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第一章 民族主义的困惑 前不久一个周日的早上，我步行前往西雅图的弗里蒙特区(Fre mont)农贸市场，去买些当地的农产品。作为当地民众生活最为放 纵的地区，弗里蒙特重现了20世纪60年代美国反主流文化思潮时期 的随意与散漫。在市场的西南边缘，经过破破乱乱的废旧家具和旧衣 服摊区，一个正向地平线注目远望的人的巨大铜像即隐约呈现在人们 的面前。这个人是列宁。此前一年，当地一位企业家把铜像从某个俄 罗斯小镇的垃圾堆里抢救出来，带回到西雅图的家里。人们可以想 象，当得知这位企业家要绕半个地球将社会主义写实主义的遗物运到 美国后，这个小镇的官员们会是什么反应。至于这个铜像为什么最后 会出现在弗里蒙特，对于我来说则是个谜。另外，不知是哪个喜欢搞 恶作剧的人在列宁的帽子顶上放了一个红色的锥形橡胶交通路标。这 个小小的装饰极大地改变了铜像的外观：本来是一位火热的革命煽动 者，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无辜的低能儿形象。列宁在西雅图弗里蒙特区 的命运，只不过是世界政治沧海桑田的一个小小缩影。 作为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创立者，列宁是国际工人运动诸多领 导者中最成功的象征。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以阶级为基础的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第一、二章 政治运动一 特别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运动，无论其朋友还是敌 人，都将其视为国内和国际秩序的主要敌人。仅仅就在60年前，美 国也曾受到了这个政治变动巨大幽灵的困扰，在新政时期，国家不 得不通过一系列各种各样的社会政策，大幅增加政府提供的公共产 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发生革命。在西欧，许多国家出于同样的忧 虑，广泛建立起了福利国家体系。支持和反对工会的激烈斗争一直 是媒体热心报道的对象。直到20世纪70年代，约翰·L·刘易斯 (John L.Lewis)、哈里·布里奇斯(Harry Bridges)、吉米·霍法 (Jimmy Hoffa)和其他劳工领袖都在美国政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但也是从那以后，阶级政治的突出地位开始式微，而且这绝非是 美国独有的现象。1)其中的一个标志是工会权力长期持续下降。自 1935年以来，美国劳工力量在工会中的比例一直在降低；今天只占 到大约17%。现在有多少美国人能够记得哪怕一个劳工领袖的名字 呢？即使在英国，这个可以被认为是世界上受阶级观念影响最为严重 的国家，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于l995年废除了党章第四条， 成功地扭转了工会支配工党的局面。当然，阶级政治消亡最重要的标 志是1989年后苏联及其附庸国的崩溃。在我的孩提时代，学校举行 过强制性的空袭演习，以免我们受到共产主义危险的威胁；今天，只 有最聪敏的美国学童才会对共产主义有些许了解。这个话题已经成为 了历史。总之，现代工业社会的工人阶级已经拒绝在革命事业中扮演 自己注定应担当的角色。锥形交通路标以及列宁铜像在弗里蒙特古里 古怪的放置，无声地说明了这一切，乃至更多。 不过，这也并非意味着意识形态的终结。在阶级政治退出舞台的 同时，种族政治走向舞台的中央，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种族问题日 益突出的趋势，无论是在通俗文化领域还是在国际政治领域都十分明 显。好莱坞的明星们曾经为了掩盖自己的种族背景而取盎格鲁一撒克 逊人的名字，但现在使用带有鲜明种族特色的名字却成为时髦。迪斯 尼动画片 一可能是美国儿童们唯一共享的文化体验一过去通常将 带有鲜明种族特色的人物刻画为大熔炉的志愿参与者，可是，近些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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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来，明确的种族认同已经在动画片中占据了主流。《小飞象》(Dwbo) 中喜欢嘲弄别人但乐于助人的乌鸦们，为《狮子王》(The Lion King) 中说话声音刺耳的辛巴(Simba)所取代(Rothstein,l997)。 