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课程教学资源：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参考书籍PDF电子版（共一百零八回，清：吴趼人）.pdf_大学文库

第一回楔子上海地方，为商贾麋集之区，中外杂处，人烟稠密，轮舶往来，百货输转。加以苏扬各地之烟花，亦都图上海富商大贾之多，一时买棹而来，环聚于四马路一带，高张艳帜，炫异争奇。那上等的，自有那一班王孙公子去问津：那下等的，也有那些逐臭之夫，垂诞若要尝一。于是乎把六十年前的一片芦苇滩头变做了中国第一个热闹的所在。唉！繁华到极使容易沦于虚浮。久而久之，凡在上海来来往往的人，开口便讲应酬，闭口也讲应酬。人生世上，这“应酬”两个字，本来是免不了的：争奈这些人所讲的应酬，与平常的应酬不同。所讲的不是嫖经，便是赌局，花天酒地，闹个不休，车水马龙，日无暇晷。还有那些本是手头空乏的，虽是空若心儿，也要充作大老官草样，去逐队妓游，好象除了征逐之外，别无正事似的所以那“空心大老官”，居然成为上海的士产物。这还是小事。还有许多骗局、拐局、赌局切希奇古怪，梦想不到的事，都在上海出现-一于是乎又把六十年前民风浮朴的地方，变了个轻浮险诈的逋逃薮。这些闲话，也不必提，内中单表一个少年人物。这少年也未详其为何省何府人氏，亦不详其姓名。到了上海，居住了十余年。从前也跟若一班浮荡子弟，逐队越游。过了十余年之后，少年的渐渐变做中年了，阅历也多了：并且他在那嬉游队中，很很的遇过几次阴险奸恶的谋害，几乎把性命都送断了。他方才悟到上海不是好地方，嬉游不是正事业朝改了前非，回避从前那些交游，惟恐不迭，一心要离了上海，别寻安身之处。只是一时没有机会，只得闭门韬晦，自家起了一个别号，叫做“死里逃生”，以志自家的悼痛。一日，这死里逃生在家里坐得闷了，想往外散步消遣，又恐怕在热闹地方，遇见那征逐朋友。思量不如往城里去逛逛，倒还清净些。遂信步走到邑庙豫园，游玩一番，然后出城。 E走到瓮城时，忽见一个汉子，衣衫播 ,气字轩品，站在那里手中拿着本册子册子上插着一枝标，围了多少人在旁边观看。那汉子虽是品然拿着册子站着，却是不发一言。死里逃生分开众人，走上一步，向汉子问道：“这本书是卖的么？可容借我一看？”那汉子道： “这书要卖也可以，要不卖也可以。”死里逃生道：“此话怎讲？”汉子道：“要卖使要卖万两银子！”死里逃生道：“不卖呢？”那汉子道：“遇了知音的，就一文不要，双手泰送与他”死里逃生听了，觉得诧说道：“究竞是甚么书，可容看？”那汉子道：“这书那《太上感篇》《文阴骘》《观音菩萨教苦经》还好得多呢”说着，递书过来。死逃生接过来看时，只见书面上粘着一个窄窄的签条儿，上面写着“ 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翻开第一页看时，却是一个手抄的本子，篇首署着“九死一生笔记”六个字。不觉心中动了一动，想道：“我的别号，已是过于奇怪，不过有所感触，借此自表：不料还有人用这个名字，我与他可不谋而合了。”想里，看了几条，又胡翻过两页，不心中有所感动，颜色变了一那汉子看便拱手道：先生看了必有所领会定是个知音这本书是我个知己朋友做的。他如今有事到别处去了，临行时亲手将这本书托我，叫我代觅一个知音的人，付托与他，请他传扬出去。我看先生看了两页，脸上便现了感动的颜色，一定是我这敝友的知音。我就把这本书奉送，请先生设法代他传扬出去，比着世上那印送善书的功德还大呢！”说里，深深一揖，扬长而去一时围看的人，都一哄而散了。死里逃生深为惘惘的袖了这本册子，回到家中打了从头至尾细细看去。只见里面所叙的事，千奇百怪，看得又惊又怕。看得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冷时便浑身发抖热时便汗流浃背：不住的面红耳赤，意往神驰，身上不知怎样才好。掩了册子，慢慢的想其中滋味。从前我只道上海的地方不好，据此看来，竟是天地虽宽，几无容足之地了。但不知

