:两位隐士,真实姓名和身世不详 坚强的意志是在日常坚持不懈的锻炼中逐步培养起来 (2)耦而耕:两个人合力耕作。 的。高尔基说得好:“哪怕是对自己一点小的克制,也 (3)问津:津,渡口。寻问渡口 会使人变得坚强起来。 (4)执舆:即执辔。 第五,锻炼意志应持之以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良好的意志品质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养成的,须长期 (6)辟:同“避 不懈的努力,尤其在遇到困难时,要之难而进,坚持 (7):音you,用土覆盖种子。 到底,才能获得成功。(朱光潜)(出处呢? (8)怃然:怅然,失意。 3.我的老师朱光潜闲谈记事 【译文】 朱光潜老师84岁时曾说过:“我一直是写通俗文章和 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寻问渡读者道家常谈心来的。”读过这位名教授百万言译著的 口在哪里。长沮问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是谁?”子人,无不感到他的文章,即便是阐述艰深费解的美学 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问题和哲学问题,也都是以极其晓畅通俗的笔调在和 是的。”长沮说:“那他是早已知道渡口的位置了 读者谈心。接触过他的人,也同样感到,在生活中 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他十分喜爱和朋友、学生谈心。他的这种亲切随和的 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子路说:谈心,汩汩地流出了他露珠似的深邃的思想和为人为 “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文的品格。可惜,他的这种闲谈,其中许多并未形诸 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文字,真是一种稍纵即逝的闲谈。 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50年代末,我在燕园生活了四五年,还没有机会与先 停地做田里的农活。子路回来后把情况报告给孔子 生说过一句话,别说交谈、谈心了。50年代中期, 孔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北大一度学术空气活跃,记得当时全校开过两门热闹 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如果天一时的擂台课,一门是《红楼梦》,吴组缃先生和何其 下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芳先生分别讲授:另一门是《美学》,由朱光潜先生和 浅谈意志力的培养 蔡仪先生分别讲授。那年我上大二,年轻好学,这些 为人父母者,谁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又有哪个名教授的课,对我极有吸引力,堂堂不落。课间休息 孩子不想成功?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的,古今中外,忙从这个教室转战到那个教室,连上厕所也来不及 只要成就事业的人,都具有相同的品质一坚强的意志朱先生是一位清瘦的弱老头,操着一口安徽桐城口音, 力 说话缓慢,常瞪着一双大眼,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美学 意志是自觉地确定目的,并根据目的支配行动,进而大师。朱先生最初留给我的就是这使人容易接受的略 克服困难,实现目的的心理活动 带某种神秘感的印象。当时美学界正在热烈论争美是 人的意志力是有差异的,意志坚强的人,可以在艰难什么?是主观?客观?…朱先生是论争的重要 困苦的环境中奋发图强,意志薄弱的人,往往碰到困方。他的观点有人不同意,甚至遭到批评。讲授同一 难就畏缩不前,最后一事无成。 课题的老师在讲课时,就时不时点名批评他。朱先生 相传,李白幼年时碰见一位老大娘在磨一根铁杆,说讲课态度从容,好像激烈的课堂内外的争论与他很远。 要把它磨成针,李白很受感动,于是改变了中途辍学他谈笑风生,只管从古到今,从西方到中国引经据典 的念头,并像这位老大娘要把铁杵磨成针那样地下苦地论证自己的观点。他讲得条理清晰,知识性强,每 功,终于成为著名诗人,被称为“诗仙”。这个故事就次听课的除本校的,还有外校和研究单位的人员,不 是我们所熟悉的成语“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来下五六百人。下课以后,人群渐渐流散,只见他提着
