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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中国文学批评史》课程教学资源(近代文学批评专题讲稿)词论(黄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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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806-19浏览次数2197 词论 近代词坛,继清代前中期一破元、明冷寂局面,而“中兴之后,扬波逐流,涌现出了中国 词学史上最后一个高潮。在词学的理论总结和整理考订方面都有相当的成绩。其中谭献 的《复堂词话》、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况周颐的《蕙风词话》及冯煦所辑的《宋 六十一名家词选》、王鹏运校刊的《四印斋所刻词》、朱祖谋编校的《彊村丛书》等都 名重一时,影响较大。这些编著大多沿着常州词派的道路,再作若干发展和折衷。此 外,如刘煕载的《艺概ˆ词曲概》、谢章铤的《赌棋山庄词话》等均能不囿门户之见,时 有独到之论。至王国维《人间词话》出,词学则融会中西,别开生面 刘熙载刘熙载(一八 八八一),字融斋,晚号寐崖子,江苏兴化人。道 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进土,官至广东提学使,晚年主讲上海龙门书院。他的文学批 评著作《艺概》一书分《文概》、《诗概》、《赋概》、《词曲概》、《书概》、《经 义概》六部分。实际上可以视作一部分体艺术史。《自叙》云:“顾或谓艺之条绪綦繁, 言艺者非至详不足以备道。虽然,欲极其详,详有极乎?若举此以概乎彼,举少以概乎 多,亦何必殚竭无馀,始足以明指要乎!是故余平昔言艺,好言其概,……,盖得其大 意,则小缺为无伤,且触类以引伸,安知显缺者非即隐备者哉!“说明其书命名原因和方 法,力求抓住重点,以概括其馀。本节介绍其论词部分,也体现了他的主要文学倾向 (引文见《艺概"词曲概》的,一般不另注出处)。 刘煕载和常州词派一样,推尊词体并注重寄托微婉的特徵 《说文》解《词》字曰:“意内而言外也。”徐锴《通论》曰:音內而言外,在音之内, 在言之外也。"“故知词也者,言有尽而音意无穷也。 按张惠言《词选》开端附会《说文解字》“词”字的定义以为词体争文坛地位和说明词的 思想艺术特点,刘煕载更引徐锴《说文解字通论》作补充。学者论词,能不再鄙为小 道,把它提高到与经史诗文同等地位,已是思想解放;但以训诂之学牵强附会,则又不 免迂腐。 值得注意的是刘熙载关于词体发展中“正”变的看法。自从《诗 》“风”雅有“正”变”之分,正统学者多崇“正抑变,而进步批评家则多肯定变"体的发 展,如叶燮《原诗》揭示诗变而仍不失其正”,为诗体的发展明确了合法地位。词论中也 有这样情况,对唐五代宋词,论者大都以温庭筠、周邦彦等的绮丽婉媚为宗,而视苏 轼、辛弃疾等豪放之作为非本色。这种本色论自然为历代不少敢于创造的词家所突破, 但依然居于正统的位置。张惠言《词选》高标追溯冈骚之旨,实仍受到本色之论的牢 笼,故所选以温派为多。周济《宋四家词选》以周邦彦、吴文英、王沂孙与辛弃疾并 列,意图调和,而最终评价仍有轩轾。刘煕载则明确指出,从词的起源看,晚唐五代婉 丽之风实为变调,而苏、辛之词,恰是返于正途: 太白《忆秦娥》声情悲壮,晩唐五代惟趋婉丽,至东坡始能复古。后世论词者,或转 以东坡为变调,不知晚唐五代乃变调也 苏、辛皆至情至性人,故其词潇洒卓荦,悉岀于温柔敦厚;世或以粗犷托苏、辛,固 宜有视苏、辛为别调者哉 这里举李白《忆秦娥》为词的源头,虽可商榷,此词是否李白所作还无定论。但考之唐 代民间词,本来不枸一格,偏尚婉丽之风,实为后起。刘煕载的说法是合乎词史发展 的。又词的本色论者,往往强调音律的特殊性,而刘煕载则认为:“词固必期合律, 然雅“颂合律,桑间"濮上亦未尝不合律也。律和声本於诗言志',可为专讲律者进一格

词论 发布时间: 2008-06-19 浏览次数: 2197 词论 近代词坛,继清代前中期一破元、明冷寂局面,而“中兴”之后,扬波逐流,涌现出了中国 词学史上最后一个高潮。在词学的理论总结和整理考订方面都有相当的成绩。其中谭献 的《复堂词话》、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况周颐的《蕙风词话》及冯煦所辑的《宋 六十一名家词选》、王鹏运校刊的《四印斋所刻词》、朱祖谋编校的《彊村丛书》等都 名重一时,影响较大。这些编著大多沿着常州词派的道路,再作若干发展和折衷。此 外,如刘熙载的《艺概•词曲概》、谢章铤的《赌棋山庄词话》等均能不囿门户之见,时 有独到之论。至王国维《人间词话》出,词学则融会中西,别开生面。 刘熙载 刘熙载(一八一三——一八八一),字融斋,晚号寐崖子,江苏兴化人。道 光二十四年(一八四四)进士,官至广东提学使,晚年主讲上海龙门书院。他的文学批 评著作《艺概》一书分《文概》、《诗概》、《赋概》、《词曲概》、《书概》、《经 义概》六部分。实际上可以视作一部分体艺术史。《自叙》云:“顾或谓艺之条绪綦繁, 言艺者非至详不足以备道。虽然,欲极其详,详有极乎?若举此以概乎彼,举少以概乎 多,亦何必殚竭无馀,始足以明指要乎!是故余平昔言艺,好言其概,……盖得其大 意,则小缺为无伤,且触类以引伸,安知显缺者非即隐备者哉!”说明其书命名原因和方 法,力求抓住重点,以概括其馀。本节介绍其论词部分,也体现了他的主要文学倾向 (引文见《艺概•词曲概》的,一般不另注出处)。 刘熙载和常州词派一样,推尊词体并注重寄托微婉的特徵: 《说文》解《词》字曰:“意内而言外也。”徐锴《通论》曰:“音内而言外,在音之内, 在言之外也。”故知词也者,言有尽而音意无穷也。 按张惠言《词选》开端附会《说文解字》“词”字的定义以为词体争文坛地位和说明词的 思想艺术特点,刘熙载更引徐锴《说文解字通论》作补充。学者论词,能不再鄙为小 道,把它提高到与经史诗文同等地位,已是思想解放;但以训诂之学牵强附会,则又不 免迂腐。 值得注意的是刘熙载关于词体发展中“正”“变”的看法。自从《诗 经》“风”“雅”有“正”“变”之分,正统学者多崇“正”抑“变”,而进步批评家则多肯定“变”体的发 展,如叶燮《原诗》揭示“诗变而仍不失其正”,为诗体的发展明确了合法地位。词论中也 有这样情况,对唐五代宋词,论者大都以温庭筠、周邦彦等的绮丽婉媚为宗,而视苏 轼、辛弃疾等豪放之作为非本色。这种本色论自然为历代不少敢于创造的词家所突破, 但依然居于正统的位置。张惠言《词选》高标追溯风骚之旨,实仍受到本色之论的牢 笼,故所选以温派为多。周济《宋四家词选》以周邦彦、吴文英、王沂孙与辛弃疾并 列,意图调和,而最终评价仍有轩轾。刘熙载则明确指出,从词的起源看,晚唐五代婉 丽之风实为变调,而苏、辛之词,恰是返于正途: 太白《忆秦娥》声情悲壮,晚唐五代惟趋婉丽,至东坡始能复古。后世论词者,或转 以东坡为变调,不知晚唐五代乃变调也。 苏、辛皆至情至性人,故其词潇洒卓荦,悉出于温柔敦厚;世或以粗犷托苏、辛,固 宜有视苏、辛为别调者哉! 这里举李白《忆秦娥》为词的源头,虽可商榷,此词是否李白所作还无定论。但考之唐 代民间词,本来不枸一格,偏尚婉丽之风,实为后起。刘熙载的说法是合乎词史发展 的。又词的本色论者,往往强调音律的特殊性,而刘熙载则认为:“词固必期合律, 然‘雅’‘颂’合律,‘桑间’‘濮上’亦未尝不合律也。‘律和声’本於‘诗言志’,可为专讲律者进一格

焉。给予以审音律为主的词论以有力冲击。他在《赋概》中也有云:“赋当以真伪论,不 当以正变论。正而伪,不如变而正。”变风变雅,变之正也。《离骚》亦变之正也。'都 说明他的文学思想是比较解放的 刘煕载肯定苏轼、辛弃疾及其词作,乃至对陈亮、刘克壮、文天祥等作品也都作了 高度的评价,相反,对于温庭筠、韦庄、冯延巳、柳永、周邦彦等词,虽然也赞赏它们 艺术形式的精美,但对他们的思想境界都感到有所不足,这与常州词派把虚无飘渺所谓 寄托硬塞到他们绮语之中而加以拔高的评价,表现出不同的倾向: 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韦端已、冯正中诸家词,留连光景,惆怅自 怜,盖亦易飘扬于风雨者。若第论其吐属之美,又何加焉! 柳耆卿词,昔人比之杜诗,为其实说无表德也。余谓此论其体则然,若论其旨,少 陵恐不许之。 周美成词,或称其无美不备。余谓论词莫先於品。美成词信富艳精工,只是当不得 个“贞”字。 刘煕载并不反对言情之作,不过他主张抒写正当的感情而不取庸凡的艳情,他还不满足 于专写儿女私情,而认为小词也应有时代的风云气概。“词家先要辨得情字。《诗序》 言发乎情,《文赋》言诗缘情,所贵于情者,为得其正也。忠臣孝子,义夫节妇,皆世 间极有情之人。流俗误以欲为情,欲长情消,患在世道。倚声一事,其小焉者也。刘熈 载的肯定“正”与反对'是以封建教义为指导的,所谓词家彀到名教之中自有乐地,儒雅 之內自有风流”,即流露浓厚的儒家正统观念,然而与一概排斥言情的道貌岸然者还有所 不同。 刘煕载在艺术形式方面也发表了不少较好的见解。他提倡情景交融,多种风格与表 现手法的结合,精心锻炼、戛戛独创而臻于自然天成:“词或前景后情,或前情后景,或 景情齐到,相间相融,各有其妙。”“昔人论词要如娇女步春。余为更当有以益之,日:如 异军特起,如天际真人。"词尚清空妥溜,昔人已言这矣。惟须妥溜中有奇创,清空中有 沈厚,才见本领。”词要恰好,粗不得,纤不得,硬不得,软不得。不然,非伧父即儿女 矣。黄鲁直跋东坡《卜算子》缺月挂疏桐γ一阕云: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 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余案:词之大要,不外厚而清。厚,包诸 所有;清,空诸所有也。词澹语要有味,壮语要有韵,秀语要有骨。古乐府中至语,本 只是常语,一经道出,便成独得。词得此意,则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籁悉归天 籁矣。词中句与字,有似触着者,所谓极炼如不炼也。晏元献无可奈何花落去二句触着 之句也;宋景文红杏枝头春意闹闹字,触着之字也。"诸如此类,他对词的艺术特征的 概括都颇具识罗,虽是论词,对于诗、文创作也都是有意义的 云:装楼点(基都)很得岁乙无全家连(入间诗 话》亟称其评周邦彦、史达祖词的周旨荡而史意贪"语为“令人解颐”;又转述其论南、北 宋词风之区别一段云:刘融斋熙载曰:北宋词用密亦疏、用隐亦亮、用沈亦快、用细亦 阔、用精亦浑。南宋只是掉转过来。可知此事自有公论。”"反映该书对后来词论的影响 谭献谭献(一八三二——九0一),初名定献,字仲修,号复堂,浙江仁和 (今杭州)人。同治六年(一八六七)举人,历任安徽歙县等地知县,晚年主湖北经心 书院。有《复堂类稿》。他能诗,工骈文,於词学尤有硏究,曾选录清人词为《箧中 词》。他的词论,散见于《箧中词》、周济《词辨》中的批语和《复堂日记》。他的弟 子徐珂于光绪庚子(一九00)辑成为《复堂词话》(本节引文见《复堂词话》,不另注 出处)。 谭献论词,继承与发展常州词派张惠言、周济的词学,他的选《箧中词》即是“以衍 张茗柯、周介存之学。他对清代词家陈维崧、浙派的朱彝尊、厉鹗及吴锡麒、郭黁等均 有所不满,认为他们各有成就,但分别存在粗率、琐碎、词藻堆砌、模仿因袭、轻薄浮 滑等缺点;他推许常州词派的提倡比兴寄托为端正了词体发展的方向,但他也指出常州

