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俄德 神谱
目录 译者序 13 神谱 84 译者注 95 参考文献 98 译名对照表 113 希腊诸神谱系图 114 译后记
译者序 赫西俄德是我们所能知晓的第一个希腊人，也是第一个在 其诗作中表明其身份的欧洲人。他的《神谱》是第一部系统记 载希腊诸神世系的叙事诗，对于早期希腊文学、宗教与神话的 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赫西俄德的生平 赫西俄德是公元前8世纪的彼奥提亚农民诗人，大体与荷 马同时代。据帕罗斯碑铭文记载，赫西俄德出生于公元前937年， 而荷马则出生于公元前907年（张强：《（帕罗斯碑〉译注》， 《古代文明》，2007年第二期)。但人们习惯上认为，赫西俄德生 活与创作的时代约为公元前8世纪左右，确切地说是在公元前 750年至650年之间。由于相关记载的匮乏，人们在考证其生 平与创作时，赖以为据的是他自己的诗歌。 据《田功农时》（第631一659行）所言，赫西俄德的祖籍 在小亚细亚的库迈(Kyme),他的父亲放弃了无利可图的海上 贸易，从伊奥利亚的库迈移居彼奥提亚的阿斯卡拉(Askra)。 赫西俄德便出生在这里。这是一个塞斯皮亚(Thespiae)境内 1
神谱 的小村庄，地理位置近于缪斯在赫利孔的山谷，以一座石塔为 主要标志。赫西俄德对自己的居所极为不满，称其“冬天很糟 糕，夏天很难熬，没有一点好”(《田功农时》第640行)。幼年 时代，赫西俄德曾为其父收羊，因在丧葬礼上当歌手而闻名。 他生平最远一次的游历是从彼奥提亚的奥利斯(Auis)航行到 优卑亚岛的卡尔基斯(Chalkis),并在那里参加了安菲达马斯 (Amphidamas)的葬礼赛会。此后，他将在赛会中获得的三足 器献给了赫利孔山的缪斯。在父亲去世之后，赫西俄德和他的 兄弟佩尔塞斯平分了父亲的土地。然而，他的兄弟佩尔塞斯很 快挥霍了自己的那份遗产，并试图夺取赫西俄德的那一份，他 贿赂了地方官员，将赫西俄德告上法庭，但诉讼的结果不详。 由于在赫西俄德生活的时代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记载传世， 许多学者都怀疑他的真实存在。部分研究者以此为契机，试 图推断出“赫西俄德”一名的真实含义。譬如，莫斯特(Glen Most)认为，从词源学上看，赫西俄德的名字似乎来源于两个 含有“喜欢”(hedomai)的词千以及“道路”(hesi-)一意 为“以旅行为乐者”。纳吉(Gregory Nagy）认为，“赫西俄德” 意为“发声之人”。这些研究者大多认为，“赫西俄德”可能是 这些诗歌的实际作者为了文学创作而虚构出来的一个人物，或 是一种带有荣誉性的、描述性的称谓，而非通常意义上的人 名。另有一些研究者从《神谱》中赫西俄德对单身汉命运的忧 虑以及他对于女人的憎恶推断，赫西俄德可能终身未娶，《田 功农时》（270一272行)中他育有一子的提法令人置疑。 对于赫西俄德的死因，历来的研究者也是众说纷纭、莫衷 一是。亚里斯多德的残篇称，赫西俄德长生不老，品达的警句 则提到了赫西俄德获得第二次生命的传说。至公元前5世纪， 2
译者序 赫西俄德的死被赋予了一种神圣的色彩。修昔底德在谈论一次 军事行动时提到了赫西俄德之死，“军队驻扎在涅墨亚的宙斯 神庙，在那里，赫西俄德据说死于当地人之手，因为他收到了 一则神谕，声称他将死于涅墨亚”(Thucydides3.95-3.96.1)。 据他所言，赫西俄德死于洛克里斯(Locris)的赫斯佩里亚人 之手。按照阿里斯托芬的残篇和鲍桑尼阿斯(Pausanias)的 《希腊行记》(Description of Greece,9.38.3)等的记载，赫西 俄德死后被葬于奥科墨努斯(Orchomenus)。优卑亚卡尔斯基 的诗人和文法家欧弗洛里翁(Euphorion)(生于公元前275年) 还曾撰写过史诗短章《赫西俄德之死》，但已亡佚。 赫西俄德的创作 鉴于史诗传统和前文字时代的史诗传统之间复杂而微妙的 关系，若从学术史的角度穷尽赫西俄德的全部作品的确勉为其 难。现存的两首诗歌一《神谱》（又译《诸神世系》、《诸神 谱系》、《神统记》等)和《田功农时》（又译《工作与时日》、 《田功与日占》、《劳动与时令》、《劳动与日子》等)一般被视 为赫西俄德的作品。尽管这两部作品的部分内容为后人所篡 改，但多数人仍认定其中大部分的内容皆出自赫西俄德之手。 此外，归于赫西俄德名下的其他作品有：《盾》（又译 《赫拉克勒斯之盾》)、《名媛录》（又译《列女传》、《妇女志》 等)、《荷马与赫西俄德的赛诗》、《喀戎的箴言》、《天象》、 《鸟卜》、《墨兰波狄亚》、《爱吉俄斯》、《凯隆的箴言》、《墨拉 姆普里亚》等。 《神谱》是一部有关诸神缘起的谱系通志，它描述了世界 3