《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径走》相关资料 1 .《论语》长沮、桀溺章 长沮、桀溺 (1) 耦而耕 (2) 。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 (3) 焉。长沮曰:“夫执舆 (4) 者为谁?”子路曰:“为 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 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 曰:“是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 皆是也,而谁以易之 (5) ?且而与其从辟 (6) 人之士 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 (7) 而不辍。子路行以告。 夫子怃然 (8) 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 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注释】 (1) 长沮、桀溺:两位隐士,真实姓名和身世不详。 (2) 耦而耕:两个人合力耕作。 (3) 问津:津,渡口。寻问渡口。 (4) 执舆:即执辔。 (5) 之:与。 (6) 辟:同“避”。 (7) 耰:音yōu,用土覆盖种子。 (8) 怃然:怅然,失意。 【译文】 长沮、桀溺在一起耕种,孔子路过,让子路去寻问渡 口在哪里。长沮问子路:“那个拿着缰绳的是谁?”子 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 “是的。”长沮说:“那他是早已知道渡口的位置了。” 子路再去问桀溺。桀溺说:“你是谁?”子路说:“我是 仲由。”桀溺说:“你是鲁国孔丘的门徒吗?”子路说: “是的。”桀溺说:“像洪水一般的坏东西到处都是,你 们同谁去改变它呢?而且你与其跟着躲避人的人,为 什么不跟着我们这些躲避社会的人呢?”说完,仍旧不 停地做田里的农活。子路回来后把情况报告给孔子。 孔子很失望地说:“人是不能与飞禽走兽合群共处的, 如果不同世上的人群打交道还与谁打交道呢?如果天 下太平,我就不会与你们一道来从事改革了。” 2 .浅谈意志力的培养 为人父母者,谁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又有哪个 孩子不想成功?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的,古今中外, 只要成就事业的人,都具有相同的品质─坚强的意志 力。 意志是自觉地确定目的,并根据目的支配行动,进而 克服困难,实现目的的心理活动。 人的意志力是有差异的,意志坚强的人,可以在艰难 困苦的环境中奋发图强,意志薄弱的人,往往碰到困 难就畏缩不前,最后一事无成。 相传,李白幼年时碰见一位老大娘在磨一根铁杆,说 要把它磨成针,李白很受感动,于是改变了中途辍学 的念头,并像这位老大娘要把铁杵磨成针那样地下苦 功,终于成为著名诗人,被称为“诗仙”。这个故事就 是我们所熟悉的成语“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来 源,它告诉我们:只要有恒心肯努力,做任何事情都 能成功。“恒心”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意志力。 培养意志力,首先确定远大的志向。有了远大的志向, 才会有正确的行动方向,在学习工作中才会有克服困 难的坚强意向。 第二,要培养积极,愉快的情绪情感。积极乐观的情 绪能促进人的意志活动,增强人的体力、精力,激励 人去克服困难。 第三,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活动,培养自制力,约束自 己的言行,努力克服妨碍实现预定目的的恐惧、懒惰、 冲动等行为。 第四,锻炼意志应从小事入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坚强的意志是在日常坚持不懈的锻炼中逐步培养起来 的。高尔基说得好:“哪怕是对自己一点小的克制,也 会使人变得坚强起来。 第五,锻炼意志应持之以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良好的意志品质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养成的,须长期 不懈的努力,尤其在遇到困难时,要之难而进,坚持 到底,才能获得成功。 (朱光潜)(出处呢?) 3 .我的老师朱光潜闲谈记事 朱光潜老师 84 岁时曾说过:“我一直是写通俗文章和 读者道家常谈心来的。”读过这位名教授百万言译著的 人,无不感到他的文章,即便是阐述艰深费解的美学 问题和哲学问题,也都是以极其晓畅通俗的笔调在和 读者谈心。接触过他的人,也同样感到,在生活中, 他十分喜爱和朋友、学生谈心。他的这种亲切随和的 谈心,汩汩地流出了他露珠似的深邃的思想和为人为 文的品格。可惜,他的这种闲谈,其中许多并未形诸 文字,真是一种稍纵即逝的闲谈。 50 年代末,我在燕园生活了四五年,还没有机会与先 生说过一句话,别说交谈、谈心了。 