不仅通俗文化受到了政治趋势的广泛影响，而且，民族主义及其 李生兄弟一 族群问题也是目前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政治力量。为了更 直接地体会时代的变迁，我们可以1994年的世界为例。世界在这一 年里发生了23场战争，其中有18场是因为民族主义或族群问题对国 家的挑战而触发的。世界上约3/4的难民因族群或民族冲突而背井离 乡，流离失所。在联合国开展的13次维和行动中，有8次是为了将 族群政治冲突中的对立双方隔离开来(Gur,1994:350)。更有甚 者，这种趋势在此之后愈演愈烈。 如今，以计算机为媒介的现代通信技术日趋成熟，它虽然大大降 低了集体行动的成本，却加剧了这种冲突。2)以前广播媒体在大多数 国家都是由政府控制的，或者在其他一些地方基本上是由大公司控 制，然而，现在新的通信技术使得个人或社会组织都能够设立自己的 广播平台。无论是瓦哈卡(Oaxacan,墨西哥南部地区)的萨柏塔主 义者(Zapatistas),还是科索沃的民族主义者，他们都使用了数字 通信技术向国际社会诉说他们在政治上的冤屈。因而，他们得以获得 来自世界各地支持者们的人力和财力支援。而历史上以前发生这种同 样的事件，根本就不存在造成这样结果的可能性。所以，数字通信技 术会削弱国家的权力，而且可能在将来会导致更多的民族主义冲突 (Castells,1997:254-255,257).3) 当然，这样一种发展态势并非无人注意。最近发表和出版的有关 民族主义的文章和书籍浩如烟海，而且至少有两种关于民族主义的新 学术刊物创刊。因此，我们对某些国家或历史上的众多民族主义运动 和冲突的认识也得以大大加强。 不过，总的来说，我们对民族主义的了解还是有限的。尽管近些 年来学术界对民族主义的重视迅速增加，但是，一些基本问题仍然没 有得到解决。本书将集中讨论其中的三个问题。首先，对于民族主义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形成于过去两个世纪的一般结论，没人提出异议，但是，对于民族主 义为何成为一种现代性问题，却并未达成共识。其次，人们都承认民 族主义在一些国家（如加拿大）比在另外一些国家（如美国）更盛 行，可是，对于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研究者却各持己见。4们最后， 既然民族主义常常与可怕的暴力联系在一起，那么，有没有办法遏制 其阴暗面呢？本书就是要探讨这三个问题。 有些人否认这种一般性的问题有什么意义，更不用说去解答它们 了(Hal1993;Calhoun1997)。这些人认为，既然每个民族主义的 具体事例均发生于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那么，也只有在特定的历史条 件下才能了解它。如果民族主义并非是由分析家所建构，而是由人民 所创造并长期受到人民的影响，那么，任何偏离这些特定条件的讨论 注定是要失败的。我并不否认民族主义是一种社会建构。但是，我认 为，探讨这种社会建构一般发生在何种条件之下是非常有意义的。5) 然而，这方面的探讨迄今为止还并不多见。有关民族主义的研究 文献中出现这种空白是由诸多原因造成的。在这类研究文献中，历史 个案研究远远超过比较分析研究，尽管确实也有过几项重要的比较研 究，但它们并未就这些问题得出令人满意的结论。而之所以没有出现 令人满意的结论，是因为对民族主义的真正含义还存在争论。 因此，虽然可能看起来有些烦琐，但要分析民族主义形成的一般 原因和所造成的后果，首先就要对民族主义这一概念进行界定。民族 主义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所谓的民族主义现象，一般都是由诸多文化 和政治事件组成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什锦。就文化而言，其中包括设立 民间传统节日、〔6们以及艺术、〔)文学、(8]音乐9)乃至服饰作品的创作 (Bogatyrev,1971),它们都是为了给民族歌功颂德.1o)甚至考古学 和古人类学这样一些学科，也被用来美化一些民族的起源。 如果说民族主义是更加现代的文化的组成部分，那么，民族主义 政治所涵盖的范围就十分广泛，从平常事件到暴力冲突，不一而足。 以平常事件来说，在美国，所有体育和文化事件开幕之前，观众都要 起立高唱“星条旗永不落”。这种做法大概是为了激励拥有众多不同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第一、二章 文化背景的移民“成为”美国人。除了美国国歌和国旗外，还有其他 更神圣的美国标志吗？参加竞选和投票支持合法的民族主义政党可能 是最为普遍的民族主义政治行为。 