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地坛情结及其他 人心灵的残疾。正如他所说:上帝是要用残疾人证明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02级人文实验班战洋 人的残疾。史铁生的生活面对的是比较彻底和绝对的 史铁生和地坛总是有着一些深刻的联系。“我在好几“无能为力”,对此,一般人很难有他那样深切的体验 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和思索。于是,史铁生就和地坛有了某种超越地理联 这是那著名的《我与地坛》中开篇第一句话。直到他系的内在精神渊源。地坛隐喻着残缺、无力,而史铁 202年刚刚出版的新书《病隙碎笔》,他还是对地坛生遭遇着残缺和无力。可以说,史铁生和地坛是精神 唠唠叨叨、念念不忘。读中学的时候,我看了《我与上的弟兄 地坛》,就想象那荒芜冷落古迹,野地将怎样延展,残缺也可以是美的,或者说,残缺更可能是美的。悲 老柏树怎样成长,花儿怎样开放,还有朱漆剥落成何剧的美就属于此类。但是,地坛和史铁生又有着重要 等惨状,雕栏着了怎样的风霜。我盼望着看看地坛,的区别:地坛是美的,这一点在我走进地坛的那一刻 盼望了三年。三年间也有过几次从南京出发停留北京就确信无疑了。地坛的魅力是因为所谓“距离感”。历 的机会,但每每还是和地坛错过了。于是,盼望就成史的疏离,由于疏离营造出的神秘,以及关于天、帝 了一块心病,隐没在心里,很少敢向别人提及,因为王、人的种种庄严的遐想都构成了地坛的美。史铁生 这太耗费我解释的工作,毕竟,解释史铁生,解释地的文字也是美的。这种美不同于地坛的神圣庄严,他 坛,解释史铁生的地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文字的美更多是一种对于残缺和苦难的思索和体认。 来北京上学的冬天,偶然遇见了一个愿意陪我游荡北不是膜拜,而是人和命运之神的窃窃私语。不是疏离, 京城的朋友,他问:“你想去哪儿?”地坛。”我有些而是对于人生艰难本质的触摸。 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这心病,于是就去了。如今的由此看来,史铁生创作中浓厚的地坛情结就并不是偶 地坛已经不是一个荒芜的故园了,商业文明带来的开然。他创作的美感的来源不是完美,不是来源于人类 发热潮冷酷的嘲弄着历史和古迹,地坛是幸运的,并的斗志昂扬,不是来源于生活的欣欣然,而是来源于 没有太多人有心情跑来看这么一个古园。所以,除了残缺不全,来源于受挫。在残缺和受挫之中,史铁生 一个冰雕展览,并没有什么生硬牵强的开发。天气太洞见人生的真相。这正是地坛赋予人们的思考 冷了,游客也少,所以光秃秃的树还是能激发人的灵内在的心灵取向 感,我想史铁生并不是随意就选择了地坛,地坛作为地坛被设计成圆形,实在也是有着一种深刻的象征: 个贯穿始终的意象或者寓言成为史铁生创作的一个这是一个封闭的模型,不同于山川,不同于河流,不 象征,这个寓言如此切合史铁生的创作,几乎成为再同于各种散落的亭台楼阁,它给人的印象不是敞开, 造了一种“文化景观”,吸引着和我有同样阅读体验的不是兴奋的四处张望。相反,圆形的封闭表明地坛暗 人们。那么,史铁生为什么选择地坛? 示着集中精力,心无旁骛,专心与神明沟通。所以 地坛是一个祭坛。这不是废话。四百年的时间里面, 地坛是内向的 个国家高贵的王者仰仗着这样的祭坛,祭奠,并获那么,史铁生呢?史铁生的创作是直逼人的心魂的 得神明的庇佑,从而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一个又一《务虚笔记》就是很好的一个证明。 个至高无上者在这里敬拜、屈膝,向神明宣告自己的(《史铁生:地坛情结及其他》2003年11月28日。 无能为力,宣告自己是有限的,向神明俯首。这样的《北京师范大学校报》文化副刊。(战洋)2004年4 敬拜是一个重要的姿态,表明再高明的君王还是要从月22日《大东大学校报》) 上天那里获得权利,获得保护,祈求是必须的,祈祷 是必须的。更进一步说,这样的姿态实际上隐含着 种人类社会的残缺和病态,我们需要另外的力量来插 手,否则我们就可能陷入困境或者迷途,我们面临着 许多终极的困境,我们自己无能为力,这就是祈祷和 祭祀的必要了 史铁生是敏感而有历史感的人。与地坛相关的“人类的 残缺”和“无力”正好切合着他的创作背景。他20岁出 头就因为意外事故双腿残疾,成为残疾人”。生活 下子停顿、并且转向。失业、失恋,连串的打击让他 度精神压抑。直到写作,并且比较成功,成了家 几年前,史铁生又身患尿毒症,天天透析。他说他的 职业就是生病,业余写作 所以,史铁生首先是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对于自己的 审视和剖析使他看到个体生存的困境,并且开始反思
