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 程氏读东汉《范滂传》,慨然太息,轼请曰:“轼若为滂,母许之否乎?”程氏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 滂母邪?” 【译】苏轼字叫子瞻,是眉州眉山人。十岁时,父亲苏洵到四方游学,母亲程氏亲自教他读书,听到 古今的成败得失,常能说出其中的要害。程氏读东汉《范滂传》,很有感慨,苏轼问道:“我如果做范滂 母亲能答应我这样做吗?”程氏说:“你能做范滂,我难道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原】比冠,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好贾谊、陆贽书。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口未 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嘉祐二年,试礼部。方时文磔裂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 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舂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 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译】到二十岁时,就精通经传历史,每天写文章几千字,喜欢贾谊、陆贽的书。不久读《庄子》,感 叹说:“我从前有的见解,嘴里不能说出,现在看到这本书,说到我心里了。”嘉祐二年,参加礼部考试 当时文章晦涩怪异的弊习很重,主考官欧阳修想加以改正,见到苏轼《刑赏忠厚论》,很惊喜,想定他为进 士第一名,但怀疑是自己的门客曾巩写的,便放在了第二名:又以《舂秋》经义策问取得第一,殿试中乙 科。后来凭推荐信谒见欧阳修,欧阳修对梅圣俞说:“我应当让这个人出人头地了。”听到的人开始哗然不 服,时间久了就信服此语 【原】丁母忧。五年,调福昌主簿。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之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 工。轼始具草,文义粲然。复对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来,制策入三等,惟吴育与轼而已 【译】服母丧。嘉祐五年,调任福昌主簿。欧阳修因他才能识见都好,举荐他进秘阁。考试作策论六 篇,过去人们应试不起草,所以文章多数写得不好。苏轼开始起草,文理就很清晰。又笔答制策,被列入 第三等。从宋初以来,制策被列入第三等的,只有吴育和苏轼而已。 【原】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 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轼访其利害,为修衙规,使自择水工以时进止,自是害减半。 【译】任职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从元吴叛乱后,百姓贫困差役繁重,岐山下每年输送到 南山的木筏,从渭河进入黄河,经过砥柱的险处,衙前役人相继破产。苏轼访察到其利弊所在,为他们修 订衙规,让他们自己选择水工按时进送或停止,从此害处被减少了一半。 【原】治平二年,入判登闻鼓院。英宗自藩邸闻其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诰。宰相韩琦曰:“轼 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然后 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与修注 如何?”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英宗曰:“试之未 知其能否,如轼有不能邪?”琦犹不可,及试二论,复入三等,得直史馆。轼闻琦语,曰:“公可谓爱人以 德矣 会洵卒,赙以金帛,辞之,求赠一官,于是赠光禄丞。洵将终,以兄太白早亡,子孙未立,妹嫁杜氏 卒未葬,属轼。轼既除丧,即葬姑。后官可荫,推与太白曾孙彭。 【译】治平二年,入朝判登闻鼓院。英宗在做藩王时就听到他的名声,想用唐朝旧例召他进翰林院,管 理制诰之事。宰相韩琦说:“苏轼的才能,远大杰出,将来自然应当担当天下大任。关键在于朝廷要培养他 使天下的士人无不敬畏羡慕而佩服他,都想要朝廷使用他,然后召来加以重用,那所有的人都没有异议了 现在突然重用他,天下的士人未必以为正确,恰恰足以使他受到牵累。”英宗说:“姑且给他修注一职如何?” 韩琦说:“记注和知制诰地位相近,不可马上授予。不如在馆阁中较靠上的贴职授予他,而且请召来考试。 英宗说:“考试不知他能否胜任,像苏轼会有不能担任的吗?”韩琦还是不同意,到试了两篇论,又列入三 等,得到了直史馆的职位。苏轼听到了韩琦的话,说:“韩公可以说是用德行来爱护人的呀。” 适逢苏洵去世,朝廷赐给他金帛,苏轼推辞了,要求赠父亲一个官职,于是赠光禄丞。苏洵将死,因
【原】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 程氏读东汉《范滂传》,慨然太息,轼请曰:“轼若为滂,母许之否乎?”程氏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 滂母邪?” 【译】苏轼字叫子瞻,是眉州眉山人。十岁时,父亲苏洵到四方游学,母亲程氏亲自教他读书,听到 古今的成败得失,常能说出其中的要害。程氏读东汉《范滂传》,很有感慨,苏轼问道:“我如果做范滂, 母亲能答应我这样做吗?”程氏说:“你能做范滂,我难道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原】比冠,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好贾谊、陆贽书。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口未 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嘉祐二年,试礼部。方时文磔裂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 《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 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译】到二十岁时,就精通经传历史,每天写文章几千字,喜欢贾谊、陆贽的书。不久读《庄子》,感 叹说:“我从前有的见解,嘴里不能说出,现在看到这本书,说到我心里了。” 嘉祐二年,参加礼部考试。 当时文章晦涩怪异的弊习很重,主考官欧阳修想加以改正,见到苏轼《刑赏忠厚论》,很惊喜,想定他为进 士第一名,但怀疑是自己的门客曾巩写的,便放在了第二名;又以《春秋》经义策问取得第一,殿试中乙 科。后来凭推荐信谒见欧阳修,欧阳修对梅圣俞说:“我应当让这个人出人头地了。”听到的人开始哗然不 服,时间久了就信服此语。 【原】丁母忧。五年,调福昌主簿。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之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 工。轼始具草,文义粲然。复对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来,制策入三等,惟吴育与轼而已。 【译】服母丧。嘉祐五年,调任福昌主簿。欧阳修因他才能识见都好,举荐他进秘阁。考试作策论六 篇,过去人们应试不起草,所以文章多数写得不好。苏轼开始起草,文理就很清晰。又笔答制策,被列入 第三等。从宋初以来,制策被列入第三等的,只有吴育和苏轼而已。 【原】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 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轼访其利害,为修衙规,使自择水工以时进止,自是害减半。 【译】任职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从元昊叛乱后,百姓贫困差役繁重,岐山下每年输送到 南山的木筏,从渭河进入黄河,经过砥柱的险处,衙前役人相继破产。苏轼访察到其利弊所在,为他们修 订衙规,让他们自己选择水工按时进送或停止,从此害处被减少了一半。 【原】治平二年,入判登闻鼓院。英宗自藩邸闻其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诰。宰相韩琦曰:“轼 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然后 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与修注 如何?”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英宗曰:“试之未 知其能否,如轼有不能邪?”琦犹不可,及试二论,复入三等,得直史馆。轼闻琦语,曰:“公可谓爱人以 德矣。” 会洵卒,赙以金帛,辞之,求赠一官,于是赠光禄丞。洵将终,以兄太白早亡,子孙未立,妹嫁杜氏, 卒未葬,属轼。轼既除丧,即葬姑。后官可荫,推与太白曾孙彭。 【译】治平二年,入朝判登闻鼓院。英宗在做藩王时就听到他的名声,想用唐朝旧例召他进翰林院,管 理制诰之事。宰相韩琦说:“苏轼的才能,远大杰出,将来自然应当担当天下大任。关键在于朝廷要培养他, 使天下的士人无不敬畏羡慕而佩服他,都想要朝廷使用他,然后召来加以重用,那所有的人都没有异议了。 现在突然重用他,天下的士人未必以为正确,恰恰足以使他受到牵累。”英宗说:“姑且给他修注一职如何?” 韩琦说:“记注和知制诰地位相近,不可马上授予。不如在馆阁中较靠上的贴职授予他,而且请召来考试。” 英宗说:“考试不知他能否胜任,像苏轼会有不能担任的吗?”韩琦还是不同意,到试了两篇论,又列入三 等,得到了直史馆的职位。苏轼听到了韩琦的话,说:“韩公可以说是用德行来爱护人的呀。” 适逢苏洵去世,朝廷赐给他金帛,苏轼推辞了,要求赠父亲一个官职,于是赠光禄丞。苏洵将死,因
哥哥太白早死,子孙没有成人,妹妺嫁给杜氏,死了还未下葬,嘱咐苏轼。苏轼服丧期满后,就马上安葬 了姑母。后来大官可以让子孙得荫,就推让给了苏太白的曾孙苏彭 【原】煕宁二年,还朝。王安石执政,素恶其议论异己,以判官告院。四年,安石欲变科举、兴学校, 诏两制、三馆议。轼上议曰 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 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君相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 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 虽圣人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 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今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 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是,又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 患苦天下邪?若乃无大更革,而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际何异?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 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 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与今为孰多?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 长短,其议决矣 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 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臣又切 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 其貌,超然无着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译】煕宁二年,苏轼回到朝廷。王安石执政,向来厌恶苏轼的议论和自己不同,任命他做判官告院 煕宁四年,王安石想要改革科举、兴办学校,皇帝下诏叫翰林学士和知制诰,史馆、昭文馆和集贤院的官 员商议。苏轼上折发表议论说 求得人才的道路,在于了解人:了解人的方法,在于注重实际。假使君主和宰相有了解人的英明,朝 廷有注重实际的政策,那么就是小吏衙役中也未尝没有人才,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沿用现在的办法 我以为人才还有余。如果君主和宰相没有知人之明,朝廷不求实,即使在公卿和侍从之臣中也会常常忧虑 没有人才,又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恢复古代的制度,我以为还是不够。至于时代有可行与不可行,政 事有随时废兴的不同,正是合适的时候,即使是暴君也无法废除,等到不再适用时,即使时圣人也无法恢 所以风俗的变化,法律制度就跟着改变,好像江河的改道,强求复旧,就难以奏效了。 庆历年间开始设立学校,到了今天,仅存空名。现在要改变当今的礼制,更改当今的风俗,又要发动百姓 来修建官府,收取百姓的财物来养活游学的士人。在方圆百里之内,设官员立教师,刑狱之事在这里审判, 军事问题在这里讨论,又要选汰不服从教化的人驱逐到远方去,那岂不是徒然制造纷乱,使天下人愁苦吗? 至于不作大的更改,而希望对现在有所裨益,那和庆历时代有何不同?所以我认为今天的学校,但可因循 旧制,沿用先王的旧制度,不在我们这代废去就够了。至于科举的办法,实行了一百年,国家的治乱和盛 衰,根本不由此决定。陛下看祖宗的时候,科举的办法,和今天的比起来哪一个更精?言语和文章,和今 天比哪一个更好?所得到的人才,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多?天下的事,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处理得好?把这四 点的优劣一比较,那争论就可以解决了。 现在想要改变的不过是这几点:有的说乡试选拔人才注重德行而忽略文词,有的说专取策论而免试诗 赋,有的想兼取名望而免去密封试卷,有的想使应试者免考帖去部分经文默写字句而考大义,这些都是知 其一,不知其二的人。请陛下留意在长远的、重大的事情上,这些区区的方法又何相干。我又实在有过于 忧虑的方面。那些关于人性天命的说法,从子贡开始就没再听说,而现在治学的人,以不说人性天命为耻 读他们的文章,大而无当不可追根问底:看这些人的相貌,更是高超却没有显著的特征加以斟酌,这难道