道九死一生是何等样人，可惜未曾向那汉子问个明白：否则也好去结识结识他，同他做个朋友，朝夕谈谈，还不知要长多少见识呢。思前想后，不觉又感触起来，不知此茫茫大地，何处方可容身阵的心如死灰，便生了个谢绝人世的念头。只是这本册子，受了那汉子之托要代他传播，当要想个法子，不负所托才好。纵使我自己办不到，也要转托别人，方是个道理。眼见得上海所交的一班朋友，是没有可靠的了：自家要代他付印，却又无力。想来想去，忽然想若横滨《新小说》，销流极广，何不将这册子寄到新小说社，请他另辟一门，附刊上去，当不是代他传播了么？想定了主音，黄将这卧子的记拔，改做了小说体拔，制作若回，加了些评语写一封信，另外将册子封好，写者“寄日本横滨市山下町百六十番新小说社走到虹口蓬路日本邮便局，买了邮税票粘上，交代明白，翻身就走。一直走到深山穷谷之中绝无人烟之地，与木石居，与鹿家游去了。第二回守常经不使疏逾戚睹怪状几疑贼是官新小说社记者接到了死里逃生的手书及九死一生的笔记，展开看了一遍，不忍埋没了他，就将他逐期刊布出来。阅者须知，自此以后之文，便是九死一生的手笔与及死甲逃生的批评我是好好的一个人，生平并未遭过大风波、大险阻，又没有人出十万两银子的赏格来捉我，何以将自己好好的姓名来隐了，另外叫个甚么九死一生呢？只因我出来应世的二十年中，回头想来，所遇见的只有三种东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豺狼虎豹：第三种是魑魅烟辆。二十年之久，在此中过来，未曾被第一种所使，未曾被第一种所啖，未曾被第三种月援，居然被我都避了过去，还不算是九死一生么？所以我这个名字，也是我自家的纪念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我父亲从杭州商号里寄信回来，说是身上有病，叫我到杭州去母亲见我年纪小，不肯放心叫我出门。我的心中是急的了不得。迨后又连接了三封信说病重了，我就在我母亲跟前，再四央求，一定要到杭州去看看父亲。我母亲也是记挂着，然而究竟放心不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姓尤，表字云岫，本是我父亲在家时最知己的朋友，我父亲很帮过他忙的，想若托他伴我出门，一定是千稳万当。于是叫我亲身去拜访云岫，请他到家，当面商量收拾好别过了上了轮船先到上海。那时还没有内河小火轮呢，就趁了航船，足足走了三天，方到杭州。两人一路问到我父亲的店里，那知我父亲己经先一个时辰咽了气了。一场痛苦，自不必言。那时店中有一位当手，姓张，表字鼎臣，他待我哭过一场，然后拉我到一间房内，问我道：“你父亲己是没了，你胸中有甚么主意呢？”我说：“世伯，我是小孩子，没有主意的，识日了这场大事方寸己乱了，如何还有主意呢？”张道：“同你来的那位尤公，是世么？”我说：“是，我父亲同他是相好。张道： “如今你父亲是没了 ,这件后事，我担负不起，总要有个人商量方好。你年纪又轻，那姓尤的，我恐怕他靠不住。”我说：“世伯何以知道他靠不住呢？”张道：“我虽不懂得风鉴，却是阅历多了，有点看得出来。你想还有甚么人可靠的呢？”我说：“有一位家伯，他在南京候补，可以打个电报请他来一趟。”张摇头道：“不妙，不妙！你父亲在时最怕他，他来了就罗唣的了不得。虽是你们骨肉至亲我却不敢与他共事。”我心中此时暗暗打这张臣虽是父亲的相好究竟我从前未见过他，未知他平日为人如何：想来伯父总是自己人，岂有办大事不请自家人，反靠外人之理？想罢，便道：“请世伯一定打个电报给家伯罢。”张道：“既如此，我就照办就是了。然而有一句话，不能不对你说明白：你父亲临终时，交代我说，如果你赶不来，抑或你母亲不

放心，不叫你来，便叫我将后事料理停当，搬他回去；并不曾提到你伯父呢。”我说：“此时只柏是我父亲病中偶然忘了，故未说起，也未可知。”张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出来了」到了晚间，我在灵床旁边守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尤云走来，悄梢问道：“今日张鼎臣同你说些甚么？” 我说并未说甚么。他问我讨主意，我说没有主意尤顿足道：“你叫他同我商量呀！他是个素不相识的人，你父亲没了，又没有见着面，说着一句半句话儿，知道他靠得住不呢！好歹我来监督者他。以后他再问你，你必要叫他同我商量。”说着去了。过了两日，大验过后，我在父亲房内，找出一个小小的皮箱。打开看时，里面有百十来块洋钱，想来这是自家零用，不在店帐内的。母亲在家寒苦，何不先将这笔钱，先寄回去母来使用呢！而且家中也要设灵挂，在处都是要用钱的想便出来与云岫商量。云岫 “正该如此。