史铁生：地坛情结及其他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002 级人文实验班 战洋 史铁生和地坛总是有着一些深刻的联系。“ 我在好几 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 ”， 这是那著名的《我与地坛》中开篇第一句话。直到他 2002 年刚刚出版的新书《病隙碎笔》，他还是对地坛 唠唠叨叨、念念不忘。读中学的时候，我看了《我与 地坛》，就想象那 荒芜冷落古迹，野地将怎样延展， 老柏树怎样成长，花儿怎样开放，还有朱漆剥落成何 等惨状，雕栏着了怎样的风霜。我盼望着看看地坛， 盼望了三年。三年间也有过几次从南京出发停留北京 的机会，但每每还是和地坛错过了。于是，盼望就成 了一块心病，隐没在心里，很少敢向别人提及，因为 这太耗费我解释的工作，毕竟，解释史铁生，解释地 坛，解释史铁生的地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来北京上学的冬天，偶然遇见了一个愿意陪我游荡北 京城的朋友，他问：“ 你想去哪儿？”“地坛。”我有些 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这心病，于是就去了。如今的 地坛已经不是一个荒芜的故园了，商业文明带来的开 发热潮冷酷的嘲弄着历史和古迹，地坛是幸运的，并 没有太多人有心情跑来看这么一个古园。所以，除了 一个冰雕展览，并没有什么生硬牵强的开发。天气太 冷了，游客也少，所以光秃秃的树还是能激发人的灵 感，我想史铁生并不是随意就选择了地坛，地坛作为 一个贯穿始终的意象或者寓言成为史铁生创作的一个 象征，这个寓言如此切合史铁生的创作，几乎成为再 造了一种“文化景观”，吸引着和我有同样阅读体验的 人们。那么，史铁生为什么选择地坛？ 地坛是一个祭坛。这不是废话。四百年的时间里面， 一个国家高贵的王者仰仗着这样的祭坛，祭奠，并获 得神明的庇佑，从而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一个又一 个至高无上者在这里敬拜、屈膝，向神明宣告自己的 无能为力，宣告自己是有限的，向神明俯首。这样的 敬拜是一个重要的姿态，表明再高明的君王还是要从 上天那里获得权利，获得保护，祈求是必须的，祈祷 是必须的。更进一步说，这样的姿态实际上隐含着一 种人类社会的残缺和病态，我们需要另外的力量来插 手，否则我们就可能陷入困境或者迷途，我们面临着 许多终极的困境，我们自己无能为力，这就是祈祷和 祭祀的必要了。 史铁生是敏感而有历史感的人。与地坛相关的“人类的 残缺”和“无力”正好切合着他的创作背景。他 20 岁出 头就因为意外事故双腿残疾，成为“残疾人”。生活一 下子停顿、并且转向。失业、失恋，连串的打击让他 一度精神压抑。直到写作，并且比较成功，成了家。 几年前，史铁生又身患尿毒症，天天透析。他说他的 职业就是生病，业余写作。 所以，史铁生首先是一个身体残疾的人，对于自己的 审视和剖析使他看到个体生存的困境，并且开始反思 人心灵的残疾。正如他所说：上帝是要用残疾人证明 人的残疾。史铁生的生活面对的是比较彻底和绝对的 “无能为力”，对此，一般人很难有他那样深切的体验 和思索。于是，史铁生就和地坛有了某种超越地理联 系的内在精神渊源。地坛隐喻着残缺、无力，而史铁 生遭遇着残缺和无力。可以说，史铁生和地坛是精神 上的弟兄。 残缺也可以是美的，或者说，残缺更可能是美的。悲 剧的美就属于此类。但是，地坛和史铁生又有着重要 的区别：地坛是美的，这一点在我走进地坛的那一刻 就确信无疑了。地坛的魅力是因为所谓“距离感”。历 史的疏离，由于疏离营造出的神秘，以及关于天、帝 王、人的种种庄严的遐想都构成了地坛的美。史铁生 的文字也是美的。这种美不同于地坛的神圣庄严，他 文字的美更多是一种对于残缺和苦难的思索和体认。 不是膜拜，而是人和命运之神的窃窃私语。不是疏离， 而是对于人生艰难本质的触摸。 由此看来，史铁生创作中浓厚的地坛情结就并不是偶 然。他创作的美感的来源不是完美，不是来源于人类 的斗志昂扬，不是来源于生活的欣欣然，而是来源于 残缺不全，来源于受挫。在残缺和受挫之中，史铁生 洞见人生的真相。这正是地坛赋予人们的思考。 内在的心灵取向 地坛被设计成圆形，实在也是有着一种深刻的象征： 这是一个封闭的模型，不同于山川，不同于河流，不 同于各种散落的亭台楼阁，它给人的印象不是敞开， 不是兴奋的四处张望。相反，圆形的封闭表明地坛暗 示着集中精力，心无旁骛，专心与神明沟通。所以， 地坛是内向的。 那么，史铁生呢？史铁生的创作是直逼人的心魂的。 《务虚笔记》就是很好的一个证明。 （《史铁生：地坛情结及其他》 2003 年 11 月 28 日。 《北京师范大学校报》文化副刊。（战洋） 2004 年 4 月 22 日《大东大学校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