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谈解读作品的深层结构(上) 以《诗经·卫风·氓》为例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第二中学董成亮 深层结构既然是指作品的内容关系,那么,这种关系当然就是“内容的”了。 因此,确认内容便成了分析的基础。 作品的内容之所以需要确认,还在于:任何作品都是作者对于世界(指存在) 的一种表述。这种表述的世界相对于本真的世界而言,已经有了数重差距(从本 真世界到感知世界再到表述世界)。而一旦进入读者的视野,差距(从表述世界 到解读世界)又会再一次产生 差距导致的内容失真会直接影响到对于作品的理解,自然也会影响到深层结 构的分析,而尤以作者的误认与读者的误读较为严重。 确认内容就是要察见或避免从本真世界到解读世界的转化过程中导致失真 的种种情况,并使不明之处变得清晰起来,以便建立起文本应有的结构模式。与 此同时,我们还应注意到确认内容与结构分析二者的辩证关系,即结构的分析有 待于内容的确认,而内容的确认也常常有待于结构的分析 下面,笔者以《诗经·卫风·氓》为例谈谈这个问题 这是一篇先秦文言作品,确认内容就要特别注意古今语言的不同以避免误 读。这又是一篇“同故事叙述”的作品,叙述人即故事中人,在叙述人身为冲突 的一方且作出是非评判的情况下,叙述的可靠性很值得怀疑,解读时须要明察。 作为一篇叙事作品,我们应先弄清它的叙事要素。 人物身份。 男主人公。文中称到男主人公的,除了一般代词之外,还有“氓”与“士” 两个词。氓,显然不是现代意义的“流氓”。《说文解字注》:“自他归往之民 谓之氓。”《康煕字典》引《石经注疏》:“氓与毗通”,而“毗”古指农民 《周礼·地官·遂人》有“以田里安毗”之说。看来,“氓”即“民”,因迁徙 称“氓”,因“受田”为“毗”。诗中“氓”曾与“女”有过一段“总角之宴” 的经历,想是当初“氓”家从外地迁来,与“女”家做了近邻。而后“送子涉淇, 至于顿丘”,当是此前“氓”家因“受田”去了郊野。而此时“氓”已然成年, 子承父业,他就是一个青年农民了。从《诗经·豳风·七月》可知,周代农民不 是完全的自由民。要尽力服役,供养公族,自己只能过贫困的生活。氓女还要遭 受公子们的轻侮。 士,此处不是指士人,《诗经》中通称婚恋中的男方。《诗经》中还有不少 妻子称丈夫为“君子”的,多与此类似,只是更显尊重,不能认为都属“君子” 阶级,这就如同宋代妻子称丈夫为“官人”,而被称者并非都是为官一样
1 四谈解读作品的深层结构(上) ——以《诗经·卫风·氓》为例 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第二中学 董成亮 深层结构既然是指作品的内容关系,那么,这种关系当然就是“内容的”了。 因此,确认内容便成了分析的基础。 作品的内容之所以需要确认,还在于:任何作品都是作者对于世界(指存在) 的一种表述。这种表述的世界相对于本真的世界而言,已经有了数重差距(从本 真世界到感知世界再到表述世界)。而一旦进入读者的视野,差距(从表述世界 到解读世界)又会再一次产生。 差距导致的内容失真会直接影响到对于作品的理解,自然也会影响到深层结 构的分析,而尤以作者的误认与读者的误读较为严重。 确认内容就是要察见或避免从本真世界到解读世界的转化过程中导致失真 的种种情况,并使不明之处变得清晰起来,以便建立起文本应有的结构模式。与 此同时,我们还应注意到确认内容与结构分析二者的辩证关系,即结构的分析有 待于内容的确认,而内容的确认也常常有待于结构的分析。 下面,笔者以《诗经·卫风·氓》为例谈谈这个问题。 这是一篇先秦文言作品,确认内容就要特别注意古今语言的不同以避免误 读。这又是一篇“同故事叙述”的作品,叙述人即故事中人,在叙述人身为冲突 的一方且作出是非评判的情况下,叙述的可靠性很值得怀疑,解读时须要明察。 作为一篇叙事作品,我们应先弄清它的叙事要素。 人物身份。 男主人公。文中称到男主人公的,除了一般代词之外,还有“氓”与“士” 两个词。氓,显然不是现代意义的“流氓”。《说文解字注》:“自他归往之民 谓之氓。”《康熙字典》引《石经注疏》:“氓与甿通”,而“甿”古指农民。 《周礼·地官·遂人》有“以田里安甿”之说。看来,“氓”即“民”,因迁徙 称“氓”,因“受田”为“甿”。诗中“氓”曾与“女”有过一段“总角之宴” 的经历,想是当初“氓”家从外地迁来,与“女”家做了近邻。而后“送子涉淇, 至于顿丘”,当是此前“氓”家因“受田”去了郊野。而此时“氓”已然成年, 子承父业,他就是一个青年农民了。从《诗经·豳风·七月》可知,周代农民不 是完全的自由民。要尽力服役,供养公族,自己只能过贫困的生活。氓女还要遭 受公子们的轻侮。 士,此处不是指士人,《诗经》中通称婚恋中的男方。《诗经》中还有不少 妻子称丈夫为“君子”的,多与此类似,只是更显尊重,不能认为都属“君子” 阶级,这就如同宋代妻子称丈夫为“官人”,而被称者并非都是为官一样