焉。”给予以审音律为主的词论以有力冲击。他在《赋概》中也有云:“赋当以真伪论,不 当以正变论。正而伪,不如变而正。”“变风变雅,变之正也。《离骚》亦变之正也。”都 说明他的文学思想是比较解放的。 刘熙载肯定苏轼、辛弃疾及其词作,乃至对陈亮、刘克壮、文天祥等作品也都作了 高度的评价,相反,对于温庭筠、韦庄、冯延巳、柳永、周邦彦等词,虽然也赞赏它们 艺术形式的精美,但对他们的思想境界都感到有所不足,这与常州词派把虚无飘渺所谓 寄托硬塞到他们绮语之中而加以拔高的评价,表现出不同的倾向: 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韦端已、冯正中诸家词,留连光景,惆怅自 怜,盖亦易飘扬于风雨者。若第论其吐属之美,又何加焉! 柳耆卿词,昔人比之杜诗,为其实说无表德也。余谓此论其体则然,若论其旨,少 陵恐不许之。 周美成词,或称其无美不备。余谓论词莫先於品。美成词信富艳精工,只是当不得 个“贞”字。 刘熙载并不反对言情之作,不过他主张抒写正当的感情而不取庸凡的艳情,他还不满足 于专写儿女私情,而认为小词也应有时代的风云气概。“词家先要辨得情字。《诗序》 言‘发乎情’,《文赋》言‘诗缘情’,所贵于情者,为得其正也。忠臣孝子,义夫节妇,皆世 间极有情之人。流俗误以欲为情,欲长情消,患在世道。倚声一事,其小焉者也。”刘熙 载的肯定“正”与反对“欲”是以封建教义为指导的,所谓“词家彀到名教之中自有乐地,儒雅 之内自有风流”,即流露浓厚的儒家正统观念,然而与一概排斥言情的道貌岸然者还有所 不同。 刘熙载在艺术形式方面也发表了不少较好的见解。他提倡情景交融,多种风格与表 现手法的结合,精心锻炼、 戛戛独创而臻于自然天成:“词或前景后情,或前情后景,或 景情齐到,相间相融,各有其妙。”“昔人论词要如娇女步春。余为更当有以益之,曰:如 异军特起,如天际真人。”“词尚清空妥溜,昔人已言这矣。惟须妥溜中有奇创,清空中有 沈厚,才见本领。”“词要恰好,粗不得,纤不得,硬不得,软不得。不然,非伧父即儿女 矣。黄鲁直跋东坡《卜算子》‘缺月挂疏桐’一阕云:‘语意高妙,似非吃烟火食人语,非胸 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余案:词之大要,不外厚而清。厚,包诸 所有;清,空诸所有也。词澹语要有味,壮语要有韵,秀语要有骨。”“古乐府中至语,本 只是常语,一经道出,便成独得。词得此意,则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籁悉归天 籁矣。词中句与字,有似触着者,所谓极炼如不炼也。晏元献‘无可奈何花落去’二句触着 之句也;宋景文‘红杏枝头春意闹’‘闹’字,触着之字也。”诸如此类,他对词的艺术特征的 概括都颇具识罗,虽是论词,对于诗、文创作也都是有意义的。 《艺概》涉及面很广,其词论很得批评家的推崇。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 云:“兴化刘氏熙载所著《艺概》於词多洞微之言,而论东坡尤为深至。”王国维《人间诗 话》亟称其评周邦彦、史达祖词的“周旨荡而史意贪”语为“令人解颐”;又转述其论南、北 宋词风之区别一段云:“刘融斋熙载曰:‘北宋词用密亦疏、用隐亦亮、用沈亦快、用细亦 阔、用精亦浑。南宋只是掉转过来。’可知此事自有公论。”反映该书对后来词论的影响。 谭献 谭献(一八三二——一九0 一),初名定献,字仲修,号复堂,浙江仁和 (今杭州)人。同治六年(一八六七)举人,历任安徽歙县等地知县,晚年主湖北经心 书院。有《复堂类稿》。他能诗,工骈文,於词学尤有研究,曾选录清人词为《箧中 词》。他的词论,散见于《箧中词》、周济《词辨》中的批语和《复堂日记》。他的弟 子徐珂于光绪庚子(一九0 0)辑成为《复堂词话》(本节引文见《复堂词话》,不另注 出处)。 谭献论词,继承与发展常州词派张惠言、周济的词学,他的选《箧中词》即是“以衍 张茗柯、周介存之学”。他对清代词家陈维崧、浙派的朱彝尊、厉鹗及吴锡麒、郭麐等均 有所不满,认为他们各有成就,但分别存在粗率、琐碎、词藻堆砌、模仿因袭、轻薄浮 滑等缺点;他推许常州词派的提倡比兴寄托为端正了词体发展的方向,但他也指出常州

词派所产生的穿凿附会、平庸迂阔的流弊,还说:“常州词派,不善学之,入于平钝廓 落,当求其用意深隽之处。”态度还是比较平允的 周济的词学,尤深得谭献的推崇,认为超过张惠言:“此《四家词选》,为后来定 本,陈义甚高,胜于《宛邻词选》。”又高度评价周济“夫词非寄托不久,专寄托不出”之 论为“千古辞章之能事尽,岂独填词为然。谭献的“作者之用心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 不然一说,即是由此发展而来的。他曾自述其词学的成长历程道 献十有五而学诗。二十二旅病会稽,乃始为词;未尝深观之也,然喜寻其恉於人 事,论作者之世,思作者之人。三十而后,审其流别,乃复得先正绪言,以相启发。年 逾四十,益明於古乐之似在乐府,乐府之馀在词。昔云礼失而求之野,其诸乐失而求之 词乎。然而靡曼荧眩,变本加厉,日出而不穷,因是以鄙夷焉,挥斥焉。又其为体固不 必与庄语也,而后侧出其言,旁通其情,触类以感,充类以尽,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 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言思拟议之穷,而喜怒哀乐之相发,向之未有得於诗者, 今遂有得於词。如是者年至五十,其见始定 他开始硏究词学,注意考察作品的本事,分析作者的身世,进一步,他认识到词体是古 代乐府的继承者,作品中思想倾向不是直接表达,而是通过比兴手法,触类旁通,使读 者可以得到无穷体会,甚至超出作者原来的主观意图。这实际上是作品意境的蕴蓄深远 和形象的典型性、丰富性所决定的,因而具有更普遍怕意义。谭氏此说,对文学作品的 形象性、感染作用以及批评与欣赏方法进行了有意义的探索。例如苏轼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其中寄寓着某种思想情操是完全可能的,然而张惠言《词选》谓其句 句有讽刺,并以君臣关系附会其寓意,比之为《诗经·卫风考槃》(《诗序》谓系刺卫庄 公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则胶柱鼓瑟,流于穿凿。谭献认为虽然苏轼创 作的本意已从无考证,但根据词的形象意境,读者又何尝不能作种种体会呢?“此亦鄙人 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这种分析继承张惠言的观点,却比张惠言来得通达 了。因之,谭献论词,常常激赏含蓄蕴藉之作,崇尚“柔厚之旨”,对于倾冋鲜明之作,就 有所不满,如赞扬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为“雄奇幽怨,乃兼二难而贬低辛弃疾 说“后起稼轩,稍伧父矣。"这里流露了与常州词派共同的局限 冯煦与谭献大致同时的冯煦(一八四 九二七),字梦华,号蒿庵,江苏 金坛人。光绪十二年(一八八六)进士,官至安徽巡抚,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又号 蒿隐公。他曾从明毛晋所刻《宋六十名家词》(实为六十一家)选其精华为《宋六 家词选》,并在例言中加以评介(今通行本《蒿庵论词》为其例言的辑录)。其论与周 济、谭献之说相出入而有自己的特点。 他对唐、五代,特别是冯延巳尤为推重,非常突出。其《唐五代词选序》称:唔吾家 正中翁,鼓吹南唐,上翼二主(李璟、李煜),下启欧、晏,实正变之枢纽、短长之流 别。"在《阳春集序》中淋漓尽致地运用了常州词派的基本观点,诸如“若显若晦”,叱匕兴 为多”;“旨隐词微’,“意内言外";“忧生念乱,“郁不自达,一於词发'云云,高度地崇扬 了冯延已。他与前人相比,更强调词作要在“国势岌岌”之中“有所匡救"。他之所以对冯延 巳以及晚唐、五代词特别欣赏,与其说是对于那个时代与作品的客观评论,毋宁说是由 于家国身世之感的共呜而借题发挥,藉此宣扬其ˆ忧生念乱的词论。也正是从这种思想岀 发,偏爱於怨悱不乱、婉约蕴藉的他,对于南宋爱国忧民的豪放词人也给予高度的评 价。在《蒿庵论词》中,除评辛弃疾“负高世之才,不可羁勒,能於唐宋诸大家外别树 帜”、评陆游逋峭沈郁之概,求之有宋诸家,无可方比之外,又赞向子誣、张孝祥、陈 亮、刘克庄等词作辞旨怨乱”,“感愤淋漓”,“忠愤之气,随笔涌岀,拳拳君国,似放翁 志在有为,不欲以词人自域,似稼轩"等等,足证其论词,随着时世的剧变,越来越突出 忧时念乱、忠君爱国的基调,以致发展到了“不论工拙”,不顾“本色”,几乎於到了以“独往 独来”、胎宕奔放之势突破低徊要眇ˆ、“温柔敦厚'藩篱的边缘了 冯煦词论的另一特色,就是在常州词派的基础上又能融贯众家之长,用颇为辩证的 点评析一些代表作家的艺术风格,使近代词论史上出现了若干转机。例如他用明确的 语言指出稼轩能推刚为柔,缠绵悱恻”(《嵩庵词话》),而且扩而大之,认为苏词也能 刚柔相济,既雄豪纵轶,又缠绵深婉,空灵蕴藉。他还以情深与语浅、清空与幽涩、绵