这里信局不便，你交给我，等我同你带到上海，托人带回去罢，上海来往人多呢！“我问道：“应该寄多少呢？”尤道：“自然是愈多愈好呀。“我入房点了一点，统共一百三十二元，便拿出来交给他。他即日就动身到上海，与我寄银子去了。可是这一去，他便在上海耽搁住，再也不回抗州。又过了十多天，我的伯父来了，哭了一场。我上前见过。他便叫带来的底下人取出烟具吸鸦片烟。张鼎臣又拉我到他房里问道：“你父亲是没了，这家店想来也不能再开了若把一切货物盘项与别人，连收回各种帐目，除去此次开销，大约还有万金之谱。可要告诉你伯父吗？”我说：“自然要告诉的，难道好瞒伯父吗？”张又叹口气，走了出来，同我伯父说些闲话。那时我因为刻帖的人来了，就同那刻字人说话。我伯父看见了，便立起来问道：“这讣帖底稿，是哪个起的呢？”我说道：“就是侄儿起的。”我的伯父拿起来一看，对着张鼎臣说道： “这才是吾家千里驹呢这讣闻居然是大大方方的，期、功、缌麻，点世没有弄错。”鼎臣看者我，笑了一笑，并不回言。伯父又指者讣帖当中一句问我道：“你父今年四十五岁，自然应该作‘享寿四十五岁’，为甚你却写做‘春秋四十五岁’呢？ ”我说道：“四十五岁，只怕不便写作‘享寿'。有人用的是‘享年’两个字。侄儿想去，年是说不若享的：若说那‘得年’、存年，这又是长裴出面的口气。侄儿从前看见古时的鉴志牌铭，多有用‘春秋’两个字的，所以借来用用倒觉得笼统又大方 ”伯父回过脸来对臣道：“这小小年纪，难得他这等留心呢”说若，又躺下去吃烟。鼎臣便说起盘店的话。我伯父把烟枪一丢，说道：“着，若！盘出些现银来，交给我代他带回去，好歹在家乡也可以创个事业呀。”商量停当，次日张结臣便将这话传将出来，就有人来问。一面张罗开吊。过了一个多月，事洁都停妥了，伊扶了灵柩，先到上海。只有张鼎臣因为盘店的事，末曾结算清楚，州，约定在上海套他我们到了上海，住在长发栈。寻者了。。等把帐目银钱都米。总共有八千两银了 ,还有十条十两重的赤金我一总接过来，交与伯父。伯父收过了，谢了热臣一百两银子。过了两天，热臣去了。临去时，执若我的手，嘱附我回去好好的守制识礼，一切事情，不可轻易信人。我唯唯的应了。此时我急着要回去。怎奈伯父说在上海有事，今天有人请吃酒，明天有人请看戏。连云岫也同在一处，足足耽搁了四个月。到了年底，方才扶着灵柩，趁了轮船回家乡去，即时择日安葬。过了残冬，新年初四五日，我伯父便动身回南京去了我母子二人，在家中过了半年。原来我母亲将银子一齐都交给伯父带到上海，存放在男当钱庄里生息去了，我一向未知。到了此时，我母亲方才告诉我，叫我写信去支取利息，写了好几封信，却只没有回音。我又问起托云岫寄回来的钱，原来一文也未曾接到。此事怪我不好，回来时未曾先问个明白，如今过了半年，方才说起，大是误事。急急走去寻若云曲他涨红了说道 “时一到上海，就交给信局寄来的，不信，还有信局收条为凭呢。”说罢，就在帐箱里、护书里乱翻一阵，却翻不出来。又对我说道：“怎么你去年来时不查一查呢？只怕是你母亲收到了用完了，忘记了罢。”我道：“家母年纪又不很大，哪里会善忘到这么着。”云岫道：“那么我不晓得了。这件事幸而碰到我，如果碰到别人，还要 3

骂你撒赖呢！” 我相相这件本来沿有任，不便多，口得问来告诉了母亲，把这电据起。我母道 “别的事情且不必说只是此刻没有钱用。你父亲剩下的五千银子，都叫你伯父带到上海主了，屡次写信去取利钱，却连回信也没有。我想你已经出过一回门，今年又长了一岁了，好歹你亲自到南京走一道，取了存折，支了利钱寄回来。你在外面，也觐个机会，谋个事，终不能一辈子在家里坐若吃呀。我听了母亲的话，便凑了些盘缠，附了轮船，先到了上海。入找歇了一天，拟华了长江轮船，往南京去这个轮船，叫做元和下晚上一点钟开行，次日到了江阴，夜来又过了镇江路上在舱外看江景山景，看的倦了，在镇江开行之后，我见天阴月黑，没有什么好看，使回到房里去睡觉。睡到半夜时，忽然隔壁房内，人声品沸起来，把我闹限了。急忙出来看时，只见围了大堆人，在那里吵。内中有一个广东人，在那里指手画脚说话。我便走上一步，请问甚事。他说这房里的搭客，偷了他的东西。我看那房里时，却有三副铺盖。我又问：“是哪一个偷东西呢？”广东人指者个道：“就是他！”我看那人时，身上穿的是湖色熟罗长杉，铁线纱夹马褂：生得圆圆的一团白面，唇上还留者两数八字胡子，鼻上戴者一副玳用边墨品眼镜。我心中暗想，这等人如何会偷东西，莫非错疑了人么？心中正这么想着，一时船上买办来了，帐房的人也到了。