50 年代中期, 北大一度学术空气活跃,记得当时全校开过两门热闹 一时的擂台课,一门是《红楼梦》,吴组缃先生和何其 芳先生分别讲授;另一门是《美学》,由朱光潜先生和 蔡仪先生分别讲授。那年我上大二,年轻好学,这些 名教授的课,对我极有吸引力,堂堂不落。课间休息 忙从这个教室转战到那个教室,连上厕所也来不及。 朱先生是一位清瘦的弱老头,操着一口安徽桐城口音, 说话缓慢,常瞪着一双大眼,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美学 大师。朱先生最初留给我的就是这使人容易接受的略 带某种神秘感的印象。当时美学界正在热烈论争美是 什么?是主观?客观?……朱先生是论争的重要一 方。他的观点有人不同意,甚至遭到批评。讲授同一 课题的老师在讲课时,就时不时点名批评他。朱先生 讲课态度从容,好像激烈的课堂内外的争论与他很远。 他谈笑风生,只管从古到今,从西方到中国引经据典 地论证自己的观点。他讲得条理清晰,知识性强,每 次听课的除本校的,还有外校和研究单位的人员,不 下五六百人。下课以后,人群渐渐流散,只见他提着
个草包,里面总有那个小热水瓶和水杯,精神抖擞刚坐下,他就会微笑着问我:“喝点酒消消疲劳吧?中 地沿着未名湖边水泥小径走去。几次我在路上等他,国白酒、外国白兰地、威士忌都有,一起喝点!”我们 想向他请教听课时积存的一些疑问,可当时缺乏这种的谈话就常常这样开始,就这样进行,就这样结束 胆量。60年代初,他仍在西方语言文学系任教,特他喝了一辈子的酒,酒与他形影不离。他常开玩笑说: 为美学教研室和文艺理论教研室的教师和研究生讲授酒是我一生最长久的伴侣,一天也离不开它。”我常 西方美学史。我们及时拿到了讲义,后来这些讲义也觉得他写字时那颤抖的手是为酒的神魔所驱使。酒菜 成为高校教材正式出版了。也许因为听课的人只有 很简单,常是一碟水煮的五香花生米,他说:“你什么 十位,房间也变小了,或许也因为我们这些学生年时候见我不提喝酒,也就快回老家了。”在他逝世前, 龄増大了,在朱先生的眼中我们算得上是大学生了,有一段时间医生禁止他抽烟、喝酒。我问他想不想酒, 他讲课时常停下来,用眼神向我们发问。逼得我在每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摇摇头。去年冬天我见他又含 次听课前必须认真预习,听课时全神贯注,以防他的上烟斗了,我问他想不想喝酒,他睁大眼睛说:“春天 突然提问。后来渐渐熟了,他主动约我们去他家辅导,吧,不是和叶圣老早约好了吗?” 要我们将问题先写好,头两天送去,一般是下午3时 我记得我1980年再一次见到他,并不是在他的 约我们去他的寓所。那时他还住在燕东园,星散在花客厅里,朱师母说朱先生刚去校园散步了。我按照他 园里的一座座小洋楼似乎是一个个寂静筒,静谧得连惯走的路线在临湖轩那条竹丛摇曳的小路上追上了 点声音也没有。我们悄声地上了二楼,只见朱先生他。朱先生几十年来,养成了散步的习惯,清晨和下 已在伏案工作。桌面上摊开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西午,一天两次,风雨无阻,先是散步,后来增加打太 文书,桌旁小书架上堆放了积木似的外文辞典。他听极拳。我叫他:“朱老师!”他从遥远的想象中回转头 见我们的脚步声近了才放下笔,抬起头来看我们。他来,定了定神,突然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 辅导的语调仍然是随和的,但我并没有太感到他的亲了?” 切,只顾低着头,迅速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记。我们提 夕阳将周围涂上了一片金黄。我告诉他昨天就想 多少问题,他答多少,有的答得详细,有的巧妙地绕来。他说:“安徽人民出版社要我出一本书,家乡出版 开。他事先没有写成文字,连一页简单的提纲都没有。社不好推却,但我现在手头上正在翻译《新科学》, 他说得有条不紊,记下来就是一段段干净的文字。每时又写不出什么,只好炒冷饭,答应编一本有关文学 次走回校园,晚饭都快收摊了,一碗白菜汤,两个馒和美学欣赏的短文章选本,这类文章我写过不少,有 头,内心也感到充实。晚上就着微弱昏暗的灯光再细些收过集子,有些还散见在报刊上。也许这本书,青 读他的谈话记录。他谈的问题,往往两三句,只点题,年人会爱读的。前几天出版社来人谈妥此事,我想请 思索的柴扉就顿开了 你帮忙,替我编选一下。”我说:“您别分神,这事我 我曾以为永远听不到他的讲课了,听不到他的谈能干,就怕做不好。”他说:“相信你能做好,有些具 话了。10年内乱期间不断听到有关他受难的消息 体想法再和你细谈。走,回家去。”在路上,他仔细问 其实,这二三十年他就是在长久的逆境中熬过来的, 我的生活起居,当听说我晚上常失眠,吃安眠药,他 遭难对他来说是正常的待遇,他的许多译著,比如翻批评说,文人的生活一定要有规律,早睡早起,千万 译黑格尔《美学》三卷四册,这一卓越贡献,国内其别养成开夜车的习惯,下半夜写作很伤神。他说写作 他学者难以替代的贡献,就是在他多次挨整、心绪不主要是能做到每天坚持,哪怕一天写一千字,几百字, 佳的情况下意志顽强地完成的。