哥哥太白早死,子孙没有成人,妹妹嫁给杜氏,死了还未下葬,嘱咐苏轼。苏轼服丧期满后,就马上安葬 了姑母。后来大官可以让子孙得荫,就推让给了苏太白的曾孙苏彭。 【原】熙宁二年,还朝。王安石执政,素恶其议论异己,以判官告院。四年,安石欲变科举、兴学校, 诏两制、三馆议。轼上议曰: 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 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君相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 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 虽圣人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 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今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 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是,又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 患苦天下邪?若乃无大更革,而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际何异?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 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 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与今为孰多?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 长短,其议决矣。 今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 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臣又切 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 其貌,超然无着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译】熙宁二年,苏轼回到朝廷。王安石执政,向来厌恶苏轼的议论和自己不同,任命他做判官告院。 熙宁四年,王安石想要改革科举、兴办学校,皇帝下诏叫翰林学士和知制诰,史馆、昭文馆和集贤院的官 员商议。苏轼上折发表议论说: 求得人才的道路,在于了解人;了解人的方法,在于注重实际。假使君主和宰相有了解人的英明,朝 廷有注重实际的政策,那么就是小吏衙役中也未尝没有人才,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沿用现在的办法, 我以为人才还有余。如果君主和宰相没有知人之明,朝廷不求实,即使在公卿和侍从之臣中也会常常忧虑 没有人才,又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恢复古代的制度,我以为还是不够。至于时代有可行与不可行,政 事有随时废兴的不同,正是合适的时候,即使是暴君也无法废除,等到不再适用时,即使时圣人也无法恢 复。所以风俗的变化,法律制度就跟着改变,好像江河的改道,强求复旧,就难以奏效了。 庆历年间开始设立学校,到了今天,仅存空名。现在要改变当今的礼制,更改当今的风俗,又要发动百姓 来修建官府,收取百姓的财物来养活游学的士人。在方圆百里之内,设官员立教师,刑狱之事在这里审判, 军事问题在这里讨论,又要选汰不服从教化的人驱逐到远方去,那岂不是徒然制造纷乱,使天下人愁苦吗? 至于不作大的更改,而希望对现在有所裨益,那和庆历时代有何不同?所以我认为今天的学校,但可因循 旧制,沿用先王的旧制度,不在我们这代废去就够了。至于科举的办法,实行了一百年,国家的治乱和盛 衰,根本不由此决定。陛下看祖宗的时候,科举的办法,和今天的比起来哪一个更精?言语和文章,和今 天比哪一个更好?所得到的人才,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多?天下的事,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处理得好?把这四 点的优劣一比较,那争论就可以解决了。 现在想要改变的不过是这几点:有的说乡试选拔人才注重德行而忽略文词,有的说专取策论而免试诗 赋,有的想兼取名望而免去密封试卷,有的想使应试者免考帖去部分经文默写字句而考大义,这些都是知 其一,不知其二的人。请陛下留意在长远的、重大的事情上,这些区区的方法又何相干。我又实在有过于 忧虑的方面。那些关于人性天命的说法,从子贡开始就没再听说,而现在治学的人,以不说人性天命为耻, 读他们的文章,大而无当不可追根问底;看这些人的相貌,更是高超却没有显著的特征加以斟酌,这难道
真能如此吗?大抵中等人的性情,安于放纵而喜为怪诞而己。陛下又要怎样使用他们呢? 原】议上,神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轼议,意释然矣。”即日召见,问:“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 过失,指陈可也。”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 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神宗悚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 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轼退,言于同列。安石不悦,命权开封府推官,将困之以事。轼决断 精敏,声闻益远。会上元敕府市浙灯,且令损价。轼疏言:“陛下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 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 【译】奏议上呈后,神宗觉悟地说:“我本来怀疑这事,得到苏轼的奏议,心里就清楚了。”当天召见他 问道:“当今政策法令的得失在哪里?即使是我的过失,也可以指出来。”苏轼回答说:“陛下性格天生明知, 上天赐予文才武功,不用担心不明察,不用担心不勤政,不用担心不决断,只担心治理事务太急躁,听人 话语太宽广,进用官员太快速。希望能以安静来治理国家,等待事物的出现,然后加以处理。”神宗震惊地 说:“你的三句话,我应当仔细地考虑。凡是在馆阁的人,都应当为我深思治乱的办法,不要有所隐瞒。 苏轼退下,和同僚讲起这些事。王安石不高兴,令他做开封府推官,将用事务来困扰他。苏轼决断精当敏 捷,名声传得更远。正逢元宵节下令要开封府购买浙江的灯,而且命令降低价格。苏轼上疏说:“陛下难道 喜欢灯吗?这不过是奉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欢笑而己。但百姓不能每家都买,都认为以不急用的耳目玩 好,夺去他们衣食所必需的钱财。这件事极小,而关系很大,希望您能追回成命。”皇帝下诏书免去此举。 【原】时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论其不便,曰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 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 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例一司,使六七少年, 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 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 论说百端,喧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 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 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今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 术,其谁不能?而所行之事,道路皆知其难。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 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遂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妄庸 轻剽,率意争言。官司虽知其疏,不敢便行抑退,追集老少,相视可否。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 民!臣不知朝廷何苦而为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单丁、女户,盖天民之穷者 也,而陛下首欲役之,富有四海,忍不加恤!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万一后 世不幸有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 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计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 济之人,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不还,则均及邻保,势有必至,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 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常平之法,可谓至矣。今欲变为青苗,坏彼成此,所丧逾多,亏官害民,虽悔何 昔汉武帝以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霍光顺民所欲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日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费已厚,纵使 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譬之有人为其主畜牧,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
