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要凝聚民主共识 ○记者:胡老师,您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民主理论研究,您如何评价当 下中国的民主理论研究现状? ●胡伟:一个字:乱!可以说民主理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首先,在 要不要民主的问题上存在重大争论,这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把“德先生”引入中 国后还是第一次。近年来国内有一种日渐强大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表面上看 是反对西学和西式民主,实际上是否定民主,比如主张以meritocracy(贤能 政治)来取代democracy(民主政治)。其次,即使一些人认同民主,分歧也 十分巨大,大而化之分为崇尚西式民主的和主张走中国特色民主道路的两大派。 前者用官方的话说即“资产阶级自由化”,在国内难以发声:后者目前是主流。 但是,在“中国特色民主道路”这个大帽子下,实际上聚集了众多不同的主张 和流派,我归纳了一下,至少有自治民主、宪政民主、党内民主、经济民主、 法治民主、行政民主、社团民主、协商民主、网络民主、纵向民主、预算民主 等不同的观点和流派。尽管一些主张可能有一定的建设性和可取之处,但各种 观点零零散散,南辕北辙,互不妥协,而且不在一个层面上,缺乏系统的整合, 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总之,目前中国不仅对要不要民主有争论,而且对于要什么民主以及如何实现 民主争论更大,民主理论在中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不但起不到指导实践 的作用,反而产生了诸多误导:民主实践更是零敲碎打,五花八门,不得要领, 收效甚微,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O的确是这样。我听到一个知名学者这样说:198O年代的时候谈起民主,脑 海里对民主还有一个概念,至少大致知道民主是什么: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反 而说不清什么是民主了,自己也越来越困惑了。连学者都被搞糊涂了,更何况 其他人。那么,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呢?
中国需要凝聚民主共识 ○ 记者:胡老师,您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民主理论研究,您如何评价当 下中国的民主理论研究现状? ● 胡伟:一个字:乱!可以说民主理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过。首先,在 要不要民主的问题上存在重大争论,这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把“德先生”引入中 国后还是第一次。近年来国内有一种日渐强大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潮,表面上看 是反对西学和西式民主,实际上是否定民主,比如主张以 meritocracy(贤能 政治)来取代 democracy(民主政治)。其次,即使一些人认同民主,分歧也 十分巨大,大而化之分为崇尚西式民主的和主张走中国特色民主道路的两大派。 前者用官方的话说即“资产阶级自由化”,在国内难以发声;后者目前是主流。 但是,在“中国特色民主道路”这个大帽子下,实际上聚集了众多不同的主张 和流派,我归纳了一下,至少有自治民主、宪政民主、党内民主、经济民主、 法治民主、行政民主、社团民主、协商民主、网络民主、纵向民主、预算民主 等不同的观点和流派。尽管一些主张可能有一定的建设性和可取之处,但各种 观点零零散散,南辕北辙,互不妥协,而且不在一个层面上,缺乏系统的整合, 让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总之,目前中国不仅对要不要民主有争论,而且对于要什么民主以及如何实现 民主争论更大,民主理论在中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不但起不到指导实践 的作用,反而产生了诸多误导;民主实践更是零敲碎打,五花八门,不得要领, 收效甚微,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 的确是这样。我听到一个知名学者这样说:1980 年代的时候谈起民主,脑 海里对民主还有一个概念,至少大致知道民主是什么;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反 而说不清什么是民主了,自己也越来越困惑了。连学者都被搞糊涂了,更何况 其他人。那么,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呢?