那买办问那广东人道：“捉贼捉脏呀，你捉着脏没有呢？“那广东人道：“脏是没有，然而我知道一定是他：纵使不见他亲手偷的，他也是个戴伙，我只问他要东西。”买办道：“这又奇，有甚么凭据呢？”此时那个人嘴里打若湖南话，在那里”玉八子”的乱骂。我细看他的行李，除了衣箱之外还有一个大帽盒，都粘着”江苏即补县正堂”的封条：板壁上挂若一个帖袋，插若一个紫花印的文书壳子。还有两个人，都穿的是蓝布长衫，象是个底下人光景。我想这明明是个官场中人，如何会做或呢？这东人太胡闲了只听那广东人又对众人说道：“我不说明白，你们众人一定说我错疑了人了：且等我说出来，大众听听呀我父子两人同来。我住的房舱，是在外南，房门口对着江面的。我们正经睡了，忽听得我儿子叫了一声有戴。我一咕赠爬进来看时，两件熟罗长衫没了：衣箱面上摆的一个小闹钟，也不见了：衣箱的锁，也几平撬开了。我便追出来，转个弯要进里面，便见这个人在当路站若一”买办抢若说道：“当路站着，如何便可说他做贼呢？”广东人道：“他不做贼，他在那里代做贼的望风呢。”买办道：“晚上睡不者，出去望望也是常事。怎么便他望风？”广东人冷笑道：我也知道是常但是今夜天阴月黑己经是看见东西的了。他为甚还城着墨品眼镜？试问他看得见甚么东西？这不是明明在那里装模做样么？”我听到这里，暗想这广东人好机警，他若做了侦探，定是好的。只见那一东人又对那人说道，“说若了你没有？好了，还我东西便罢。不然，就让我在你房里搜一搜。”那人怒道：“我是奉了上海道的公事，到南京见制台的，房里多是要紧文书物件，你敢乱动么1”广东人回过头来对买办道：“得罪了客人，是我的事与你无干。”又步对那人道：“你让我搜么 ”那人大怒回头叫两个底下人道：你们怎么都一样，还不给我撵这王八蛋出去！”那两个人便来推那广东人，那里推得他动，却被他又走上一步，把那人一推推了进去。广东人弯下腰来去搜东西。此时看的人，都代那广东人捏着一把汗，万一搜不出班证来，他是个官，不知要怎么办呢！只见那广东人，伸手在他床底下一博，拉出一个网来，十八怒的放若十七八杆鸡片烟拾，八九枝粗水阳筒。人一见齐乱嚷起来。这个说：一枝烟筒是我的那个说 “那根烟枪是我的今日害我吞半天的烟泡呢。”又有一个说道：“那一双新鞋是我的。” 要时都认了去。细看时，我所用的一枝烟筒，也在里面，也不曾留心，不知几时偷去了。此时那人却是目瞪口呆，一言不发。当下买办便沉下脸来，叫茶房来把他看管着。要了他的钥匙，开他的衣箱检搜。只见里面单

的夹的，男女衣服不少：还有两枝银水烟筒，一个金豆蔻盒，这是上海倌人用的东西，一定是赃物无疑。搜了半天，却不见那广东人的东西。广东人便喝着问道：“我的长衫放在那里了？”那人到了此时，真是无可奈何，便说道：“你的东西不是我偷的。广东人伸出手来，很很的打了他一个巴学道：“我只问你要！”那人没法，使道：“你要东西跟我来。”此时，茶房己经将他双手反绑了。众人就跟着他去。只见他走到散舱里面，在一个床铺旁边，嘴里叽叽咕咕的说了两句听不懂的话。便有一个人在被窝里钻出来，两个人又叽肌叽咕站若问答了几句，都是听不懂的。那人便对广东人说道：“你的东西在舱面呢，我带你去取罢。”买办便叫把散舱里的那个人也绑了。大家都跟着到舱面去看新闻。只见那人走到一堆篷布旁边站定说道：“东西在这个里面。”广东人揭开一看，果然两件长衫堆在一处，小钟还在那里的得的得走看呢。到了此时，我方才佩服那广东人的眼明手快，机警非常。自回房去睡觉。想着这个人扮了官去做贼，却是异想天开，只是未免玷辱了官场了。我初次单人匹马的出门，就遇了这等事，以后见了苹水相逢的人，倒要留心呢。一面想若，不觉睡去。到了明日，船到南京，我便上岸去，昨夜那几个贼如何送官究治，我也不及去打听上得岸时，便去访寻我伯父：寻到公馆，说是出差去了。我要把行李拿进去，门上的底下人不背，说是要回过太太方可。说若，里面去了。半明出来说道：“太太说：侄少爷来到：本该要好好的招呼；因为老爷今日出门，系泰差下乡查办案件，约两三天才得回来，太太又向来没有见过少爷的面，请少爷先到客栈住下，等老爷回来时，再请少爷来罢。”我听了番话，不觉呆了半天。没奈何，只得搬到客栈里去住下，等我伯父回来再说。只这一等，有分教：家庭违骨肉，车签遇天涯。要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再记第三回走穷途忽遇良朋谈仕路初闻怪状却说我搬到客栈里住了两天，然后到伯父公馆里去打听，说还没有回来。