真能如此吗?大抵中等人的性情,安于放纵而喜为怪诞而已。陛下又要怎样使用他们呢? 【原】议上,神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轼议,意释然矣。”即日召见,问:“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 过失,指陈可也。”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 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神宗悚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 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轼退,言于同列。安石不悦,命权开封府推官,将困之以事。轼决断 精敏,声闻益远。会上元敕府市浙灯,且令损价。轼疏言:“陛下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 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 【译】奏议上呈后,神宗觉悟地说:“我本来怀疑这事,得到苏轼的奏议,心里就清楚了。”当天召见他, 问道:“当今政策法令的得失在哪里?即使是我的过失,也可以指出来。”苏轼回答说:“陛下性格天生明知, 上天赐予文才武功,不用担心不明察,不用担心不勤政,不用担心不决断,只担心治理事务太急躁,听人 话语太宽广,进用官员太快速。希望能以安静来治理国家,等待事物的出现,然后加以处理。”神宗震惊地 说:“你的三句话,我应当仔细地考虑。凡是在馆阁的人,都应当为我深思治乱的办法,不要有所隐瞒。” 苏轼退下,和同僚讲起这些事。王安石不高兴,令他做开封府推官,将用事务来困扰他。苏轼决断精当敏 捷,名声传得更远。正逢元宵节下令要开封府购买浙江的灯,而且命令降低价格。苏轼上疏说:“陛下难道 喜欢灯吗?这不过是奉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欢笑而已。但百姓不能每家都买,都认为以不急用的耳目玩 好,夺去他们衣食所必需的钱财。这件事极小,而关系很大,希望您能追回成命。”皇帝下诏书免去此举。 【原】时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论其不便,曰: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 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 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例一司,使六七少年, 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 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 论说百端,喧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 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 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今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 术,其谁不能?而所行之事,道路皆知其难。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 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遂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妄庸 轻剽,率意争言。官司虽知其疏,不敢便行抑退,追集老少,相视可否。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 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 民!臣不知朝廷何苦而为此哉?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单丁、女户,盖天民之穷者 也,而陛下首欲役之,富有四海,忍不加恤!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万一后 世不幸有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 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计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 济之人,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不还,则均及邻保,势有必至,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 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常平之法,可谓至矣。今欲变为青苗,坏彼成此,所丧逾多,亏官害民,虽悔何 及! 昔汉武帝以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 孝昭既立,霍光顺民所欲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日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费已厚,纵使 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譬之有人为其主畜牧,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
之获,则指为劳绩。今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臣窃以为过矣。议者必谓: 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未及乐成 怨已起矣。臣之所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薄厚,不在乎富与 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爱惜风俗, 如护元气。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 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 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余。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 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 俾常调之人举生非望,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 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 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 将以折奸臣之萌也。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 之猫:畜狗以防盜,不可以无盗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万世之防?臣闻 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今者物论沸 腾,怨誧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 废,何事不生!臣之所愿陛下存纪纲者,此也 【译】当时王安石正推行新法,苏轼上书论新法不利 我所想说的,三句话而己。请求陛下维系人心,敦厚风俗,保存法纪。君主所依靠的是人心罢了,正 像树有根,灯有油,鱼有水,农夫有田,商人有钱。失去了就会灭亡,这是必然的道理。从古到今,没有 说和顺平易和众人同心而不能安定,刚愎自用而不遇危险的。陛下也知道人们对新法的不满了 从祖宗一直以来,管理财政的是三司。现在陛下不把财政交付给三司,无故又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 用六七个青年人,日夜在里面讨论研究,又派出四十多人,分头出外办事。那制置三司条例司,是求利的 名义:六七个青年人和四十多个派出人员,是求利的工具。开创的声势很大,百姓实在惊讶疑虑:创立的 法令新奇,差吏都很畏惧疑惑。用皇帝的身份来谋求财利,用天子的宰相来管理财务,人们产生种种议论 万民议论纷纷,然而朝廷却置之不顾 “我没有这事,何必顾虑别人说。”正如拿着鱼网到江湖去, 对人说“我不是去捕鱼”,不如丢掉鱼网而人们自然相信。赶着鹰和狗进入山林,对人说“我不是去打猎”, 不如放掉鹰和狗而野兽自然安静。所以我以为要消除谗言而招致和气,那就不如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 现在君臣都日夜忙碌连吃饭的时间都延迟,几乎一年了,而使国家富裕的功绩,还茫然像捕风一样, 只听说内府拿出几百万缗钱,祠部给僧侣度牒五千多人而己。用这些手段作为富国的办法,谁不能做呢? 而所实行的事情,路人都知道其困难。汴河的水很混浊,从有人以来,不用来种稻。现在想建陂池使水变 清,一万顷的稻田,一定要用一千顷的陂池,一年一淤,三年而陂池就满了。陛下就相信这种说法,即使 考察地形,所在之处凿空,寻求水利,狂妄庸人轻浮,随意争相进言。有关部门虽然明了办法不合适,不 敢就此斥退,却追集当地老少,去看可否实行。如果不是明显地难于做到,必定姑且兴起工役。官吏们暂 且顺从,真认为是陛下有意兴起工程,对上浪费国家财物,对下夺去农民耕作时间。堤坝防线一开,水流 离开就有的河道,即使吃了建议者的肉,对百姓又有什么补益!我不知道朝廷何苦要这样做呢? 从古以来的役人,一定用乡间的人。现在听说江、浙之间,有几个州雇人代役,而要把这办法施行于 天下。单丁户、女户,这是天生百姓中穷苦的人,而陛下首先要役使他们,皇帝拥有四海的财富,竟对这 些人不加怜恤!自从杨炎制定两税法,原来的租调与庸已经都包括在内了,怎么又想取力役钱?万一后代
之获,则指为劳绩。今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臣窃以为过矣。议者必谓: “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未及乐成, 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薄厚,不在乎富与 贫。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爱惜风俗, 如护元气。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 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 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余。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 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 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 俾常调之人举生非望,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 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 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 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 将以折奸臣之萌也。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 之猫;畜狗以防盗,不可以无盗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万世之防?臣闻 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今者物论沸 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 废,何事不生!臣之所愿陛下存纪纲者,此也。 【译】当时王安石正推行新法,苏轼上书论新法不利,说: 我所想说的,三句话而已。请求陛下维系人心,敦厚风俗,保存法纪。君主所依靠的是人心罢了,正 像树有根,灯有油,鱼有水,农夫有田,商人有钱。失去了就会灭亡,这是必然的道理。从古到今,没有 说和顺平易和众人同心而不能安定,刚愎自用而不遇危险的。陛下也知道人们对新法的不满了。 从祖宗一直以来,管理财政的是三司。现在陛下不把财政交付给三司,无故又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 用六七个青年人,日夜在里面讨论研究,又派出四十多人,分头出外办事。那制置三司条例司,是求利的 名义;六七个青年人和四十多个派出人员,是求利的工具。开创的声势很大,百姓实在惊讶疑虑;创立的 法令新奇,差吏都很畏惧疑惑。用皇帝的身份来谋求财利,用天子的宰相来管理财务,人们产生种种议论, 万民议论纷纷,然而朝廷却置之不顾,还说:“我没有这事,何必顾虑别人说。”正如拿着鱼网到江湖去, 对人说“我不是去捕鱼”,不如丢掉鱼网而人们自然相信。赶着鹰和狗进入山林,对人说“我不是去打猎”, 不如放掉鹰和狗而野兽自然安静。所以我以为要消除谗言而招致和气,那就不如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 现在君臣都日夜忙碌连吃饭的时间都延迟,几乎一年了,而使国家富裕的功绩,还茫然像捕风一样, 只听说内府拿出几百万缗钱,祠部给僧侣度牒五千多人而已。用这些手段作为富国的办法,谁不能做呢? 而所实行的事情,路人都知道其困难。汴河的水很混浊,从有人以来,不用来种稻。现在想建陂池使水变 清,一万顷的稻田,一定要用一千顷的陂池,一年一淤,三年而陂池就满了。陛下就相信这种说法,即使 考察地形,所在之处凿空,寻求水利,狂妄庸人轻浮,随意争相进言。有关部门虽然明了办法不合适,不 敢就此斥退,却追集当地老少,去看可否实行。如果不是明显地难于做到,必定姑且兴起工役。官吏们暂 且顺从,真认为是陛下有意兴起工程,对上浪费国家财物,对下夺去农民耕作时间。堤坝防线一开,水流 离开就有的河道,即使吃了建议者的肉,对百姓又有什么补益!我不知道朝廷何苦要这样做呢? 从古以来的役人,一定用乡间的人。现在听说江、浙之间,有几个州雇人代役,而要把这办法施行于 天下。单丁户、女户,这是天生百姓中穷苦的人,而陛下首先要役使他们,皇帝拥有四海的财富,竟对这 些人不加怜恤!自从杨炎制定两税法,原来的租调与庸已经都包括在内了,怎么又想取力役钱?万一后代