词派所产生的穿凿附会、平庸迂阔的流弊,还说:“常州词派,不善学之,入于平钝廓 落,当求其用意深隽之处。”态度还是比较平允的。 周济的词学,尤深得谭献的推崇,认为超过张惠言:“此《四家词选》,为后来定 本,陈义甚高,胜于《宛邻词选》。”又高度评价周济“夫词非寄托不久,专寄托不出”之 论为“千古辞章之能事尽,岂独填词为然”。谭献的“作者之用心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 不然”一说,即是由此发展而来的。他曾自述其词学的成长历程道: 献十有五而学诗。二十二旅病会稽,乃始为词;未尝深观之也,然喜寻其恉於人 事,论作者之世,思作者之人。三十而后,审其流别,乃复得先正绪言,以相启发。年 逾四十,益明於古乐之似在乐府,乐府之馀在词。昔云礼失而求之野,其诸乐失而求之 词乎。然而靡曼荧眩,变本加厉,日出而不穷,因是以鄙夷焉,挥斥焉。又其为体固不 必与庄语也,而后侧出其言,旁通其情,触类以感,充类以尽,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 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言思拟议之穷,而喜怒哀乐之相发,向之未有得於诗者, 今遂有得於词。如是者年至五十,其见始定。 他开始研究词学,注意考察作品的本事,分析作者的身世,进一步,他认识到词体是古 代乐府的继承者,作品中思想倾向不是直接表达,而是通过比兴手法,触类旁通,使读 者可以得到无穷体会,甚至超出作者原来的主观意图。这实际上是作品意境的蕴蓄深远 和形象的典型性、丰富性所决定的,因而具有更普遍怕意义。谭氏此说,对文学作品的 形象性、感染作用以及批评与欣赏方法进行了有意义的探索。例如苏轼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其中寄寓着某种思想情操是完全可能的,然而张惠言《词选》谓其句 句有讽刺,并以君臣关系附会其寓意,比之为《诗经•卫风•考槃》(《诗序》谓系刺卫庄 公“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则胶柱鼓瑟,流于穿凿。谭献认为虽然苏轼创 作的本意已从无考证,但根据词的形象意境,读者又何尝不能作种种体会呢?“此亦鄙人 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这种分析继承张惠言的观点,却比张惠言来得通达 了。因之,谭献论词,常常激赏含蓄蕴藉之作,崇尚“柔厚之旨”,对于倾向鲜明之作,就 有所不满,如赞扬李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为“雄奇幽怨,乃兼二难”而贬低辛弃疾 说“后起稼轩,稍伧父矣。”这里流露了与常州词派共同的局限。 冯煦 与谭献大致同时的冯煦(一八四三——一九二七),字梦华,号蒿庵,江苏 金坛人。光绪十二年(一八八六)进士,官至安徽巡抚,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又号 蒿隐公。他曾从明毛晋所刻《宋六十名家词》(实为六十一家)选其精华为《宋六十一 家词选》,并在例言中加以评介(今通行本《蒿庵论词》为其例言的辑录)。其论与周 济、谭献之说相出入而有自己的特点。 他对唐、五代,特别是冯延巳尤为推重,非常突出。其《唐五代词选序》称:“吾家 正中翁,鼓吹南唐,上翼二主(李璟、李煜),下启欧、晏,实正变之枢纽、短长之流 别。”在《阳春集序》中淋漓尽致地运用了常州词派的基本观点,诸如“若显若晦”,“比兴 为多”;“旨隐词微”,“意内言外”;“忧生念乱”,“郁不自达,一於词发”云云,高度地崇扬 了冯延已。他与前人相比,更强调词作要在“国势岌岌”之中“有所匡救”。他之所以对冯延 巳以及晚唐、五代词特别欣赏,与其说是对于那个时代与作品的客观评论,毋宁说是由 于家国身世之感的共鸣而借题发挥,藉此宣扬其“忧生念乱”的词论。也正是从这种思想出 发,偏爱於怨悱不乱、婉约蕴藉的他,对于南宋爱国忧民的豪放词人也给予高度的评 价。在《蒿庵论词》中,除评辛弃疾“负高世之才,不可羁勒,能於唐宋诸大家外别树一 帜”、评陆游“逋峭沈郁之概,求之有宋诸家,无可方比”之外,又赞向子諲、张孝祥、陈 亮、刘克庄等词作“辞旨怨乱”,“感愤淋漓”,“忠愤之气,随笔涌出,拳拳君国,似放翁。 志在有为,不欲以词人自域,似稼轩”等等,足证其论词,随着时世的剧变,越来越突出 忧时念乱、忠君爱国的基调,以致发展到了“不论工拙”,不顾“本色”,几乎於到了以“独往 独来”、駘宕奔放之势突破“低徊要眇”、“温柔敦厚”藩篱的边缘了。 冯煦词论的另一特色,就是在常州词派的基础上又能融贯众家之长,用颇为辩证的 观点评析一些代表作家的艺术风格,使近代词论史上出现了若干转机。例如他用明确的 语言指出稼轩能“推刚为柔,缠绵悱恻”(《嵩庵词话》),而且扩而大之,认为苏词也能 刚柔相济,既雄豪纵轶,又缠绵深婉,空灵蕴藉。他还以情深与语浅、清空与幽涩、绵

密与空灵等辩证关系来论析秦观、姜夔、吴文英等名家之词,亦别具只眼,令人注目 对近代词论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陈廷焯陈廷焯(一八五三——八九二),字亦峰,江苏丹徒人,光绪十四年 (一八八八)举人,他所著《白雨斋词话》,为常州派后期重要著作。自叙作于光绪十 七年,原有十卷,删刻本为八卷,约七百条,卷帙之富,为词话中所少见。今上海古籍 出版社又据其手稿十卷足本及所评选的《词则》影印出版。 陈廷焯论词标举《国风》、《离骚》的传统,强调比兴与寄托,要求有深厚的思想 感情和沈郁顿挫的艺术风格。《白雨斋词话自序》云 夫人不能无所感,有感不能无所寄;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感其所感, 不能感其所不感。伊古词章,不外比兴,《谷风》阴雨,犹自期以同心,攘言句]忍尤, 卒不改乎此度,为一室之悲歌,下千年之血泪,所感者深且远也。后人之感,感于文不 若感于诗,感于诗不若感于词,词,诗有韵,文无韵,词可按节寻声,诗不能尽被弦 管。飞卿、端已,首发其端;周、秦、姜、史、张、王,曲竟其绪。而要皆发源于风 雅,推本于《骚》《辩》,故其情长,其味永,其为言也哀以思,其感人也深以婉。嗣 是六百余年,沿其波流,丧厥宗旨。张氏《词选》,不得已为矫枉过正之举,规模虽 隘,门墙自高,循是以寻,坠绪未远。而当世知之者鲜,好之者尤鮮矣。萧斋岑寂,撰 词话十卷,本诸风骚,正其情性,温厚以为体,沈郁以为用,引以干端,衷诸壹是。 他的词话基本上发挥常州派一脉相承的观点,然而在论“沈郁"的艺术风格与表现手法方 面,则有了更深入细致的分析。首先他认为沈郁风格来源於《国风》、《楚辞》,作者 思想品质的忠诚醇厚是其主要的内在因素 作词之法首贵沈郁,沈则不浮,郁则不薄。顾沈郁未易强求,不根柢於风骚,乌能 沈郁?十三国变风,二十五篇《楚词》,忠厚之至,亦沈郁之至,词之源也 入门之始,先辨雅俗;雅俗既分,归诸忠厚;既得忠厚;再求沈郁;沈郁之中,运 以顿挫,方是词中最上乘。 他认为沈郁是诗词中最高境界,然而诗歌长篇不妨畅达,词则由于形式比较短小,不宜 说尽。这是把委婉含蓄作了沈郁的基本形式特徵 诗词一理,然亦有不尽同者。诗之高境,亦在沈郁,然或以古朴胜,或以冲淡胜 或以钜丽胜,或以雄苍胜:纳沈郁于四者之中,是化境;即不尽沈郁,如五七言大篇 畅所欲言者,亦别有可观。若词则舍沈郁之外,更无以为词。盖篇幅狭小,倘一直说 去,不留馀地,虽极工巧之致,识者终笑其浅矣 所谓沈郁者,意在笔先,神馀言外。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巨之感。凡交情之 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於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 绵,终不许—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髙,亦见性情之厚。飞卿词,如"懒起画蛾眉,弄妆梳 洗迟”,无限伤心,溢于言表。又“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凄凉哀怨,真有欲言难言 之苦。又花落孑规啼,绿窗残梦迷ˆ,又¨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ˆ,皆含深意。此种 词,第自写性情,不必求胜人,已成绝响。后人刻意争奇,愈趋愈下。 他还以“沈郁"的准则来广泛地评论了历代各派词家,不拘豪放与婉约,都以沈郁为标 准:“张鋋云:少游多婉约,子瞻多豪放,当以婉约为主。此亦似是而非、不关痛痒语 也。诚能本诸忠厚,而出以沈郁,豪放亦可,婉约亦可;否则豪放嫌其粗鲁,婉约又病 其纤弱矣。"这在某种意义说,“沈郁"应是“豪放"与婉约的结合。然而从他对一系列作 家、作品的具体批评中,虽也表扬豪情慷慨,但毕竟仍以深婉隐约为宗。他于晩唐五代 极力推崇的是温庭筠,以为李白、李煜尚有所不及,韦庄、冯延巳差可拟;在宋代词人 中,他最赞赏苏轼、秦观、周邦彦、姜夔,尤其响往王沂孙之作:而后三者之词为绝 旨:词法之密,无过清真。词格之高,无过白石。词味之厚,无过碧山:词坛三绝 也。苏试、秦观都不够此格了。对柳永、辛弃疾、陈亮等作,陈廷焯更在肯定之余,颇 多遗憾。如说柳永词"善于铺叙,羁旅行役,尤属擅长。然竟境不高,思路微左,全失 温、韦忠厚之意。又说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等词“才气虽雄,不免粗

