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纪昀与有关《聊斋志异》的评论 发布时间:2008-06-19浏览次数3560 蒲松龄、纪昀与有关《聊斋志异》的评论 明清两代,文言小说的创作与理论在总体上是不能与通俗小说并驾齐驱的,但自康熙中 叶《聊斋志异》的横空岀世,接着《阅微草堂笔记》等作品相继不断,志怪小说的理论 随之而得到了新的发展。乾隆年间《四库总目提要》的编撰,对古代的文言小说的创作 与理论作了一次小结,也自有它的影响。 对于《聊斋志异》的评论,最为引人关注的还是蒲松龄本人的有关言论。蒲松龄(1640 715),字留仙,别号柳泉居土,山东淄川(今淄博市)人。他在《聊斋自志》中提 出,创作这类志怪小说的目的是在于抒发“孤愤” 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蒲松龄强调寄托孤愤"是与他当时门庭之凄寂”,境遇之萧条(同上)所分不开的,也 与他认识到仕途黑暗,公道不彰”(《与韩刺史樾依书》)密切相关。人生大半不称 意,入言岂必皆游戏?”(《同毕怡庵绰然堂谈狐》)他就在谈狐说鬼之中寄寓着满腔的 悲愤。在不少作品中就直接放言讽世,骂世,如《滩水狐》篇“异史氏曰”:“愿临民者以 驴为戒,而求齿于狐,则德日进矣。”《冤狱》篇“异史氏日”:“俨然而民上也者,偃息在 床,漠若无事,宁知水火狱中有无数冤魂伸颈延息发望拔救耶!"与此同时,他还借小说 以追求理想的生活。其《巩仙》的“异史氏日” 袖里乾坤,古人之寓言耳,岂真有之耶!抑何其奇也!中有天地,有日月,可以娶妻生 子,而又无催科之苦,人事之烦。则袖中虮,何殊桃源鸡犬哉!设容人常住,老于是 乡可耳 这样,将志怪小说明确地与批判现实、憧憬理想相结合起来,不能不说是志怪小说理论 的一大飞跃。后来,他的孙子蒲立德(1684-1751)为《聊斋志异》作跋,相当全面地总 结了《聊岙志异》的艺术特点和创作精神。他说: 而于耳目所睹记,里巷所流传,同人之籍录,又随笔撰次而为此书。其事多涉于神 怪;其体仿历代志传;其论赞或触时感事,而以劝以惩;其文往往刻镂物情,曲尽世 态,冥会幽探,思入风云;其义足以动天地、泣鬼神,俾畸人滞魄,山魈野魅,各出其 情状而无所遁隐。此《山经》、《博物》之遗,《远游艺机》、《天问》之意,非第如 干宝《搜神》已也。 至乾隆年间,曾官翰林院编修的余集在中进士前一年,为《聊斋志异》的刊刻而作了整 有微旨所存。这正像屈原那样,描写“神灵怪物,琦玮[亻矛几八口]亻危],以泄愤 懑,抒写愁思’,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的精神。接着又对小说主体的创作精神作了探索 他说: 按县志称先生少负异才,以气节自矜,落落不偶座困以经生以终。平生奇气,无所宣 渫,悉寄之于书。故所载多涉[言叔]诡荒忽不经之事,至于惊世骇俗,而卒不顾。哕 乎!世间有服声被色,俨然人类,叩其所藏,有鬼蜮之不足比,而豺虎之难与方者。下 堂见虿,出门触[逢虫虫],纷纷沓沓,莫可穷诘。惜无髙鼎铸其情状,镯镂决其阴 霾,不得已而涉想于杳冥荒怪之域,以为异类有情,或者尚可晤对;鬼谋虽远,庶其警 彼贪淫。呜呼!先生之志荒,而先生之心苦矣。 这里深切地指出了作者面对着鬼蜮不如、豺虎相仿的俨然人类”,在忐荒”与心苦"的矛 盾之中,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理想中的有情“异类,这就是《聊斋志异》之所以高出一般