不幸有搜刮钱财的臣子,力役钱不去而差役仍旧,以此追查,则必然有要担当其罪责的人。青苗放钱,以 前就禁止。现在陛下开始立为成法,每年都照常执行。虽说不许强迫借款,而几代之后,暴君和贪官的出 现,陛下能保证得了吗?估计那些愿意申请青苗钱的民户,一定都是孤弱贫穷无法生活的人,用鞭打来催 还很急,接着是逃亡,人不回来,就摊派给邻居和担保人,这是势所必然的,将来天下人恨这事,国史记 载此事,说“青苗钱从陛下开始”,难道不可惜吗!而且常平之法, 好了。现在要变为青苗法,破坏 那一种确立这一种,所损失的更多,亏损官府危害人民,(到那时)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从前汉武帝因财力枯竭,用商人桑宏羊的办法,在货物贱时买进贵时卖出,叫作均输。当时商人们都 停止来往贩卖,盗贼更猖獗,几乎酿成乱事。孝昭登上帝位后,霍光顺应民心取消均输法,天下归心,没 有出现乱事。想不到今天桑宏羊此论又兴起了。立法之初,所花费的钱财已不少,纵然能稍有收获,而能 征收的商税,所受损失必然很多。譬如有人为主人畜牧,用一头牛换来五只羊。失去一头牛,就隐瞒不说 获得五只羊,却指为功劳。现在毁弃常平法而说青苗法的功绩,损害商税而取得均输的利益,和这个有什 么区别呢?我以为是错了。议论的人必然说:“百姓乐于见到成功,却难于开始。”所以陛下不顾舆论坚持 这种做法,一定要实行下去。这是战国时代那些贪功的人,冒险想侥幸成功的说法,不等到事情的成功, 而怨恨已经起来了。我希望陛下维系人心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因家存亡的原因,在于道德的深浅,不在于强大和弱小:朝代长短的原因,在于风俗的厚薄,不在于 富裕和贫穷。君主如果懂得这些,就会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我希望陛下崇尚道德而使风俗淳厚,不希望 急于有功绩而贪求富强。爱惜风俗,像保护元气一样。圣人不是不知道严厉苛刻的法律可以使民众齐心, 勇敢强悍的人可以成事,忠诚厚道的人过于迂腐,老成的人看似迟钝。但始终不肯用那些人来代替这些人 的原因,是知道那样做说得少,而所丧失的要多。仁宗执法极为宽大,用人有次序,专求体谅人的过错 从不轻易变更旧的法规。查考政绩,则可以说未必尽善尽美。拿用兵来说,十次出兵九次失败:拿府库来 说,则仅能开支而没有剩余。但恩德在人们心中,风俗是普遍知道礼仪,所以逝世的时候,天下人都归心 于他的仁德。议论的人看到他晚年官吏多数因循苟且,没有振作,就想用苛察来纠正,用智慧能力来整顿, 招来一批新进有勇气的人,以求一切速成的功效。还没有收到好处,而浇薄的风俗已经养成。开了很多骤 然晋升的门,使人有意外的得益,一小步就可跨上公卿和侍从之臣的地位,使按照常规升迁的人终生难于 期望,这样而想要风俗淳厚,难道能得到吗?近年来质朴的人越来越少,取巧升进的人越来越多。请陛下 哀怜拯救,以简易作为施政之法,以清净作为施政之心,而使百姓的道德归于淳厚。我希望陛下淳厚风俗 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祖宗任用御史和谏官,从没有把一个说话的人治罪。即使小小有所责罚,不久就将其超升,允许他们 将所听到的上奏,而不论是涉及什么官长。说到皇帝,皇上就要端正颜色听取:有关朝廷,那宰相就得等 候处理。御史和谏官自然不一定都贤能,他们所说的也不一定都对。但须要养成他们敢于说话的勇气,而 给予他们大权,难道是徒然的吗?是要用他们来消除萌生奸臣的危险。现在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有 奸臣,当然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但养猫是为了消灭老鼠,不可以因为没有老鼠就养不捉老鼠的猫:养狗是 为了防小偷,不可以因为没有小偷就养不叫的狗。陛下岂能不对上想到祖宗设立这官职的用意,对下为子 孙万代作提防呢?我听到长老的议论,都说御史谏官所说的,常常是跟随天下的公议。公议所赞同的,御 史谏官也赞同:公议所抨击的,御史谏官也抨击。现在舆论沸腾,各种怨恨的话都有,公议所在,也可以 知道了。我恐怕从此以后,习惯成了风气,都为执政大臣私人说话,直到君主被孤立,法纪全被废除,(到 那时)有什么事情不会出现!我希望陛下保存法纪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原】轼见安石赞神宗以独断专任,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 齐恒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为问,安石滋怒,使御史谢景温论奏其过,穷治无 所得,轼遂请外,通判杭州。高丽入贡,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轼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 禀正朔,吾安敢受!”使者易书称煕宁,然后受之 【译】苏轼看到王安石辅助神宗用独断专行来处理事务,因此在考试进士策问时出题,以“晋武帝平吴 因独断而成功,苻坚进攻东晋因独断而灭亡,齐桓公专任管仲而成就霸业,燕哙专任子之而失败,事情相 同而效果相反”作为题目。王安石大怒,叫御史谢景温论奏他的过失,穷加审查而一无所得,苏轼就请求
不幸有搜刮钱财的臣子,力役钱不去而差役仍旧,以此追查,则必然有要担当其罪责的人。青苗放钱,以 前就禁止。现在陛下开始立为成法,每年都照常执行。虽说不许强迫借款,而几代之后,暴君和贪官的出 现,陛下能保证得了吗?估计那些愿意申请青苗钱的民户,一定都是孤弱贫穷无法生活的人,用鞭打来催 还很急,接着是逃亡,人不回来,就摊派给邻居和担保人,这是势所必然的,将来天下人恨这事,国史记 载此事,说“青苗钱从陛下开始”,难道不可惜吗!而且常平之法,已经极好了。现在要变为青苗法,破坏 那一种确立这一种,所损失的更多,亏损官府危害人民,(到那时)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从前汉武帝因财力枯竭,用商人桑宏羊的办法,在货物贱时买进贵时卖出,叫作均输。当时商人们都 停止来往贩卖,盗贼更猖獗,几乎酿成乱事。孝昭登上帝位后,霍光顺应民心取消均输法,天下归心,没 有出现乱事。想不到今天桑宏羊此论又兴起了。立法之初,所花费的钱财已不少,纵然能稍有收获,而能 征收的商税,所受损失必然很多。譬如有人为主人畜牧,用一头牛换来五只羊。失去一头牛,就隐瞒不说; 获得五只羊,却指为功劳。现在毁弃常平法而说青苗法的功绩,损害商税而取得均输的利益,和这个有什 么区别呢?我以为是错了。议论的人必然说:“百姓乐于见到成功,却难于开始。”所以陛下不顾舆论坚持 这种做法,一定要实行下去。这是战国时代那些贪功的人,冒险想侥幸成功的说法,不等到事情的成功, 而怨恨已经起来了。我希望陛下维系人心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国家存亡的原因,在于道德的深浅,不在于强大和弱小;朝代长短的原因,在于风俗的厚薄,不在于 富裕和贫穷。君主如果懂得这些,就会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我希望陛下崇尚道德而使风俗淳厚,不希望 急于有功绩而贪求富强。爱惜风俗,像保护元气一样。圣人不是不知道严厉苛刻的法律可以使民众齐心, 勇敢强悍的人可以成事,忠诚厚道的人过于迂腐,老成的人看似迟钝。但始终不肯用那些人来代替这些人 的原因,是知道那样做说得少,而所丧失的要多。仁宗执法极为宽大,用人有次序,专求体谅人的过错, 从不轻易变更旧的法规。查考政绩,则可以说未必尽善尽美。拿用兵来说,十次出兵九次失败;拿府库来 说,则仅能开支而没有剩余。但恩德在人们心中,风俗是普遍知道礼仪,所以逝世的时候,天下人都归心 于他的仁德。议论的人看到他晚年官吏多数因循苟且,没有振作,就想用苛察来纠正,用智慧能力来整顿, 招来一批新进有勇气的人,以求一切速成的功效。还没有收到好处,而浇薄的风俗已经养成。开了很多骤 然晋升的门,使人有意外的得益,一小步就可跨上公卿和侍从之臣的地位,使按照常规升迁的人终生难于 期望,这样而想要风俗淳厚,难道能得到吗?近年来质朴的人越来越少,取巧升进的人越来越多。请陛下 哀怜拯救,以简易作为施政之法,以清净作为施政之心,而使百姓的道德归于淳厚。我希望陛下淳厚风俗 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祖宗任用御史和谏官,从没有把一个说话的人治罪。即使小小有所责罚,不久就将其超升,允许他们 将所听到的上奏,而不论是涉及什么官长。说到皇帝,皇上就要端正颜色听取;有关朝廷,那宰相就得等 候处理。御史和谏官自然不一定都贤能,他们所说的也不一定都对。但须要养成他们敢于说话的勇气,而 给予他们大权,难道是徒然的吗?是要用他们来消除萌生奸臣的危险。现在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有 奸臣,当然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但养猫是为了消灭老鼠,不可以因为没有老鼠就养不捉老鼠的猫;养狗是 为了防小偷,不可以因为没有小偷就养不叫的狗。陛下岂能不对上想到祖宗设立这官职的用意,对下为子 孙万代作提防呢?我听到长老的议论,都说御史谏官所说的,常常是跟随天下的公议。公议所赞同的,御 史谏官也赞同;公议所抨击的,御史谏官也抨击。现在舆论沸腾,各种怨恨的话都有,公议所在,也可以 知道了。我恐怕从此以后,习惯成了风气,都为执政大臣私人说话,直到君主被孤立,法纪全被废除,(到 那时)有什么事情不会出现!我希望陛下保存法纪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原】轼见安石赞神宗以独断专任,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 齐恒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为问,安石滋怒,使御史谢景温论奏其过,穷治无 所得,轼遂请外,通判杭州。高丽入贡,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轼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 禀正朔,吾安敢受!”使者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译】苏轼看到王安石辅助神宗用独断专行来处理事务,因此在考试进士策问时出题,以“晋武帝平吴 因独断而成功,苻坚进攻东晋因独断而灭亡,齐桓公专任管仲而成就霸业,,燕哙专任子之而失败,事情相 同而效果相反”作为题目。王安石大怒,叫御史谢景温论奏他的过失,穷加审查而一无所得,苏轼就请求