密与空灵等辩证关系来论析秦观、姜夔、吴文英等名家之词,亦别具只眼,令人注目, 对近代词论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陈廷焯 陈廷焯(一八五三——一八九二),字亦峰,江苏丹徒人,光绪十四年 (一八八八)举人,他所著《白雨斋词话》,为常州派后期重要著作。自叙作于光绪十 七年,原有十卷,删刻本为八卷,约七百条,卷帙之富,为词话中所少见。今上海古籍 出版社又据其手稿十卷足本及所评选的《词则》影印出版。 陈廷焯论词标举《国风》、《离骚》的传统,强调比兴与寄托,要求有深厚的思想 感情和沈郁顿挫的艺术风格。《白雨斋词话自序》云: 夫人不能无所感,有感不能无所寄;寄托不厚,感人不深;厚而不郁,感其所感, 不能感其所不感。伊古词章,不外比兴,《谷风》阴雨,犹自期以同心,攘[言句]忍尤, 卒不改乎此度,为一室之悲歌,下千年之血泪,所感者深且远也。后人之感,感于文不 若感于诗,感于诗不若感于词,词,诗有韵,文无韵,词可按节寻声,诗不能尽被弦 管。飞卿、端已,首发其端;周、秦、姜、史、张、王,曲竟其绪。而要皆发源于风 雅,推本于《骚》《辩》,故其情长,其味永,其为言也哀以思,其感人也深以婉。嗣 是六百余年,沿其波流,丧厥宗旨。张氏《词选》,不得已为矫枉过正之举,规模虽 隘,门墙自高,循是以寻,坠绪未远。而当世知之者鲜,好之者尤鲜矣。萧斋岑寂,撰 词话十卷,本诸风骚,正其情性,温厚以为体,沈郁以为用,引以千端,衷诸壹是。 他的词话基本上发挥常州派一脉相承的观点,然而在论“沈郁”的艺术风格与表现手法方 面,则有了更深入细致的分析。首先他认为沈郁风格来源於《国风》、《楚辞》,作者 思想品质的忠诚醇厚是其主要的内在因素: 作词之法首贵沈郁,沈则不浮,郁则不薄。顾沈郁未易强求,不根柢於风骚,乌能 沈郁?十三国变风,二十五篇《楚词》,忠厚之至,亦沈郁之至,词之源也。 入门之始,先辨雅俗;雅俗既分,归诸忠厚;既得忠厚;再求沈郁;沈郁之中,运 以顿挫,方是词中最上乘。 他认为沈郁是诗词中最高境界,然而诗歌长篇不妨畅达,词则由于形式比较短小,不宜 说尽。这是把委婉含蓄作了沈郁的基本形式特徵: 诗词一理,然亦有不尽同者。诗之高境,亦在沈郁,然或以古朴胜,或以冲淡胜, 或以钜丽胜,或以雄苍胜:纳沈郁于四者之中,是化境;即不尽沈郁,如五七言大篇, 畅所欲言者,亦别有可观。若词则舍沈郁之外,更无以为词。盖篇幅狭小,倘一直说 去,不留馀地,虽极工巧之致,识者终笑其浅矣。 所谓沈郁者,意在笔先,神馀言外。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巨之感。凡交情之 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於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 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飞卿词,如“懒起画蛾眉,弄妆梳 洗迟”,无限伤心,溢于言表。又“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凄凉哀怨,真有欲言难言 之苦。又“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又“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皆含深意。此种 词,第自写性情,不必求胜人,已成绝响。后人刻意争奇,愈趋愈下。 他还以“沈郁”的准则来广泛地评论了历代各派词家,不拘豪放与婉约,都以沈郁为标 准:“张綖云:‘少游多婉约,子瞻多豪放,当以婉约为主。’此亦似是而非、不关痛痒语 也。诚能本诸忠厚,而出以沈郁,豪放亦可,婉约亦可;否则豪放嫌其粗鲁,婉约又病 其纤弱矣。”这在某种意义说,“沈郁”应是“豪放”与“婉约”的结合。然而从他对一系列作 家、作品的具体批评中,虽也表扬豪情慷慨,但毕竟仍以深婉隐约为宗。他于晚唐五代 极力推崇的是温庭筠,以为李白、李煜尚有所不及,韦庄、冯延巳差可拟;在宋代词人 中,他最赞赏苏轼、秦观、周邦彦、姜夔,尤其响往王沂孙之作:而后三者之词为 绝 旨:“词法之密,无过清真。词格之高,无过白石。词味之厚,无过碧山:词坛三绝 也。”苏试、秦观都不够此格了。对柳永、辛弃疾、陈亮等作,陈廷焯更在肯定之余,颇 多遗憾。如说柳永词“善于铺叙,羁旅行役,尤属擅长。然竟境不高,思路微左,全失 温、韦忠厚之意”。又说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等词“才气虽雄,不免粗

鲁”,“为后世叫嚣者作俑,并强调"读稼轩词'要“去取严加别白”。他称道了陈亮的¨豪气纵 横”,又认为“《龙川词》一卷合者寥寥”,并评陈亮《水调歌头》“尧之都五句云:“精警 奇肆,几於握拳透爪,可作中兴露布读,就词论则非高调。”意谓这些都是不合於歌词艺 术规律的。他还曾说张孝祥《六州歌头》“忠愤气填膺”一句,提明忠愤,转浅转显,转 无馀味”,也出于同一理由。 值得注意的是,《白雨斋词话》在历论各代词人之后,表示不以他们所达到的境界 为限极,指出例如陶渊明和杜甫诗歌的独特而巨大的成就,在词史上还没有谁能及到两 者的:“诘诗有诗境,词有词境,诗词一理也。然有诗人所辟之境,词人尚未见者,则以时 代先后远近不同之故。一则如渊明之时,淡而弥永,朴而愈厚,极疏极冷、极平极正之 中,自有一片热肠,缠绵往复,此陶公所以独有千古,无能为继也。求之於词,未见有 造此境者。一则如杜陵之诗,包括万有,空诸倚傍,纵横博大,干变万化之中,却极沈 郁顿挫、忠厚和平,此子美所以横绝古今,无与为敌也。求之於词,亦未见有造此境 总结过去,指出不足,展示前景,勉励后来作者努力开拓词艺新境,眼光是比较远大 晚清词坛称有“四大家”:王鹏运、郑文焯、朱孝臧、况周颐。王运鹏 四八 九o四),字佑遐,一字幼霞,自号半塘老人,广西临桂(今桂林)人。其词论最突出 的是提出了“重、拙、大"的理论。这一理论经他的同乡后学况周颐《蕙风词话》的宣扬和 发挥,在清未词坛影响极。况周颐(一八五九——九二六),原名周仪,字笙 蕙风词隐等。他在《蕙风词话》说:“作词有三要,曰重、拙、大。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 是。"他所领会的重、拙、大”,即是词人创作所追求的一种理想的“体格。三者当融为· 体,而又各有所重。具体而论,所谓"重”,即是情真理足,而表现得沉着浑厚;所 谓拙”,即指醇朴自然,炉火纯青;所谓“大”,是指才情大,托旨大,有大家的风度。综 上所述,“重、拙、大"三者虽然各有内涵,各有侧重,然相互渗透,相辅相成。其主要精 神是强调词有寄托,主旨重大,而其感情需至真,流露任自然,风貌呈浑厚,格调具深 沈。它融合了常州词派前辈理论的要义,又针对现实而作了新的理论概括。应该说这 理论在晚清词坛具有一定的针对性,且也道中了词作的某些艺术规律。 在晚清词坛“四大家"中,朱孝臧致力于词集校刊,另有郑文焯(一八五六——一九 八,字俊臣,号小坡,大鹤山人等)也喜谈艺论词,其论词文字后人辑为《大鹤山人词 话》。 文焯论词不脱常州派习气,然亦自有其特点。特点之一是相对更重视音律硏究。对 不谙音律者批评甚苛。特点之二是重“骨气”。所谓骨气,是指词中有学养,有内容,但 必以清空出之,不露痕迹。他说 词之难工,以属事遗词,纯以清空出之。务为典博,则伤实质;多著才语,又近昌 狂。…所贵清空者,曰骨气而已。其实经史百家,悉在熔炼中,而出以高澹,故能骚 雅,渊渊乎文有其质。如石帚之用“三星”,则取之诗跤彼织女”之疏,梦窗之用“棠笏 则取之《旧唐书》李暮(下面是一个言)之传,馀类不可胜数。若子集中所取裁者益 夥,读者贵博观其通耳 近代常州词派,从谭献起,冯煦、陈廷焯等面对动荡的现实,都程度不同地强调忧时念 乱,反映世变。然而,随着时代潮流的滚滚冋前,处於末世的封建文人,终于尝到 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涩味。那种关切时代命运的声音到后来相对薄弱了。郑文焯、朱孝 臧、况周颐等的词论,就反映了这一倾向。至于辛亥革命之后,他们即以遗老自居,在 理论上也难以有所创见了。 谢章铤谢章铤(一八二0 九0三),字枚如,晚号药阶退叟,福建长乐 人。毕行致力于教育和著述。已刊有《赌棋山庄集》,包括其诗文、笔记等十种。其中 《赌棋山庄词话》正续编十七卷(本节以下简称《词话》,引文不再注明出处),积五 十年之力,汇注了作者词学心得