●就学术界而言,需要凝聚共识。我认为目前在民主研究上不是要继续标新立 异,而是要把握规律,寻求真谛,特别是要继承人类千百年来积淀下来的民主 知识,弄清现代民主政治的基本原理和核心内涵。如果要创新,也要在继承的 基础上创新,而不是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实际上,刚才提到的那些主张中国特色民主道路的,也有两种。一种是只讲中 国特色,拒斥民主政治的一般规律,我认为这是行不通的:另一种是主张把民 主发展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统一起来,既要走中国自己的路,也要符合民主政治 的一般发展规律,这是比较可取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即应当去建 构中国特色、世界意义的民主理论,在这一点上首先要达成共识,这是个前提。 如果连这点共识都没有,只讲特色,否定民主具有一般的逻辑,那就谈不上存 在民主理论了。马克思主义早就指出,理论需要从个别上升到一般。 其次,就决策层而言,要在学界凝聚共识的基础上加强顶层设计。如果完全等 学界达成共识,我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世界的经验表明,很多国家的民主 改革都是有富有远见的领导人发起的,政治精英在民主化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 的作用。正如国际上研究民主化问题的权威学者胡安·林兹所说的,考察世界 各地的民主化经验不难发现,民主化过程的主导者都是政治精英,特别是执政 精英。因此,政治领导要有担当和远见,也就是要有nission和vision。特别 是在我国,多数人还是看上面的态度,一旦领导层下决心,学界和社会就比较 容易走向一致。 民主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 ○日前国内讲民主大多是关注其特殊性,强调中国特色等,但对普遍 性的东西论述不多,您能不能就民主的普遍性问题谈一谈? ●从国际上看,民主理论也是错综复杂的,形形色色,例如有直接民主、代议 民主、自治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自由主义民主、共和主义民主、精英 主义民主、多元主义民主、保护型民主、发展型民主等等。不过,尽管国际上 民主理论和模式也很多,但还是有一条主线,那就是共和主义民主和自由主义 民主的分野。前者意味着某种大众化的权力(如人民当家作主、人民的统治
● 就学术界而言,需要凝聚共识。我认为目前在民主研究上不是要继续标新立 异,而是要把握规律,寻求真谛,特别是要继承人类千百年来积淀下来的民主 知识,弄清现代民主政治的基本原理和核心内涵。如果要创新,也要在继承的 基础上创新,而不是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实际上,刚才提到的那些主张中国特色民主道路的,也有两种。一种是只讲中 国特色,拒斥民主政治的一般规律,我认为这是行不通的;另一种是主张把民 主发展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统一起来,既要走中国自己的路,也要符合民主政治 的一般发展规律,这是比较可取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即应当去建 构中国特色、世界意义的民主理论,在这一点上首先要达成共识,这是个前提。 如果连这点共识都没有,只讲特色,否定民主具有一般的逻辑,那就谈不上存 在民主理论了。马克思主义早就指出,理论需要从个别上升到一般。 其次,就决策层而言,要在学界凝聚共识的基础上加强顶层设计。如果完全等 学界达成共识,我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世界的经验表明,很多国家的民主 改革都是有富有远见的领导人发起的,政治精英在民主化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 的作用。正如国际上研究民主化问题的权威学者胡安·林兹所说的,考察世界 各地的民主化经验不难发现,民主化过程的主导者都是政治精英,特别是执政 精英。因此,政治领导要有担当和远见,也就是要有 mission 和 vision。特别 是在我国,多数人还是看上面的态度,一旦领导层下决心,学界和社会就比较 容易走向一致。 民主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 ○ 目前国内讲民主大多是关注其特殊性,强调中国特色等,但对普遍 性的东西论述不多,您能不能就民主的普遍性问题谈一谈? ● 从国际上看,民主理论也是错综复杂的,形形色色,例如有直接民主、代议 民主、自治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自由主义民主、共和主义民主、精英 主义民主、多元主义民主、保护型民主、发展型民主等等。不过,尽管国际上 民主理论和模式也很多,但还是有一条主线,那就是共和主义民主和自由主义 民主的分野。前者意味着某种大众化的权力(如人民当家作主、人民的统治
自治等),发源于古希腊:后者倾向于某种达成政治决定的制度安排(如通过 选举竞争领导权、代议政治、法治等),是当代主流的民主模式。 从民主起源来看,古希腊的民主是建立在公民大会直接表决、全体参与的基础 上,但这种民主在人类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雅典城邦集宗教、政治和道德于 一体,不仅难以持久,也很脆弱。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雅典式民主是一种腐朽 的、暴民的变态政体。麦迪逊则称之为“纯粹民主制”,即由数量不多的公民 构成且这些公民直接进行统治和管理。他认为这种民主制度一直是不宽容、不 公正和不稳定的。而且,近代以来政治共同体庞大的公民数量必然会制约这种 民主的实践。 到了19世纪初,民主开始被视为公民以民选代表为中介手段参与决定集体意 志的制度安排。传统社会是单纯的精英统治,大众被排斥在政治之外,不能适 应现代化变迁:而古典民主又存在巨大缺陷。因此,代议民主制将大众参与和 精英统治结合起来,使精英统治获得大众“同意”的合法性基础,并且从根本 上改变了民主在人数上的限制条件,密尔称之为“现代性的伟大发现”。民主 理论和实践的这一重大转变,熊彼特曾做出了经典概括:“就‘人民’和‘统 治’两词的任何明显意义而言,民主政治并不意味也不能意味人民真正在统治。 民主政治的意思只能是:人民有接受或拒绝将要来统治他们的人的机会。” 民主本来的意思的确是“人民的统治”,但鉴于大规模的人民无法自己统治自 己,所以就需要代议制度。现代民主理论虽然很复杂,但也有一些基本的共识, 或者说一般的逻辑,这就是代议民主理论,主要内容包括自由选举,宪法对权 力的控制等等,这就是民主的普遍性。由此可见,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全面推 进依法治国,健全宪法实施和监督制度,这不仅是法治的需要,其实也是民主 政治的必要条件,体现了民主的普遍性。 民主与法治不可分离 。说到依法治国,目前国内有人认为中国只能搞法治不能搞民主,至 少是先搞法治再搞民主,您如何看?
