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医和卢梭 (写在凯原法学院学生刊物《法韵》2008年春季卷印行之际) 我曾为补两颗磨牙而折腾。制模、戴牙,多次的修正,最后来回多次才能吻合、舒适。 即便如此,咀嚼的功能仍大受影响,甚至吃饭时一不小心就会脱落、咬碎。在某些场合,不 免尴尬。牙医还说,我的口腔不合适装固定的牙,只能装活动的。于是,在经历多次,新装 的牙又掉了以后,我曾有一段时间没再装。于是,只能食用稀、软的饭食,且仍需小心翼翼, 甚至“咬牙切齿”。友人发现后,介绍我去看一名牙医。我虽不便推诿,却仍犹疑。在制模 后,这回的戴牙、调试,一次成功,且这回装的是固定的牙。 这让我大为感慨,原来牙医与牙医,手艺与手艺是如此的不同。进而又想,我们的“法 律手艺”、“学术手艺”是否也应像我友人介绍的这名牙医那样精湛呢? 精湛的手艺自然靠训练。进行这种训练的前提,是知识的足够储备和积累。但是,如 同练车一样,知识储备和积累得再多,没有相应的职业训练,则永远都不可能练就一身技艺, 而只能坐而论道和纸上谈兵。训练,意味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日复一日的枯燥而乏味, 意味着心智的劳累和体能的耗费。训练的规范性和机械性,又意味着技艺的形式意义,那蹲 的马步,那出的一招一式。 同样,将以学术写作为业的人,首要的就是要通过反复训练,学会遣词造句,运用简 明扼要的标题,准确概括和灵活使用文献,理清思路,建立逻辑,谋篇布局,规范注释。这 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形式是否规范,招式是否中规中矩,即所谓是否受过良好的训练。 我们重技艺的训练,是因为我们的多数毕竞并不是卢梭。“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 不在枷锁之中。”(《社会契约论》第8页)我在20多年前苏州河畔读他的书,字里行间喷薄 出来的激情依然可以汹涌于我今天的内心。他颠沛流离,却并不谋求一份稳定的职业。构筑 他文字生命的,除了他自己的人生阅历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天才。天才的思想,当然没有 缰绳,注定不受羁绊,却照样闪耀、永恒。因此,“我的全部观念是前后一致的,不过我却 无法一下子全部都阐述清楚。”(同上,第47页)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他 的注释超过了本论,并且一般为补充性说明,“有时离题很远”(《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 础》“关于附注的说明”)。真正的脚注,则是后人为他做的。他的思想体系,是由成千上万 人一遍遍来整理的。 《法韵》就是一个我们练习学术技艺的阵地,让我们的学术技艺精湛起来的训练所。 我希望,有更多的同学加入到它的编辑和作者队伍来接受训练。当然,我也相信这样的训练 不会妨碍卢梭们的伟大思想,或许会成长为又一个凯尔森。 我期待卢梭,期待不是卢梭的练就精湛技艺。 叶必丰 2008年6月12日 于意心居
牙医和卢梭 (写在凯原法学院学生刊物《法韵》2008 年春季卷印行之际) 我曾为补两颗磨牙而折腾。制模、戴牙,多次的修正,最后来回多次才能吻合、舒适。 即便如此,咀嚼的功能仍大受影响,甚至吃饭时一不小心就会脱落、咬碎。在某些场合,不 免尴尬。牙医还说,我的口腔不合适装固定的牙,只能装活动的。于是,在经历多次,新装 的牙又掉了以后,我曾有一段时间没再装。于是,只能食用稀、软的饭食,且仍需小心翼翼, 甚至“咬牙切齿”。友人发现后,介绍我去看一名牙医。我虽不便推诿,却仍犹疑。在制模 后,这回的戴牙、调试,一次成功,且这回装的是固定的牙。 这让我大为感慨,原来牙医与牙医,手艺与手艺是如此的不同。进而又想,我们的“法 律手艺”、“学术手艺”是否也应像我友人介绍的这名牙医那样精湛呢? 精湛的手艺自然靠训练。进行这种训练的前提,是知识的足够储备和积累。但是,如 同练车一样,知识储备和积累得再多,没有相应的职业训练,则永远都不可能练就一身技艺, 而只能坐而论道和纸上谈兵。训练,意味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日复一日的枯燥而乏味, 意味着心智的劳累和体能的耗费。训练的规范性和机械性,又意味着技艺的形式意义,那蹲 的马步,那出的一招一式。 同样,将以学术写作为业的人,首要的就是要通过反复训练,学会遣词造句,运用简 明扼要的标题,准确概括和灵活使用文献,理清思路,建立逻辑,谋篇布局,规范注释。这 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形式是否规范,招式是否中规中矩,即所谓是否受过良好的训练。 我们重技艺的训练,是因为我们的多数毕竟并不是卢梭。“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 不在枷锁之中。”(《社会契约论》第 8 页)我在 20 多年前苏州河畔读他的书,字里行间喷薄 出来的激情依然可以汹涌于我今天的内心。他颠沛流离,却并不谋求一份稳定的职业。构筑 他文字生命的,除了他自己的人生阅历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天才。天才的思想,当然没有 缰绳,注定不受羁绊,却照样闪耀、永恒。因此,“我的全部观念是前后一致的,不过我却 无法一下子全部都阐述清楚。”(同上,第 47 页)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他 的注释超过了本论,并且一般为补充性说明,“有时离题很远”(《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 础》“关于附注的说明”)。真正的脚注,则是后人为他做的。他的思想体系,是由成千上万 人一遍遍来整理的。 《法韵》就是一个我们练习学术技艺的阵地,让我们的学术技艺精湛起来的训练所。 我希望,有更多的同学加入到它的编辑和作者队伍来接受训练。当然,我也相信这样的训练 不会妨碍卢梭们的伟大思想,或许会成长为又一个凯尔森。 我期待卢梭,期待不是卢梭的练就精湛技艺。 叶必丰 2008 年 6 月 12 日 于意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