女主人公。诗中没有明确交代身份,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一些词句中找到蛛丝 马迹。从第二章“乘彼姽垣”来看,女主人公应是一位城市姑娘。因为“垢垣” 能“乘”,当是较为宽厚的城墙。从第一章男子的“贸丝”之举来看,这位姑娘 应为商家之女。因为“贸丝”是为了接近女子。在“女”不是养蚕人的情况下, “贸丝”就只有到她的家里去“贸”了。 处所地域。诗中涉及到处所地域的词语有“淇”、“顿丘”、“堍垣”、“复 关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估计女家离顿丘不远(“氓”以“贸丝”掩盖真 实目的,说明此时还瞒着女方家人,“女”须当天返回,不好在外留宿)。“淇” 与“顿丘”在何处?方位关系怎样?据《水经注·淇水》载:“淇水又曲而西转 经顿丘北。”看来起码在北魏以前,顿丘还北临淇水,涉淇至顿丘是从北向南。 这与现在情况不同,说明淇河曾经改道。史念海《河南浚县大伾山西古河道考》, 令人信服地论证了河南浚县大伾山西的古河道就是淇河古道,相隔不远的蒋村遗 址即古顿丘县遗址,蒋村南二公里处的屯子集为一地势较高的土丘,即顿丘。那 么,《诗经》时代,顿丘是否就是城镇呢?《竹书纪年》载:“晋定公三十二年 城顿丘。”晋定公三十二年距战国仅四年。这远远晚于《诗经》收录篇目的下止 年限春秋中叶。可知氓所生活的时代,顿丘还是农村地区。 乘彼境垣,以望复关。”“复关”指什么?揆情度理,“不见泣涕涟涟, 既见载笑载言”的对象,不是“氓”是谁?那么,“复关”又何以指“氓”? 郑玄曰:“复关,男子所近也……而女子犹有廉耻之心,故因复关以托号民云。” 查全诗中前后皆直呼其人,独此处因廉耻以地名托号是说不通的。高亨先生谓: “复,返也,关,车厢也。”“复关”意指男子驾车返回。査下文有“以尔车来” “渐车帷裳”诸句,独此处名车为关也就不合情理。其实这两句有省略。即“(女) 乘彼境垣,以望(氓)复关”。“复关”即返回城门。关就是城门。 还要说说一个“桑”字。文中两次提到“桑”,前文还有“贸丝”之语,则 “桑”不只是零星的树木,发达的丝织业,必然会以大片的桑田为基础 从以上地域处所用词看来,“女”居于一方市镇,“氓”居于不远处的农村。 其间的境垣城关、桑间淇上,就是他们生活婚恋的典型自然环境。这是一种平民 式的爱情,也是易生浪漫的爱情。《诗经·邶风·静女》描写了城隅之恋,而《桑 中》《隰桑》诸篇又描写了桑间淇上之爱,“氓”与“女”则二者兼具。 叙事时间 这里的叙事时间是指文本在叙事过程中涉及到的具体时间。至于具体到什么样 子,也只能根据文意作一些合理的推断。 第一章写“氓”“来即我谋”的时间,从“抱布贸丝”看,很可能是初夏 或稍晚。因为春天养蚕,夏初缫丝,初夏或稍晩正是“贸丝”旺季。此章写女许 婚“秋以为期”,那么“谋婚”也当在秋前
2 女主人公。诗中没有明确交代身份,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一些词句中找到蛛丝 马迹。从第二章“乘彼垝垣”来看,女主人公应是一位城市姑娘。因为“垝垣” 能“乘”,当是较为宽厚的城墙。从第一章男子的“贸丝”之举来看,这位姑娘 应为商家之女。因为“贸丝”是为了接近女子。在“女”不是养蚕人的情况下, “贸丝”就只有到她的家里去“贸”了。 处所地域。诗中涉及到处所地域的词语有“淇”、“顿丘”、“垝垣”、“复 关”。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估计女家离顿丘不远(“氓”以“贸丝”掩盖真 实目的,说明此时还瞒着女方家人,“女”须当天返回,不好在外留宿)。“淇” 与“顿丘”在何处?方位关系怎样?据《水经注·淇水》载:“淇水又曲而西转, 经顿丘北。”看来起码在北魏以前,顿丘还北临淇水,涉淇至顿丘是从北向南。 这与现在情况不同,说明淇河曾经改道。史念海《河南浚县大伾山西古河道考》, 令人信服地论证了河南浚县大伾山西的古河道就是淇河古道,相隔不远的蒋村遗 址即古顿丘县遗址,蒋村南二公里处的屯子集为一地势较高的土丘,即顿丘。