自治等),发源于古希腊;后者倾向于某种达成政治决定的制度安排(如通过 选举竞争领导权、代议政治、法治等),是当代主流的民主模式。 从民主起源来看,古希腊的民主是建立在公民大会直接表决、全体参与的基础 上,但这种民主在人类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雅典城邦集宗教、政治和道德于 一体,不仅难以持久,也很脆弱。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雅典式民主是一种腐朽 的、暴民的变态政体。麦迪逊则称之为“纯粹民主制”,即由数量不多的公民 构成且这些公民直接进行统治和管理。他认为这种民主制度一直是不宽容、不 公正和不稳定的。而且,近代以来政治共同体庞大的公民数量必然会制约这种 民主的实践。 到了 19 世纪初,民主开始被视为公民以民选代表为中介手段参与决定集体意 志的制度安排。传统社会是单纯的精英统治,大众被排斥在政治之外,不能适 应现代化变迁;而古典民主又存在巨大缺陷。因此,代议民主制将大众参与和 精英统治结合起来,使精英统治获得大众“同意”的合法性基础,并且从根本 上改变了民主在人数上的限制条件,密尔称之为“现代性的伟大发现”。民主 理论和实践的这一重大转变,熊彼特曾做出了经典概括:“就‘人民’和‘统 治’两词的任何明显意义而言,民主政治并不意味也不能意味人民真正在统治。 民主政治的意思只能是:人民有接受或拒绝将要来统治他们的人的机会。” 民主本来的意思的确是“人民的统治”,但鉴于大规模的人民无法自己统治自 己,所以就需要代议制度。现代民主理论虽然很复杂,但也有一些基本的共识, 或者说一般的逻辑,这就是代议民主理论,主要内容包括自由选举,宪法对权 力的控制等等,这就是民主的普遍性。由此可见,十八届四中全会提出全面推 进依法治国,健全宪法实施和监督制度,这不仅是法治的需要,其实也是民主 政治的必要条件,体现了民主的普遍性。 民主与法治不可分离 ○ 说到依法治国,目前国内有人认为中国只能搞法治不能搞民主,至 少是先搞法治再搞民主,您如何看?
●如前所述,按照代议民主的观点,法治是现代民主的内在要素。没有法治, 民主就会产生混乱,甚至沦为“多数人的暴政”;没有民主,法治就会成为统 治者任意操纵的婢女,就会走向个人的独裁专制。古希腊的民主就是没有法治 的民主,只强调公民直接参与的权利,最后不可持续。而中国古代的“法治” 就是没有民主的法治,最后形成了封建专制统治。这些中外历史上都有血的教 训,都是行不通的。民主和法治互为条件,是不能分离的。 目前不少人认为中国历史上早就有“法治”,2O○O多年前法家就倡导“法治”。 实际上,韩非子等人所说的“法治”,是法、术、势三位一体,法治与权术相 辅相成,施行“重刑少赏”,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甚至是“弱民”、愚民, 把民众变成法的奴仆,所谓“法治”实际上就是君主的个人专断亦即“人治”, 成为专制主义的工具。这一点,管子说得很清楚:“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 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这已经把中国古代 “法治”的实质说得很明白了。严复后来对此剖析得很深刻。他说中国古代的 法“直刑而己矣。所以驱迫束缚其民而国君则超乎法之上,可以意用法易法, 而不为法所拘。夫如是,虽有法亦适成专制而已”。1OO多年前我们的前人的 认识,比当下不少人都强得多。我感觉,这1OO年来中国的思想界总体并没有 多少长进,甚至还有些倒退。 所幸,我们一些领导人头脑还是比较清楚的。早在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 邓小平就明确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并 指出:“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须加强法制。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 这种制度和法律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 改变。”他还说:“民主和法制,这两个方面都应该加强,过去我们都不足。” “民主要坚持下去,法制要坚持下去。这好像两只手,任何一只手削弱都不行。” 看看邓小平讲得多好、多清楚啊。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立 6O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也指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 现代化,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的领导人都反复讲了民主是不能不 要的,为什么一些人总是唱反调呢?即使毛泽东晚年犯了严重错误,发动了“文 化大革命”,但他还称之为“大民主”,虽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但至