鲁”,“为后世叫嚣者作俑”,并强调“读稼轩词”要“去取严加别白”。他称道了陈亮的“豪气纵 横”,又认为“《龙川词》一卷合者寥寥”,并评陈亮《水调歌头》“尧之都”五句云:“精警 奇肆,几於握拳透爪,可作中兴露布读,就词论则非高调。”意谓这些都是不合於歌词艺 术规律的。他还曾说张孝祥《六州歌头》“忠愤气填膺”一句,“提明忠愤,转浅转显,转 无馀味”,也出于同一理由。 值得注意的是,《白雨斋词话》在历论各代词人之后,表示不以他们所达到的境界 为限极,指出例如陶渊明和杜甫诗歌的独特而巨大的成就,在词史上还没有谁能及到两 者的:“诗有诗境,词有词境,诗词一理也。然有诗人所辟之境,词人尚未见者,则以时 代先后远近不同之故。一则如渊明之时,淡而弥永,朴而愈厚,极疏极冷、极平极正之 中,自有一片热肠,缠绵往复,此陶公所以独有千古,无能为继也。求之於词,未见有 造此境者。一则如杜陵之诗,包括万有,空诸倚傍,纵横博大,千变万化之中,却极沈 郁顿挫、忠厚和平,此子美所以横绝古今,无与为敌也。求之於词,亦未见有造此境 者。……然则词中未造之境,以待后贤者尚多也。有志倚声者,可不勉诸!”卒章明志, 总结过去,指出不足,展示前景,勉励后来作者努力开拓词艺新境,眼光是比较远大 的。 晚清词坛称有“四大家”:王鹏运、郑文焯、朱孝臧、况周颐。王运鹏(一八四八—— 一九0四),字佑遐,一字幼霞,自号半塘老人,广西临桂(今桂林)人。其词论最突出 的是提出了“重、拙、大”的理论。这一理论经他的同乡后学况周颐《蕙风词话》的宣扬和 发挥,在清未词坛影响极。况周颐(一八五九——一九二六),原名周仪,字 笙,号 蕙风词隐等。他在《蕙风词话》说:“作词有三要,曰重、拙、大。南渡诸贤不可及处在 是。”他所领会的“重、拙、大”,即是词人创作所追求的一种理想的“体格”。三者当融为一 体,而又各有所重。具体而论,所谓“重”,即是情真理足,而表现得沉着浑厚;所 谓“拙”,即指醇朴自然,炉火纯青; 所谓“大”,是指才情大,托旨大,有大家的风度。综 上所述,“重、拙、大”三者虽然各有内涵,各有侧重,然相互渗透,相辅相成。其主要精 神是强调词有寄托,主旨重大,而其感情需至真,流露任自然,风貌呈浑厚,格调具深 沈。它融合了常州词派前辈理论的要义,又针对现实而作了新的理论概括。应该说这一 理论在晚清词坛具有一定的针对性,且也道中了词作的某些艺术规律。 在晚清词坛“四大家”中,朱孝臧致力于词集校刊,另有郑文焯(一八五六——一九一 八,字俊臣,号小坡,大鹤山人等)也喜谈艺论词,其论词文字后人辑为《大鹤山人词 话》。 文焯论词不脱常州派习气,然亦自有其特点。特点之一是相对更重视音律研究。对 不谙音律者批评甚苛。特点之二是重“骨气”。所谓“骨气”,是指词中有学养,有内容,但 必以清空出之,不露痕迹。他说: 词之难工,以属事遗词,纯以清空出之。务为典博,则伤实质;多著才语,又近昌 狂。……所贵清空者,曰骨气而已。其实经史百家,悉在熔炼中,而出以高澹,故能骚 雅,渊渊乎文有其质。 如石帚之用“三星”,则取之诗“跂彼织女”之疏,梦窗之用“棠笏”, 则取之《旧唐书》李暮(下面是一个言)之传,馀类不可胜数。若子集中所取裁者益 夥,读者贵博观其通耳。 近代常州词派,从谭献起,冯煦、陈廷焯等面对动荡的现实,都程度不同地强调忧时念 乱,反映世变。然而,随着时代潮流的滚滚向前,处於末世的封建文人,终于尝到一 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涩味。那种关切时代命运的声音到后来相对薄弱了。郑文焯、朱孝 臧、况周颐等的词论,就反映了这一倾向。至于辛亥革命之后,他们即以遗老自居,在 理论上也难以有所创见了。 谢章铤 谢章铤(一八二0 ——一九0 三),字枚如,晚号药阶退叟,福建长乐 人。毕行致力于教育和著述。已刊有《赌棋山庄集》,包括其诗文、笔记等十种。其中 《赌棋山庄词话》正续编十七卷(本节以下简称《词话》,引文不再注明出处),积五 十年之力,汇注了作者词学心得

晚清词坛,自谭、庄起,至王、郑、朱、况四大家”,大都承张惠言、周济之绪,贬 抑浙西。谢章铤与他们生于同时,却无交往,故能独立于宗派之外,少门户之见,比较 客观公允地评价浙、常两派的功过得失。他对浙派末流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其要害 是“不攻意,不治气,不立格”,勿视思想内容,多为空洞无物、无病呻吟之作。这确是对 浙派未流的—针见血之论。但对浙西派的代表人物朱彝尊、厉鹗能挺持百辈",也给予极 高的评价。就《词综》而言,谢章铤实际上是把它与张惠言的《词选》放在同等地位上 的:一使词不入於俚”,一使词不入於浅”,各有其功。在《稗贩杂录·词话纪馀》中,他 又说国朝词书,以竹士宅]《词综》、皋文《词选》为最善。《词综》繁而有理,可以穷 词趣,《词选》简而不陋,可以敦词品。”也是将两者相提并论 至于对宗风正炽的常州词派,谢章铤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盛赞常州词派的开山 祖张惠言在浙派衰微之时所起的救弊补偏作用,将推衍常州词派理论纲领的《词选》 书褒扬为“词家正法眼之作。然而,他同时又指出张氏比兴寄托之说,谓字字有隐衷, 语语有微辞”未免强作解事,陷入穿凿附会的泥潭 谢章铤词论的另一特色是注重辨词体。他在《眠琴小筑词序》中说: 诗以道性情尚矣!顾余谓言情之作,诗不如词:参差其句读,抑扬其音调,诗所不 能达者,宛转而寄之於词,读者如幽香密味,沁入心脾焉;诗不宜尽,词虽不必务尽而 尽亦不妨焉;诗不宜巧,词虽不在争巧而巧亦无碍焉。………故工诗者馀于性,工词者馀 于情。 这就是说,词与重在“言志的诗略有不同,更偏於缘情,更适宜於婉转、细致、曲折地抒 情。另外,他在《叶辰溪我闻室词叙》中进一步指出了词所言之情的特点在於“柔曼",能 它不亢不狎,既不同於诗,也有异於曲,具有独特的个性。关系词之“文”,除上引《叶辰 溪我闻室词叙》中谈及的绮靡”之外,他特别标举“雅趣两字 词宜雅矣,而尤贵得趣。雅而不趣,是古乐府。趣而不雅是南北曲。李唐、五代多 雅趣并擅之作。雅是美人之貌,趣上美人之态。有貌无态,如皋不笑,终觉寡情。有态 无貌,东施效颦,亦将却步。 谢章铤将“趣"字引进词论并加以强调,在当时对以才学为词和强求寄托的词家未流都是有 定针砭意义的 关于“音作为词的特性之一,谢章铤也是重视的,认为高下疾徐,抗坠抑扬”,当按 之谱而无碍。他本人对韵书也有钻研。但他反对拘泥于音律,考虑到词学发展到清代的 现实情况,在音乐性与文学性间,他明显地倾向于重视文学性,重视抒发其真情实感。 他说:“窃谓词以声为主,宋词固可歌而亦不尽可歌,至今人不能歌宋词,犹宋人不能歐歌 唐人绝句。既不能歌,则徒文也,亦求尽乎为文之道而巳矣。”(《与黄子寿论词书》) 又说:“与其精工尺而少性情,不若得性情而未精工尺。¨谢章铤的这一见解,与王鹏运. 郑文焯、朱孝臧、况周颐等时论大不相同,抛弃了以音乐为本位的狭隘的词学观点,为 提高词的文学价值,促进词的创作,具有一定意义 王维国《人间词话》王维国(一八七七 九二七),字静安,号观堂,浙江 海宁人。清代秀才,曾留学日本,归国后历任学部所属图书馆编译等。辛亥革命后,以 遗老自居,晚为清华研究院教授。有《观堂集林》、《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他是近 代著名学者,在中国古代史学、古文字学方面作出了不少成绩。早年钻研资产阶级哲学 及美学,于德国尼采、叔本华学说尤有心得,从事文学研究,著有《红楼梦评论》、 《人间词话》、《宋元戏曲史》等。 《人间词话》最初刊载于一九0八年《国粹学报》,今通行本增入其未刊稿和其它论 词资料。此书以论词为主,比较全面地反映了王氏的文学观点,继承中国古代艺术论传 统,吸取西方美学成果而自成体系,在新旧文艺思想交替的历史时期产生了深广的影 响