蒲松龄、纪昀与有关《聊斋志异》的评论 发布时间: 2008-06-19 浏览次数: 3560 蒲松龄、纪昀与有关《聊斋志异》的评论 明清两代,文言小说的创作与理论在总体上是不能与通俗小说并驾齐驱的,但自康熙中 叶《聊斋志异》的横空出世,接着《阅微草堂笔记》等作品相继不断,志怪小说的理论 随之而得到了新的发展。乾隆年间《四库总目提要》的编撰,对古代的文言小说的创作 与理论作了一次小结,也自有它的影响。 对于《聊斋志异》的评论,最为引人关注的还是蒲松龄本人的有关言论。蒲松龄(1640- 1715),字留仙,别号柳泉居士,山东淄川(今淄博市)人。他在《聊斋自志》中提 出,创作这类志怪小说的目的是在于抒发“孤愤”: 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蒲松龄强调寄托“孤愤”是与他当时门庭之“凄寂”,境遇之“萧条”(同上)所分不开的,也 与他认识到“仕途黑暗,公道不彰”(《与韩刺史樾依书》)密切相关。“人生大半不称 意,入言岂必皆游戏?”(《同毕怡庵绰然堂谈狐》)他就在谈狐说鬼之中寄寓着满腔的 悲愤。在不少作品中就直接放言讽世,骂世,如《滩水狐》篇“异史氏曰”:“愿临民者以 驴为戒,而求齿于狐,则德日进矣。”《冤狱》篇“异史氏曰”:“俨然而民上也者,偃息在 床,漠若无事,宁知水火狱中有无数冤魂伸颈延息发望拔救耶!”与此同时,他还借小说 以追求理想的生活。其《巩仙》的“异史氏曰”: 袖里乾坤,古人之寓言耳,岂真有之耶!抑何其奇也!中有天地,有日月,可以娶妻生 子,而又无催科之苦,人事之烦。则袖中虮 ,何殊桃源鸡犬哉!设容人常住,老于是 乡可耳。 这样,将志怪小说明确地与批判现实、憧憬理想相结合起来,不能不说是志怪小说理论 的一大飞跃。后来,他的孙子蒲立德(1684-1751)为《聊斋志异》作跋,相当全面地总 结了《聊岙志异》的艺术特点和创作精神。他说: ……而于耳目所睹记,里巷所流传,同人之籍录,又随笔撰次而为此书。其事多涉于神 怪;其体仿历代志传;其论赞或触时感事,而以劝以惩;其文往往刻镂物情,曲尽世 态,冥会幽探,思入风云;其义足以动天地、泣鬼神,俾畸人滞魄,山魈野魅,各出其 情状而无所遁隐。此《山经》、《博物》之遗,《远游艺机》、《天问》之意,非第如 干宝《搜神》已也。 至乾隆年间,曾官翰林院编修的余集在中进士前一年,为《聊斋志异》的刊刻而作了整 理之后又写了一篇序,正确地指出这部作品在“恍惚幻妄,光怪陆离”之中:“托志幽遐”, 有“微旨所存”。这正像屈原那样,描写“神灵怪物,琦玮[亻矛几八口]亻危],以泄愤 懑,抒写愁思”,具有强烈的批判现实的精神。接着又对小说主体的创作精神作了探索。 他说: 按县志称先生少负异才,以气节自矜,落落不偶座困以经生以终。平生奇气,无所宣 渫,悉寄之于书。故所载多涉[言叔]诡荒忽不经之事,至于惊世骇俗,而卒不顾。嗟 乎!世间有服声被色,俨然人类,叩其所藏,有鬼蜮之不足比,而豺虎之难与方者。下 堂见虿,出门触[逢虫虫],纷纷沓沓,莫可穷诘。惜无禹鼎铸其情状,镯镂决其阴 霾,不得已而涉想于杳冥荒怪之域,以为异类有情,或者尚可晤对;鬼谋虽远,庶其警 彼贪淫。呜呼!先生之志荒,而先生之心苦矣。 这里深切地指出了作者面对着鬼蜮不如、豺虎相仿的“俨然人类”,在“志荒”与“心苦”的矛 盾之中,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理想中的有情“异类”,这就是《聊斋志异》之所以高出一般
怪小说的创作基础。蒲立德、余集等人这些观点,足以说明我国志怪小说的理论有了 长足的进步。 对于《聊斋志异》的流传和清代文言小说较有影响的还有王士祯的评点。蒲、王两人, 素有交往。王士祯尽管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和诗坛声誉,但一直十分推重蒲松龄,所谓"数 奇其才,谓非寻常流辈所及也。”(《淄川县志·蒲松龄小传》)蒲初步完稿后,即请王士 祯过目。王士祯阅罢前两册,即题诗一首,对作品的艺术特色与感染力作了较高的评 价;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随即又选择了十馀篇作品加以评批。