● 如前所述,按照代议民主的观点,法治是现代民主的内在要素。没有法治, 民主就会产生混乱,甚至沦为“多数人的暴政”;没有民主,法治就会成为统 治者任意操纵的婢女,就会走向个人的独裁专制。古希腊的民主就是没有法治 的民主,只强调公民直接参与的权利,最后不可持续。而中国古代的“法治” 就是没有民主的法治,最后形成了封建专制统治。这些中外历史上都有血的教 训,都是行不通的。民主和法治互为条件,是不能分离的。 目前不少人认为中国历史上早就有“法治”,2000 多年前法家就倡导“法治”。 实际上,韩非子等人所说的“法治”,是法、术、势三位一体,法治与权术相 辅相成,施行“重刑少赏”,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甚至是“弱民”、愚民, 把民众变成法的奴仆,所谓“法治”实际上就是君主的个人专断亦即“人治”, 成为专制主义的工具。这一点,管子说得很清楚:“有生法,有守法,有法于 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这已经把中国古代 “法治”的实质说得很明白了。严复后来对此剖析得很深刻。他说中国古代的 法“直刑而已矣。所以驱迫束缚其民而国君则超乎法之上,可以意用法易法, 而不为法所拘。夫如是,虽有法亦适成专制而已”。100 多年前我们的前人的 认识,比当下不少人都强得多。我感觉,这 100 年来中国的思想界总体并没有 多少长进,甚至还有些倒退。 所幸,我们一些领导人头脑还是比较清楚的。早在改革开放之初的 1979 年, 邓小平就明确提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并 指出:“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须加强法制。必须使民主制度化、法律化,使 这种制度和法律不因领导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领导人看法和注意力的改变而 改变。”他还说:“民主和法制,这两个方面都应该加强,过去我们都不足。” “民主要坚持下去,法制要坚持下去。这好像两只手,任何一只手削弱都不行。” 看看邓小平讲得多好、多清楚啊。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成立 6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也指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就没有社会主义的 现代化,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的领导人都反复讲了民主是不能不 要的,为什么一些人总是唱反调呢?即使毛泽东晚年犯了严重错误,发动了“文 化大革命”,但他还称之为“大民主”,虽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但至
少说明在毛泽东心中,民主还是一个好东西。现在我们不是越来越明白了,而 是陷入了思想混乱。民主是人间正道,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 必须警惕当前中国的反民主的思潮,这是开历史倒车。 认识民主和参与的张力 ○您前面说代议民主是国际主流的民主理论,但似乎近年来国际学术 界质疑代议民主的声音日渐强大,如参与民主、协商民主理论的兴起。 这些新的民主理论是否动摇了代议民主的主流地位? ●随着西方进入到后现代社会,社会日益多元化,管理日益扁平化,信息技术 革命更促进了政治动员和参与,于是,西方一些比较前卫的学者,已不再满足 于代议民主,提出了诸如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强民主等理论主张,这是向古 典共和主义某种程度的回归。特别是协商民主近年来影响很大一一注意,这里 所说的协商民主,英文是deliberative democracy,与目前国内主张的以人 民政协为基础的“协商民主”不是一回事儿,后者官方的英文翻译是 consultative democracy,英文的含义实际是“咨议民主”,目前不少人把这 两者混为一谈。直接民主、参与民主和协商民主等话题,在国际学术界好像成 为了热点。 但这是否意味着自由主义民主或代议民主就失去了主流地位了呢?不然。首先, 从各国实践来看,代议民主依然是基本民主制度安排,其他的民主形式最多是 补充,而且在操作层面范围很有限。其次,学者总是喜欢研究新问题。代议民 主已经很成熟了,不需要学者们再去做多少研究,也研究不出多少新名堂了: 要想有理论创新,只能去研究协商民主、参与民主这些新现象。这就造成一种 假象,似乎代议民主理论日薄西山了。实际上并非如此,国际上重要的政治学 家,大部分还是认同自由主义民主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直接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尽管有着美好的愿望,但 实际效果并不理想,而且实施的成本很高。比如,协商民主的门槛就很高,由
少说明在毛泽东心中,民主还是一个好东西。现在我们不是越来越明白了,而 是陷入了思想混乱。民主是人间正道,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 必须警惕当前中国的反民主的思潮,这是开历史倒车。 认识民主和参与的张力 ○ 您前面说代议民主是国际主流的民主理论,但似乎近年来国际学术 界质疑代议民主的声音日渐强大,如参与民主、协商民主理论的兴起。 这些新的民主理论是否动摇了代议民主的主流地位? ● 随着西方进入到后现代社会,社会日益多元化,管理日益扁平化,信息技术 革命更促进了政治动员和参与,于是,西方一些比较前卫的学者,已不再满足 于代议民主,提出了诸如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强民主等理论主张,这是向古 典共和主义某种程度的回归。