不过，暴力也常常伴随着民族主义。令人悲哀的是，这样的关联 不胜枚举一 传说中以色列人在马察达(Masada)对罗马入侵者的 顽强抵抗、希腊人在马拉松战胜波斯人、法国圣女贞德反对英国侵略 所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过去在欧洲发生的浩劫、近年来在前南斯拉 夫与卢旺达和布隆迪发生的大屠杀，以及爱尔兰、以色列和斯里兰卡 的恐怖主义政治，数不胜数。目前民族主义的暴力程度可能要比人们 通常所意识到的严重得多。例如，自1983年以来，在斯里兰卡内战 中，已有超过30000名泰米尔人被杀害： 在过去五年里，泰米尔人的战斗多数是由以年轻妇女和学龄 儿童为主体组成的部队承担的。这场现代史上最为血腥的内战的 主角是年龄最小只有14岁的青少年：这些孩子在求死与殉道的氛 围中长大…现在至少有3000名泰米尔年轻人为反政府的猛虎组 织战斗…最近几年令斯里兰卡政府头痛的是…无论是在战场 上，还是在针对政府机构或政治领导人的攻击中，毁灭性的自杀 式袭击持续不断。成百上千的泰米尔人以这种方式战死，其中很 多人是女性；而且，她们几乎都只有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 (McGirk,1995).12) 鉴于以上提到的众多事实，界定民族主义的概念绝非易事。 民族主义的界定 “民族主义”(nationalism)一词最早出现于1774年赫尔德 (Herder)的作品中(Alter,1989:7)；从那以后，它一直被用来描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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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述各种混杂在一起且令人困惑的现象。评论者常常抱怨说，民族主义 包含了太多不同的含义，而这个概念的真正含义却被混淆了。因此， 有关该问题的综合性读物的编辑们断言：“在有关民族和民族主义 (nations and nationalism)的研究中，可能最大的困难在于找到对核 心概念‘民族’和‘民族主义’精确且一致的定义”(Hutchinson and Smith,1994:4)。也有专家认为：“‘民族主义’一词可能涵盖 了过多的现象，这说明‘民族主义’是当今政治和分析思想词汇中最 为模糊的概念之一”(Alter,1989:4)。这种模糊性使民族主义研究 对于那些以政治而不是以纯分析为动机的学者尤其具有吸引力。13) 如果人们对于民族主义的界定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他们对其一特别 是关于民族主义的成因、民族主义是倒退的还是进步的，以及它是否 是一种现存的政治形式一提出大相径庭的评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我们对于民族主义的认识并非像这些抱怨所显示的那样肤 浅。尽管有许多相左的说法，但学术文献中的共识还是要比平常想象 的要多。首先，民族主义主要关涉政治范畴(Breuilly,1993)。虽然从 文学、音乐、艺术方面对民族主义的研究非常有价值，但总的来看， 社会对民族主义问题关注度的增加却并非由这些领域的问题导致。1) 当然，即使民族主义的范围只限于政治领域，对其进行界定的困 难依然存在。究其原因，是因为民族主义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政治渊 源。民族主义始于法国童话中的“睡美人”(Sleeping Beauty),在这 个激动人心的童话中，普通民众战胜了代表（法国1789年革命前的） 旧制度(ancien regime)的腐败的君主力量。因此，法国画家德拉克 洛瓦(Delacroix)在其描写1830年法国革命的寓言式巨幅油画《在 街垒领导民众的自由女神》(Liberty Leading the People at the Bar- ricades,又译《自由领导人民》)中，突出表现了一位在街垒战斗的 硝烟中半裸着身体、一手高擎三色旗前进的自由女神的形象。不过， 到20世纪，民族主义发生了变异，它变成了弗兰肯斯泰因式的人形 怪物(Frankenstein'Monster),鼓动民众的仇外排外情绪，甚至发 动进行种族灭绝的社会运动(Minogue,19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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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由于没有哪一个词汇可以单独描述这样一种具有两面性的事物， 所以通常只能按类型对其进行分类。