到外地任职,做了杭州通判。高丽来进贡,使者向官吏分送见面的礼品,书函用甲子纪年。苏轼拒绝说 “高丽对本朝称臣,而不接受我们的年号,我怎敢接受!”使者换了写熙宁年号的书函,然后才接受。 【原】时新政日下,轼于其间,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徙知密州。司农行手实法,不时施行者L 违制论。轼谓提举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提举官惊曰:“公 姑徐之。”未几,朝廷知法害民,罢之。 【译】当时新的法令纷纷颁布,苏轼在这期间,常常设法使这些法令有利于百姓,百姓得以安宁。改 任密州知州。司农寺实行自报财产的手实法,不立即实行的以违反诏令论罪。苏轼对提举官说:“违反诏令 的罪责,如果出自朝廷,谁敢不服从?现在出于司农寺,这是擅自制定法令。”提举官吃惊地说:“你慢一 点推行新法。”不久,朝廷知道这法令有害于百姓,撤销了它 【原】有盗窃发,安抚司遣三班使臣领悍卒来捕,卒凶暴恣行,至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杀人,且畏 罪惊溃,将为乱。民奔诉轼,轼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散卒闻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徙知 徐州。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汇于城下,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轼曰:“富民 出,民皆动摇,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驱使复入。轼诣武卫营,呼卒长曰:“河将害堿,事 急矣,虽禁军且为我尽力。”卒长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当效命。”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 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雨日夜不止,城不沉者三版。轼庐于其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以守 卒全其城。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译】有强盗作案,安抚司派三班武官带领骄悍的兵卒来捕捉,兵卒凶暴横行,至于诬陷百姓藏有宫禁 之物,进入人家争斗杀人,而后又畏罪逃散,将要作乱。百姓奔走告诉苏轼,苏轼把控诉书扔在地上不看, 说:“一定不至于这样。”逃散的兵卒听说了这件事,稍为安心,苏轼慢慢地派人招引他们出来杀掉。调任 徐州知州。黄河在曹村决口,泛滥到梁山泊,流入南清河,汇集于徐州城下,水位上涨如不及时排泄,城 墙将要被浸坏,富裕的百姓争着出城避水苏轼说:“富人出去了,百姓都动摇,我和谁守城?我在这里, 水一定不能冲塌城墙。”又把富人重新赶进城去。苏轼到武卫营去,对卒长说:“河水将要冲坏城墙,事情 紧急,你们虽是禁军,姑且给我出力。”卒长说:“太守尚且不躲避水患,我等小人,应当效命。”他就率领 兵卒拿着畚箕铁锹出去,筑起东南长堤,从戏马台开始,直到城墙。雨日夜下个不停,城墙没有被淹没的 仅有三版。苏轼住在堤上,路过家门也不进去,派官吏分段防守,最终保全了这座城。他又请求调发第二 年的役人来增筑旧城,又用木头筑堤岸,以防水再来。朝廷同意了他的做法 【原】徙知湖州,上表以谢。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诗托讽,庶有补于国。御史李定、舒亶、何正 臣摭其表语,并媒薛所为诗以为讪谤,逮赴台狱,欲置之死,锻炼久之不决。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 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译】调任湖州知州,上表谢恩。又因为有些事对百姓不利而不敢说,用诗来讽刺,以求有益于国家 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摘取他章表中的话,并且引申附会他所作的诗说是诽谤皇上,逮捕进御史台监狱, 想处以死罪,罗织罪名很久不能判决。神宗独自怜惜他,把他作为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苏轼与农夫老翁, 起在溪谷山林间生活,在东坡建造房屋,自称“东坡居士。” 【原】三年,神宗数有意复用,辄为当路者沮之。神宗尝语宰相王珪、蔡确曰:“国史至重,可命苏轼 成之。”珪有难色。神宗曰:“轼不可,姑用曾巩。”巩进《太祖总论》,神宗意不允,遂手扎移轼汝州,有 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轼未至汝,上书自言饥寒,有田在常,愿得居之 朝奏入,夕报可 【译】元丰三年,神宗几次有意重新起用苏轼,常被当权的人阻止。神宗曾对宰相王珪、蔡确说:“国 史极其重要,可以叫苏轼来完成。”王珪面有难色。神宗说:“苏轼不可以的话,姑且用曾巩。”曾巩进呈 《太祖总论》,神宗不满意,就手书圣旨叫苏轼移居汝州,曾说:“苏轼贬斥在外反省过错,过了几年认识 更深,人才实在难得,不忍心终身摒弃。”苏轼未到汝州,上书自称饥寒,有田产在常州,愿意在那里居住 早上上奏,晚上就答复允准。 【原】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
到外地任职,做了杭州通判。高丽来进贡,使者向官吏分送见面的礼品,书函用甲子纪年。苏轼拒绝说: “高丽对本朝称臣,而不接受我们的年号,我怎敢接受!” 使者换了写熙宁年号的书函,然后才接受。 【原】时新政日下,轼于其间,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徙知密州。司农行手实法,不时施行者以 违制论。轼谓提举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提举官惊曰:“公 姑徐之。”未几,朝廷知法害民,罢之。 【译】当时新的法令纷纷颁布,苏轼在这期间,常常设法使这些法令有利于百姓,百姓得以安宁。改 任密州知州。司农寺实行自报财产的手实法,不立即实行的以违反诏令论罪。苏轼对提举官说:“违反诏令 的罪责,如果出自朝廷,谁敢不服从?现在出于司农寺,这是擅自制定法令。” 提举官吃惊地说:“你慢一 点推行新法。”不久,朝廷知道这法令有害于百姓,撤销了它。 【原】有盗窃发,安抚司遣三班使臣领悍卒来捕,卒凶暴恣行,至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杀人,且畏 罪惊溃,将为乱。民奔诉轼,轼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散卒闻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徙知 徐州。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汇于城下,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轼曰:“富民 出,民皆动摇,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驱使复入。轼诣武卫营,呼卒长曰:“河将害城,事 急矣,虽禁军且为我尽力。”卒长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当效命。”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 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雨日夜不止,城不沉者三版。轼庐于其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以守, 卒全其城。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译】有强盗作案,安抚司派三班武官带领骄悍的兵卒来捕捉,兵卒凶暴横行,至于诬陷百姓藏有宫禁 之物,进入人家争斗杀人,而后又畏罪逃散,将要作乱。百姓奔走告诉苏轼,苏轼把控诉书扔在地上不看, 说:“一定不至于这样。”逃散的兵卒听说了这件事,稍为安心,苏轼慢慢地派人招引他们出来杀掉。调任 徐州知州。黄河在曹村决口,泛滥到梁山泊,流入南清河,汇集于徐州城下,水位上涨如不及时排泄,城 墙将要被浸坏,富裕的百姓争着出城避水。苏轼说:“富人出去了,百姓都动摇,我和谁守城?我在这里, 水一定不能冲塌城墙。”又把富人重新赶进城去。苏轼到武卫营去,对卒长说:“河水将要冲坏城墙,事情 紧急,你们虽是禁军,姑且给我出力。”卒长说:“太守尚且不躲避水患,我等小人,应当效命。”他就率领 兵卒拿着畚箕铁锹出去,筑起东南长堤,从戏马台开始,直到城墙。雨日夜下个不停,城墙没有被淹没的 仅有三版。苏轼住在堤上,路过家门也不进去,派官吏分段防守,最终保全了这座城。他又请求调发第二 年的役人来增筑旧城,又用木头筑堤岸,以防水再来。朝廷同意了他的做法。 【原】徙知湖州,上表以谢。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诗托讽,庶有补于国。御史李定、舒亶、何正 臣摭其表语,并媒薛所为诗以为讪谤,逮赴台狱,欲置之死,锻炼久之不决。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 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译】调任湖州知州,上表谢恩。又因为有些事对百姓不利而不敢说,用诗来讽刺,以求有益于国家。 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摘取他章表中的话,并且引申附会他所作的诗说是诽谤皇上,逮捕进御史台监狱, 想处以死罪,罗织罪名很久不能判决。神宗独自怜惜他,把他作为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苏轼与农夫老翁, 一起在溪谷山林间生活,在东坡建造房屋,自称“东坡居士。” 【原】三年,神宗数有意复用,辄为当路者沮之。神宗尝语宰相王珪、蔡确曰:“国史至重,可命苏轼 成之。”珪有难色。神宗曰:“轼不可,姑用曾巩。”巩进《太祖总论》,神宗意不允,遂手扎移轼汝州,有 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轼未至汝,上书自言饥寒,有田在常,愿得居之。 朝奏入,夕报可。 【译】元丰三年,神宗几次有意重新起用苏轼,常被当权的人阻止。神宗曾对宰相王珪、蔡确说:“国 史极其重要,可以叫苏轼来完成。” 王珪面有难色。神宗说:“苏轼不可以的话,姑且用曾巩。”曾巩进呈 《太祖总论》,神宗不满意,就手书圣旨叫苏轼移居汝州,曾说:“苏轼贬斥在外反省过错,过了几年认识 更深,人才实在难得,不忍心终身摒弃。”苏轼未到汝州,上书自称饥寒,有田产在常州,愿意在那里居住。 早上上奏,晚上就答复允准。 【原】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
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 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 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 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译】苏轼路过金陵,见到王安石,说:“大的军事行动和大刑狱,是汉、唐灭亡的预兆。祖宗用仁厚 治理天下,正要改变这些。现在对夏用兵,连年不停,东南又多次兴起大狱,你没有一句话去补救吗? 王安石说:“两件事都是吕惠卿发动的,我王安石在外地,怎么敢说?”苏轼说:“在朝廷就说话,在外地 就不说,这是服事君王的礼节。皇上对待你不是通常的礼节,你对待皇上,难道可以用常礼?”王安石厉 声说:“我王安石要讲。”又说:“话出在我王安石的口,进了你苏子瞻的耳朵。”又说:“人必须知道做一件 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即使得到天下也不能这样做,终可以算是好人。”苏轼开玩笑说:“现在的君 子们,争着减少半年的磨勘期,即使杀人也能做出来。”王安石笑着不说话 【原】至常,神宗崩,晢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轼旧善司马光、章敦。时光为门下 侍郎,敦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敦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谓敦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 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 为司徒。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敦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译】苏轼到常州,神宗去世,哲宗即位,授朝奉郎、登州知州,召他做礼部郎中。苏轼以前和司马光 章敦友善。当时司马光任门下侍郎,章敦任枢密使,两个人意见不合,章敦常常用戏弄侮辱来为难司马光, 司马光为此苦恼。苏轼对章敦说:“司马君实在当前名望很重。从前许靖因虚名而无实用,被蜀先主所鄙视, 法正说:‘许靖的虛名,传播天下,如果不加礼遇,必然会被当作看轻贤人。’先主接纳了,于是让许靖做 了司徒。许靖尚且不可慢待,何况司马君实呢?”章敦认为对,司马光靠这稍得安宁。 原】迁起居舍人。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确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 轼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确曰:“希固当先公耶?”卒不许。元佑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 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 【译】升为起居舍人。苏轼从忧患中被起用,不想骤然间登上要职,向宰相蔡确推辞。蔡确说:“你徘 徊不进已经很久了,朝廷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苏轼说:“从前林希和我同在馆里,而且他年纪大。”蔡确 说:“林希真应当比你先起用吗?”终于没有答应。元佑元年,苏轼以七品官服入侍皇帝于延和殿,赐他银 绯,升为中书舍人 【原】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乡民至有终岁不得 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过取,以为民病。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 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 十室九空,敛聚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此二 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 ,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之卒。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 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 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轼又陈于政事堂,光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 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笑之 寻除翰林学士。 【译】起初,祖宗的时候,差役法实行久了产生弊端,百姓中充任徭役的人不熟悉,又虐待他们,多数 导致破产,人少的乡中,百姓甚至有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的。王安石辅佐神宗,改成免役法,使各户按等地 高下出钱雇人代役,执行法令的人往往索取过分,成为百姓的灾害。司马光任宰相,知道免役法的害处, 不知道它的好处,想要恢复差役法,派官员设立机构,苏轼也在人选当中。苏轼说:“差役法、免役法,各 有其利弊。免役法的害处,是搜刮百姓的钱财,弄得十室九空,钱财聚敛到上面而下层百姓有钱荒的灾患 差役法的害处,是百姓经常为官府服役,不能专心致力于农业,而贪官污吏从中徇私舞弊。这两种害处