如果说,中国几亿人 年下来几十万字,就很可观了,一辈子至少留下几 在这场10年浩劫中,几乎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都百万字,也就对得起历史了。他说起北大好几位教授 有不可弥补的损失,对于我来说,一个难说很大但实不注意身体,50岁一过就写不了东西,开不了课 在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就是我研究生期间记录杨晦老这很可惜。他说,写作最怕养成一种惰性,有些人开 师、朱光潜老师辅导谈话的一册厚厚的笔记本被北大笔展露了才华,后来懒了,笔头疏了,眼高手低,越 专案组作为“罪证”拿走丢失了。好在我的大脑活动正来越写不出。脑子这东西越用越活,笔头也是越写越 常,我常常在心里亲切地回想起朱先生当年所说的一灵,这是他几十年的一点体会。50年前他写谈美12 切 封信,很顺手,一气呵成,自己也满意。最近写《谈 1980年,由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使我和朱先生有美书简》,问题思考得可能要成熟些,但文章的气势远 较多的接触。这种接触比听他的课、听他的辅导,不如以前了。这二三十年他很少写这种轻松活泼的文 师生之间的交谈更为亲切、透彻。作为一位老师,他章。他开玩笑地说,写轻松活泼的文章,作者自己的 的说话语气再随和,在课堂上,在辅导时,总还带有心情也要轻松愉快呵。在希腊、在罗马和中国春秋战 某种严肃性。20年前我们在他的书房里听他两三小国时代政治和学术空气自由,所以才涌现出了那么多 时的谈话,他连一杯茶水也不会想起喝,当然也不会的大思想家、大哲学家、大文学家,文体也锋利,自 想起问他的学生是否口渴。现在,当我在客厅沙发上如活泼。他的这番谈话使我想起,1978年《文艺报》
一个草包,里面总有那个小热水瓶和水杯,精神抖擞 地沿着未名湖边水泥小径走去。几次我在路上等他, 想向他请教听课时积存的一些疑问,可当时缺乏这种 胆量。 60 年代初,他仍在西方语言文学系任教,特 为美学教研室和文艺理论教研室的教师和研究生讲授 西方美学史。我们及时拿到了讲义,后来这些讲义也 成为高校教材正式出版了。也许因为听课的人只有一 二十位,房间也变小了,或许也因为我们这些学生年 龄增大了,在朱先生的眼中我们算得上是大学生了, 他讲课时常停下来,用眼神向我们发问。逼得我在每 次听课前必须认真预习,听课时全神贯注,以防他的 突然提问。后来渐渐熟了,他主动约我们去他家辅导, 要我们将问题先写好,头两天送去,一般是下午 3 时 约我们去他的寓所。那时他还住在燕东园,星散在花 园里的一座座小洋楼似乎是一个个寂静筒,静谧得连 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悄声地上了二楼,只见朱先生 已在伏案工作。桌面上摊开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西 文书,桌旁小书架上堆放了积木似的外文辞典。他听 见我们的脚步声近了才放下笔,抬起头来看我们。他 辅导的语调仍然是随和的,但我并没有太感到他的亲 切,只顾低着头,迅速一字一字一句一句记。我们提 多少问题,他答多少,有的答得详细,有的巧妙地绕 开。他事先没有写成文字,连一页简单的提纲都没有。 他说得有条不紊,记下来就是一段段干净的文字。每 次走回校园,晚饭都快收摊了,一碗白菜汤,两个馒 头,内心也感到充实。晚上就着微弱昏暗的灯光再细 读他的谈话记录。他谈的问题,往往两三句,只点题, 思索的柴扉就顿开了。 我曾以为永远听不到他的讲课了,听不到他的谈 话了。 10 年内乱期间不断听到有关他受难的消息。 其实,这二三十年他就是在长久的逆境中熬过来的, 遭难对他来说是正常的待遇,他的许多译著,比如翻 译黑格尔《美学》三卷四册,这一卓越贡献,国内其 他学者难以替代的贡献,就是在他多次挨整、心绪不 佳的情况下意志顽强地完成的。如果说,中国几亿人, 在这场 10 年浩劫中,几乎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都 有不可弥补的损失,对于我来说,一个难说很大但实 在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就是我研究生期间记录杨晦老 师、朱光潜老师辅导谈话的一册厚厚的笔记本被北大 专案组作为“罪证”拿走丢失了。好在我的大脑活动正 常,我常常在心里亲切地回想起朱先生当年所说的一 切。 1980 年,由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使我和朱先生有 了较多的接触。这种接触比听他的课、听他的辅导, 师生之间的交谈更为亲切、透彻。作为一位老师,他 的说话语气再随和,在课堂上,在辅导时,总还带有 某种严肃性。 20 年前我们在他的书房里听他两三小 时的谈话,他连一杯茶水也不会想起喝,当然也不会 想起问他的学生是否口渴。现在,当我在客厅沙发上 刚坐下,他就会微笑着问我:“喝点酒消消疲劳吧?中 国白酒、外国白兰地、威士忌都有,一起喝点!”我们 的谈话就常常这样开始,就这样进行,就这样结束。 他喝了一辈子的酒,酒与他形影不离。