神谱 和主要男神与女神诞生的经过，以及在第三代宇宙统治者宙斯 的治下，现有神的秩序是如何得以确立的始末。《田功农时》 则以对弟弟佩尔塞斯进行劝诫为由，宣传每个人都应努力劳 动，恪守正义。就这两部学界公认的赫西俄德作品而言，《田 功农时》的创作年代可能要稍晚，因为其中所包含的某些信息 基于《神谱》，从两部作品中对于纷争女神的描绘以及普罗米 修斯与宙斯的斗智都不难窥见其端倪。《盾》(Aspis)描绘了赫 拉克勒斯在两次连续的战斗中击败色萨利恶少库克诺斯和他的 父亲阿瑞斯(Ares)的经过。因为全诗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来 描述赫拉克勒斯盾牌上的图景，故常常被称为《赫拉克勒斯之 盾》。定名为《名媛录》的谱系史诗是一首由诸多现存残篇和 演说词改编而成的赫西俄德伪诗，系公元前6世纪之初的一些 佚名作者为撰写主要英雄家族的谱系史而作的《神谱》续篇。 赫西俄德的创作风格、《神谱》的主要特点及其影响 就其实质而言，赫西俄德的风格与荷马是一致的，他们都 遵循着口传诗歌的程式化传统。“执盾宙斯的女儿”之类的套 语在《神谱》中比比皆是。他的诗歌中所采用的方言和韵律 同荷马史诗比较接近，以爱奥尼亚方言为主，辅之以其他方 言。韵律则取六音步的长短格形式。这种诗律的最初的五个音 步，其长短格（一长两短）要多于扬扬格（两长），而第六个 音步则是扬扬格。在语法使用上，赫西俄德与荷马也有着诸 多相似。蒙罗(David Binning Monro)的《荷马方言语法》(A Grammar of the Homeric Dialect)以及丹尼斯通(John Dewar Denniston)的《希腊语中的小品词》(The Greek Particles）可 4
译者序 为这方面的借鉴。 不过，与荷马史诗相较，赫西俄德还是表现出了诸多不 同。他的诗作中并未包含太多的诗意，而更多采用一种平实、 冷静的方式表达一种朴素而严肃的思想。这种枯燥的名字列 举以及不事修饰的表达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赫西俄德诗 作的流畅性，也常常招致研究者们的诟病，被韦斯特斥之为 “春笨的六步格诗”(hobnailed hexameters)。《神谱》可为赫 西俄德这一风格的典型代表。有研究者甚至以《神谱》风格、 措辞以及用语的笨拙乏味为由，质疑其与《田功农时》作者 的同一性。 就《神谱》的整个行文风格而言，最大的特点便是它的冗 长与重复。全诗由许多看似松散的片段和诸多插曲连缀而成， 与荷马那种高度组织的叙事模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缪斯和 赫卡忒的偏爱使得诗人在叙述她们时用墨如泼，但平心而论， 赫西俄德对于她们的赞颂，缺乏更多实际的内容。此外，诗人 的叙述前后并不完全一致的现象较为突出，关于某位神明的身 世及行为的叙述，龃龉之处不在少数。究其原因，可能与诗人 试图将其采信的多种传统中的风俗礼仪和地方神话整合有序不 无关系。 《神谱》的结构特点表现为“串珠结构”和“环状结构” 的使用。“串珠结构”在《神谱》中的使用十分普遍。许多诗 句冗长繁复，包含了一连串的从句，一层意思附着于另一层意 思，如串珠一般。“环状结构”为《神谱》结构的又一特点。 在一段诗句的结束之时，叙述重又转向它的开头，从而构成了 一种回环。譬如，诗歌第807一810是736一739行的重复。瓦 尔科特(Peter Walcot)认为，这两大结构相较，“环状结构” 5