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 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 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 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译】苏轼路过金陵,见到王安石,说:“大的军事行动和大刑狱,是汉、唐灭亡的预兆。祖宗用仁厚 治理天下,正要改变这些。现在对夏用兵,连年不停,东南又多次兴起大狱,你没有一句话去补救吗?” 王安石说:“两件事都是吕惠卿发动的,我王安石在外地,怎么敢说?”苏轼说:“在朝廷就说话,在外地 就不说,这是服事君王的礼节。皇上对待你不是通常的礼节,你对待皇上,难道可以用常礼?”王安石厉 声说:“我王安石要讲。”又说:“话出在我王安石的口,进了你苏子瞻的耳朵。”又说:“人必须知道做一件 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即使得到天下也不能这样做,终可以算是好人。”苏轼开玩笑说:“现在的君 子们,争着减少半年的磨勘期,即使杀人也能做出来。”王安石笑着不说话。 【原】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轼旧善司马光、章敦。时光为门下 侍郎,敦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敦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谓敦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 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 为司徒。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敦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译】苏轼到常州,神宗去世,哲宗即位,授朝奉郎、登州知州,召他做礼部郎中。苏轼以前和司马光、 章敦友善。当时司马光任门下侍郎,章敦任枢密使,两个人意见不合,章敦常常用戏弄侮辱来为难司马光, 司马光为此苦恼。苏轼对章敦说:“司马君实在当前名望很重。从前许靖因虚名而无实用,被蜀先主所鄙视, 法正说:‘许靖的虚名,传播天下,如果不加礼遇,必然会被当作看轻贤人。’先主接纳了,于是让许靖做 了司徒。许靖尚且不可慢待,何况司马君实呢?” 章敦认为对,司马光靠这稍得安宁。 【原】迁起居舍人。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确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 轼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确曰:“希固当先公耶?”卒不许。元佑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 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 【译】升为起居舍人。苏轼从忧患中被起用,不想骤然间登上要职,向宰相蔡确推辞。蔡确说:“你徘 徊不进已经很久了,朝廷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苏轼说:“从前林希和我同在馆里,而且他年纪大。”蔡确 说:“林希真应当比你先起用吗?”终于没有答应。元佑元年,苏轼以七品官服入侍皇帝于延和殿,赐他银 绯,升为中书舍人。 【原】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乡民至有终岁不得 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过取,以为民病。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 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 十室九空,敛聚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此二 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 一,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之卒。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 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 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轼又陈于政事堂,光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 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笑之。 寻除翰林学士。 【译】起初,祖宗的时候,差役法实行久了产生弊端,百姓中充任徭役的人不熟悉,又虐待他们,多数 导致破产,人少的乡中,百姓甚至有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的。王安石辅佐神宗,改成免役法,使各户按等地 高下出钱雇人代役,执行法令的人往往索取过分,成为百姓的灾害。司马光任宰相,知道免役法的害处, 不知道它的好处,想要恢复差役法,派官员设立机构,苏轼也在人选当中。苏轼说:“差役法、免役法,各 有其利弊。免役法的害处,是搜刮百姓的钱财,弄得十室九空,钱财聚敛到上面而下层百姓有钱荒的灾患。 差役法的害处,是百姓经常为官府服役,不能专心致力于农业,而贪官污吏从中徇私舞弊。这两种害处
大致相等。”司马光说:“你说怎么办?”苏轼说:“法制沿袭,那么事情就容易成功,遇事循序渐进,那么 百姓就不会惊恐。三代的法令,兵农合一,到秦代开始分为二,到唐代中叶,把所有的府兵变为长期征战 的兵卒。从这时以来,百姓不懂军事,士兵不懂农事,农民拿出粮食丝帛来养活土兵,士兵拿出性命来 护农民,天下人以为好。即使圣人再来,也不能改变。现在的免役法,实在很像这事。你要马上取消免役 法而实行差役法,正如取消长期征战的军队而恢复军民合一,大概不易办到。”司马光不认为那样做是对的 苏轼又在政事堂陈述他的看法,司马光很生气。苏轼说:“过去韩魏公要给陕西义勇刺字,你做谏官,争执 得很凶,韩魏公不高兴,你也不管。我从前听你说过详情,难道你今天做宰相,不许我畅所欲言吗?”司 马光笑了笑。不久任命他为翰林学士 【原】二年,兼侍读。每进读至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开导,觊有所启悟。哲宗虽恭默 不言,辄首肯之。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轼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 而强之使东:夏人入镇戎,杀掠数万人,帅臣不以闻。每事如此,恐浸成衰乱之渐。” 【译】元佑二年,兼侍读。每次在皇帝面前诵读到治乱兴衰、奸邪正直及朝政得失的时候,未曾不反复 开导,希望对皇帝有所启发。哲宗虽然恭敬沉默不说话,常常很赞成。曾经读到祖宗的《宝训》,因而讲到 时事,苏轼一一地诉说:“现在赏赐处罚不分明,善没有勉励恶没有禁止:又黄河正向北流,而硬要它向东 流:西夏攻入镇戎军,杀掠几万人,统帅不奏报。每每出现这类事情,恐怕渐渐会成为衰亡和动乱的开端。” 【原】轼尝锁宿禁中,召入对便殿,宣仁后问曰:“卿前年为何官?”曰:“臣为常州团练副使。”。曰 “今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学士。”曰:“何以遽至此?”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 也。”曰:“岂大臣论荐乎?”曰:“亦非也。”轼惊曰:“臣虽无状,不敢自他途以进。”曰:“此先帝意也 先帝每诵卿文章,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耳。”轼不觉哭失声,宣仁后与哲宗亦泣,左右皆 感涕。已而命坐赐茶,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 【译】苏轼曾经在宫中锁门执宿,被召进便殿面见太后和皇帝,宣仁后问道:“你前年做什么官?”苏轼 说:“臣是常州团练副使。”又问:“现在做什么官?”回答说:“臣现在任翰林学士。”又问:“凭什么能骤 然升到这个官位?”回答说:“碰到了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太后说:“不是。”苏轼说:“难道是大臣论奏 保荐吗?”说:“也不是。”苏轼惊讶地说:“臣虽然没有品行,不敢从其他途径上进。”太后说:“这是先帝 的意思。先帝每次诵读你的文章,一定叹赏说‘奇才,奇才’,只不过没来得及进用你罢了。”苏轼不觉哭 出声来,宣仁后和晢宗也哭了,左右的人都感动流泪。一会儿又命苏轼坐下并赐茶,撤去皇帝面前的金莲 烛举烛送苏轼回翰林院 【原】三年,权知礼部贡举。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轼宽其禁约,使得尽技。巡铺内侍每 摧辱举子,且持暖昧单词,诬以为罪,轼尽奏逐 【译】元佑三年,杈知礼部贡举。正逢大雪严寒,士子们坐在庭院中,颤抖地不能说话。苏轼放宽他们 的禁约,使他们能尽量发挥。巡视考场的宦官常侮辱应试士人,而且抓住意义暧昧的个别辞语,诬陷为罪 状,苏轼把这些宦官都奏请驱逐。 【原】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未行,谏官言前 相蔡确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太皇太后。大臣议迁之岭南。轼密疏:“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 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谓宜皇帝敕置狱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诏赦之,则于仁孝 两得矣。”宣仁后心善轼言而不能用。轼出郊,用前执政恩例,遣内侍赐龙茶、银合,慰劳甚厚。 【译】元佑四年,因积累了一些议论政事的话,被当权的人所恨。苏轼怕不被他们所容忍,请求调到外 地,任龙图阁学士、杭州知州。尚未动身,谏官说前任宰相蔡确任安州知州,作诗借郝处俊的事讥讽太皇 太后。大臣们建议把他流放岭南。苏轼上密奏说:“朝廷如果处分蔡确轻了,那对皇帝以孝治天下就不足 如果治罪重了,那对太皇太后的仁政又有所欠缺。认为应由皇帝下敕书立案逮捕治罪,太皇太后就下手诏 宽赦他,那就仁和孝两方面都得当了。”宣仁后心里认为苏轼的话好而不能实行。苏轼出行外任时,朝廷使 用过去执政大臣的旧例,派宦官赏赐他龙茶、银盒,慰劳很优厚