特别是协商民主近年来影响很大——注意,这里 所说的协商民主,英文是 deliberative democracy,与目前国内主张的以人 民政协为基础的“协商民主”不是一回事儿,后者官方的英文翻译是 consultative democracy,英文的含义实际是“咨议民主”,目前不少人把这 两者混为一谈。直接民主、参与民主和协商民主等话题,在国际学术界好像成 为了热点。 但这是否意味着自由主义民主或代议民主就失去了主流地位了呢?不然。首先, 从各国实践来看,代议民主依然是基本民主制度安排,其他的民主形式最多是 补充,而且在操作层面范围很有限。其次,学者总是喜欢研究新问题。代议民 主已经很成熟了,不需要学者们再去做多少研究,也研究不出多少新名堂了; 要想有理论创新,只能去研究协商民主、参与民主这些新现象。这就造成一种 假象,似乎代议民主理论日薄西山了。实际上并非如此,国际上重要的政治学 家,大部分还是认同自由主义民主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直接民主、参与民主、协商民主尽管有着美好的愿望,但 实际效果并不理想,而且实施的成本很高。比如,协商民主的门槛就很高,由
于倾向于公民直接参与,如果公民人数众多无法全体参与,就采取随机抽选的 方式决定谁参与,这就回到古希腊的“抓阄”式民主了,其中的问题可想而知: 其次,协商民主主张通过协商改变偏好从而达成共识,问题是现实生活中要达 成共识非常难,特别是在那些分裂型社会中。因此,即使在西方,协商民主也 很少实际采用,只限于小范围的实验,主流的模式依然是代议民主。 当然,代议民主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在代议民主和选举之外,多元主义民主是 一个重要的补充,这一理论旨在对以熊彼特为代表的主流民主理论的精英主义 局限进行弥补,关注多元化的利益集团的民主政治功能,发掘了在政府与个人 之间的那个巨大的中介组织空间。再次,也可以有一些参与民主、协商民主。 但就国家制度来说,要分清主次,不能本末倒置。 ○我曾读过您前几年的一篇论文《民主与参与:走出貌合神离的困境》,说现 代民主并不主张大众参与,这让我很好奇。 ●说到民主和参与的“貌合神离”,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这个问题国 内至今还没有多少人明白,因为人们一般是把民主政治与公民参与画等号的。 撇开古希腊的直接民主不说,16、17世纪以来近代民主发展的历史,不管是 从封建主义或绝对主义转变为代议制民主、从有限的选举演进为竞争性的普选, 还是公民政治权利在内容和范围上的扩大,无不是以政治参与的扩大为内涵。 普选权的建立就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自由主义民主框架下的、以选举权扩 大为核心的政治参与,与共和主义民主传统所主张的公民参与,实在是大相径 庭。 自由主义民主所主张的参与,是保障民主制度能够正常运行的最低限度的参与, 远不是参与民主理论和协商民主理论所主张的那种“参与”。相反,主流民主 理论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强调大众广泛参与的政治所具有的内在危险,正如伯纳 德·贝雷尔森通过对美国选举政治的经验研究而得出的结论:“极端的政治兴 趣伴随着极端的狂热,如果遍及全社会的话,就足以破坏民主过程…相反, 政治兴趣低却能够为急剧变化时期的复杂社会所必需的政治变革提供实验的机 会。”因此,当代的代议民主理论就不再像古典民主那样,把公民参与作为一 个基本条件,而恰恰是一个公民参与既不必要也不受欢迎的政治形式
于倾向于公民直接参与,如果公民人数众多无法全体参与,就采取随机抽选的 方式决定谁参与,这就回到古希腊的“抓阄”式民主了,其中的问题可想而知; 其次,协商民主主张通过协商改变偏好从而达成共识,问题是现实生活中要达 成共识非常难,特别是在那些分裂型社会中。因此,即使在西方,协商民主也 很少实际采用,只限于小范围的实验,主流的模式依然是代议民主。 当然,代议民主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在代议民主和选举之外,多元主义民主是 一个重要的补充,这一理论旨在对以熊彼特为代表的主流民主理论的精英主义 局限进行弥补,关注多元化的利益集团的民主政治功能,发掘了在政府与个人 之间的那个巨大的中介组织空间。再次,也可以有一些参与民主、协商民主。 但就国家制度来说,要分清主次,不能本末倒置。 ○ 我曾读过您前几年的一篇论文《民主与参与:走出貌合神离的困境》,说现 代民主并不主张大众参与,这让我很好奇。 ● 说到民主和参与的“貌合神离”,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这个问题国 内至今还没有多少人明白,因为人们一般是把民主政治与公民参与画等号的。 撇开古希腊的直接民主不说,16、17 世纪以来近代民主发展的历史,不管是 从封建主义或绝对主义转变为代议制民主、从有限的选举演进为竞争性的普选, 还是公民政治权利在内容和范围上的扩大,无不是以政治参与的扩大为内涵。 普选权的建立就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在自由主义民主框架下的、以选举权扩 大为核心的政治参与,与共和主义民主传统所主张的公民参与,实在是大相径 庭。 自由主义民主所主张的参与,是保障民主制度能够正常运行的最低限度的参与, 远不是参与民主理论和协商民主理论所主张的那种“参与”。相反,主流民主 理论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强调大众广泛参与的政治所具有的内在危险,正如伯纳 德·贝雷尔森通过对美国选举政治的经验研究而得出的结论:“极端的政治兴 趣伴随着极端的狂热,如果遍及全社会的话,就足以破坏民主过程……相反, 政治兴趣低却能够为急剧变化时期的复杂社会所必需的政治变革提供实验的机 会。”因此,当代的代议民主理论就不再像古典民主那样,把公民参与作为一 个基本条件,而恰恰是一个公民参与既不必要也不受欢迎的政治形式