晚清词坛,自谭、庄起,至王、郑、朱、况“四大家”,大都承张惠言、周济之绪,贬 抑浙西。谢章铤与他们生于同时,却无交往,故能独立于宗派之外,少门户之见,比较 客观公允地评价浙、常两派的功过得失。他对浙派末流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其要害 是“不攻意,不治气,不立格”,勿视思想内容,多为空洞无物、无病呻吟之作。这确是对 浙派末流的一针见血之论。但对浙西派的代表人物朱彝尊、厉鹗能“挺持百辈”,也给予极 高的评价。就《词综》而言,谢章铤实际上是把它与张惠言的《词选》放在同等地位上 的:一使“词不入於俚”,一使“词不入於浅”,各有其功。在《稗贩杂录•词话纪馀》中,他 又说“国朝词书,以竹[士宅]《词综》、皋文《词选》为最善。《词综》繁而有理,可以穷 词趣,《词选》简而不陋,可以敦词品。”也是将两者相提并论。 至于对宗风正炽的常州词派,谢章铤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他盛赞常州词派的开山 祖张惠言在浙派衰微之时所起的救弊补偏作用,将推衍常州词派理论纲领的《词选》一 书褒扬为“词家正法眼之作”。然而,他同时又指出张氏比兴寄托之说,谓“字字有隐衷, 语语有微辞”“未免强作解事”,陷入穿凿附会的泥潭。 谢章铤词论的另一特色是注重辨词体。他在《眠琴小筑词序》中说: 诗以道性情尚矣!顾余谓言情之作,诗不如词:参差其句读,抑扬其音调,诗所不 能达者,宛转而寄之於词,读者如幽香密味,沁入心脾焉;诗不宜尽,词虽不必务尽而 尽亦不妨焉;诗不宜巧,词虽不在争巧而巧亦无碍焉。……故工诗者馀于性,工词者馀 于情。 这就是说,词与重在“言志”的诗略有不同,更偏於缘情,更适宜於婉转、细致、曲折地抒 情。另外,他在《叶辰溪我闻室词叙》中进一步指出了词所言之情的特点在於“柔曼”,能 给读者以一种“若惝忄兄(二字合一字)缠绵不自持而敦挚不得巳之思隐焉”的美学感受。 它不亢不狎,既不同於诗,也有异於曲,具有独特的个性。关系词之“文”,除上引《叶辰 溪我闻室词叙》中谈及的“绮靡”之外,他特别标举“雅趣”两字: 词宜雅矣,而尤贵得趣。雅而不趣,是古乐府。趣而不雅是南北曲。李唐、五代多 雅趣并擅之作。雅是美人之貌,趣上美人之态。有貌无态,如皋不笑,终觉寡情。有态 无貌,东施效颦,亦将却步。 谢章铤将“趣”字引进词论并加以强调,在当时对以才学为词和强求寄托的词家末流都是有 一定针砭意义的。 关于“音”作为词的特性之一,谢章铤也是重视的,认为“高下疾徐,抗坠抑扬”,当“按 之谱而无碍”。他本人对韵书也有钻研。但他反对拘泥于音律,考虑到词学发展到清代的 现实情况,在音乐性与文学性间,他明显地倾向于重视文学性,重视抒发其真情实感。 他说:“窃谓词以声为主,宋词固可歌而亦不尽可歌,至今人不能歌宋词,犹宋人不能歌 唐人绝句。既不能歌,则徒文也,亦求尽乎为文之道而巳矣。”(《与黄子寿论词书》) 又说:“与其精工尺而少性情,不若得性情而未精工尺。”谢章铤的这一见解,与王鹏运、 郑文焯、朱孝臧、况周颐等时论大不相同,抛弃了以音乐为本位的狭隘的词学观点,为 提高词的文学价值,促进词的创作,具有一定意义。 王维国《人间词话》 王维国(一八七七——一九二七),字静安,号观堂,浙江 海宁人。清代秀才,曾留学日本,归国后历任学部所属图书馆编译等。辛亥革命后,以 遗老自居,晚为清华研究院教授。有《观堂集林》、《海宁王静安先生遗书》。他是近 代著名学者,在中国古代史学、古文字学方面作出了不少成绩。早年钻研资产阶级哲学 及美学,于德国尼采、叔本华学说尤有心得,从事文学研究,著有《红楼梦评论》、 《人间词话》、《宋元戏曲史》等。 《人间词话》最初刊载于一九0八年《国粹学报》,今通行本增入其未刊稿和其它论 词资料。此书以论词为主,比较全面地反映了王氏的文学观点,继承中国古代艺术论传 统,吸取西方美学成果而自成体系,在新旧文艺思想交替的历史时期产生了深广的影 响

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是“境界 说”。从《国粹学报》最初发表的六十四则《词话》来看,约略可分两个部分:前九则为 标举“境界说的理论纲领;后面部分则是以境界说”为基准的具体批评。王国维跳出浙 西、常州两派词论的牢笼而独标境界’,旗帜十分鲜明,其开宗明义即说(本节引文见於 《人间词话》者,一般不另注出处)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其第九则在比较“境界说”与前人理论高下时又十分自负地说: 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 探其本也。 所谓探其本”,就是说把握了文学艺术之所以为美的本质属性。那么,标举境界”何以 能探其本晛?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就必须先辩清境界”一词的·般意义与王国维作为批评 基准的“境界"的异同。 境界”一词,《诗·大雅冮江汉》“疆于理”句汉郑玄笺云:“正其境界,修其分 理。"谓地域的范围。《说文》训竟(俗作境)本义日:“竟,乐曲尽为境。"为终极之 意。而又云:“界,竟也。”后佛经翻译成风,“境界”—词频频岀现。如三国时翻译的《无 量寿经》上:“比丘白佛,斯义宏深,非我境界。指教义的造诣境地。至唐代,开始 用"境¨或境界讼论诗,如传为王昌龄著的《诗格》云ˆ诗有三境”,即物境`、情境、“意 境”。到明清两代,“境界、意境ˆ巳成为文学艺术界普遍使用的术语。就在王国维同时代 的词学名著《白雨斋词话》、《蕙风词话》中,也屡次出现"境、境界”、“意境"的概 念。然而,各人所道境界的含义不尽相同,有的指某种界限,有的指造诣程度,有的指 作品内容中的情或景,或两者统一。即以王维国《人间词话》一书而论,其中提到境 界”一词,也并非都具同一的探本¨意义。如第二十六则云“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 过三种之境界,即指修养的不同阶段,又如附录第十六则云:“抑岂独清景而巳,一切境 界,无不为诗人设。"此境界”当指客观景物。如此等等,当细致辨别这类境界”虽与作为 王国维境界说批评基准的特殊概念境界'有所联系,但并不相同。 作为王国维境界说所标举的“境界”有其特殊的含义。《词话》第六、七两则作了如 下说明 境非独为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 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红杏枝头春意闹,著—“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弄"字而境界全 出矣 分析这两则话,有三层意思:第一,喨境界是情与景的统一;第二,情景需真;第 三,“真景物,真感情'得以鮮明真切地表达。总之,王国维标举的¨境界乃是指真切鲜明 地表达出来的情景交融的艺术形象。这主要是侧重于作者的感受、作品的表现的角度上 来强调表达真感情、真景物的。在《词话》第三十六则后,王国维又连续使用 了“隔"与不隔的概念,对境界说”又偏重於从读者审美的角度加以补充。他说 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 隔矣。池塘生舂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人-词 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云:“阑干十二凭春,晴碧远连云,干里万里,二 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 矣。白石《翠楼吟》:“呲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 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人 自有浅深厚薄之别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的 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

一、“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 《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是“境界 说”。从《国粹学报》最初发表的六十四则《词话》来看,约略可分两个部分:前九则为 标举“境界说”的理论纲领;后面部分则是以“境界说”为基准的具体批评。王国维跳出浙 西、常州两派词论的牢笼而独标“境界”,旗帜十分鲜明,其开宗明义即说(本节引文见於 《人间词话》者,一般不另注出处):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其第九则在比较“境界说”与前人理论高下时又十分自负地说: 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为 探其本也。 所谓“探其本”,就是说把握了文学艺术之所以为美的本质属性。那么,标举“境界”何以 能“探其本”呢?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就必须先辩清“境界”一词的一般意义与王国维作为批评 基准的“境界”的异同。 “境界”一词,《诗•大雅•江汉》“于疆于理”句汉郑玄笺云:“正其境界,修其分 理。”谓地域的范围。《说文》训“竟”(俗作“境”)本义曰:“竟,乐曲尽为境。”为终极之 意。而又云:“界,竟也。”后佛经翻译成风,“境界”一词频频出现。如三国时翻译的《无 量寿经》上:“比丘白佛,斯义宏深,非我境界。”指教义的造诣境地。至唐代,开始 用“境”或“境界”论诗,如传为王昌龄著的《诗格》云“诗有三境”,即“物境”、“情境”、“意 境”。到明清两代,“境界”、“意境”巳成为文学艺术界普遍使用的术语。就在王国维同时代 的词学名著《白雨斋词话》、《蕙风词话》中,也屡次出现“境”、“境界”、“意境”的概 念。然而,各人所道“境界”的含义不尽相同,有的指某种界限,有的指造诣程度,有的指 作品内容中的情或景,或两者统一。即以王维国《人间词话》一书而论,其中提到“境 界”一词,也并非都具同一的“探本”意义。如第二十六则云“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 过三种之境界”,即指修养的不同阶段,又如附录第十六则云:“抑岂独清景而巳,一切境 界,无不为诗人设。”此“境界”当指客观景物。如此等等,当细致辨别这类“境界”虽与作为 王国维“境界说”批评基准的特殊概念“境界”有所联系,但并不相同。 作为王国维“境界说”所标举的“境界”有其特殊的含义。《词话》第六、七两则作了如 下说明: 境非独为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 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 出矣。 分析这两则话,有三层意思:第一,“境界”是情与景的统一;第二,情景需真;第 三,“真景物,真感情”得以鲜明真切地表达。总之,王国维标举的“境界”乃是指真切鲜明 地表达出来的情景交融的艺术形象。这主要是侧重于作者的感受、作品的表现的角度上 来强调表达“真感情、真景物”的。在《词话》第三十六则后,王国维又连续使用 了“隔”与“不隔”的概念,对“境界说”又偏重於从读者审美的角度加以补充。他说: 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 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人一词 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云:“阑干十二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 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 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 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人, 自有浅深厚薄之别。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的 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

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卢,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 如此,方为不隔 综观上引数例,不论是“写情还是写景”,凡是直接能给人以一种鲜明、生动、真切感的 则为“不隔”,所谓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也就是“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 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岀,无矫揉妆束之态υ。反之,若在创作时感情虚浮矫饰,遣词过 於造作,如多用代字”(按:如"以桂华二字代月”等、棣事"乃至一些浮而不实的“游 词,以致或强或弱地破坏了作品的意象的真切性,这就难免使读者欣赏时犹如雾里观 花,产生了“隔”或稍隔"的感觉。因此,归根到底,“隔”与不隔'的关键还是在於作品本身 是否真切地表达了“真感情、真景物”。境界全出"的作品,欣赏者一定能得到不隔的审 美感受;无境界的作品,一定会给人以-种“隔雾看花之恨”。“隔”与不隔”之说只是对境 界这一范畴偏於读者审美感受方面再作一点补充,使其内涵覆盖到作者、作品、读者三 个方面,更加完善。 综上所述,王国维标举境界说使当时的词论能跳岀浙、常两派的窠臼,显然具有强 烈的现实意义。然而,从理论发展史来看,他采用的境界”一词巳被历来文艺批评家广泛 使用,且其主要内涵如强调情景交融、崇尚真切等也为论者所常道,那么其“境界说”从理 论发展的历史上看,究竟有何意义,价值何在呢? 第一,它使众说纷纭的意境探讨植根于“本"的求索上而不是着重于“末"的玩味 上。沧浪之"兴趣”,阮亭之“神韵"本与“境界”相通,但"兴趣”、“神韵”之说都偏重於读者的 审美感受,又说得迷离恍惚,难以捉摸,而王国维的境界”则使人注重于之所以产生兴 趣”、“神韵的美的本质属性,使人从观赏"面目而深入到追究本质,使空灵蕴藉的回味找 到具体可感的形象实体。故他认为"兴趣”、“神韵”等不过道其面目”,而“境界二字,为探 其本也”。又说:“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 境界而二者随之矣。 第二,它对意境之“本”——'情”景'作了新的明确界定。他指出:“景 以描写自然及人生之事实为主”,是“客观的”、知识的;“情为"吾人对此种事实之精神 态度”,是“主观的"、“感情的”。这一解释,由於吸取了西方的美学观念,比之以前更为 切实,且把情亦列入艺术再现的对象,说激烈之感情,亦得为直观之对象、文学之材 料”,“喜怒哀乐亦人心之一境界”,这也是前人所没有明确的 第三,它既强调了意境之“本”,又包容了“意境”之末,照顾到作者的体 验、作品的表现、读者的感受等方方面面,所以比之“兴趣”、“神韵”诸说不但更为切实, 而且更为全面 此外,王国维还借用了西方的美学观念,对其境界作了“造境”与“写境、“有我之 境与“无我之境等分类,使意境'说的讨论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入和注入了新的血液。 二,“造境ν与“写境”《人间词话》论造境与写境”云: 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 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於理想故也。 自然中之物,互相限制。然其写之於文学及美术中也,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故 虽写实家亦理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於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 然之法,故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 这两则论说写得十分明白:“造境与“写境”之分主要是由不同的艺术创作方法所造成的。 它们构成的材料虽然相同,都必求之於自然,然“造境主要是由理想家按其主观理 想及虚构而成;而写境则主要是由写实家按其客观“自然'描写而成。要之,“造境即 是虚构之境,‘写境即是写实之境。由於这两种不同的创作方法而造成了两种不同境 界,文艺就分成了理想与写实两派