那 么,《诗经》时代,顿丘是否就是城镇呢?《竹书纪年》载:“晋定公三十二年 城顿丘。”晋定公三十二年距战国仅四年。这远远晚于《诗经》收录篇目的下止 年限春秋中叶。可知氓所生活的时代,顿丘还是农村地区。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复关”指什么?揆情度理,“不见泣涕涟涟, 既见载笑载言” 的对象,不是“氓”是谁?那么,“复关”又何以指“氓”? 郑玄曰:“复关,男子所近也……而女子犹有廉耻之心,故因复关以托号民云。” 查全诗中前后皆直呼其人,独此处因廉耻以地名托号是说不通的。高亨先生谓: “复,返也,关,车厢也。”“复关”意指男子驾车返回。查下文有“以尔车来” “渐车帷裳”诸句,独此处名车为关也就不合情理。其实这两句有省略。即“(女) 乘彼垝垣,以望(氓)复关”。“复关”即返回城门。关就是城门。 还要说说一个“桑”字。文中两次提到“桑”,前文还有“贸丝”之语,则 “桑”不只是零星的树木,发达的丝织业,必然会以大片的桑田为基础。 从以上地域处所用词看来,“女”居于一方市镇,“氓”居于不远处的农村。 其间的垝垣城关、桑间淇上,就是他们生活婚恋的典型自然环境。这是一种平民 式的爱情,也是易生浪漫的爱情。《诗经·邶风·静女》描写了城隅之恋,而《桑 中》《隰桑》诸篇又描写了桑间淇上之爱,“氓”与“女”则二者兼具。 叙事时间。 这里的叙事时间是指文本在叙事过程中涉及到的具体时间。至于具体到什么样 子,也只能根据文意作一些合理的推断。 第一章写“氓”“来即我谋”的时间,从“抱布贸丝”看 ,很可能是初夏 或稍晚。因为春天养蚕,夏初缫丝,初夏或稍晚正是“贸丝”旺季。此章写女许 婚“秋以为期”,那么“谋婚”也当在秋前
第二章“乘彼垣,以望复关”的时间无疑在夏秋之间,但这样的举动肯定 不只一次,因为自夏至秋的漫长时日,热恋中的“氓”“女”不会只是坐等嫁娶 的那一天而没有多次的约会。注意,他们可是自由恋爱的,此前已有“氓”之来 与“女”之送了。章末的“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显然是“女”带了财物嫁到了 “氓”家。这个时间自然是先前许婚的“秋以为期”。 第三章写“桑”与“鸠”的一些话,笔者认为不单是一种比喻,也是一种起 兴。既是起兴,那么也可看作实景,就是“氓”与“女”在迎来送往的路途中所 见所历的景象:大片茂密青葱的桑林,林间耽食桑葚的斑鸠,以及与斑鸠类似, 隐入林中贪恋爱情的“氓”、“女”。从物象看应在季秋之前。这个时间是可涵 盖整个热恋阶段的,包括谋婚之前。为什么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 不可脱也”?这应该是写婚后。热恋之中,无论“士”、“女”,相信都是“不 可脱也”的。 第四章“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应该也有起兴的性质,就是写女子于深秋 出嫁时所见桑树的景象,与第一章“秋以为期”相应。如此则“淇水汤汤,渐车 帷裳”应看作是女方出嫁时前往夫家,与第二章“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相应, 而不是女方返回娘家。那么,“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就是写“氓”婚前的家 境了。《毛诗·郑氏笺》曰:“郑以为妇人言己本‘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之时, 当季秋之月,我往之尔家。自我往汝家时,已闻汝家三岁以来乏于谷食,已贫矣。 我不以汝贫之故,犹涉此汤汤之淇水渐车之帷裳,冒难而来,言己专心于汝。” 足证“女也不爽”。 五章“三岁为妇,靡室劳矣”,“三岁”应解作“多年”。本章的叙事时 间,是自结婚到婚后多年。 六章“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时间涉及热恋一现在一将来。“及尔偕老” 之语,当是热恋时所说,而“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则是现在推及将来的想法。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笔者认为是实有其事,因为“言笑晏晏”是再现情境 的描述句。