他常开玩笑说: “酒是我一生最长久的伴侣,一天也离不开它。”我常 觉得他写字时那颤抖的手是为酒的神魔所驱使。酒菜 很简单,常是一碟水煮的五香花生米,他说:“你什么 时候见我不提喝酒,也就快回老家了。”在他逝世前, 有一段时间医生禁止他抽烟、喝酒。我问他想不想酒, 他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摇摇头。去年冬天我见他又含 上烟斗了,我问他想不想喝酒,他睁大眼睛说:“春天 吧,不是和叶圣老早约好了吗?” 我记得我 1980 年再一次见到他,并不是在他的 客厅里,朱师母说朱先生刚去校园散步了。我按照他 惯走的路线在临湖轩那条竹丛摇曳的小路上追上了 他。朱先生几十年来,养成了散步的习惯,清晨和下 午,一天两次,风雨无阻,先是散步,后来增加打太 极拳。我叫他:“朱老师!”他从遥远的想象中回转头 来,定了定神,突然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 了?” 夕阳将周围涂上了一片金黄。我告诉他昨天就想 来。他说:“安徽人民出版社要我出一本书,家乡出版 社不好推却,但我现在手头上正在翻译《新科学》,一 时又写不出什么,只好炒冷饭,答应编一本有关文学 和美学欣赏的短文章选本,这类文章我写过不少,有 些收过集子,有些还散见在报刊上。也许这本书,青 年人会爱读的。前几天出版社来人谈妥此事,我想请 你帮忙,替我编选一下。”我说:“您别分神,这事我 能干,就怕做不好。”他说:“相信你能做好,有些具 体想法再和你细谈。走,回家去。”在路上,他仔细问 我的生活起居,当听说我晚上常失眠,吃安眠药,他 批评说,文人的生活一定要有规律,早睡早起,千万 别养成开夜车的习惯,下半夜写作很伤神。他说写作 主要是能做到每天坚持,哪怕一天写一千字,几百字, 一年下来几十万字,就很可观了,一辈子至少留下几 百万字,也就对得起历史了。他说起北大好几位教授 不注意身体, 50 岁一过就写不了东西,开不了课。 这很可惜。他说,写作最怕养成一种惰性,有些人开 笔展露了才华,后来懒了,笔头疏了,眼高手低,越 来越写不出。脑子这东西越用越活,笔头也是越写越 灵,这是他几十年的一点体会。 50 年前他写谈美 12 封信,很顺手,一气呵成,自己也满意。最近写《谈 美书简》,问题思考得可能要成熟些,但文章的气势远 不如以前了。这二三十年他很少写这种轻松活泼的文 章。他开玩笑地说,写轻松活泼的文章,作者自己的 心情也要轻松愉快呵。在希腊、在罗马和中国春秋战 国时代政治和学术空气自由,所以才涌现出了那么多 的大思想家、大哲学家、大文学家,文体也锋利,自 如活泼。他的这番谈话使我想起, 1978 年《文艺报》
复刊时,我曾写信给朱先生,请他对复刊后的《文艺久我去杭州和郁达夫家乡富阳,回来送他一本。他很 报》提点希望,他在二三百字的复信中,主要谈了评高兴,说达夫的旧体诗词写得好,过去读过一些,想 论、理论要真正做到百家争鸣,以理服人,平等讨论,多读点。过后不久,有次我去,他主动告诉我这本书 不要轻率做结论。他说:“学术繁荣必须要有这种生动他已全读了,证实了他长久以来的一种印象:中国现 活泼、心情舒畅的局面 代作家中,旧体诗词写得最好的是郁达夫。他说他有 我谛听朱先生的多次谈话,强烈地感到他的真知空想写一篇文章。我说给《文艺报》吧。他笑着说: 灼见是在极其坦率的形式下流露出来的。他把他写的肯定又要引火烧身。不是已有定论,某某、某某某的 份《自传》的原稿给我看。这是一本作家小传的编旧体诗词是典范吗?他说郁达夫可能没有别人伟大 者请他写的。我一边看,他顺手点起了烟斗。他备了但他的旧体诗词确实比有的伟大作家的旧体诗词写得 好几个烟斗,楼上书房,楼下客厅里随处放着,他想好,这有什么奇怪?他强调对人对作品的评价一切都 抽烟就能顺手摸到。朱先生平日生活自理能力极差,要从实际出发,千万不要因人的地位而定。顺此他又 而多备烟斗这个细节,却反映了他洒脱马虎之中也有谈到民初杰出的教育家李叔同,他认为李在我国近代 精细之处。他想抽烟,就能摸到烟斗,比他随身带烟普及美育教育方面贡献很大,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评 斗,或上下楼去取烟斗要节省时间 价。他说李后来成了弘一法师,当了和尚,但并不妨 我看完《自传》没有说话,他先说了:“这篇如你碍他曾经是一位了不起的音乐家、美术家、书法家 觉得可以就收进《艺文杂谈》里,让读者了解我。”这他说现在有些文学史评价某某人时总爱用“第一次”的 是一篇真实的自传,我觉得原稿中有些自我批评的谦字眼,有些真正称得上第一次,有些则因为编者无知 辞过了,便建议有几处要加以删改。他想了一会,勉而被误认为是第一次的。他说很需要有人多做些历史 强同意,“不过,”他说,“我这人一生值得批判的地方真实面貌的调查研究。我在《文汇月刊》发表了一篇 太多,学术上的观点也常引起争论和批评,有些批评《引进西方艺术的第一人—李叔同》,朱先生看后建 确实给了我帮助。一个人的缺点是客观存在,自己不议我为北大出版社美学丛书写一本小册子,专门介绍 说,生前别人客气,死后还是要被人说的。自传就要李叔同在美学上的贡献。我答应试试。为此还请教过 如实地写。”时下人们写回忆录,写悼念文章,写自传叶圣老,他亦鼓励我完成这本书。