大致相等。”司马光说:“你说怎么办?”苏轼说:“法制沿袭,那么事情就容易成功,遇事循序渐进,那么 百姓就不会惊恐。三代的法令,兵农合一,到秦代开始分为二,到唐代中叶,把所有的府兵变为长期征战 的兵卒。从这时以来,百姓不懂军事,士兵不懂农事,农民拿出粮食丝帛来养活士兵,士兵拿出性命来保 护农民,天下人以为好。即使圣人再来,也不能改变。现在的免役法,实在很像这事。你要马上取消免役 法而实行差役法,正如取消长期征战的军队而恢复军民合一,大概不易办到。”司马光不认为那样做是对的。 苏轼又在政事堂陈述他的看法,司马光很生气。苏轼说:“过去韩魏公要给陕西义勇刺字,你做谏官,争执 得很凶,韩魏公不高兴,你也不管。我从前听你说过详情,难道你今天做宰相,不许我畅所欲言吗?”司 马光笑了笑。不久任命他为翰林学士。 【原】二年,兼侍读。每进读至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开导,觊有所启悟。哲宗虽恭默 不言,辄首肯之。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轼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 而强之使东;夏人入镇戎,杀掠数万人,帅臣不以闻。每事如此,恐浸成衰乱之渐。” 【译】元佑二年,兼侍读。每次在皇帝面前诵读到治乱兴衰、奸邪正直及朝政得失的时候,未曾不反复 开导,希望对皇帝有所启发。哲宗虽然恭敬沉默不说话,常常很赞成。曾经读到祖宗的《宝训》,因而讲到 时事,苏轼一一地诉说:“现在赏赐处罚不分明,善没有勉励恶没有禁止;又黄河正向北流,而硬要它向东 流;西夏攻入镇戎军,杀掠几万人,统帅不奏报。每每出现这类事情,恐怕渐渐会成为衰亡和动乱的开端。” 【原】轼尝锁宿禁中,召入对便殿,宣仁后问曰:“卿前年为何官?”曰:“臣为常州团练副使。”。曰: “今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学士。”曰:“何以遽至此?”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 也。”曰:“岂大臣论荐乎?”曰:“亦非也。”轼惊曰:“臣虽无状,不敢自他途以进。”曰:“此先帝意也。 先帝每诵卿文章,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耳。”轼不觉哭失声,宣仁后与哲宗亦泣,左右皆 感涕。已而命坐赐茶,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 【译】苏轼曾经在宫中锁门执宿,被召进便殿面见太后和皇帝,宣仁后问道:“你前年做什么官?”苏轼 说:“臣是常州团练副使。”又问:“现在做什么官?”回答说:“臣现在任翰林学士。”又问:“凭什么能骤 然升到这个官位?”回答说:“碰到了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太后说:“不是。”苏轼说:“难道是大臣论奏 保荐吗?”说:“也不是。”苏轼惊讶地说:“臣虽然没有品行,不敢从其他途径上进。”太后说:“这是先帝 的意思。先帝每次诵读你的文章,一定叹赏说‘奇才,奇才’,只不过没来得及进用你罢了。”苏轼不觉哭 出声来,宣仁后和哲宗也哭了,左右的人都感动流泪。一会儿又命苏轼坐下并赐茶,撤去皇帝面前的金莲 烛举烛送苏轼回翰林院。 【原】三年,权知礼部贡举。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轼宽其禁约,使得尽技。巡铺内侍每 摧辱举子,且持暖昧单词,诬以为罪,轼尽奏逐之。 【译】元佑三年,权知礼部贡举。正逢大雪严寒,士子们坐在庭院中,颤抖地不能说话。苏轼放宽他们 的禁约,使他们能尽量发挥。巡视考场的宦官常侮辱应试士人,而且抓住意义暧昧的个别辞语,诬陷为罪 状,苏轼把这些宦官都奏请驱逐。 【原】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未行,谏官言前 相蔡确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太皇太后。大臣议迁之岭南。轼密疏:“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 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谓宜皇帝敕置狱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诏赦之,则于仁孝 两得矣。”宣仁后心善轼言而不能用。轼出郊,用前执政恩例,遣内侍赐龙茶、银合,慰劳甚厚。 【译】元佑四年,因积累了一些议论政事的话,被当权的人所恨。苏轼怕不被他们所容忍,请求调到外 地,任龙图阁学士、杭州知州。尚未动身,谏官说前任宰相蔡确任安州知州,作诗借郝处俊的事讥讽太皇 太后。大臣们建议把他流放岭南。苏轼上密奏说:“朝廷如果处分蔡确轻了,那对皇帝以孝治天下就不足; 如果治罪重了,那对太皇太后的仁政又有所欠缺。认为应由皇帝下敕书立案逮捕治罪,太皇太后就下手诏 宽赦他,那就仁和孝两方面都得当了。”宣仁后心里认为苏轼的话好而不能实行。苏轼出行外任时,朝廷使 用过去执政大臣的旧例,派宦官赏赐他龙茶、银盒,慰劳很优厚
【原】既至杭,大旱,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易米以救饥者。明 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皚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轼曰:“杭,水陆之会,疫死比他 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待之 【译】苏轼到杭州后,遇上大旱,饥荒和瘟疫并发。苏轼向朝廷请求,免去本路上供米的三分之一,又 得赐予剃度僧人的牒文,用以换取米来救济饥饿的人。第二年舂天,又减价出售常平仓的米,做了很多粥 和药剂,派人带着医生到各街巷治病,救活的人很多。苏轼说:“杭州是水陆交通的要地,得疫病死的人比 别处常要多些。”于是收集多余的钱二千缗,又拿出自己囊中黄金五十两,建造治病场所,渐渐积贮钱粮来 防备疫病 【原】杭本近海,地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白居易又浚西湖水 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 水无几矣。漕河失利,取给江潮,舟行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为民大患,六井亦几于废。轼见茅山 ˉ河专受江潮,盐桥一河专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江潮不复入市。 余力复完六井,又取葑田积湖中,南北径三十里,为长堤以通行者。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遣寸草。且 募人种菱湖中,葑不复生。收其利以备修湖,取救荒余钱万缗、粮万石,及请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 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 【译】杭州原来近海,当地泉水咸苦,居民稀少。唐代刺史李泌首先引西湖水造了六口井,百姓用水充 足。白居易又疏通西湖水流λ运河,从运河流入田亩,灌溉田地达一千顷,百姓因此殷实富裕。湖水中有 很多茭白根,从唐朝到吴越钱氏,每年都疏浚治理,宋朝立国后,停止了,菱白根积为田,剩下水面没有 多少了。运河的便利丧失了,靠江中的潮水供水,船在市中行驶,潮水又多淤泥,三年淘挖一次,成为百 姓的大灾难,六口井也几乎荒废了。苏轼看到茅山一条河专门接受江中潮水,盐桥一条河专门接受湖水, 就疏通二河来通航运。又造了坝堰闸门,用来作为积蓄和排泄湖水的枢纽,江中的潮水不再流入城市。 剩下的物力人力修复了六口井,又把菱白根堆积在湖中,筑成南北长三十里的长堤以便通行。吴地人种菱 到春天常加拔除,不留寸草。苏轼还募人在湖中种菱,使茭白根不再生长。收取的钱准备用来修湖时使用, 取来救荒剩余的钱一万缗、粮一万石,和请求得到的剃度僧人文牒一百份来招募工役。堤筑成后,又种了 木芙蓉、杨柳在堤上,看上去就像图画一样,杭州人称之为“苏公堤”。 【原】杭僧净源,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舶至高丽,交誉之。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 至是,净源死,其徒窃持其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来祭,因持其国母二金塔,云祝两宫寿。轼不纳, 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求朝,未测吾所以待之厚薄,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若受 而不答,将生怨心;受而厚赐之,正堕其计。今宜勿与知,从州郡自以理却之。彼庸僧猾商,为国生事, 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朝廷皆从之。未几,贡使果至,旧例,使所至吴越七州,费二万四千余缗。轼乃 令诸州量事裁损,民获交易之利,无复侵挠之害矣 【译】杭州僧人净源,以往住在海边,和外国商客来往,海船到高丽,人们都称赞他。元丰末年,高丽 王子义天来朝贡,顺便去拜访净源。到了这里,净源已经死了,他的徒弟私自拿他的画像,附在海船中去 告诉高丽人。义天也派他的人来祭奠净源,因此叫他们带着他们国母的两座金塔,说是祝太皇太后和皇帝 长寿。苏轼不接受,上奏这事说:“高丽长久不来进贡,失去赏赐厚利,意图入朝朝贡,猜不出我们待他们 的厚薄,所以借祭死去的僧人而行祝寿之礼。如果受了而不答复,将会产生怨恨:受了而厚加赏赐,正中 了他们的计谋。现在应不加过问,让州郡官自己以理由推辞他们。那些庸俗僧侣狡猾商人,给国家滋生事 端,其势不可助长,应当痛加惩罚。”朝廷都听从了他。不久,进贡的使者果然来了,按旧例凡使者所到吴 越七个州,费用钱要二万四千余缗。苏轼就下令各州酌量减省,百姓获得贸易的好处,不再有骚扰的害处 【原】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 不可胜计。轼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漕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余里以达于江。又并 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龙山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达于龙山
【原】既至杭,大旱,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易米以救饥者。明 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饘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轼曰:“杭,水陆之会,疫死比他 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待之。 【译】苏轼到杭州后,遇上大旱,饥荒和瘟疫并发。苏轼向朝廷请求,免去本路上供米的三分之一,又 得赐予剃度僧人的牒文,用以换取米来救济饥饿的人。第二年春天,又减价出售常平仓的米,做了很多粥 和药剂,派人带着医生到各街巷治病,救活的人很多。苏轼说:“杭州是水陆交通的要地,得疫病死的人比 别处常要多些。”于是收集多余的钱二千缗,又拿出自己囊中黄金五十两,建造治病场所,渐渐积贮钱粮来 防备疫病。 【原】杭本近海,地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白居易又浚西湖水 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 水无几矣。漕河失利,取给江潮,舟行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为民大患,六井亦几于废。轼见茅山 一河专受江潮,盐桥一河专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江潮不复入市。以 余力复完六井,又取葑田积湖中,南北径三十里,为长堤以通行者。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遣寸草。且 募人种菱湖中,葑不复生。收其利以备修湖,取救荒余钱万缗、粮万石,及请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 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 【译】杭州原来近海,当地泉水咸苦,居民稀少。唐代刺史李泌首先引西湖水造了六口井,百姓用水充 足。白居易又疏通西湖水流入运河,从运河流入田亩,灌溉田地达一千顷,百姓因此殷实富裕。湖水中有 很多茭白根,从唐朝到吴越钱氏,每年都疏浚治理,宋朝立国后,停止了,茭白根积为田,剩下水面没有 多少了。运河的便利丧失了,靠江中的潮水供水,船在市中行驶,潮水又多淤泥,三年淘挖一次,成为百 姓的大灾难,六口井也几乎荒废了。苏轼看到茅山一条河专门接受江中潮水,盐桥一条河专门接受湖水, 就疏通二河来通航运。又造了坝堰闸门,用来作为积蓄和排泄湖水的枢纽,江中的潮水不再流入城市。用 剩下的物力人力修复了六口井,又把茭白根堆积在湖中,筑成南北长三十里的长堤以便通行。吴地人种菱, 到春天常加拔除,不留寸草。苏轼还募人在湖中种菱,使茭白根不再生长。收取的钱准备用来修湖时使用, 取来救荒剩余的钱一万缗、粮一万石,和请求得到的剃度僧人文牒一百份来招募工役。堤筑成后,又种了 木芙蓉、杨柳在堤上,看上去就像图画一样,杭州人称之为“苏公堤”。 【原】杭僧净源,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舶至高丽,交誉之。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 至是,净源死,其徒窃持其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来祭,因持其国母二金塔,云祝两宫寿。