那么指童年无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所涉及的时 间段当与“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对应。“信誓旦旦”是男方热恋情事,“不思 其反”是男子当下情况,“反是不思”是女子根据男子眼前的表现推知他的心思: 要回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的过去,他是没有这个心思了 因而就是勉强维持婚姻,今后的情况也是不会有所改观的。 故事过程。 开端与起因。故事的开端在哪里?是第一章中“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吗? 从下文“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匪我愆期”“将子无怒”看,“氓”此来已先 有明确打算,来后还怒责了“女”的“愆期”,说明二人并非初次邂逅,此前早 已谈婚论嫁。是开始于当时的集体相亲活动“中春之月,令会男女”(《周礼·地 官·媒氏》)吗?“女”为城市商家女子,“氓”为郊野农户子弟,且两家相距
3 第二章“乘彼垝垣,以望复关”的时间无疑在夏秋之间,但这样的举动肯定 不只一次,因为自夏至秋的漫长时日,热恋中的“氓”“女”不会只是坐等嫁娶 的那一天而没有多次的约会。注意,他们可是自由恋爱的,此前已有“氓”之来 与“女”之送了。章末的“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显然是“女”带了财物嫁到了 “氓”家。这个时间自然是先前许婚的“秋以为期”。 第三章写“桑”与“鸠”的一些话,笔者认为不单是一种比喻,也是一种起 兴。既是起兴,那么也可看作实景,就是“氓”与“女”在迎来送往的路途中所 见所历的景象:大片茂密青葱的桑林,林间耽食桑葚的斑鸠,以及与斑鸠类似, 隐入林中贪恋爱情的“氓”、“女”。从物象看应在季秋之前。这个时间是可涵 盖整个热恋阶段的,包括谋婚之前。为什么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 不可脱也”?这应该是写婚后。热恋之中,无论“士”、“女”,相信都是“不 可脱也”的。 第四章“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应该也有起兴的性质,就是写女子于深秋 出嫁时所见桑树的景象,与第一章“秋以为期”相应。如此则“淇水汤汤,渐车 帷裳”应看作是女方出嫁时前往夫家,与第二章“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相应, 而不是女方返回娘家。那么,“自我徂尔,三岁食贫”,就是写“氓”婚前的家 境了。《毛诗·郑氏笺》曰:“郑以为妇人言己本‘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之时, 当季秋之月,我往之尔家。自我往汝家时,已闻汝家三岁以来乏于谷食,已贫矣。 我不以汝贫之故,犹涉此汤汤之淇水渐车之帷裳,冒难而来,言己专心于汝。” 足证“女也不爽”。 五章“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三岁”应解作“多年”。本章的叙事时 间,是自结婚到婚后多年。 六章“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时间涉及热恋—现在—将来。“及尔偕老” 之语,当是热恋时所说,而“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则是现在推及将来的想法。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笔者认为是实有其事,因为“言笑晏晏”是再现情境 的描述句。那么指童年无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所涉及的时 间段当与“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对应。“信誓旦旦”是男方热恋情事,“不思 其反”是男子当下情况,“反是不思”是女子根据男子眼前的表现推知他的心思: 要回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的过去,他是没有这个心思了, 因而就是勉强维持婚姻,今后的情况也是不会有所改观的。 