我只得耐心再等。一连打听了几次，却只不见回来。我要请见伯母，他又不肯见，此时我己经住了十多天，带来的盘缠，本来没有多少，此时看看要用完了，心焦的了不得。这一天我又去打听了，失可来，在路上面走面盘算者是过几天还不回来，我这里莫说回家的盘缠没有就是客栈的房饭钱，还不晓得在那里呢正在那里纳闷，忽听得一个人提着我的名字叫我。我不觉纳罕道：“我初到此地，并不曾认得一个人，这是那一个呢？“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十分面熟的人，只想不出他的姓名，不觉呆了一呆。那人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连我都不认得了么？你读的书怎样了？”我听了这几句话，方才猛然想起，这个人是我同窗的学友，姓吴，名景曾，表字继之。他比我长了十年，我同他同窗的时候我只有八九岁他是个大学生，同了四五年向读书，多承他提点我。前几年他中了进士，榜下用了知县，掣签掣了江宁。我一向未曾想者南京有这么一个朋友，此时见了他，犹如婴儿见了慈母一般。上前见个礼，便要拉他到客栈里去。继之道：“我的公馆就在前面，到我那里去罢。”说若，拉了我同去。果然不时一箭之地，就到了他的公馆。于是同到书房坐下。我就把去年至今的事情，的告诉了他。说到我伯父出差去了，伯母不肯见我，所以住在客栈的位是你令伯？是甚么班呢？我告际了他官名，道：“是个同知班。继之道：“哦，是他他的号是叫子仁的，是么？”我说：“是。”继之道：“我也有点认得他，同过两回席。一向只知是一位同乡，却不知道就是令伯。他前几天不错是出差去了，然而我好象听见说是回来

了呀。还有一层，你的令伯母，为甚又不见你呢？”我说：“这个连我也不晓得是共么意思或者因为向来未曾见过，也未可知。”继之道：“这又奇了，你们自己一家人，为甚没有见过？” 我道家伯是在北京长大在北京成的家 ,家伯虽是回过几儿次家乡，却都没有带家我又是今番头一次到南京来，所以没有见过。”继之道：“哦，是了。怪不得我说他是同乡他的家乡话却说得不象的很呢，这也难怪。然而你年纪太轻，一个人住在客栈里，不是个事搬到我这里来罢。我同你从小儿就在一起的，不要客气，我也不许你客气。你把房门钥匙交给了我罢，搬行李去。” 我本来正愁这房饭钱无者，听了这话，自是欢喜。谦让了两句，便将钥匙递给他。继之道：“有欠过房饭钱么？”我说：“栈里是五天一算的，上前天才算结了，到今天不过欠得天。”继之使叫了家人进来，叫他去搬行李，给了一元洋银，叫他算还三天的钱，又问了我住第几号房，那家人去了。我一想，既然住在此处，总要见过他的内眷，方得便当。一想尖便道：“承大哥过爱，下橱在此，理当要请见大嫂才是。”继之也不客气，就领了我到上房去，情出他夫人氏来相见。撑之诉了来历。这李氏人甚和一见了我便道：“你同你大哥同亲兄弟须知住在这里家人，早晚要茶要水，只管叫人不要客气。 ”此时我也没有其么话好回答，只答了两半”是”字。坐了一会，仍到书房里去。家人已取了行李来，维之就叫在书房里设一张榻床，开了被海。又问了些家乡近事。从这天起，我就住在继之公馆里，有说有笑，免了那孤身作客的苦况了。到了第二天，继之一早就上1夫。到了向午时候，方才回来一同吃饭。饭里，我又要去打听怕父回来没有。继之道： “你且慢忙君只要在蒂台衙门里一问就知道的。我今日本来要打算同你打听，因在宫厅上面，谈一桩野鸡道台的新闻，谈了半天，就忘记了。明日我同你打听来罢。”我听了这话，就止住了，因问起野鸡道台的话。继之道：“说来话长呢。你先要懂得‘野鸡’两个字，才可以讲得。”我道：“就因为不懂，才请教呀。”继之道：“有种流姐。上海人叫做野鸡，”我诧异道：“这么说，是流烟做了道台了？”继之笑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有一个绍兴人，姓名也不必去提他了，总而言之，是一个绍兴的‘土老儿就是这土老儿在家里住得厌烦了，到上海去谋事。恰好他有个亲眷，在上海南市那边，了个大钱庄，看见他老实，就用了他做个跑街我不懂得跑街是个甚么职役，先要问明继之道：“跑街是到外面收帐的意思。有时到外面打听行情，送送单子，也是他的事。这士老儿做了一年多，倒还安分。一天不知听了甚么人说起”打野鸡”的好处，一一”我听了，又不明白道：“甚么打野鸡？可是打那流么？”继之道：“去嫖流娼，就叫打野鸡。