朱先生这几年多次 成风,我阅读到的溢美的多,像朱先生这样恳切地暴问起这件事。他说:“历史不该忘记任何一位不应被遗 露自己弱点的实在鲜见。我钦佩他正直的为人,难怪忘的人。 冰心听到他逝世消息时脱口说出他是位真正的学者。 朱先生虽然长期执教于高等学府,但他主张读书、 最近作家出版社约我编《十年(1976~1986)散研究不要脱离活泼生动的实际。他很欣赏朱熹的一首 文选》,我特意选了朱先生这篇《自传》。读着他这篇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 优美的散文,我看到了,也愿意更多的朋友看到他瘦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他多次熟练地吟诵起这首诗。 小身躯里鼓荡着的宽阔的胸怀。 1981年我请朱先生为我写几句勉励的话,他录写的就 在我的记忆里,朱先生的闲谈从来是温和的,缓是这首诗。他在递给我时又说起这首诗的末句写得好, 慢的,有停顿的。但有一次,说到争鸣的态度时,他意味无穷。有次他谈起读书的问题,他强调要活读书 先平静地说到批评需要有平等的态度,不是人为的语他说现在出书太多,连同过去出的,浩如烟海,一个 气上的所谓平等,重要的是正确理解对方的意思,在人一生不干别的,光读书这一辈子也读不完。这里有 需要争论的地方开展正常的讨论。说着说着,他突然个如何读和见效益的问题。他认为认真读书不等于死 有点激动地谈起自己的一篇文章被争鸣的例子。他有读书。他说,要从自己的兴趣和研究范围出发,一般 篇文章发表了对马克思主义关于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书就一般浏览,重点的书或特别有价值的书就仔细 关系论述的一些理解。他说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就读,解剖几本,基础就打牢了,20多年前他曾建议 是为了引起更多人的研究,他期待有认真的不同意他我们至少将《柏拉图文艺对话录》读三遍。他举例说 的观点的文章发表。他说后来读到一篇批评文章很使黑格尔的《美学》是搞文艺理论、评论的人必须钻研 他失望。这篇文章并没有说清多少他的意见为什么不的一部名著。但三卷四册的读法也可以有区别,重头 对,应该如何理解,主要的论据是说关于这个问题某书里面还要抓重点,他说《美学》第三卷谈文学的部 个某个权威早就这样那样说过了。朱先生说,这样方分就比其它部分更要下功夫读。他说搞文艺理论研究 式的论争,别人就很难再说话了。过去许多本来可以的人,必须对文学中某一样式有深入的了解和欣赏 自由讨论的学术问题、理论问题用这种方式批评,结他个人认为诗是最能体现文学特性的一种样式。他喜 果变成了政治问题。朱先生希望中青年理论家要敏锐欢诗。他最早写的有关文学和美学欣赏的文字,多举 地发现问题,敢于形成并发表自己的见解 诗词为例。新中国成立后他为《中国青年》杂志写过 有次他提出要我替他找一本浙江出版的《郁达夫组赏析介绍中国古典诗词的文章。40年代他在北 诗词抄》。他说他从广告上见到出版了这本书。恰巧不大讲授“诗论”,先印讲义后出书,影响很大,前年三
复刊时,我曾写信给朱先生,请他对复刊后的《文艺 报》提点希望,他在二三百字的复信中,主要谈了评 论、理论要真正做到百家争鸣,以理服人,平等讨论, 不要轻率做结论。他说:“学术繁荣必须要有这种生动 活泼、心情舒畅的局面。” 我谛听朱先生的多次谈话,强烈地感到他的真知 灼见是在极其坦率的形式下流露出来的。他把他写的 一份《自传》的原稿给我看。这是一本作家小传的编 者请他写的。我一边看,他顺手点起了烟斗。他备了 好几个烟斗,楼上书房,楼下客厅里随处放着,他想 抽烟就能顺手摸到。朱先生平日生活自理能力极差, 而多备烟斗这个细节,却反映了他洒脱马虎之中也有 精细之处。他想抽烟,就能摸到烟斗,比他随身带烟 斗,或上下楼去取烟斗要节省时间。 我看完《自传》没有说话,他先说了:“这篇如你 觉得可以就收进《艺文杂谈》里,让读者了解我。”这 是一篇真实的自传,我觉得原稿中有些自我批评的谦 辞过了,便建议有几处要加以删改。他想了一会,勉 强同意,“不过,”他说,“我这人一生值得批判的地方 太多,学术上的观点也常引起争论和批评,有些批评 确实给了我帮助。一个人的缺点是客观存在,自己不 说,生前别人客气,死后还是要被人说的。自传就要 如实地写。”时下人们写回忆录,写悼念文章,写自传 成风,我阅读到的溢美的多,像朱先生这样恳切地暴 露自己弱点的实在鲜见。我钦佩他正直的为人,难怪 冰心听到他逝世消息时脱口说出他是位真正的学者。 最近作家出版社约我编《十年( 1976 ~ 1986 )散 文选》,我特意选了朱先生这篇《自传》。读着他这篇 优美的散文,我看到了,也愿意更多的朋友看到他瘦 小身躯里鼓荡着的宽阔的胸怀。 在我的记忆里,朱先生的闲谈从来是温和的,缓 慢的,有停顿的。但有一次,说到争鸣的态度时,他 先平静地说到批评需要有平等的态度,不是人为的语 气上的所谓平等,重要的是正确理解对方的意思,在 需要争论的地方开展正常的讨论。说着说着,他突然 有点激动地谈起自己的一篇文章被争鸣的例子。他有 篇文章发表了对马克思主义关于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 关系论述的一些理解。