故事过程。 开端与起因。故事的开端在哪里?是第一章中“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吗? 从下文“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匪我愆期”“将子无怒”看,“氓”此来已先 有明确打算,来后还怒责了“女”的“愆期”,说明二人并非初次邂逅,此前早 已谈婚论嫁。是开始于当时的集体相亲活动“中春之月,令会男女”(《周礼·地 官·媒氏》)吗?“女”为城市商家女子,“氓”为郊野农户子弟,且两家相距
不近,他们的相聚会是这样的吗?第六章有“总角之宴”之语,三者比较,后 种应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么,是什么促成了他们的“总角之宴”呢?上文已经述 及,应是“氓”家从外地迁来与“女”家作了近邻 发展与结局。从“总角之宴”到“信誓旦旦”,基本上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从“信誓旦旦”到结成夫妻则主要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因为这涉及到双方家庭、 社会观念与礼制习俗。从“氓”以“贸丝”接近女子看,说明直到谋婚还瞒着女 方家庭;从“子无良媒”却责“女”“愆期”以及“女”作出让步答许“秋以为 期”看,是一种私定终生的行为。为什么会这样?很可能是女方家庭出于门第观 念不会同意二人的婚事,为了追求爱情的幸福,二人只好违背礼制的定规自主婚 恋,这可谓“自由恋爱”了,是一般人认为很美好的。但“氓”与“女”的婚姻 却出现了问题。“女”辩称自己“无爽”,指责“氓”的“二三其德”“不思 其反”……后人根据“女”的叙述,大多认定“氓”是一个道德败坏的负心汉, “女”的结局是被他所弃了。但从这些词句中我们却找不到“女”确已被弃的证 据,也不能否认会有别种可能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士”的情“脱”不一定是薄情的表现,有可能 是一种正常现象。因为从一般婚恋过程看,热恋到婚后一段时间,爱火会逐渐平 熄,这个平熄的过程,通常是男快女慢,情意缠绵而又敏感的女方就会觉得男子 已没有先前的激情了。 “士贰其行”“二三其德”不一定是指爱情上的前后不一三心二意,也可 能是指办事上的前后不一三心二意。其实“德”的意思是很广泛的,“同心同德” 就与办事相关,古人说到“德”的时候,也是多与事业相关的。《尚书·商书·咸 有一德》中,大臣伊尹告诫商王太甲治国须“一德”,不要“德二三”。孔颖达 疏曰:“既得其理,执之必固,不为邪见更致差贰,是之谓一德也。而凡庸之主, 监不周物,志既少决,性复多疑,与智者谋之,与愚者败之,则是二三其德,不 为一也。”“二三其德”这里被解释为因缺乏了解和决断造成处事上的前后不一, 且本章中前有“三岁食贫”之语,下文当与之相关。意思是“氓”办事前后不 没有一个定准,三番五次地中途变卦,以致将家庭经济弄得“三岁食贫”复“三 岁食贫”,俗话“不会盘算一世穷”之谓也。再从“氓”与“女”多年的感情以 及“氓”贫困的家境看,能娶“女”为妻已属“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了, 哪能“二奶”“三奶”以至停妻再娶?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遂”与“暴”有多种含义,指什么还有待于对前 文的理解。前文“三岁为妇,靡室劳矣。”高中课本把“靡”注释为“没有” 而又把全句解释为“家里的劳苦活儿没有不干的”,显然是自相矛盾的。如说“女” 做了多年媳妇一直没有沾手过家务又不合情理,像“氓”这样的家境是请不起佣 人的。其实这里可以看作省文,即“三岁为妇”前省掉了“我”,“靡室劳矣 前省掉了“尔”,下面两句也可作如是观。连起来理解就是:我多年来做你家的