这土老儿听得心运那几块洋钱，走到四马路野鸡最多的地方么会香里门首，看见黄鱼’。 ”我听了，又是一呆道：甚么叫做黄鱼？” 继之道： “这是我说错南京的土谈了，这里南京人，叫大脚妓女做黄鱼。”我笑道：“又是野鸡，又是黄鱼，倒是两件好吃的东西。” 继之说：“你且慢说笑若，还有好笑的呢。当下土老儿同他兜搭起来，这黄角就招呼了进去。问起名字，原来这个黄鱼叫做桂花，说的一口北京话。这士老儿化了几块洋钱，就住一夜。到了次日早晨要走，桂花送到门口，叫他晚上来。这个本来是妓女应酬嫖客的口乳禅，并不是一定要叫他来的。谁知他土头土脑的，信是一句实话，到了晚上，果然走去，无聊无赖的坐了一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桂花又随口说道：‘明天来。’他到了明天，果然又去了，又装了一个干湿”。”我正在听得高兴，忽然听见“装干湿”三个字，又是不懂。继之道：“化一块洋钱去坐坐，妓家拿出乙k里一碟子瓜子来敏客，这就叫做装干湿当下土老儿坐了又要走了，桂花又约他明天来。他到了明天，果然又去了柱花留仙住下，他就化了两块洋钱，又住了一夜。到天明起来，桂花问他要一个金戒指。他连说：‘有有有，可是要过两三天呢。’过了三天，果然拿一个金戒指去。当下桂花盘问他在上海做甚么生意，他也不隐瞒，一一的照直说了。问他一月有多少工钱，他说：‘六块洋钱。’桂花道：

‘这么说，我的一个戒指，要去了你半年工钱呀！”他说：不要紧，我同帐房先生商量，先借了年底下的花红组子来草的。’问他一年分多少花红，他说：‘说不定的，生意好的年分可以分六七十元：生意不好，也有二三十元。’桂花沉吟了半响道：‘这么说，你一年不过百多元的进帐 ,他说：‘做生意人，不过如此。桂花道：你为甚么不做宫呢？’士老几笑道：‘那做官的是要有官运的呀。我们乡下人，哪里有那种好运气！”桂花道：‘你有老沿有？ ”土老儿叹道：‘老婆是有一个的，可惜我的命硬，前两年把他克死了。又没有一男半女，直是可怜！”桂花道：‘直的么？’土老儿道：‘自然是直的，我骗你作甚！”桂花道： ‘我劝你还是去做官。’士老儿道：‘我只望东家加我点工钱，己经是大运气了，哪里还敢望做官！况且做官是要拿钱去捐的听见说捐一个小老爷，还要好几百银子呢桂花道：做官顶小也要捐个道台，那小老爷做他作甚么！'土老儿吐舌道：‘道台！那还不晓得是个甚么行情呢！'桂花道：‘我要你依我一件事，包有个道台给你做。’士老儿道：‘莫说这种笑话，不要折煞我。若说依你的事，你且说出来，依得的无有不依。’桂花道：‘只要你娶了我做填房，不许再摩别人。’士老儿笑道：好硬好，只是我疼你不起呀，不知道你要多少身价呢！桂花道 ‘呸！我是自己的身子，没有甚么人管我，我要嫁谁就嫁谁，还说甚么身价呀！你是买丫头么土老儿道：这么说，你要嫁我，我就发个咒不娶别人桂花道：认真的 ’土老儿道：‘自然是认真的，我们乡下人从来不会撒谎。’桂花立刻叫人把门外的招牌除去了，把大门关上，从此改做住家人家。又交代用人，从此叫那土老儿做老爷，叫自己做太太。两个人商量了一夜。到了次日，桂花叫士老儿去钱庄里辞了职役。土老儿果然依了他的话。但回头一想，恐怕这件事不妥当，到后来要再谋这么件事就难了。于是打了个主意去见东家，先指个谎说：‘家里有要紧事，要请个假回去一趟，顶多两三个月就来的。’东家准了。这是他的意思，万一不妥当，还想后来好回去仍就这件事。于是取了铺盖，直跑到会香里，同桂花住了几天。桂花带了土老儿到京城里去，居然同他捐了一个二品顶戴的道台，还捐了一枝花翎办了引见，指省江苏。在京的时候，十老川终可沿事，只在家里闷坐。挂花却在外面坐了车子，跑来跑去土老儿也不敢问他做甚么事 ,等了多少日于才出京，走到苏州去禀到桂花却拿出一封某王爷的信，叫他交与抚台。抚台见他土形土状的，又有某王爷的信，叫好好的照应他。这抚台是个极圆通的人，虽然疑心他，却不肯去盘问他。因对他说道：‘苏州差事甚少，不如江宁那边多，老兄不如到江宁那边去，分苏分宁是一样的。兄弟这里只管留心着，有甚差事出了，再来关照罢。’土老儿辞了出来，将这话告诉了桂花。桂花道：‘那么咱们就到南 ,好在我都有预备的。’于是乎两个人又来到南京见制台也递了一封某王爷的信制台年纪大了，见属员是糊里糊涂的，不大理会：只想既然是有了阔阔的八行书过两天就好好的想个法子安置他就是了。不料他去见藩台，照样递上一封某王的书。这个藩台是旗人，同某王有点烟亲，所以他求了这信来。