他说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就 是为了引起更多人的研究,他期待有认真的不同意他 的观点的文章发表。他说后来读到一篇批评文章很使 他失望。这篇文章并没有说清多少他的意见为什么不 对,应该如何理解,主要的论据是说关于这个问题某 个某个权威早就这样那样说过了。朱先生说,这样方 式的论争,别人就很难再说话了。过去许多本来可以 自由讨论的学术问题、理论问题用这种方式批评,结 果变成了政治问题。朱先生希望中青年理论家要敏锐 地发现问题,敢于形成并发表自己的见解。 有次他提出要我替他找一本浙江出版的《郁达夫 诗词抄》。他说他从广告上见到出版了这本书。恰巧不 久我去杭州和郁达夫家乡富阳,回来送他一本。他很 高兴,说达夫的旧体诗词写得好,过去读过一些,想 多读点。过后不久,有次我去,他主动告诉我这本书 他已全读了,证实了他长久以来的一种印象:中国现 代作家中,旧体诗词写得最好的是郁达夫。他说他有 空想写一篇文章。我说给《文艺报》吧。他笑着说: 肯定又要引火烧身。不是已有定论,某某、某某某的 旧体诗词是典范吗?他说郁达夫可能没有别人伟大, 但他的旧体诗词确实比有的伟大作家的旧体诗词写得 好,这有什么奇怪?他强调对人对作品的评价一切都 要从实际出发,千万不要因人的地位而定。顺此他又 谈到民初杰出的教育家李叔同,他认为李在我国近代 普及美育教育方面贡献很大,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评 价。他说李后来成了弘一法师,当了和尚,但并不妨 碍他曾经是一位了不起的音乐家、美术家、书法家。 他说现在有些文学史评价某某人时总爱用“第一次”的 字眼,有些真正称得上第一次,有些则因为编者无知 而被误认为是第一次的。他说很需要有人多做些历史 真实面貌的调查研究。我在《文汇月刊》发表了一篇 《引进西方艺术的第一人——李叔同》,朱先生看后建 议我为北大出版社美学丛书写一本小册子,专门介绍 李叔同在美学上的贡献。我答应试试。为此还请教过 叶圣老,他亦鼓励我完成这本书。朱先生这几年多次 问起这件事。他说:“历史不该忘记任何一位不应被遗 忘的人。” 朱先生虽然长期执教于高等学府,但他主张读书、 研究不要脱离活泼生动的实际。他很欣赏朱熹的一首 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 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他多次熟练地吟诵起这首诗。 1981 年我请朱先生为我写几句勉励的话,他录写的就 是这首诗。他在递给我时又说起这首诗的末句写得好, 意味无穷。有次他谈起读书的问题,他强调要活读书。 他说现在出书太多,连同过去出的,浩如烟海,一个 人一生不干别的,光读书这一辈子也读不完。这里有 个如何读和见效益的问题。他认为认真读书不等于死 读书。他说,要从自己的兴趣和研究范围出发,一般 的书就一般浏览,重点的书或特别有价值的书就仔细 读,解剖几本,基础就打牢了, 20 多年前他曾建议 我们至少将《柏拉图文艺对话录》读三遍。他举例说, 黑格尔的《美学》是搞文艺理论、评论的人必须钻研 的一部名著。但三卷四册的读法也可以有区别,重头 书里面还要抓重点,他说《美学》第三卷谈文学的部 分就比其它部分更要下功夫读。他说搞文艺理论研究 的人,必须对文学中某一样式有深入的了解和欣赏。 他个人认为诗是最能体现文学特性的一种样式。他喜 欢诗。他最早写的有关文学和美学欣赏的文字,多举 诗词为例。新中国成立后他为《中国青年》杂志写过 一组赏析介绍中国古典诗词的文章。 40 年代他在北 大讲授“诗论”,先印讲义后出书,影响很大,前年三
联书店又增订出版。他在后记中说:“我在过去的写作中国古代散文的概念问题。他笑着说:题目不少,你 中,自认为用功较多,比较有点独到见解的,还是这好好清理一下,联系实际,想些新鲜活泼有趣的题目 本《诗论》。我在这里试图用西方诗论来解释中国古典我们约好冬天开始,叫我一周去一次。后来由于他翻 诗歌,用中国诗论来印证西方诗论:对中国诗的音律译维柯《新科学》没有间歇,我又忙于本职编辑工作, 为什么后来走上律诗的道路,也做了探索分析。”他说出一趟城也不容易,就这样,一拖再拖终于告吹。朱 我们研究文学可以以诗为突破口,为重点,也可以以师母说:朱先生生前有两个未了的心愿,一是未见到 小说、戏剧为重点。总之,必须对文学某一样式有较《新科学》出书,一是未能践约春天去看望老友叶圣 全面、历史的把握。否则,写文艺理论和写文艺评论陶、沈从文。我想,这个闲谈记录未能实现,也该是 文章容易流于空泛。 朱先生又一桩未了的心愿吧!(吴泰昌)——选自 朱先生很讨厌盲目吹捧,包括别人对他的盲目吹《梦里沧桑》,作家出版社出版(出版年月? 捧。他希望读到有分析哪怕有尖锐批评的文章。香港 《新晚报》曾发表曾澍基先生的《新美学掠影》一文, 我看到了将剪报寄给朱先生看,不久他回信说该文“有 见地,不是一味捧场,我觉得写得好。”他常谈到美学 界出现的新人,说他们的文章有思想,有锋芒,有文 采,他现在是写不出的。他感叹岁月无情,人老了, 思维也渐渐迟钝了,文笔也渐渐滞板了,他说不承认 这个事实是不行的 朱先生的记忆力近一二年明显有衰退。