轼不纳, 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求朝,未测吾所以待之厚薄,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若受 而不答,将生怨心;受而厚赐之,正堕其计。今宜勿与知,从州郡自以理却之。彼庸僧猾商,为国生事, 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朝廷皆从之。未几,贡使果至,旧例,使所至吴越七州,费二万四千余缗。轼乃 令诸州量事裁损,民获交易之利,无复侵挠之害矣。 【译】杭州僧人净源,以往住在海边,和外国商客来往,海船到高丽,人们都称赞他。元丰末年,高丽 王子义天来朝贡,顺便去拜访净源。到了这里,净源已经死了,他的徒弟私自拿他的画像,附在海船中去 告诉高丽人。义天也派他的人来祭奠净源,因此叫他们带着他们国母的两座金塔,说是祝太皇太后和皇帝 长寿。苏轼不接受,上奏这事说:“高丽长久不来进贡,失去赏赐厚利,意图入朝朝贡,猜不出我们待他们 的厚薄,所以借祭死去的僧人而行祝寿之礼。如果受了而不答复,将会产生怨恨;受了而厚加赏赐,正中 了他们的计谋。现在应不加过问,让州郡官自己以理由推辞他们。那些庸俗僧侣狡猾商人,给国家滋生事 端,其势不可助长,应当痛加惩罚。”朝廷都听从了他。不久,进贡的使者果然来了,按旧例凡使者所到吴 越七个州,费用钱要二万四千余缗。苏轼就下令各州酌量减省,百姓获得贸易的好处,不再有骚扰的害处 了。 【原】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 不可胜计。轼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漕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余里以达于江。又并 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龙山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达于龙山
漕河,以避浮山之险,人以为便。奏闻,有恶轼者,力沮之,功以故不成 【译】钱塘江的潮水从海门由东而来,有雷霆万钧之势,而浮山峙立江中,和渔浦各山犬牙交错,潮流 旋转回流激荡喷射,每年冲毁公私船只数不胜数。苏轼建议从钱塘江上流有个叫石门的地方,沿着山向东, 开凿运河,引钱塘江水和各山谷的水二十多里进入江中。又沿着山修筑堤岸,不足十里就到达龙山大慈浦, 从浦以北曲折抵达小山岭,开凿山岭六十五丈以达领东的古河道,疏通古河道几里到达龙山的运河,来 开浮山的险处,人们认为很好。计划上奏,有恨苏轼的人,竭力阻挠,事情因此未能成功 【原】轼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常欲 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则吴中少水患。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 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呃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十桥,以迅江势”。亦不果 用,人皆以为恨。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译】苏轼又说:“三吴的水,汇聚为太湖,太湖的水,流入松江入海。大海每天涨潮两次,海潮浊而松 江水清,潮水常常要淤塞江流,而江中水流很清,经常随时把沙土冲去,所以海口常通,吴地很少闹水灾。 从前苏州以东,公私船只都撑着篙行驶,没有用人在陆地上拉纤的。从庆历以来,在松江上大筑拉纤的道 路,建筑长桥阻塞江水流通,所以现在三吴多有水灾,想在供拉纤用的路上凿孔、造孔桥,以加速江水的 流量。”也没能实行,人们都引为恨事。苏轼二十年中两次到杭州,对百姓有功德,家家有他画像,人们饮 食时一定向他祝福。又造了生祠来报答他 【原】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至。以弟辙除右丞,改翰林承旨。辙辞右丞,欲与兄同备从官,不听。 轼在翰林数月,复以谗请外,乃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 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致陈亦多水。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且凿黄堆欲注之于淮。轼始至颖,遣吏以 水平准之,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颍地为患。轼言于朝,从之 【译】元佑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到任。因弟弟苏辙任尚书右丞,因此改任翰林承旨。苏辙辞去右丞, 想和哥哥一同任侍从官,朝廷不许。苏轼在翰林院几个月,又因有谗言请求外调,于是以龙图阁学士出朝 任颍州知州。在此以前,开封所属各县多有水灾,官吏不研究事情的本末,决开那里的陂池湖沼,使之流 入惠民河,河不能容纳,以致陈州也多水灾。又要凿通邓艾沟和颖河并流,并且凿开黄堆想让水流入淮河 苏轼刚到颍州,派差吏用水平尺度量地形,发现淮河的涨水高出新沟近一丈,如果凿开黄堆,淮河水反而 会流向颍州地区成为灾害。苏轼向朝廷上言,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 【原】郡有宿贼尹遇等,数劫杀人,又杀捕盗吏兵。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家复惧其害,匿不敢言。轼 召汝阴尉李直方曰:“君能禽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直方有母且老,与 母诀而后行。乃缉知盗所,分捕其党与,手戟刺遇,获之。朝廷以小不应格,推赏不及。轼请以己之年劳, 当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不从。其后吏部为轼当迁,以符会其考,轼谓己许直方,又不报 【译】州中有多年的盗匪尹遇等人,多次劫掠杀人,又杀死捕盗官兵。朝廷因指名缉捕不到,被害的人 又怕他们害人,隐瞒了不敢说。苏轼召来汝阴尉李直方说:“你能捉到这个人,应当尽力对朝廷说,请求 从优行赏:捉不到,也以不称职奏请免去你。”李直方有个母亲且年老,他和母亲诀别然后出发。最终探 知盗匪的地点,分头捕捉他的同党,亲手用戟刺尹遇,捉住了他。朝廷认为李直方官小不合条件,行赏未 到李直方。苏轼请求把自己的年资劳绩,应改为朝散郎官阶,移作李直方的赏赐,朝廷不许。那以后吏部 因为苏轼应当升迁,以符合他的考核,苏轼说已经答应给了李直方,朝廷又不答复 【原】七年,徙扬州。旧发运司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故操舟者辄富厚, 官舟为家,补其敝漏,且周船夫之乏,故所载率皆速达无虞。近岁一切禁而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 以济饥寒,公私皆病。轼请复旧,从之。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兼侍读。 【译】元佑七年,移扬州。以前发运司主管东南漕运法,允许驾船的人私自载运货物,征收商税不许刁 难。所以驾船的人就富裕了,把官船当作自己的家,修治船只,还救济船夫们的困乏,所以所载货物都很 快到达而且没有事故。近年一切私载都被禁止,所以船只破旧人员贫困,多数人偷盗所运货物来救饥寒, 公家私人都受害。苏轼请求恢复旧制,朝廷允准。不满一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漕河,以避浮山之险,人以为便。奏闻,有恶轼者,力沮之,功以故不成。 【译】钱塘江的潮水从海门由东而来,有雷霆万钧之势,而浮山峙立江中,和渔浦各山犬牙交错,潮流 旋转回流激荡喷射,每年冲毁公私船只数不胜数。苏轼建议从钱塘江上流有个叫石门的地方,沿着山向东, 开凿运河,引钱塘江水和各山谷的水二十多里进入江中。又沿着山修筑堤岸,不足十里就到达龙山大慈浦, 从浦以北曲折抵达小山岭,开凿山岭六十五丈以达领东的古河道,疏通古河道几里到达龙山的运河,来避 开浮山的险处,人们认为很好。计划上奏,有恨苏轼的人,竭力阻挠,事情因此未能成功。 【原】轼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常欲 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则吴中少水患。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 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阨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十桥,以迅江势”。亦不果 用,人皆以为恨。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译】苏轼又说:“三吴的水,汇聚为太湖,太湖的水,流入松江入海。大海每天涨潮两次,海潮浊而松 江水清,潮水常常要淤塞江流,而江中水流很清,经常随时把沙土冲去,所以海口常通,吴地很少闹水灾。 从前苏州以东,公私船只都撑着篙行驶,没有用人在陆地上拉纤的。从庆历以来,在松江上大筑拉纤的道 路,建筑长桥阻塞江水流通,所以现在三吴多有水灾,想在供拉纤用的路上凿孔、造孔桥,以加速江水的 流量。”也没能实行,人们都引为恨事。苏轼二十年中两次到杭州,对百姓有功德,家家有他画像,人们饮 食时一定向他祝福。又造了生祠来报答他。 【原】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至。以弟辙除右丞,改翰林承旨。辙辞右丞,欲与兄同备从官,不听。 轼在翰林数月,复以谗请外,乃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 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致陈亦多水。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且凿黄堆欲注之于淮。轼始至颖,遣吏以 水平准之,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颍地为患。轼言于朝,从之。 【译】元佑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到任。因弟弟苏辙任尚书右丞,因此改任翰林承旨。苏辙辞去右丞, 想和哥哥一同任侍从官,朝廷不许。苏轼在翰林院几个月,又因有谗言请求外调,于是以龙图阁学士出朝 任颍州知州。在此以前,开封所属各县多有水灾,官吏不研究事情的本末,决开那里的陂池湖沼,使之流 入惠民河,河不能容纳,以致陈州也多水灾。又要凿通邓艾沟和颖河并流,并且凿开黄堆想让水流入淮河。 苏轼刚到颍州,派差吏用水平尺度量地形,发现淮河的涨水高出新沟近一丈,如果凿开黄堆,淮河水反而 会流向颍州地区成为灾害。苏轼向朝廷上言,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 【原】郡有宿贼尹遇等,数劫杀人,又杀捕盗吏兵。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家复惧其害,匿不敢言。轼 召汝阴尉李直方曰:“君能禽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直方有母且老,与 母诀而后行。乃缉知盗所,分捕其党与,手戟刺遇,获之。朝廷以小不应格,推赏不及。轼请以己之年劳, 当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不从。其后吏部为轼当迁,以符会其考,轼谓已许直方,又不报。 【译】州中有多年的盗匪尹遇等人,多次劫掠杀人,又杀死捕盗官兵。朝廷因指名缉捕不到,被害的人 家又怕他们害人,隐瞒了不敢说。苏轼召来汝阴尉李直方说:“你能捉到这个人,应当尽力对朝廷说,请求 从优行赏;捉不到,也以不称职奏请免去你。” 李直方有个母亲且年老,他和母亲诀别然后出发。最终探 知盗匪的地点,分头捕捉他的同党,亲手用戟刺尹遇,捉住了他。朝廷认为李直方官小不合条件,行赏未 到李直方。苏轼请求把自己的年资劳绩,应改为朝散郎官阶,移作李直方的赏赐,朝廷不许。那以后吏部 因为苏轼应当升迁,以符合他的考核,苏轼说已经答应给了李直方,朝廷又不答复。 【原】七年,徙扬州。旧发运司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故操舟者辄富厚,以 官舟为家,补其敝漏,且周船夫之乏,故所载率皆速达无虞。近岁一切禁而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 以济饥寒,公私皆病。轼请复旧,从之。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兼侍读。 【译】元佑七年,移扬州。以前发运司主管东南漕运法,允许驾船的人私自载运货物,征收商税不许刁 难。所以驾船的人就富裕了,把官船当作自己的家,修治船只,还救济船夫们的困乏,所以所载货物都很 快到达而且没有事故。近年一切私载都被禁止,所以船只破旧人员贫困,多数人偷盗所运货物来救饥寒, 公家私人都受害。苏轼请求恢复旧制,朝廷允准。不满一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