所以,现代民主政治的要义是在大众参与和精英统治之间达成一种平衡,既要 杜绝个人专断和权力滥用,也要防止民粹主义和大众参与过热。其中的逻辑是, 现代民主的依据是“人民主权”,而实际上主权和治权是分开的。主权在民, 但众多的人民无法直接进行统治,只能委托和授权少数政治精英来行使治权。 现代民主政治意味着,国家或政府的主要领导人要经人民的同意和授权,从而 获得统治的合法性。那么人民怎样授权和同意呢?经过人类反复探索,通过定 期的、有竞争的选举是最可行的方式。尽管选举也有缺陷,但有没有比这更好 的制度安排呢?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找到。目前国内一些人对选举持否定态度, 问题是没有选举会更好吗?难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好吗?或者说权力世袭更 好吗?你能想象在那些发达国家,如果没有选举,领导人将会如何产生? 总之,现代民主是以选举、竞争、代议为基本制度设计和制度安排的,不是人 民的直接统治和直接参与。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在原理上也是按照代议民主 设计的,只是在实践中选民和代表、代表和官员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和程序还 不具体、不严密。我们的改革不是也不能去改变这种基本的代议民主制度,而 是要夯实其中的委托代理机制,其中的关键在于如何推进竞争选举。由于种种 原因,目前在这方面一时还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所以,我就在想,在选举之 外,有没有一种可替代的形式。 聚合主流民意是民主的关键 O那么,有没有可替代的形式呢?现在国内对选举有两种截然不同的 看法,一种是反对选举,甚至认为资本主义民主是选举,社会主义民主 是协商:另一种是认为民主离不开选举,没有选举就没有民主,选举不 可替代。 ●前一种我完全不同意:后一种观点我原则上同意,但可以做一些修正。民主 政治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聚合和确定公共意志,通俗讲就是多数人的利益、多数 人的意见,亦即我们常说的“主流民意”。无论是选举还是代议,其目的都是 要弄清并显示主流民意是什么。其中,投票选举不仅是聚合主流民意的一种最
所以,现代民主政治的要义是在大众参与和精英统治之间达成一种平衡,既要 杜绝个人专断和权力滥用,也要防止民粹主义和大众参与过热。其中的逻辑是, 现代民主的依据是“人民主权”,而实际上主权和治权是分开的。主权在民, 但众多的人民无法直接进行统治,只能委托和授权少数政治精英来行使治权。 现代民主政治意味着,国家或政府的主要领导人要经人民的同意和授权,从而 获得统治的合法性。那么人民怎样授权和同意呢?经过人类反复探索,通过定 期的、有竞争的选举是最可行的方式。尽管选举也有缺陷,但有没有比这更好 的制度安排呢?迄今为止人类还没有找到。目前国内一些人对选举持否定态度, 问题是没有选举会更好吗?难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好吗?或者说权力世袭更 好吗?你能想象在那些发达国家,如果没有选举,领导人将会如何产生? 总之,现代民主是以选举、竞争、代议为基本制度设计和制度安排的,不是人 民的直接统治和直接参与。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在原理上也是按照代议民主 设计的,只是在实践中选民和代表、代表和官员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和程序还 不具体、不严密。我们的改革不是也不能去改变这种基本的代议民主制度,而 是要夯实其中的委托代理机制,其中的关键在于如何推进竞争选举。由于种种 原因,目前在这方面一时还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所以,我就在想,在选举之 外,有没有一种可替代的形式。 聚合主流民意是民主的关键 ○ 那么,有没有可替代的形式呢?现在国内对选举有两种截然不同的 看法,一种是反对选举,甚至认为资本主义民主是选举,社会主义民主 是协商;另一种是认为民主离不开选举,没有选举就没有民主,选举不 可替代。 ● 前一种我完全不同意;后一种观点我原则上同意,但可以做一些修正。民主 政治的核心问题是如何聚合和确定公共意志,通俗讲就是多数人的利益、多数 人的意见,亦即我们常说的“主流民意”。无论是选举还是代议,其目的都是 要弄清并显示主流民意是什么。其中,投票选举不仅是聚合主流民意的一种最