如《促织》篇批曰:“顾以草虫纤物,殃民至此耶! 惜哉!”《张诚》篇批曰:“一本绝妙传奇,叙次文笔亦工。"这些批语,略可窥见王士祯 对《聊斋》的价值是有所认识的。这对以后的《聊斋》研究者和其他小说批评家产生了 影响,以致有人认为清代的小说¨自王新城喜读说部,其书始寔浸盛”(观鉴我斋《儿女英 雄传序》) 正当《聊斋》逐渐风行之时,纪昀对这部小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 《聊斋志异》盛行一时,然才子之笔,非著书者之笔也。虞初以下,干宝以上,古书多 佚矣。其可见完帙者,刘敬叔《异苑》、陶潜《续搜神记》,小说类也。《飞燕外 传》、《会真记》,传记类也。《太平广记》,事以类聚,故可并收。今一书而兼二 体,所未解也。小说既述见闻,即属叙事,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伶玄之传,得诸 樊嫕,故猥琐具详;元稹之记,岀于自述,故约略梗概。杨升庵伪撰《秘辛》,尚知此 意,升庵多见古书故也。今燕昵之词,媟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便出自言,似 无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则何从而闻见之?又未所解也。(盛时彦《〈姑妄听之〉跋 所引) 纪昀之所以否定《聊斋》,是由于他不理解蒲松龄在文体上有所创造,“书而兼二体 反对小说在既述见闻之外“随意裝点;说明他对小说的看法还比较保守。在《四库总 目提要》子部小说家类的序文中,他对所选录的三百十九部(其中存目一百九十六部) 谈了自己的选录标准: 迹其流别,凡有三派: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辑琐语也。唐宋而后,作 者弥繁。中间诬谩失真,妖妄熒听者,固为不少;然寓劲戒,广见闻,资考证者,亦错 出其中。班固称小说家流,盖岀于稗官。如淳注谓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 说之。然则博采旁搜,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杂废矣。今甄灵其雅训者,以广见闻,惟 猥鄙荒诞、徒乱耳目者,则黜不载焉. 纪昀在这里将小说归为三类,比起胡应麟分为志怪、传奇、杂录、丛谈、辨订、箴规六 类(见《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来,删除了辨订、箴规,显得更为“整洁”,但却不 取传奇,又不能不说是一种退步。他认为,小说的基本特点是“博采旁搜",其内容当不失 其“真”,语言要“雅驯、“简澹”,效用是“寓劝戒,广见闻,资考证”,总的仍囿于传统的经 史观,对小说的形象描绘与艺术典型化的特点是不认识的。据此而论小说,《三国》 《水浒》等白话小说无疑被全部摒弃于《四库全书》之外,连《剪灯新话》及《聊斋志 异》等,也当然会被斥为才子之笔而非著书之笔”,“猥鄙荒诞,徒乱耳目”’,“则黜不 载”了 对于纪昀的这种观点痛加驳斥的是著名的《聊斋》评点家冯镇峦。冯镇峦,字远村,曾 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评点《聊斋》。他在卷首的《读聊斋杂说》中尖锐地指出: 《聊斋》以传记体叙小说之事,仿史汉遗法,一书兼二体,弊实有之,然非此精神不 出,所以通人爱之,俗人亦爱之,竟传矣。虽有乖体例可也。纪公《阅微草堂》四种, 颇无二者之病,然文字力量精神,别是一种,其生趣不逮矣