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卢,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 如此,方为不隔。 综观上引数例,不论是“写情”还是“写景”,凡是直接能给人以一种鲜明、生动、真切感的 则为“不隔”,所谓“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也就是“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 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反之,若在创作时感情虚浮矫饰,遣词过 於造作,如多用“代字”(按:如“以‘桂华’二字代月”等、“棣事”乃至一些浮而不实的“游 词”,以致或强或弱地破坏了作品的意象的真切性,这就难免使读者欣赏时犹如雾里观 花,产生了“隔”或“稍隔”的感觉。因此,归根到底,“隔”与“不隔”的关键还是在於作品本身 是否真切地表达了“真感情、真景物”。“境界全出”的作品,欣赏者一定能得到“不隔”的审 美感受;无境界的作品,一定会给人以一种“隔雾看花之恨”。“隔”与“不隔”之说只是对“境 界”这一范畴偏於读者审美感受方面再作一点补充,使其内涵覆盖到作者、作品、读者三 个方面,更加完善。 综上所述,王国维标举“境界说”使当时的词论能跳出浙、常两派的窠臼,显然具有强 烈的现实意义。然而,从理论发展史来看,他采用的“境界”一词巳被历来文艺批评家广泛 使用,且其主要内涵如强调情景交融、崇尚真切等也为论者所常道,那么其“境界说”从理 论发展的历史上看,究竟有何意义,价值何在呢? 第一, 它使众说纷纭的“意境”探讨植根于“本”的求索上而不是着重于“末”的玩味 上。沧浪之“兴趣”,阮亭之“神韵”本与“境界”相通,但“兴趣”、“神韵”之说都偏重於读者的 审美感受,又说得迷离恍惚,难以捉摸,而王国维的“境界”则使人注重于之所以产生“兴 趣”、“神韵”的美的本质属性,使人从观赏“面目”而深入到追究本质,使空灵蕴藉的回味找 到具体可感的形象实体。故他认为“兴趣”、“神韵”等“不过道其面目”,而“‘境界’二字,为探 其本也”。又说:“言气质,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神韵,末也。有 境界而二者随之矣。” 第二, 它对“意境”之“本”——“情”“景”作了新的明确界定。他指出:“景” “以描写自然及人生之事实为主”,是“客观的”、“知识的”;“情”为“吾人对此种事实之精神 之态度”,是“主观的”、“感情的”。这一解释,由於吸取了西方的美学观念,比之以前更为 切实,且把“情”亦列入艺术再现的对象,说“激烈之感情,亦得为直观之对象、文学之材 料”,“喜怒哀乐亦人心之一境界”,这也是前人所没有明确的。 第三, 它既强调了“意境”之“本”,又包容了“意境”之“末”,照顾到作者的体 验、作品的表现、读者的感受等方方面面,所以比之“兴趣”、“神韵”诸说不但更为切实, 而且更为全面。 此外,王国维还借用了西方的美学观念,对其“境界”作了“造境”与“写境”、“有我之 境”与“无我之境”等分类,使“意境”说的讨论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入和注入了新的血液。 二,“造境”与“写境” 《人间词话》论“造境”与“写境”云: 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 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於理想故也。 自然中之物,互相限制。然其写之於文学及美术中也,必遗其关系、限制之处,故 虽写实家亦理想家也。又虽如何虚构之境,其材料必求之於自然,而其构造,亦必从自 然之法,故虽理想家亦写实家也。 这两则论说写得十分明白:“造境”与“写境”之分主要是由不同的艺术创作方法所造成的。 它们构成的“材料”虽然相同,都“必求之於自然”,然“造境”主要是由理想家按其主观“理 想”及虚构而成;而“写境”则主要是由写实家按其客观“自然”描写而成。要之,“造境”即 是“虚构之境”,“写境”即是写实之境。由於这两种不同的创作方法而造成了两种不同境 界,文艺就分成了理想与写实两派

然而,他比梁启超所论“理想派"、“写实派”有所发展。这主要反映在他不但注意到了 两派的区分,而且进一步着重分析了两派的联系和渗透。王国维认为,写实并非是照搬 自然,依样葫卢,而必须用先验的审美理想去扬弃生活中“关系限制之处”,加以提炼、改 造;而造境也并非是胡编乱造,随意捏合,而必须遵循自然规律,植根於客观世界; 故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於理想”,理想与现实统-于体。王国 维对写实与“理想两派(也即后来通译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两派)不同创作方法的特 点、区别和联系作如此论述,是比较精辟的,在文学批评史上作出了新的贡献。 三、“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王国维又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云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干去。”可堪孤馆闭春 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 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 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 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无我之境,人惟於静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 综合这两则论说的主要观点为:“无我之境的观物方式是以物观物结果给人的美感是优 美";而“有我之境的观物方式是以我观物”,结果给人的美感为“宏壮”。故“有我之 境与无我之境”是根据“观物方式(审美观照)不同及由此而产生的美感性质的不同来区 分的。在这里,王国维使用的"以物观物”、"以我观物"的语言乃至某些精神,虽与宋代道 学家邵雍在《皇极经世全书解·观物外篇》中所论相同,但其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 基本思想无疑是来自博克、康德、叔本华等的美学观。我们只要深入研究王国维在《红 楼梦评论》等处有关区别优美”与“壮美"的论述,对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内涵的理解就 可以迎刃而解 他所谓的“无我之境"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无我’,即作品不带任何作者的主观感情 及个性特徵,而是指审美主体“我”无丝毫生活之欲”,与外物“无利害之关系,审美时"吾 心宁静之状态’,全部沉浸於“外物”之中,达到了与物俱化的境界。安按一句有意味的德国 成语来说,就是人们自失于对象之中了,…好像仅仅只有对象的存在而没有觉知这对 象的人了,所以人们也不能再把直观者(其人)和直观(本身)分开来了,而是两 经合一了;这同时即是整个意识完全为一个单一的直观景象所充满,所占据。”(叔本华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一九八二年版)此时创造的诗境,即为物我合 的“无我之境”。如陶渊明《饮酒》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及元好问《颖亭留别》 的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ˆ都因为是表达了一种心境完全融化在客观淡远静穆的景物之 中,从而创造了一种无我之境。这种"无我之境不是无感情、无个性的境界,而是一种 对“无利害之关系"的外物静观而产生的物我浑化的“优美之境”。 所谓有我之境”也不是指感情强烈、个性鲜明之境,而是指我”之意志尚存,且与外 物有着某种对立的关系,当“外物大不利于吾人而威胁着意志时观物而所得的一种境界, 用王国维的语言来说,此时吾人生活之意志为之破裂,因之意志遁去,而知力得独立之 作用,以深观其物”,得“壮美之情"。这段话颇为费解。假如参阅今人所译叔本华《作为 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有关论述的话,就比较容易理解。叔本华说,此时审美主体“以强 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其关系而仅仅只委心于认识,只是作为认识的纯粹无意志的主体 宁静地观赏着那些对于意志(非常)可怕的对象,只把握着对象中与任何关系不相涉的 理念,因而乐于在对象的观赏中逗留;结果,这观察者正是由此而超脱了自己,超脱了 他本人,超脱了他的欲求和一切欲求 这样,他就充满了壮美感,他巳在超然物外 的状况中了,因而人们也把那促成这一状况的对象叫做壮美。”於此,我们就明白了王国 维有我之境的以我观物”之所以不同於无我之境”的“以物观物”,其关键是因为存 有我的意志,且与外物存在着对立关系;他所谓有的"由动之静”,是由於“我”经历了· 个由强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关系而仅仅只委心於认识的过程。冯延巳《鹊踏枝》湄泪 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干去”,描写的是独立黄昏、惜春伤逝之“我”,而面对雨横风 狂、落花飘零的外物而产生的种无可奈何的伤感。而秦观《踏莎行》可堪孤馆闭春 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是写春寒袭人、杜鹃啼血、夕阳西下,“外物”从触觉、听觉、视觉