基本的制度安排,而且这种制度安排还关系到政治领导人的产生,关系到统治 的合法性,所以特别重要,从这层意义上说是不可替代的。 不过,如果不是和政治领导人的产生挂钩,只是从如何聚合主流民意的角度看, 选举就不是唯一的途径了。选举也就是投票。但广义上说,投票实际上有三种 形式。第一种是“用手投票”,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选举:第二种是“用脚投 票”,经济学上喜欢用这个概念,我不喜欢我可以走,居民可以迁徙、移民: 第三种“用嘴投票”,即民调,通过科学的问卷调查来显示民众的偏好,进而 影响政府行为和公共政策。 就我国目前的情况而言,“用手投票”这一形式一时难有大的突破。“用脚投 票”也不容易,因为现在自由迁徙还有很多障碍,比如说户籍制度,而且迁徙 的成本很高,还需要比较完备的信息,目前也难以作为一个日常的手段。相对 比较容易的是“用嘴投票”。应当看到,民调是一种成本较低、容易实施且可 反复使用的方法,如果加以大力倡导并能够影响政府的决策,进而作为领导干 部选拔、考核、任用的依据之一,真正形成“用嘴投票”的机制,其前景在我 国应当十分广阔,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成为投票选举的“替代物”,虽然从 根本上说竞争选举作为民主政治的基本制度安排是不可替代的。 O您关于民主政治的核心问题是聚合和显示主流民意的观点很有见地,可以说 是从一个新的角度诠释了民主政治。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但在我国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认识。民主政治要解决的就 是如何集多数人的意志达成公共决策,其基本的规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尽管 现代民主政治也要防止多数人的暴政,保护少数人的合法权益。 但是,随着协商民主的兴起,这种“多数主义”受到了“共识主义”的冲击。 因为表面看,“共识决”有更大的诱惑性和道义优势,因为它主张要体现全体 成员的共同意志,似乎更“民主”,也优于“多数决”。问题是,“共识决” 代价很高,难以操作,往往使决策陷入低效和困境,这是现代民主制度一般不 采取“共识决”的主要原因。而且,“共识决”表面上很民主,实际上否定了 多数人的权利,因为极少数人甚至一个人不同意,就要再进行协商或重新考虑 方案,使公共决策无法达成,最后变成了少数否定多数
基本的制度安排,而且这种制度安排还关系到政治领导人的产生,关系到统治 的合法性,所以特别重要,从这层意义上说是不可替代的。 不过,如果不是和政治领导人的产生挂钩,只是从如何聚合主流民意的角度看, 选举就不是唯一的途径了。选举也就是投票。但广义上说,投票实际上有三种 形式。第一种是“用手投票”,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选举;第二种是“用脚投 票”,经济学上喜欢用这个概念,我不喜欢我可以走,居民可以迁徙、移民; 第三种“用嘴投票”,即民调,通过科学的问卷调查来显示民众的偏好,进而 影响政府行为和公共政策。 就我国目前的情况而言,“用手投票”这一形式一时难有大的突破。“用脚投 票”也不容易,因为现在自由迁徙还有很多障碍,比如说户籍制度,而且迁徙 的成本很高,还需要比较完备的信息,目前也难以作为一个日常的手段。相对 比较容易的是“用嘴投票”。应当看到,民调是一种成本较低、容易实施且可 反复使用的方法,如果加以大力倡导并能够影响政府的决策,进而作为领导干 部选拔、考核、任用的依据之一,真正形成“用嘴投票”的机制,其前景在我 国应当十分广阔,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成为投票选举的“替代物”,虽然从 根本上说竞争选举作为民主政治的基本制度安排是不可替代的。 ○ 您关于民主政治的核心问题是聚合和显示主流民意的观点很有见地,可以说 是从一个新的角度诠释了民主政治。 ●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但在我国还没有得到足够的认识。民主政治要解决的就 是如何集多数人的意志达成公共决策,其基本的规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尽管 现代民主政治也要防止多数人的暴政,保护少数人的合法权益。 但是,随着协商民主的兴起,这种“多数主义”受到了“共识主义”的冲击。 因为表面看,“共识决”有更大的诱惑性和道义优势,因为它主张要体现全体 成员的共同意志,似乎更“民主”,也优于“多数决”。问题是,“共识决” 代价很高,难以操作,往往使决策陷入低效和困境,这是现代民主制度一般不 采取“共识决”的主要原因。而且,“共识决”表面上很民主,实际上否定了 多数人的权利,因为极少数人甚至一个人不同意,就要再进行协商或重新考虑 方案,使公共决策无法达成,最后变成了少数否定多数
中国目前在有些方面己经陷入到因少数人反对而致政策流产的乱象之中。协商 民主在西方是左翼,而在中国却日益成为主流,这很值得反思。在我国,现存 的核心问题是缺乏主流民意的表达渠道和评价机制,因此各种非主流民意借助 网络和强制性利益表达日益泛滥,并有绑架主流民意的趋势。聚合和显示主流 民意,是当前我国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也是民主制度的关键问题。 从国际上看,主流民意的表达和显示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投票选举,二是代 议政治,三是民意调查,这是聚合主流民意的“三驾马车”。在我国,这三种 方式在形式上也存在,但实际功能发挥得十分有限。在目前我国民主选举还不 能实现大的突破、代议制度因而也很难准确反映主流民意的情况下一一这些方 面的改善需要大的制度创新,非一朝一夕之功一一民调就成为了在现存制度框 架内和在短时间内即可操作且立竿见影的一种途径,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 补由于选举和代议民主不足而引起的民意失语、失真的缺陷。