藩台见了人，接了信，看看他不象样子，莫说别的，叫他开个履历，也开不出来：就是行动、拜跪、拱揖，没有一样不是碍眼的。就回明了制台，且慢若给他差事，自己打个电报到京里去问，却没有回到如今半个多月了，前两天来了封墨信，回得详详细细的。原来这桂花是某王府里奶妈的一个女儿，从小在王府里面充当丫头。母女两个，手上积了不少的钱，要想把女儿嫁一个阔阔的阔老，只因他在那国地方走动惯了，限眶子看得大了，当丫头的不过配一个奴才小子，实在不愿意。然而在京里的阔老，那个肯娶一个丫头？因此母女两个商量，定了这个计策：叫女儿到南边米拣一个女婿，代他捐上功名，求两封信出来其差。不到了这一个土货！虽是他外母代他连恳求带蒙混的求出信来，他却不争气，误尽了事！前日藩台接了这信，便回过制台，叫他自己请假回去，免得奏参 ,保全他的功名。这桂花虽是一场没趣，却也弄出一个浩封夫人的二品命妇了。只这便是野鸡道台的历史了，你说奇不奇呢？” >

我听了一席话，心中暗想，原来天下有这等奇事，我一向坐在家里，哪里得知。又想起在船上遇那粉官做城的人，正要告诉继之。只听继之又道：“这个不过是桂花拣错了人】网到这般结果。那桂花是个当丫头的，又当过妹子的，他还想若做命妇，已经好笑了。还有一个情愿拿命妇去做娥子的，岂不更是好笑么？ ”我听丁了，更觉得诧异，急问是怎样情节继之道：“这是前两年的事了。前两年制台得了个心神仿佛的病。年轻时候，本来是好色的：到如今偌大年纪，他那十七八岁的姨太太，还有六七房，那通房的丫头，还不在内呢。他这好色的名出了，就右人想食这个四结他。他病了的时候，省一个年轻的候补道，自己隐说懂得医道。制台就叫他诊脉。他诊了半响说： ‘大帅这个病，卑职不能医，不敢胡乱开方：牌职内人怕可以医得。制台道：‘原来尊夫人懂得医理，明日就请来看看罢。 ’到了明日他的那位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来了。诊了脉，说是：‘这个病不必吃药，只用按摩之法，就可以痊愈。’制台问哪里有懂得按摩的人。妇人低声道：‘妾颇懂得。’制台就叫他按摩。他又说他的按摩与别人不同，要屏绝闲人，注起一护好香，还要念甚么咒语，然后按摩。所以除了病人与治病的人，不许有第二个人在旁。制台信了他的话，把左右使女及姨太太们知叫了出去。有两位姨太太动了疑心，走出来在板壁缝里偷看。看出不好看的事情来，大咽声，走将进去，拿起门门就打。一时惊动了众多姨太，也有拿门门的，也有拿木棒的，拥上前，围住乱打。这一位夫人吓得走头无路，跪在地下，抱住制台叫救命。制台喝住众人，叫送他出去。这位夫人出得房门时，众人还跟在后面赶若打，一直打到二门，还叫粗使仆妇，打到馈门外面夫。可怜他花枝招展的来，披头敬发的夫。这事一时传瑞了南京城。你说可笑不可笑呢？” 我道：“那么说，这位候补道，想来也没有脸再住在这里了？”继之道：“哼，你说他没有脸住这里么？他还得意得很呢！”我诧异道：“这还有甚么得意之处呢？”继之不慌不忙的说出他的得意之处来。正是：不怕头巾染绿，须知顶戴将红。要知继之说出甚么话来，且待下文再记第四回吴继之正言规好友苟观察致敬送嘉宾却说我追问继之：“那一个候补道，他的夫人受了这场大辱，还有甚么得意？”继之道 “得意呢！不到十来天工夫，他便接连指奉了两个礼予，委了筹防局的提调与及山货局的会办了。去年还同他开上一个保举。他本来只是个盐运司衔，这一个保举，他就得了个二品顶截了。你说不是得音了吗？”我听了此话，不觉呆了一呆道：“那么说，那一位总督大帅，章是被那一位夫人一一”我说到此处，以下还没有说出来，继之便抢若说道：“那个且不必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这位夫人被辱的事，己经传遍了南京，我不妨说给你听听至内中昧情节，谁曾亲眼见来，何必去寻根问底！是我说句老话你纪轻轻的，出来处世些暧昧话，总不宜上嘴。我不是迷信了那因果报成的话，说甚么谈人国阃，要下拔舌地狱，不过谈若这些事，叫人家听了，要说你轻薄。兄弟，你说是不是呢？我听了继之一番议论，自悔失言，不觉禄红了脸。做了一会，方把在元和船上遇见扮了官做贼的一节事，告诉了继之。继之叹了一口气，歇了一歇道：“这事也真难说，说来也话长。我本待不说过略略告诉你一点儿，你好知道世情险往后交结个朋友，也好点神。你道那个人是扮了官做贼的么？他还是的的确确的一位候补县太爷呢，还是个老班子不然，早就补了缺了，只为近来又开了个郑工捐，捐了大八成知县的人，到省多了，压了班。再是明年要开恩科，榜下即用的，不免也要添几个。所以他要望补缺，只好叫他再等几年的