志怪小说的创作基础。蒲立德、余集等人这些观点,足以说明我国志怪小说的理论有了 长足的进步。 对于《聊斋志异》的流传和清代文言小说较有影响的还有王士祯的评点。蒲、王两人, 素有交往。王士祯尽管有很高的政治地位和诗坛声誉,但一直十分推重蒲松龄,所谓“数 奇其才,谓非寻常流辈所及也。”(《淄川县志·蒲松龄小传》)蒲初步完稿后,即请王士 祯过目。王士祯阅罢前两册,即题诗一首,对作品的艺术特色与感染力作了较高的评 价;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随即又选择了十馀篇作品加以评批。如《促织》篇批曰:“顾以草虫纤物,殃民至此耶! 惜哉!”《张诚》篇批曰:“一本绝妙传奇,叙次文笔亦工。”这些批语,略可窥见王士祯 对《聊斋》的价值是有所认识的。这对以后的《聊斋》研究者和其他小说批评家产生了 影响,以致有人认为清代的小说“自王新城喜读说部,其书始寖寖盛”(观鉴我斋《儿女英 雄传序》)。 正当《聊斋》逐渐风行之时,纪昀对这部小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说: 《聊斋志异》盛行一时,然才子之笔,非著书者之笔也。虞初以下,干宝以上,古书多 佚矣。其可见完帙者,刘敬叔《异苑》、陶潜《续搜神记》,小说类也。《飞燕外 传》、《会真记》,传记类也。《太平广记》,事以类聚,故可并收。今一书而兼二 体,所未解也。小说既述见闻,即属叙事,不比戏场关目,随意装点。伶玄之传,得诸 樊嬺,故猥琐具详;元稹之记,出于自述,故约略梗概。杨升庵伪撰《秘辛》,尚知此 意,升庵多见古书故也。今燕昵之词,媟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便出自言,似 无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则何从而闻见之?又未所解也。(盛时彦《〈姑妄听之〉跋》 所引) 纪昀之所以否定《聊斋》,是由于他不理解蒲松龄在文体上有所创造,“一书而兼二体”; 反对小说在“既述见闻”之外“随意装点”;说明他对“小说”的看法还比较保守。在《四库总 目提要》子部小说家类的序文中,他对所选录的三百十九部(其中存目一百九十六部) 谈了自己的选录标准: 迹其流别,凡有三派: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辑琐语也。唐宋而后,作 者弥繁。中间诬谩失真,妖妄熒听者,固为不少;然寓劲戒,广见闻,资考证者,亦错 出其中。班固称小说家流,盖出于稗官。如淳注谓王者欲知闾巷风俗,故立稗官,使称 说之。然则博采旁搜,是亦古制,固不必以冗杂废矣。今甄灵其雅训者,以广见闻,惟 猥鄙荒诞、徒乱耳目者,则黜不载焉。 纪昀在这里将小说归为三类,比起胡应麟分为志怪、传奇、杂录、丛谈、辨订、箴规六 类(见《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来,删除了辨订、箴规,显得更为“整洁”,但却不 取传奇,又不能不说是一种退步。他认为,小说的基本特点是“博采旁搜”,其内容当不失 其“真”,语言要“雅驯”、“简澹”,效用是“寓劝戒,广见闻,资考证”,总的仍囿于传统的经 史观,对小说的形象描绘与艺术典型化的特点是不认识的。据此而论小说,《三国》、 《水浒》等白话小说无疑被全部摒弃于《四库全书》之外,连《剪灯新话》及《聊斋志 异》等,也当然会被斥为“才子之笔”而非“著书之笔”,“猥鄙荒诞,徒乱耳目”,“则黜不 载”了。 对于纪昀的这种观点痛加驳斥的是著名的《聊斋》评点家冯镇峦。冯镇峦,字远村,曾 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评点《聊斋》。他在卷首的《读聊斋杂说》中尖锐地指出: 《聊斋》以传记体叙小说之事,仿史汉遗法,一书兼二体,弊实有之,然非此精神不 出,所以通人爱之,俗人亦爱之,竟传矣。虽有乖体例可也。纪公《阅微草堂》四种, 颇无二者之病,然文字力量精神,别是一种,其生趣不逮矣
