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维塔耶娃诗11首 汪剑钊译 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我等待着螽斯，从一数到一百，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 那些将为我建造坟墓的人。 如此强烈、如此普通地感受生命的短暂， 人们稍稍露出高耸的， 多么地奇异，我的生命。 我那可恨的前额。 1913.5.15 我无端地背信弃义， 没有人能够拿走任何东西 额头上戴着一个小花冠，一 在将来的坟墓中，我 没有人能够拿走任何东西一 不再认识自己的心灵。 我俩各处一方让我感到甜蜜！ 穿越了数百里的距离， 他们在脸上不会看到： 我给您我的热吻。 “我听到的一切！我看到的一切！ 在坟墓中，我满心委屈地 我知道：我们的天赋—并不相等。 和大家一样生活”。 第一次，我的声音如此平静。 我那粗糙的诗歌，在您 穿着雪白的裙子，这是 又算得什么，年轻的杰尔查文！ 我自童年就不喜欢的颜色！ 我躺下去和谁比邻而葬？一 我划着十字，为您开始恐怖的飞行： 在我生命的末日。 “飞吧，我年轻的雄鹰！” 你抵受着太阳，不眯缝起眼睛 你们听着！我并不接受！ 我年轻的目光是否很沉重？ 这是—一只捕兽器！ 他们安放入土的不是我， 再没有人会目送您的背影， 不是我。 有如此温柔，如此痴情… 穿越了数百年的距离， 我知道！—一切都焚烧殆尽！ 我给您我的热吻。 坟墓也不为我喜爱的一切， 1916.2.12 我赖以生存的一切， 提供什么栖息之地。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1913.春莫斯科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并非最初的，—我抚爱 这一头卷发，我曾吻过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一 比你色泽更红的嘴唇。 在一只深棕色的手臂中。 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 星星点燃，旋即熄灭， 13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茨维塔耶娃诗 11 首 汪剑钊 译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那些将为我建造坟墓的人。 人们稍稍露出高耸的 , 我那可恨的前额。 我无端地背信弃义 , 额头上戴着一个小花冠 , ——— 在将来的坟墓中 ,我 不再认识自己的心灵。 他们在脸上不会看到 : “我听到的一切 ! 我看到的一切 ! 在坟墓中 ,我满心委屈地 和大家一样生活”。 穿着雪白的裙子 , ———这是 我自童年就不喜欢的颜色 ! ——— 我躺下去 ———和谁比邻而葬 ? ——— 在我生命的末日。 你们听着 ! ———我并不接受 ! 这是 ———一只捕兽器 ! 他们安放入土的不是我 , 不是我。 我知道 ! ———一切都焚烧殆尽 ! 坟墓也不为我喜爱的一切 , 我赖以生存的一切 , 提供什么栖息之地。 1913. 春 莫斯科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而不是血液 ——— 在一只深棕色的手臂中。 我独自一人 ,对自己的灵魂 , 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螽斯 ,从一数到一百 , 折断一根草茎 ,噬咬着 …… 如此强烈、如此普通地感受生命的短暂 , 多么地奇异 , ———我的生命。 1913. 5. 15 没有人能够拿走任何东西 没有人能够拿走任何东西 ——— 我俩各处一方让我感到甜蜜 ! 穿越了数百里的距离 , 我给您我的热吻。 我知道 :我们的天赋 ———并不相等。 第一次 ,我的声音如此平静。 我那粗糙的诗歌 ,在您 又算得什么 ,年轻的杰尔查文 ! 我划着十字 ,为您开始恐怖的飞行 : “飞吧 ,我年轻的雄鹰 !” 你抵受着太阳 ,不眯缝起眼睛 ——— 我年轻的目光是否很沉重 ? 再没有人会目送您的背影 , 有如此温柔 ,如此痴情 …… 穿越了数百年的距离 , 我给您我的热吻。 1916. 2. 12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 并非最初的 , ———我抚爱 这一头卷发 ,我曾吻过 比你色泽更红的嘴唇。 星星点燃 ,旋即熄灭 , 13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可一旦刮起风暴一无底深渊 我眼睛里的一双双眼晴， 便横亘在左右两翼之间。 