了。不然呢，差事总还可以求得一个，谁知他去年办镇江木厘，因为勒捐闹事，被木商联名来省告了一告，落台很是怪他，马上撒了差，记大过三次，停委两年。所以他官不能做，就去做贼了。“我听了这话，不觉大惊道：“我听见说还把他送上岸来办呢，但不知怎么办他？” 继之摇摇头叹道：有甚么办法！船上人送他到了巡防局，船就开行去了。所有偷来的赃物在船上时已被各人分认了。他到了巡防局，那局里委员终是他的朋友，见了他也觉难办。他却装做了满肚子委屈，又带若点怒气，只说他的底下人一时贪小，不合偷了人家一根烟筒，叫人家看见了，赶到房舱里来讨付去：船上买办又仗若洋人势力，硬来翻箱倒箧的搜了一遍此时还不知有失落东西没有。那委员听见他这么说，也就顺水推船，薄薄的责了他的底下人几下就算了。你们初出来处世的结交个朋友，你想要小心不要？他还不止做贼呢，在外头做赌棍、做骗子、做拐子，无所不为，结交了好些江湖上的无赖，外面仗若官势，无法无天的事，不知干了多少的了。我听了继之一席话，暗暗想道：“据他说起来，这两个道台、一个知县的行径，官场中意是男盗女娟的了，但继之现在也在什路中，这句话我不硬直说出来，只好心里暗暗好笑。虽然，内中未必尽是如此。你看继之，他见我穷途失路，便留我在此居住十分热诚，这不是古谊可风的么？并且他方才劝戒我番话，就是自家父兄，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可感。一面想若，又谈了好些处世的话，他就有事出门去了。过了一天，继之上衙门回来，一见了我的面，就气忿忿的说道：“奇怪，奇怪！”我看见他面色改常，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连一些头路也摸不着，呆了脸对着他。只见他又率然问道：“你来了多少天了？”我说道：“我到了十多天了。”继之道：“你到过令伯公馆几次了？” 我说： “这个可不大记得大约总有七八次 ”继之又道：“你住在甚么客栈，对公馆里的人说过么？”我说：“也说过的：并且住在第几号房，也交代明白。”继之道：“公馆里的人始终对你怎么说？”我说：“始终都说出差去了，没有回来。”继之道：“没有别的话？”我说：“没有。”继之气的直挺挺的坐在交椅上。半天，又叹了好几口气说道：“你到的那几天，不错，是他差去了，但不时到六合县去会宙一件案，前后二天就回来了。在十天以前，他又求了藩台给他个到通州勘荒的差使天就禀辞去了 ,你道奇怪不奇怪？” 我听了此话，也不觉呆了，半天没有话说。继之又道：“不是我说句以疏间亲的话，令伯这种行径，不定是有意回避你的了。”此时我也无言可答，只坐在那里出神！继之又道：“虽是这么说，你也不必着急。我今天见了藩台，他说此地大关的差使，前任委员已经满了期了，打算要叫我接办，大约一两天就可以下从，子。我那里左右要请明友一个合式的事情，代我办办。我们是同窗至好，我自然要好好的招呼你。至于你说，好在他终是要回的，总不有不见 ”我说道到通州去的话，可是大哥打听来的，还是别人传说的呢？ ”继之道：“这是我在藩署号房打听来的，千真万真，断不是谣言。你且坐坐，我还要出去拜一个客呢。”说着，出门去了。我想起继之的话，十分疑心，伯父同我骨肉至亲，哪里有这等事！不如我再到伯父公馆里去打听打听，或者己经回来，也未可知。相哭了，出了门一直到我伯父公馆里去。到房里打听那个底下人说是 “老爷还没有回来天有信说是公事难办得很恐怕还有几天耽搁，”我有心问他说道：“老爷还是到六合去，还是到通州去的呢？底下人脸红了一红，顿住了口，一会儿方才说道：“是到通州去的。”我说：“到底是几时动身的呢？他说道：“就是少爷来的那天动身的。”我说：“一直没有回来过么？”他说：“没有。”我问了一番话，满助狐疑的回到吴公馆里去继之己经回来了，见了我便问 :“到那里去过？”我只得直说一遍。继之叹道：“你再去也无用。这回他去拗荒，是可久可暂的，你且安心住下，等过一两个月再说。我问你一句话 “你到这里米，寄过家信没有？”我说：“到了上海时，曾寄过一封：到了这里，却未曾寄过。”继之道：“这就是你的错了，怎么十多天工夫，不寄一封信回去！可知尊堂伯母在那里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