这就指出了《聊斋志异》虽然不合以往体例,但其新的创造是雅俗共赏的。纪昀的《阅 微草堂笔记》仿照古体,追踪晋宋,尚质黜华,排斥小说创作中应有的艺术虚构和典型 化,就必然缺乏小说艺术的生趣”,成为别是一种"的笔记。要这基础上,冯镇峦进一步 认为《微阅草堂笔记》等都无法同《聊斋》相比,《聊斋》乃是当代最杰岀的小说,所 谓“当代小说家言,定以此书第一”(同上),坚决地捍卫了《聊斋志异》在文学史上应有 的地位。 冯镇峦在肯定《聊斋志异》时,对其艺术成就作了比较全面的分析。在分析中,特别赞 美作者笔下的人物、故事、结构、意境等都能变幻无穷,新意不断。《读聊斋杂说》 《聊斋》之妙,同于化工赋物,人各面目,每毎篇各具局面,排场不一,意境翻新,令读 者每至一篇,另长一番精神。如福地洞天,别开世界;如太池未央,万户干门;如武陵 桃源,自辟村落。不似他手,黄茅白苇,令人一览而尽。 《聊斋》说鬼说狐,层见叠岀,各极变化。如初春食河豚,不信复有深秋蟹螯之乐。及 至持螯引旧白,然后又疑梅圣俞不数鱼虾之语徒虚语也 冯镇峦重视《聊斋》“变"和新'的同时,又强调要符合情理。志怪小说,谈狐说鬼,看来 可以任意想象,随便捏合。“昔人谓莫易于说鬼,莫难于说虎。鬼无伦次,虎有性情也 说鬼到说不来处,可以意为补接;若说虎到说不来处,大段着力不得。”(《读聊斋杂 说》)这种画鬼易的思想肇自《韩非子·外储说》。到明末,张无咎《平妖传叙》、睡 乡居士《二刻拍案惊奇序》、笑花主人《今古奇观序》,乃至金圣叹都大大地发挥了“幻 易而真难'的观点。这从强调文艺要反映生活真实来看,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反过 来,真正要画好“鬼”,写好奇幻浪漫的志怪作品,也决不可胡编乱造,而是要合情合理, 符合生活的逻辑。为此,冯镇峦批驳了易于说鬼”的看法说 说鬼亦要有伦次,说鬼亦要得性情。谚语有之:说谎亦须说得圆。此即性情伦次之谓 也。试观《聊斋》说鬼狐,即以人事之伦次、百物之性情说之。说得极圆,不出情理之 外;说来极巧,恰在人人意愿之中。虽其间亦有意为补接、凭空捏造处,亦有大段吃力 处,然却喜其不甚露痕迹牵强之形,故所以能令人人首肯也。 这实际上接触了神魔志怪小说作品的真实性问题。它比起明末袁于令在《西游记题词》 中所说的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来,显然切实细致得多 冯镇峦对自己的小说评点颇为自负。他认为,唪李卓吾、冯犹龙、金人瑞评《三国演 义》、及《水浒》、《西厢》诸小说、院本,乃不足道”(《读聊斋杂说》),王士祯“评 语亦只循常,未甚搔着痛痒处。而“予批《聊斋》,自信独貝冷眼。″《聊斋》得远村批 评一番,另长一番精神,又添一般局面。”(同上)他论自己的批评体例与原则是:“有五 大例:一论文,二论事,三考据,四旁证,五游戏。皆平日读书有得之言,浅人或不尽 解。至其随手记注,平常率笔,无关紧要,盖亦有之,然已十得八九矣。”(同上)他反 对批评者“毫无别见,只顺文演说,如周静轩读史诗,人云亦云,令观者欲呕”,而主张 要“眼明手快”,“"从书缝中看出问题。这对当时纷如牛毛的小说评点来说,是有一定的针 砭意义的。 于冯镇峦之后,但明伦的化二十馀年心血评点的《聊斋》风行一时。但评的特点是注意 发伏《聊斋》的思想意义,对于官吏的贪赃枉法、贿赂公行,时加鞭挞,对于民生疾苦 深表同情,更加关心作品有益于“人心风化”。同时,更加注重“为文之法”的分析,总结了 挪展法、暗点法、反逼法、钩连法、先断后叙法、设色生香法、情文相生法等二十馀 种文法”,相当细致地探讨《聊斋》的叙事技巧与作家的艺术匠心,发展了中国古代的艺 术形式论。 ●关闭窗口