然而,他比梁启超所论“理想派”、“写实派”有所发展。这主要反映在他不但注意到了 两派的区分,而且进一步着重分析了两派的联系和渗透。王国维认为,写实并非是照搬 自然,依样葫卢,而必须用先验的审美理想去扬弃生活中“关系限制之处”,加以提炼、改 造;而造境也并非是胡编乱造,随意捏合,而必须遵循自然规律,植根於客观世界; 故“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於理想”,理想与现实统一于一体。王国 维对“写实”与“理想”两派(也即后来通译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两派)不同创作方法的特 点、区别和联系作如此论述,是比较精辟的,在文学批评史上作出了新的贡献。 三、“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 王国维又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云: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 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 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 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 ,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 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无我之境,人惟於静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 ,一宏壮 也。 综合这两则论说的主要观点为:“无我之境”的观物方式是“以物观物”结果给人的美感是“优 美”;而“有我之境”的观物方式是“以我观物”,结果给人的美感为“宏壮”。故“有我之 境”与“无我之境”是根据“观物”方式(审美观照)不同及由此而产生的美感性质的不同来区 分的。在这里,王国维使用的“以物观物”、“以我观物”的语言乃至某些精神,虽与宋代道 学家邵雍在《皇极经世全书解•观物外篇》中所论相同,但其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的 基本思想无疑是来自博克、康德、叔本华等的美学观。我们只要深入研究王国维在《红 楼梦评论》等处有关区别“优美”与“壮美”的论述,对“有我之境”、“无我之境”内涵的理解就 可以迎刃而解。 他所谓的“无我之境”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无我”,即作品不带任何作者的主观感情 及个性特徵,而是指审美主体“我”“无丝毫生活之欲”,与外物“无利害之关系”,审美时“吾 心宁静之状态”,全部沉浸於“外物”之中,达到了与物俱化的境界。“按一句有意味的德国 成语来说,就是人们自失于对象之中了,……好像仅仅只有对象的存在而没有觉知这对 象的人了,所以人们也不能再把直观者(其人)和直观(本身)分开来了,而是两者已 经合一了;这同时即是整个意识完全为一个单一的直观景象所充满,所占据。”(叔本华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商务印书馆一九八二年版)此时创造的诗境,即为物我合 一的“无我之境”。如陶渊明《饮酒》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及元好问《颖亭留别》 的“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都因为是表达了一种心境完全融化在客观淡远静穆的景物之 中,从而创造了一种“无我之境”。这种“无我之境”不是无感情、无个性的境界,而是一种 对“无利害之关系”的外物静观而产生的物我浑化的“优美之境”。 所谓“有我之境”也不是指感情强烈、个性鲜明之境,而是指“我”之意志尚存,且与外 物有着某种对立的关系,当“外物大不利于吾人”而威胁着意志时观物而所得的一种境界, 用王国维的语言来说,此时“吾人生活之意志为之破裂,因之意志遁去,而知力得独立之 作用,以深观其物”,得“壮美之情”。这段话颇为费解。假如参阅今人所译叔本华《作为 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有关论述的话,就比较容易理解。叔本华说,此时审美主体“以强 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其关系而仅仅只委心于认识,只是作为认识的纯粹无意志的主体 宁静地观赏着那些对于意志(非常)可怕的对象,只把握着对象中与任何关系不相涉的 理念,因而乐于在对象的观赏中逗留;结果,这观察者正是由此而超脱了自己,超脱了 他本人,超脱了他的欲求和一切欲求;——这样,他就充满了壮美感,他巳在超然物外 的状况中了,因而人们也把那促成这一状况的对象叫做壮美。”於此,我们就明白了王国 维“有我之境”的“以我观物”之所以不同於“无我之境”的“以物观物”,其关键是因为存 有“我”的意志,且与外物存在着对立关系;他所谓有的“由动之静”,是由於“我”经历了一 个“由强力挣脱了自己的意志及关系而仅仅只委心於认识”的过程。冯延巳《鹊踏枝》“泪 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描写的是独立黄昏、惜春伤逝之“我”,而面对雨横风 狂、落花飘零的“外物”而产生的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感。而秦观《踏莎行》“可堪孤馆闭春 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是写春寒袭人、杜鹃啼血、夕阳西下,“外物”从触觉、听觉、视觉

几方面给飘泊蓬转之“我"以剌激,创造了一种孤独、寂寞、无限凄惋之境。这两首词都是 描绘了一种外物大不利於吾人时以我观物所得之境,故称之谓“有我之境 据上所述,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的创造显然有难易之别。因为根据叔本华的哲学 思想,人莫不有生活之欲,受意志之支配。只有绝灭意欲才得解脱。然一般人难以达到 这境界,往往带着我”的意志观物,常与外物处於对立状态,作品总是带着欲望和意志的 色彩,表现有我之境ν。相对来说,能绝灭欲念,能达到物我浑然的境地,写出“无我之 境就比较难得。正是在这意义上王国维说:“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 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然而从既成作品的文学意义上看,不论是“优 美的“无我之境”,还是“壮美的有我之境”,都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使吾人离生活之 具有共通性。故他在《红楼梦评论》中论壮美之情说:“其快乐存於使人忘物我之 关系,则固与优美无以异也。"因此,没有必要在美学上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强分优 劣高下。 四、“内美与“修能”、“能入”与“能岀”以上是王国维标举的“境界的内涵与分 类问题。与此有关,他又在《人间词话》中就作家本身的素质、修养、观察生活的能力 与方式等问题表述了一些意见。他曾借用屈原《离骚》中的两句话说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文学之事,於此两者,不可缺-。然词乃抒情 之作,故尤重内美。 王国维所谓的“内美"是一种建筑在他的“天才说ˆ基础上的与生俱有的美质。这种美质的核 心内容是高尚伟大之人格"及“赤子之心”。词人能保存“赤子之心”,便能写真景物真性 情”。他在《人间词话》中给李后主、纳兰性德以极高的评价,正是以为他们有此内美。 与此同时,在他的理论中也有重视后天修养的一面。《文学小言》论“天才"时就说“又须 济之以学问,助之以德性,始能产真正之大文学。同时又借用宋词名句形容后天“修 养的必要性日 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历三种之阶级:“昨晚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 天涯路。“(晏同叔《蝶恋花》)此第一阶级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 悴。”(欧阳永叔《蝶恋花》)此第二阶级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 火阑珊处。”(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阶级也。未有未开第-第二阶级,而能遽跻第 三阶级者。文学亦然。此有文学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养也。 此则在《人问词话》等处稍作改动后被反复引用,足见为王氏得意之论,充分地说明了 他对后天修养的重视 王国维在提及后天“修能时,虽也关系到学问及一些具体的技巧问题,然为人所注 目者,乃是有关作家对待现实生活态度的能入”“能出"说: 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 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美成能入不能出,白石以降 於此二事皆未梦见 关於能入、能出"的类似说法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时有所见,且与现代理论中“深入生 活”、"高于生活ˆ的观点貌似相同,然王国维对此有独特的理解。他所谓的入乎其内",确 有这样的涵义:对宇宙人生作深刻体验、精细观察,以积累丰富的材料,逼真地描绘生 活。正是在这意义上他说:若夫叙事,则其所需之时日长,而其所取之材料富。”(《文 学小言》)“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 也。"这样,我们也可完全理解他所说的"入乎其内”"故能写之”与“故有生气”之间的逻辑联 系。但是我们必须明白王国维关於“宇宙人生"的概念同我们所说的社会生活根本不同。他 的“宇宙人生的本质是意志”:“生活者非他,不过自吾人之知识中所观之意志 也 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生活之本质何?欲而巳矣。欲之为性无厌,而 其原生於不足。不足之状态,苦痛是矣。….故欲与生活,与苦痛,三者一而巳矣。”因 此,他的“入乎其内最终是要求人们能体验到生活的本质在於“欲”,在於痛苦”,以求懈解 脱″。所谓洞观宇宙人生之本质,始知生活与痛苦之不能相离,由是求绝其生活之欲,而 得解脱之道”ˆ(《红楼梦评论》)。他的岀乎其外”,也就是指能摆脱生活之欲,忘掉物

几方面给飘泊蓬转之“我”以剌激,创造了一种孤独、寂寞、无限凄惋之境。这两首词都是 描绘了一种“外物大不利於吾人”时“以我观物”所得之境,故称之谓“有我之境”。 据上所述,“无我之境”与“有我之境”的创造显然有难易之别。因为根据叔本华的哲学 思想,人莫不有生活之欲,受意志之支配。只有绝灭意欲才得解脱。然一般人难以达到 这境界,往往带着“我”的意志观物,常与外物处於对立状态,作品总是带着欲望和意志的 色彩,表现“有我之境”。相对来说,能绝灭欲念,能达到物我浑然的境地,写出“无我之 境”就比较难得。正是在这意义上王国维说:“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 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然而从既成作品的文学意义上看,不论是“优 美”的“无我之境”,还是“壮美”的“有我之境”,都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使吾人离生活之 欲”,具有共通性。故他在《红楼梦评论》中论“壮美之情”说:“其快乐存於使人忘物我之 关系,则固与优美无以异也。”因此,没有必要在美学上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强分优 劣高下。 四、“内美”与“修能”、“能入”与“能出” 以上是王国维标举的“境界”的内涵与分 类问题。与此有关,他又在《人间词话》中就作家本身的素质、修养、观察生活的能力 与方式等问题表述了一些意见。他曾借用屈原《离骚》中的两句话说: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文学之事,於此两者,不可缺一。然词乃抒情 之作,故尤重内美。 王国维所谓的“内美”是一种建筑在他的“天才说”基础上的与生俱有的美质。这种美质的核 心内容是“高尚伟大之人格”及“赤子之心”。词人能保存“赤子之心”,便“能写真景物真性 情”。他在《人间词话》中给李后主、纳兰性德以极高的评价,正是以为他们有此内美。 与此同时,在他的理论中也有重视后天修养的一面。《文学小言》论“天才”时就说“又须 济之以学问,助之以德性,始能产真正之大文学”。同时又借用宋词名句形容后天“修 养”的必要性曰: 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历三种之阶级:“昨晚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 天涯路。“(晏同叔《蝶恋花》)此第一阶级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 悴。”(欧阳永叔《蝶恋花》)此第二阶级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 火阑珊处。”(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阶级也。未有未开第一第二阶级,而能遽跻第 三阶级者。文学亦然。此有文学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养也。 此则在《人间词话》等处稍作改动后被反复引用,足见为王氏得意之论,充分地说明了 他对后天修养的重视。 王国维在提及后天“修能”时,虽也关系到“学问”及一些具体的技巧问题,然为人所注 目者,乃是有关作家对待现实生活态度的“能入”、“能出”说: 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 乎其外, 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美成能入不能 出,白石以降, 於此二事皆未梦见。 关於“能入”、“能出”的类似说法在中国古代文论中时有所见,且与现代理论中“深入生 活”、“高于生活”的观点貌似相同,然王国维对此有独特的理解。他所谓的“入乎其内”,确 有这样的涵义:对“宇宙人生”作深刻体验、精细观察,以积累丰富的材料,逼真地描绘生 活。正是在这意义上他说:“若夫叙事,则其所需之时日长,而其所取之材料富。”(《文 学小言》)“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 也。”这样,我们也可完全理解他所说的“入乎其内”“故能写之”与“故有生气”之间的逻辑联 系。但是我们必须明白王国维关於“宇宙人生”的概念同我们所说的社会生活根本不同。他 的“宇宙人生”的本质是“意志”:“生活者非他,不过自吾人之知识中所观之意志 也。”(《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生活之本质何?欲而巳矣。欲之为性无厌,而 其原生於不足。不足之状态,苦痛是矣。……故欲与生活,与苦痛,三者一而巳矣。”因 此,他的“入乎其内”最终是要求人们能体验到生活的本质在於“欲”,在於“痛苦”,以求“解 脱”。所谓“洞观宇宙人生之本质,始知生活与痛苦之不能相离,由是求绝其生活之欲,而 得解脱之道”(《红楼梦评论》)。他的“出乎其外”,也就是指能摆脱生活之欲,忘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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