4 不近,他们的相聚会是这样的吗?第六章有“总角之宴”之语,三者比较,后一 种应是可能性最大的。那么,是什么促成了他们的“总角之宴”呢?上文已经述 及,应是“氓”家从外地迁来与“女”家作了近邻。 发展与结局。从“总角之宴”到“信誓旦旦”,基本上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从“信誓旦旦”到结成夫妻则主要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因为这涉及到双方家庭、 社会观念与礼制习俗。从“氓”以“贸丝”接近女子看,说明直到谋婚还瞒着女 方家庭;从“子无良媒”却责“女”“愆期”以及“女”作出让步答许“秋以为 期”看,是一种私定终生的行为。为什么会这样?很可能是女方家庭出于门第观 念不会同意二人的婚事,为了追求爱情的幸福,二人只好违背礼制的定规自主婚 恋,这可谓“自由恋爱”了,是一般人认为很美好的。但“氓”与“女”的婚姻 却出现了问题。“女”辩称自己“无爽”,指责“氓”的“二三其德” “不思 其反”……后人根据“女”的叙述,大多认定“氓”是一个道德败坏的负心汉, “女”的结局是被他所弃了。但从这些词句中我们却找不到“女”确已被弃的证 据,也不能否认会有别种可能。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士”的情“脱”不一定是薄情的表现,有可能 是一种正常现象。因为从一般婚恋过程看,热恋到婚后一段时间,爱火会逐渐平 熄,这个平熄的过程,通常是男快女慢,情意缠绵而又敏感的女方就会觉得男子 已没有先前的激情了。 “士贰其行”“二三其德” 不一定是指爱情上的前后不一三心二意,也可 能是指办事上的前后不一三心二意。其实“德”的意思是很广泛的,“同心同德” 就与办事相关,古人说到“德”的时候,也是多与事业相关的。《尚书·商书·咸 有一德》中,大臣伊尹告诫商王太甲治国须“一德”,不要“德二三”。孔颖达 疏曰:“既得其理,执之必固,不为邪见更致差贰,是之谓一德也。而凡庸之主, 监不周物,志既少决,性复多疑,与智者谋之,与愚者败之,则是二三其德,不 为一也。”“二三其德”这里被解释为因缺乏了解和决断造成处事上的前后不一。 且本章中前有“三岁食贫”之语,下文当与之相关。意思是“氓”办事前后不一, 没有一个定准,三番五次地中途变卦,以致将家庭经济弄得“三岁食贫”复“三 岁食贫”,俗话“不会盘算一世穷”之谓也。再从“氓”与“女”多年的感情以 及“氓”贫困的家境看,能娶“女”为妻已属“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了, 哪能“二奶”“三奶”以至停妻再娶?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遂”与“暴”有多种含义,指什么还有待于对前 文的理解。前文“三岁为妇,靡室劳矣。”高中课本把“靡”注释为“没有”, 而又把全句解释为“家里的劳苦活儿没有不干的”,显然是自相矛盾的。如说“女” 做了多年媳妇一直没有沾手过家务又不合情理,像“氓”这样的家境是请不起佣 人的。其实这里可以看作省文,即“三岁为妇”前省掉了“我”,“靡室劳矣” 前省掉了“尔”,下面两句也可作如是观。连起来理解就是:我多年来做你家的
媳妇,你就没有家务之劳了。我每天都忙得起早睡晚,你就一天也不用这样了 沿着这个思路,“女”应该有希望得到丈夫感谢与体贴的心理,但现实的情况却 相反,所以下文“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可以这样理解:你已经过得舒适惬意了, 就一天天变得凶了起来。这里将“遂”释为“舒适惬意”是完全可以的,《康熙 字典》对“遂”的解释有“又舒肆之貌”“又顺也”两条。从文脉上看,前文是 说女子的辛劳为男子免除了重负,因而得以轻松度日,不料却养成了男子的骄逸 之气。看来,此处是妻子指责丈夫不能理解自己的付出,体贴“为妇”的辛劳 失去了为夫之义。那种认为“氓”目的达到便翻脸不认人的说法是不符合二人交 往的长期经历的,说“氓”富贵易妻也找不出“氓”确已富贵的迹象。 时代背景。1、“氓”与“女”的会合,是因为当时的移民潮及国家的安置 政策。当时普遍的移民现象,一个“氓”字已透露出这样的时代信息。其他的旁 证也是很多的。《诗经·卫风·硕鼠》中,奴隶们因忍受不了主子们的残酷剥削, 发出了“适彼乐土”的呼号。《孟子·滕文公上》载:“有为神农之行者许行, 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 西周初年,许多殷商遗民或沦为奴隶或四方逃亡,那些为奴者的后代也有为摆脱 奴隶的身份而加入逃亡队伍的。另外,战争、暴政、水旱灾害都可以导致人民流 离失所。至于国家的安置政策,《周礼·地官·旅师》载:“凡新氓之始皆听之, 使无征役,以地之媺恶为之等。”郑氏注曰:“新氓,新徙来者也。‘治’谓有 所求乞也。