有几件小 事弄得他自己啼笑皆非。有次他送书给画家黄苗子和 郁风。分别给每人签名送一本。郁风开玩笑叫我捎信 去:一本签两人名就行了。朱先生说原来晓得他们是 一对,后来有点记不准,怕弄错了,不如每人送一本。 过了一阵,他又出了一本书,还是给黄苗子、郁风每 人一本,我又提醒他,他笑着说:“我忘了郁风是和黄 苗子还是黄永玉…拿不准,所以干脆一人一本。”小 事上他闹出的笑话不止这一桩。但奇怪的是,谈起学 问来,他的记忆力却不坏。许多事,只要稍稍提醒, 就会想起,回答清楚。1983年秋天,他在楼前散步 躲地震时临时搭起的那间小木屋还没有拆除,他看看 花草,又看看这间小屋,突然问我:最近忙不忙?我 时摸不清他的意思,没有回答。他说你有时间,我 们合作搞一个长篇对话。你提100个问题,我有空就 答,对着录音机讲,你整理出来我抽空再改定。我 说安排一下可以,但不知问题如何提?他说:可以从 他过去的文章里发掘出一批题目,再考虑一些有关美 学文艺欣赏、诗歌、文体等方面的问题。每个问题所 谈可长可短,平均200字一篇。他当场谈起上海同 济大学教授陈从周写了有关园林艺术的专著,很有价 值。他说,从园林艺术研究美学是一个角度。他说 外国有一部美学辞典,关于“美”的条目就列举了中国 圆明园艺术的例子。答应空些时翻译出来给我看。那 天,我还问起朱先生为什么写文艺评论、随笔喜欢用 对话体和书信体?他说你这不就提了两个问题?你再 提98个题目便成了。他又说,你还问过我,亚里斯 多德的《诗学》和柏拉图的文艺对话录对后来的文艺 发展究竟谁的影响大?这又是一个题目。我在一篇文 章中说《红楼梦》是散文名篇,有人认为“散文名篇” 应改为“著名小说”,我不同意,为什么?这里涉及到
联书店又增订出版。他在后记中说:“我在过去的写作 中,自认为用功较多,比较有点独到见解的,还是这 本《诗论》。我在这里试图用西方诗论来解释中国古典 诗歌,用中国诗论来印证西方诗论;对中国诗的音律 为什么后来走上律诗的道路,也做了探索分析。”他说 我们研究文学可以以诗为突破口,为重点,也可以以 小说、戏剧为重点。总之,必须对文学某一样式有较 全面、历史的把握。否则,写文艺理论和写文艺评论 文章容易流于空泛。 朱先生很讨厌盲目吹捧,包括别人对他的盲目吹 捧。他希望读到有分析哪怕有尖锐批评的文章。香港 《新晚报》曾发表曾澍基先生的《新美学掠影》一文, 我看到了将剪报寄给朱先生看,不久他回信说该文“有 见地,不是一味捧场,我觉得写得好。”他常谈到美学 界出现的新人,说他们的文章有思想,有锋芒,有文 采,他现在是写不出的。他感叹岁月无情,人老了, 思维也渐渐迟钝了,文笔也渐渐滞板了,他说不承认 这个事实是不行的。 朱先生的记忆力近一二年明显有衰退。有几件小 事弄得他自己啼笑皆非。有次他送书给画家黄苗子和 郁风。分别给每人签名送一本。郁风开玩笑叫我捎信 去:一本签两人名就行了。朱先生说原来晓得他们是 一对,后来有点记不准,怕弄错了,不如每人送一本。 过了一阵,他又出了一本书,还是给黄苗子、郁风每 人一本,我又提醒他,他笑着说:“我忘了郁风是和黄 苗子还是黄永玉……拿不准,所以干脆一人一本。”小 事上他闹出的笑话不止这一桩。但奇怪的是,谈起学 问来,他的记忆力却不坏。许多事,只要稍稍提醒, 就会想起,回答清楚。 1983 年秋天,他在楼前散步, 躲地震时临时搭起的那间小木屋还没有拆除,他看看 花草,又看看这间小屋,突然问我:最近忙不忙?我 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没有回答。他说你有时间,我 们合作搞一个长篇对话。你提 100 个问题,我有空就 回答,对着录音机讲,你整理出来我抽空再改定。我 说安排一下可以,但不知问题如何提?他说:可以从 他过去的文章里发掘出一批题目,再考虑一些有关美 学文艺欣赏、诗歌、文体等方面的问题。每个问题所 谈可长可短,平均 2000 字一篇。他当场谈起上海同 济大学教授陈从周写了有关园林艺术的专著,很有价 值。他说,从园林艺术研究美学是一个角度。他说, 外国有一部美学辞典,关于“美”的条目就列举了中国 圆明园艺术的例子。答应空些时翻译出来给我看。那 天,我还问起朱先生为什么写文艺评论、随笔喜欢用 对话体和书信体?他说你这不就提了两个问题?你再 提 98 个题目便成了。他又说,你还问过我,亚里斯 多德的《诗学》和柏拉图的文艺对话录对后来的文艺 发展究竟谁的影响大?这又是一个题目。我在一篇文 章中说《红楼梦》是散文名篇,有人认为“散文名篇” 应改为“著名小说”,我不同意,为什么?这里涉及到 中国古代散文的概念问题。他笑着说:题目不少,你 好好清理一下,联系实际,想些新鲜活泼有趣的题目。 我们约好冬天开始,叫我一周去一次。后来由于他翻 译维柯《新科学》没有间歇,我又忙于本职编辑工作, 出一趟城也不容易,就这样,一拖再拖终于告吹。朱 师母说:朱先生生前有两个未了的心愿,一是未见到 《新科学》出书,一是未能践约春天去看望老友叶圣 陶、沈从文。我想,这个闲谈记录未能实现,也该是 朱先生又一桩未了的心愿吧! ( 吴泰昌 ) ——选自 《梦里沧桑》,作家出版社出版(出版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