神谱 在《神谱》中显得更为主要。 此外，联想的大量运用也可称得上是《神谱》一大特色。 对于赫西俄德及其诗作的影响，希罗多德的经典论断一直 广为传颂。希罗多德在《历史》(2.53)中有这样一番表述： “每位神明是如何形成的，他们是否一直存在，他们长什么样， 可以说，希腊人直到昨天或是前天才知道这些，我相信，生活 在我之前四百年的荷马与赫西俄德，而不是别人，为希腊人编 定了神谱，为神规定了别称，为他们分配了荣誉和职司，并且 展现了他们的形貌。” 我们虽不能据此武断地认为，是赫西俄德与荷马创造了众 神与希腊宗教，但他们共同为希腊人描绘的这一有关诸神的清 晰形貌、职司以及相互关系的图景以及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却不 容小视。诚如希罗多德所言，荷马的《伊利亚特》等史诗在神 话谱系的传承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它们保存了许多早期神话的 内容与情节（如宇宙间第一对夫妇、提坦诸神被幽禁到塔塔罗 斯中、早期的诸神之间的争斗等等)，但这类内容既不够系统， 也远称不上详尽。与之相较，赫西俄德的《神谱》在谱系诗的 传承上可谓居功至伟。正如韦斯特所言，“如果说世系神话构 成了《神谱》的骨架，那么谱系则是它的血肉。” 赫西俄德对于教谕诗的发展同样功不可没。荷马史诗展现 了口传文学的最高技巧，那些目不识丁的游吟唱诗人，凭着惊 人的记忆力，在竖琴的伴奏下，即兴创造了长诗之中的英雄人 物主题。赫西俄德的作品虽不及荷马的作品杰出，但他在保有 英雄时代记忆方面的贡献，丝毫不比荷马逊色。以荷马为代表 的英雄史诗，和以赫西俄德为代表的教诲诗堪称希腊文学中的 两大传统，双峰并峙，从不同层面探寻了英雄时代的特征。 6
译者序 教谕诗来自于希腊语中的tδáoKu,一般中译为“教诲， 教谕”，由于其所采用的音律与史诗同一，为扬抑抑格的六步 韵，因而未被视为一种全新的诗歌样式。但现代学界还是对它 们之间的区别进行了廓清。我国著名学者、学衡派宗师吴宓先 生曾在20世纪上半期专门撰文比较了荷马史诗与赫西俄德教 谕诗之间的区别，见解独到，值得重视。 赫西俄德的《田功农时》对自己的兄弟佩尔塞斯所进行的 劝诫，其意不在强调农事，而是对行为的规范与正义的思考。 这种道德情感的因素在罗马时代的教谕诗中得以进一步凸显。 受其影响的主要诗歌作者有希腊化时代的阿拉图斯和罗马时代 的卢克莱修与维吉尔。此外，公元前7世纪希腊抒情诗人的创 作也深受赫西俄德的影响。 赫西俄德的思想及其影响 历来研究者对于赫西俄德身份的认定大相径庭。有研究者 认为，赫西俄德是一个以农为生计的小农或个体农民。因为 在《田功农时》中，赫西俄德对贵族大加抨击，指责他们收受 贿赂，妄断官司。雷德菲尔德(Robert Redfield)可谓这一观 点的坚定支持者，他采信了瓦尔科特的论断，认为赫西俄德应 该属于小农或个体农民，这些农民以农业为生计和生活方式， 而非获利的手段。沃纳·耶格尔(Werner Jaeger)认为，赫西 俄德虽然属于农民，但深受与之接触的优秀的贵族文化的熏 陶，从而更接近于贵族阶层。芬利认为，即便赫西俄德拥有 的土地再小，他也称得上是一个地主。中译者比较倾向于罗 (Christopher James Rowe)的论断，即赫西俄德并不代表不满的 7
神谱 大众来反抗贵族的统治。他对于巴西勒斯们的抱怨，并非站在 一个社会改革者的立场，而似乎更多地站在诗人的角度，为他 的听众提供一种通常意义上的建议。这其中的一些来自于他自 己的声音，从亲身体验中获得，而在更大程度上，则是吸纳 谚语和格言等集体智慧的结果。因而，《田功农时》只是一个 专业歌手或诗人的创造。他或许既为贵族吟颂，也为普通大 众演唱。 赫西俄德思想中最可贵的贡献在于他对“命运”的思考， 从某种意义上讲，赫西俄德是希腊的屈原，《神谱》是希腊的 《天问》。 在《神谱》中，赫西俄德为我们展示了神明影子的无处不 在。无论是物理世界、人类关系，还是每个个体的心灵深处， 起决定作用的都是这些神明。不过在赫西俄德看来，并非所 有的神明都享有同样的权力，诸神之间也存在着等级上的区 分，其所构成的层级金字塔的顶端便是以宙斯为首的奥林匹 斯诸神。 就神人关系而言，二者泾猬分明。诸神是不朽的，他们过 着幸福的生活，而人类却注定与死亡相伴，甚至会一无所获， 对他们而言，最好的命运便是忧喜参半。从《神谱》的描述上 看，人类的每个个体都面临着选择单身或是结婚的两难境地。 一个或是单身或是婚姻幸福的人幸运与不幸各占一半，而那些 婚姻不幸的人则会一直与厄运相伴。无论如何，没有一个人能 够永享幸福。赫西俄德对于人类命运的焦虑在诗歌中或隐或 显，因为普通古希腊人的命运由宙斯或命运诸女神所掌握。 就神与命运的关系而言，赫西俄德的《神谱》也在尝试着 对这一问题作出解答。其焦点在于，居于神级金字塔尖的最伟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