可能最常见的分类是西方和东方 的民族主义之分(Kohn,1944;Plamenatz,1976),不过，除此之 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分法一比如文化民族主义(civic nationalism) 与分离性民族主义(particularistic nationalism)之分(Greenfeld, 1992)。最终，目前大多数关于民族主义的分类方法都毫不掩饰地采 用了规范性的标准：它们只是区分好的民族主义和坏的民族主义 (Billig,1995;Chatterjee,1993) 这种界定策略的问题在于，任何事物并非非好即坏。而是人们的 思想使然。对民族主义的恰当解释应该包含所有不同的方面；它应该 既能涵盖自由民族主义((liberal nationalism),也能涵盖狭隘民族主 义(illiberal nationalism)。同时，它还应该能够摒弃那些并非为民族 主义所独有的现象。因此，任何界定要想有益于促进对事物更好的解 释，就必须建立在分析的基础之上，而不是建立在规范的基础之上。 不过，这种情况也并非无可救药，因为在学术文献中，对于特定 分析性概念的界定，还是存在着广泛共识的。长期以来，人们一直认 为，民族主义是指以使民族一以寻求自治(self-gover nance)为目 标、具有独特文化特征的集合体一 的边界与国家的边界相一致的政 治行为。15)我这里所说的国家，是指负责在一定领土范围内的社会 中维护秩序、公平、福利与防御的整套具体制度(North,1981; Poggi,1978;Weber,[1922]1978:905)。因而，民族主义直接或 间接地意味着追求民族自决。 然而，这个界定也并非最佳，因为它回避了有关民族主义产生时 间的重要问题。由于国家存在的历史其实并不长 历史上大多数社 会在国家没有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并正常运行了一严格来说，以国 家来界定民族主义只能限于现代世界(modern world)。如果说民族 主义只是现代的产物，那么对这一说法本身就需要作出解释。所以， 民族主义最好还是定义为意在使民族(nation)边界与其治理单元 (governance unit)边界相一致的集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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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第一、二章 可是，这种一致性可以通过根本不同的政策来实现。民族和治理 单元可以通过实施包容性政策来实现这种一致性，将不同文化群体成 员平等地纳入同一政治体。美国硬币上“合众为一”(E pluribus unum) 的警句就贴切地表达了这种包容性的民族主义战略。 同样地，民族与治理单元的一致性也可以通过实施排斥性政策来 实现，即只允许一个或几个民族在政治体中拥有完全的成员资格。排 斥性民族主义战略包括实施由“统合民族主义者”(integral national- ist)莫拉斯(Maurras,[1954]1970)提出且广为人知的移民或限制 公民资格政策，以及诸如种族清洗和公开的种族屠杀等更为残忍的政 策。在现今关于民族主义的界定中，无论是睡美人还是弗兰肯斯泰因 式的人形怪物等形象都可以找到。 关于这个界定，有一点需要进一步加以说明。如果说民族主义是 意在达到某一特定目的的集体行动，那么怎样才能在实践中识别这一 目的呢？尽管每个民族主义运动参与者的动机大多无法为人所 知，16)但是每个社会组织或政党都是根据其公开宣扬的目标吸引支 持者。于是，那些极力提倡民族与治理单元一致性（也就是说，提倡 民族主权)的团体毫无疑问就是民族主义的团体。1)当然，我们应 将民族主义视为一个变量，而不是恒量。如果说某一团体寻求的并非 是完全的民族主权一或者其目标与其所达到的结果并不那么相 关一那么，它所秉持的必定不是那么强烈的民族主义。18) 围绕概念设定边界的界定才会有效，意欲涵盖一切的界定注定是 徒劳的。19)如同所有界定一样，现在的这个界定排除了其范围内的 些现象。对任何界定都要问一个问题，即它是否为了达到规范性目 的而排除了应当排除的成分。尽管这个界定并未排除历史 —例如， 它并未将民族主义仅限于近代时期一但是，应当承认它确实存在着 排他性：它将民族主义局限于政治领域。