换言之,尽管我 国目前尚不可能形成上述“三驾马车”的主流民意显示机制,但至少可以让一 架马车先跑起来,并做大做强,作为我国扩大公民有序参与的有效手段,成为 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抓手。 民主发展要尊重规律 O我注意到您有一篇文章主张民主政治需要顶层设计,您还提出了“民 主工程学”的观点。为什么这样说? ●前面已经说过,中国搞民主政治究竟搞什么,怎么搞,学界是莫衷一是,各 执一端。例如对于农村基层选举,大家的认识就很不一致,在198O年代可能 还有一些共识,但是现在选了2。多年了,并没有出现大家所希望看到的面貌, 一没有解决农村的问题,没有形成有效的治理:二也没能实现通过村选推动中 国民主发展的任务,2O多年了还是徘徊在农村基层,连乡镇都还没选到,所以 现在连一些当初主张村选的人都很失望
中国目前在有些方面已经陷入到因少数人反对而致政策流产的乱象之中。协商 民主在西方是左翼,而在中国却日益成为主流,这很值得反思。在我国,现存 的核心问题是缺乏主流民意的表达渠道和评价机制,因此各种非主流民意借助 网络和强制性利益表达日益泛滥,并有绑架主流民意的趋势。聚合和显示主流 民意,是当前我国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也是民主制度的关键问题。 从国际上看,主流民意的表达和显示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投票选举,二是代 议政治,三是民意调查,这是聚合主流民意的“三驾马车”。在我国,这三种 方式在形式上也存在,但实际功能发挥得十分有限。在目前我国民主选举还不 能实现大的突破、代议制度因而也很难准确反映主流民意的情况下——这些方 面的改善需要大的制度创新,非一朝一夕之功——民调就成为了在现存制度框 架内和在短时间内即可操作且立竿见影的一种途径,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 补由于选举和代议民主不足而引起的民意失语、失真的缺陷。换言之,尽管我 国目前尚不可能形成上述“三驾马车”的主流民意显示机制,但至少可以让一 架马车先跑起来,并做大做强,作为我国扩大公民有序参与的有效手段,成为 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抓手。 民主发展要尊重规律 ○ 我注意到您有一篇文章主张民主政治需要顶层设计,您还提出了“民 主工程学”的观点。为什么这样说? ● 前面已经说过,中国搞民主政治究竟搞什么,怎么搞,学界是莫衷一是,各 执一端。例如对于农村基层选举,大家的认识就很不一致,在 1980 年代可能 还有一些共识,但是现在选了 20 多年了,并没有出现大家所希望看到的面貌, 一没有解决农村的问题,没有形成有效的治理;二也没能实现通过村选推动中 国民主发展的任务,20 多年了还是徘徊在农村基层,连乡镇都还没选到,所以 现在连一些当初主张村选的人都很失望
学者们都越来越困惑,社会上就更不可能清楚了。有关文件和报告一谈到民主 政治,就比较抽象,缺乏具体内容,更没有可操作性。所以现在特别需要顶层 设计,把内涵搞清楚,而且还要具体化,可操作。具体化不是八仙过海,各显 神通,而是要遵循规律,循序渐进。 现在全国各地都喜欢搞实验,进行所谓的“创新”,各地关于民主建设方面就 有几十种“创新”,在很多人看来是好事,但我的看法正相反,我认为在这些 问题上如果都是天女散花般的创新是很可怕的事。因为民主政治也是有规律的, 也是要讲求科学的。像我前面说的“三驾马车”,是多少人经过多少年反复试 验的结晶,是具有科学性的,不需要自己再去摸索,拿来用就是了。我们必须 尊重前人总结出来的民主政治中的带有普遍性、规律性的东西。因此,我国的 民主建设需要在掌握民主知识和一般规律的基础上进行制度设计或顶层设计 的,而不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也就是国际上政治学者所说的“民主工程学”, 即通过特定的政治制度设计,使预想的政治结果得以产生。这些都值得我们借 鉴。 好的顶层设计也有助于共识形成。在中国,特别需要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领导 来推动学界和社会达成共识
学者们都越来越困惑,社会上就更不可能清楚了。有关文件和报告一谈到民主 政治,就比较抽象,缺乏具体内容,更没有可操作性。所以现在特别需要顶层 设计,把内涵搞清楚,而且还要具体化,可操作。具体化不是八仙过海,各显 神通,而是要遵循规律,循序渐进。 现在全国各地都喜欢搞实验,进行所谓的“创新”,各地关于民主建设方面就 有几十种“创新”,在很多人看来是好事,但我的看法正相反,我认为在这些 问题上如果都是天女散花般的创新是很可怕的事。因为民主政治也是有规律的, 也是要讲求科学的。像我前面说的“三驾马车”,是多少人经过多少年反复试 验的结晶,是具有科学性的,不需要自己再去摸索,拿来用就是了。我们必须 尊重前人总结出来的民主政治中的带有普遍性、规律性的东西。因此,我国的 民主建设需要在掌握民主知识和一般规律的基础上进行制度设计或顶层设计 的,而不能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也就是国际上政治学者所说的“民主工程学”, 即通过特定的政治制度设计,使预想的政治结果得以产生。这些都值得我们借 鉴。 好的顶层设计也有助于共识形成。在中国,特别需要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领导 来推动学界和社会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