王制曰:‘自诸侯来徙家,期不从政,以地美恶为之等,七人以上拨 以上地,六口拨以中地,五口授以下地,与旧民同。’”这种安置移民的政策, 大体为后来的各诸侯国所沿用。这是因为,人口作为一种人力资源,越是远古时 代,它越是国家实力的重要因素。所以,凡国君都是希望民之归往的。《孟子·梁 惠王上》中,梁惠王向孟子问政:“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邻国之民不 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明显透露出希望自己国家人民众多,而邻国人 民减少的心理。2、“氓”与“女”之所以能自由婚恋,是因为当时“礼崩乐坏” 社会背景以及国家的人口政策。《毛诗·卫风·氓》序:“《氓》,刺时也。宣 公之时,礼仪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背弃;或 乃困而自悔,丧其配偶。”我们虽不能完全同意赞同《毛序》的说法,但可以窥 见当时的社会风俗。古代人民寡少,天灾人祸又造成人口锐减,故国家是鼓励婚 育的,相应的措施就是为适婚男女创造交往的条件,督促适时婚配。《周礼·地 官·媒氏》载:“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无故而不用令者 罚之
5 媳妇,你就没有家务之劳了。我每天都忙得起早睡晚,你就一天也不用这样了。 沿着这个思路,“女”应该有希望得到丈夫感谢与体贴的心理,但现实的情况却 相反,所以下文“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可以这样理解:你已经过得舒适惬意了, 就一天天变得凶了起来。这里将“遂”释为“舒适惬意”是完全可以的,《康熙 字典》对“遂”的解释有“又舒肆之貌”“又顺也”两条。从文脉上看,前文是 说女子的辛劳为男子免除了重负,因而得以轻松度日,不料却养成了男子的骄逸 之气。看来,此处是妻子指责丈夫不能理解自己的付出,体贴“为妇”的辛劳, 失去了为夫之义。那种认为“氓”目的达到便翻脸不认人的说法是不符合二人交 往的长期经历的,说“氓”富贵易妻也找不出“氓”确已富贵的迹象。 时代背景。1、“氓”与“女”的会合,是因为当时的移民潮及国家的安置 政策。当时普遍的移民现象,一个“氓”字已透露出这样的时代信息。其他的旁 证也是很多的。《诗经·卫风·硕鼠》中,奴隶们因忍受不了主子们的残酷剥削, 发出了“适彼乐土”的呼号。《孟子·滕文公上》载:“有为神农之行者许行,, 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 西周初年,许多殷商遗民或沦为奴隶或四方逃亡,那些为奴者的后代也有为摆脱 奴隶的身份而加入逃亡队伍的。另外,战争、暴政、水旱灾害都可以导致人民流 离失所。至于国家的安置政策,《周礼·地官·旅师》载:“凡新氓之始皆听之, 使无征役,以地之媺恶为之等。”郑氏注曰:“新氓,新徙来者也。‘治’谓有 所求乞也。王制曰:‘自诸侯来徙家,期不从政,以地美恶为之等,七人以上拨 以上地,六口拨以中地,五口授以下地,与旧民同。’”这种安置移民的政策, 大体为后来的各诸侯国所沿用。这是因为,人口作为一种人力资源,越是远古时 代,它越是国家实力的重要因素。所以,凡国君都是希望民之归往的。《孟子·梁 惠王上》中,梁惠王向孟子问政:“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邻国之民不 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明显透露出希望自己国家人民众多,而邻国人 民减少的心理。2、“氓”与“女”之所以能自由婚恋,是因为当时“礼崩乐坏” 社会背景以及国家的人口政策。《毛诗·卫风·氓》序:“《氓》,刺时也。宣 公之时,礼仪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背弃;或 乃困而自悔,丧其配偶。”我们虽不能完全同意赞同《毛序》的说法,但可以窥 见当时的社会风俗。古代人民寡少,天灾人祸又造成人口锐减,故国家是鼓励婚 育的,相应的措施就是为适婚男女创造交往的条件,督促适时婚配。《周礼·地 官·媒氏》载:“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无故而不用令者, 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