因此，根据这个界定，如果 没有以实现民族自决为公开目标的社会运动，而仅以语言、音乐或符 号形式表达的民族主义的意识形态或情感 如在17世纪欧洲经常 出现的情况，更毋论其他地方和时间的现象(Marcu,1976)一它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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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 第一、二章 就不是真正的民族主义.〔20) 民族主义必须同有时容易与之相混淆的其他政治现象区分开来。 国家建设型(state-building variety)民族主义（在本书第四章会进 一步论述)不同于普通(garden-variety)的帝国主义，帝国主义是 居于中心的统治者将其控制权扩张到一个或几个拥有独特文化特征的 群体所居住的区域，但是，它并未在随后着力于将此混合群体融合为 一个单一的文化实体。帝国主义之所以不是民族主义，还因为帝国是 以多民族作为其特征的。同样地，民族主义也不同于地区主义(re- gionalism),地区主义是意在改变中心与某一地区政权或公民之间权 力和资源既存平衡的集体行动。如果这种中心一边缘的讨价还价并未 论及对地区主权的要求，21)它也同样不能归为民族主义。 如此界定民族主义显然比较直截了当。但是，这其实是个错觉。 现在这个定义的优劣取决于两个概念一治理单元和民族，但这两个 概念都是有问题的。 治理单元 我所说的治理单元是指负责向其成员提供绝大部分(the bulk of) 社会秩序与其他集体公益产品一包括保护私人财产、公平和福利 等一—的领土单元。既然治理单元负责提供这些集体公益产品，那么 它必须有能力获取供给这些公益产品所需的收入和其他资源。在更为理 论化的著作中，治理单元简称为国家。确实，许多治理单元都是国家。 但是，与所有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是，我之所以使用限定词“绝大 部分”，是想强调，要确切地定义在一个社会中治理单元究竟为何物 是有难度的。对于简单的狩猎采集社会来说，事情很清楚：地方团体 就是治理单元(Johnson and Earle,1987).22)同样地，在典型的封 建社会中，治理的任务就落在了庄园主的头上。相比之下，在发达社 会中，治理是由机构更庞大的、控制地理范围更广的单元实现的。比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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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制民族主义》迈克尔赫克特第一、二章 如，在法国，治理单元是中央政府：其政府部门主要负责整个国家的 集体公益产品的提供和分配。因此，人们常说，在任何一天的任何一 个时段，法国学校中所有学生所学的课程都是完全相同的。 然而，在许多其他复杂的社会中，治理任务是由不同的地理单元 同时完成的。在联邦制中，治理常常涉及不止一个层次的决策，因 此，更加难以确定治理的核心单元。例如，在美国，联邦政府负责国 防以及司法终审。但州政府也负责提供一些集体公益产品（包括高等 教育、维护免费高速公路、援助未成年儿童)，而其他一些集体公益 产品（包括治安、消防和基础教育）则是由市政府，甚至像学区这样 更小的单元来负责的。由于不同层次政府的权力分配常常导致激烈的 政治冲突，在像美国这样的政体中，确定绝大部分治理发生在哪个层 次绝非易事。更糟糕的是，在联邦制中，治理工作随时间的变化而变 化。如果说治理单元的边界在一定程度上是变动的，那么，民族亦 如此。 民族 “民族”(nation)一词源于拉丁语中的动词nasci,是“出生”的 意思，最初用来指出生在同一地方的人群。在欧洲中世纪后期的大学 里，“nations'”是指来自同一地区或国家的学生群体（有关论述参见 Woolfson,1999),后来又演变出了基本词义与派生词义。在18世纪 的法国，民族最初意味着某一特定国家的人民，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并常常与居于统治地位的君主形成对比。1789一1793年法国三大社 会阶层合并成立国民公会(National Assembly),废除了贵族与神职 人员的经济和政治特权。民族开始成为希望实现社会现代化和理性治 理的自由共和党人的口号。“民族”的派生词义是指外地人(a strange people),钦定版《圣经》(The King James Bible)里就区分 出了“犹太人”(the“people”of Israel)和“非犹太人”(he“a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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