这就指出了《聊斋志异》虽然不合以往体例,但其新的创造是雅俗共赏的。纪昀的《阅 微草堂笔记》仿照古体,追踪晋宋,尚质黜华,排斥小说创作中应有的艺术虚构和典型 化,就必然缺乏小说艺术的“生趣”,成为“别是一种”的笔记。要这基础上,冯镇峦进一步 认为《微阅草堂笔记》等都无法同《聊斋》相比,《聊斋》乃是当代最杰出的小说,所 谓“当代小说家言,定以此书第一”(同上),坚决地捍卫了《聊斋志异》在文学史上应有 的地位。 冯镇峦在肯定《聊斋志异》时,对其艺术成就作了比较全面的分析。在分析中,特别赞 美作者笔下的人物、故事、结构、意境等都能变幻无穷,新意不断。《读聊斋杂说》 云: 《聊斋》之妙,同于化工赋物,人各面目,每篇各具局面,排场不一,意境翻新,令读 者每至一篇,另长一番精神。如福地洞天,别开世界;如太池未央,万户千门;如武陵 桃源,自辟村落。不似他手,黄茅白苇,令人一览而尽。 《聊斋》说鬼说狐,层见叠出,各极变化。如初春食河豚,不信复有深秋蟹螯之乐。及 至持螯引白,然后又疑梅圣俞不数鱼虾之语徒虚语也。 冯镇峦重视《聊斋》“变”和“新”的同时,又强调要符合情理。志怪小说,谈狐说鬼,看来 可以任意想象,随便捏合。“昔人谓”莫易于说鬼,莫难于说虎。鬼无伦次,虎有性情也。 说鬼到说不来处,可以意为补接;若说虎到说不来处,大段着力不得。”(《读聊斋杂 说》)这种“画鬼易”的思想肇自《韩非子•外储说》。到明末,张无咎《平妖传叙》、睡 乡居士《二刻拍案惊奇序》、笑花主人《今古奇观序》,乃至金圣叹都大大地发挥了“幻 易而真难”的观点。这从强调文艺要反映生活真实来看,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反过 来,真正要画好“鬼”,写好奇幻浪漫的志怪作品,也决不可胡编乱造,而是要合情合理, 符合生活的逻辑。为此,冯镇峦批驳了“易于说鬼”的看法说: 说鬼亦要有伦次,说鬼亦要得性情。谚语有之:说谎亦须说得圆。此即性情伦次之谓 也。试观《聊斋 》说鬼狐,即以人事之伦次、百物之性情说之。说得极圆,不出情理之 外;说来极巧,恰在人人意愿之中。虽其间亦有意为补接、凭空捏造处,亦有大段吃力 处,然却喜其不甚露痕迹牵强之形,故所以能令人人首肯也。 这实际上接触了神魔志怪小说作品的真实性问题。它比起明末袁于令在《西游记题词》 中所说的“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来,显然切实细致得多 了。 冯镇峦对自己的小说评点颇为自负。他认为,“李卓吾、冯犹龙、金人瑞评《三国演 义》、及《水浒》、《西厢》诸小说、院本,乃不足道”(《读聊斋杂说》),王士祯“评 语亦只循常,未甚搔着痛痒处”。而“予批《聊斋》,自信独具冷眼。”“《聊斋》得远村批 评一番,另长一番精神,又添一般局面。”(同上)他论自己的批评体例与原则是:“有五 大例:一论文,二论事,三考据,四旁证,五游戏。皆平日读书有得之言,浅人或不尽 解。至其随手记注,平常率笔,无关紧要,盖亦有之,然已十得八九矣。”(同上)他反 对批评者“毫无别见,只顺文演说,如周静轩读史诗,人云亦云,令观者欲呕”,而主张 要“眼明手快”,“从书缝中看出”问题。这对当时纷如牛毛的小说评点来说,是有一定的针 砭意义的。 于冯镇峦之后,但明伦的化二十馀年心血评点的《聊斋》风行一时。但评的特点是注意 发伏《聊斋》的思想意义,对于官吏的贪赃枉法、贿赂公行,时加鞭挞,对于民生疾苦 深表同情,更加关心作品有益于“人心风化”。同时,更加注重“为文之法”的分析,总结了 挪展法、暗点法、反逼法、钩连法、先断后叙法、设色生香法、情文相生法等二十馀 种“文法”,相当细致地探讨《聊斋》的叙事技巧与作家的艺术匠心,发展了中国古代的艺 术形式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