它们点燃，又复熄灭。 1918.6.27 黑夜茫茫，我还不曾 我知道，我将死在霞光中 听过这样的歌声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我知道，我将死在霞光中！朝霞或晚霞， 依偎着歌手的胸口。 与其中之一同时死，一无法预先决定！ 唉，多么希望，让生命的火炬能熄灭两次！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在晚霞中熄灭，很快呀，又在朝霞中熄灭！ 你这调皮的少年， 长睫毛的外地歌手， 踩着舞步走过大地！一天空的女儿！ 如何应付这一腔柔情？ 穿着缀满玫瑰的裙子！毫发无损！ 1916.2.18 我知道，我将死在霞光中！—上帝 不会对我天鹅的灵魂派送凶险的夜晚！ 镜子，—飞散成银色的 温柔的手移开尚未亲吻过的十字架， 镜子，—飞散成银色的 为着最后的问候奔向宽宏的天空。 碎片，目光还在镜中。 霞光的透孔与回报笑容的切口… 我的天鹅们，今天， 直到咽气之前，我依然是一个诗人！ 天鹅们飞回家！ 1920.12莫斯科 一根羽毛从高高的云空 致马雅可夫斯基 向我的胸口落下来。 今天，我在梦中播撒 比十字架和烟肉更高， 细碎的银子。 在火焰与烟雾中受洗， 脚步沉重的六翼天使一 银子的呼喊多么响亮。 永远出色，弗拉基米尔！ 我要像银子一般歌唱。 我喂养的小家伙！小天鹅！ 他是赶车的，他又是驭马， 你是否飞得舒畅？ 他是任性，他又是法律。 叹息着，往掌心啐口吐沫： 我即将出发，我不会 拽住，拉车的荣誉！ 对妈妈说，不会对亲人说。 我即将出发，即将走进教堂， 下流奇迹的歌手， 我要向神的侍者祈祷， 真棒，肮脏的傲慢者， 为年幼的天鹅祈祷。 重量级拳手迷恋的是 1916.3.1 石头，而不是钻石。 你的灵魂与我的灵魂是那样亲近 真棒，鹅卵石的雷霆！ 打着呵欠，得意洋洋， 重新 你的灵魂与我的灵魂是那样亲近， 驱动马车张开 仿佛一人身上的左手和右手。 赶车的六翼天使的翅膀。 1921.9.5 我们亲密地依偎，陶醉和温存， 仿佛是鸟儿的左翼与右翅。 14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 我眼睛里的一双双眼睛 , 它们点燃 ,又复熄灭。 黑夜茫茫 ,我还不曾 听过这样的歌声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 依偎着歌手的胸口。 哪里来的这般温柔 ? 你这调皮的少年 , 长睫毛的外地歌手 , 如何应付这一腔柔情 ? 1916. 2. 18 镜子 , ———飞散成银色的 镜子 , ———飞散成银色的 碎片 ,目光 ———还在镜中。 我的天鹅们 ,今天 , 天鹅们飞回家 ! 一根羽毛 ———从高高的云空 向我的胸口落下来。 今天 ,我在梦中播撒 细碎的银子。 银子的呼喊 ———多么响亮。 我要像银子一般歌唱。 我喂养的小家伙 ! 小天鹅 ! 你是否飞得舒畅 ? 我即将出发 ,我不会 对妈妈说 ,不会对亲人说。 我即将出发 ,即将走进教堂 , 我要向神的侍者祈祷 , 为年幼的天鹅祈祷。 1916. 3. 1 你的灵魂与我的灵魂是那样亲近 你的灵魂与我的灵魂是那样亲近 , 仿佛一人身上的左手和右手。 我们亲密地依偎 ,陶醉和温存 , 仿佛是鸟儿的左翼与右翅。 可一旦刮起风暴 ———无底深渊 便横亘在左右两翼之间。 1918. 6. 27 我知道 ,我将死在霞光中 我知道 ,我将死在霞光中 ! 朝霞或晚霞 , 与其中之一同时死 , ———无法预先决定 ! 唉 ,多么希望 ,让生命的火炬能熄灭两次 ! 在晚霞中熄灭 ,很快呀 ,又在朝霞中熄灭 ! 踩着舞步走过大地 ! ———天空的女儿 ! 穿着缀满玫瑰的裙子 ! 毫发无损 ! 我知道 ,我将死在霞光中 ! ———上帝 不会对我天鹅的灵魂派送凶险的夜晚 ! 温柔的手移开尚未亲吻过的十字架 , 为着最后的问候奔向宽宏的天空。 霞光的透孔 ———与回报笑容的切口 …… 直到咽气之前 ,我依然是一个诗人 ! 1920. 12 莫斯科 致马雅可夫斯基 比十字架和烟囱更高 , 在火焰与烟雾中受洗 , 脚步沉重的六翼天使 ——— 永远出色 ,弗拉基米尔 ! 他是赶车的 ,他又是驭马 , 他是任性 ,他又是法律。 叹息着 ,往掌心啐口吐沫 : ———拽住 ,拉车的荣誉 ! 下流奇迹的歌手 , 真棒 ,肮脏的傲慢者 , 重量级拳手迷恋的是 石头 ,而不是钻石。 真棒 ,鹅卵石的雷霆 ! 打着呵欠 ,得意洋洋 , ———重新 驱动马车 ———张开 赶车的六翼天使的翅膀。 1921. 9. 5 14
我不无用意地握起你的双手， 青春 像告别情人一般与你告别。 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青春 我的青春！走吧，去找别人！ 1 1921.11.7 我的青春，我那异己的 青春！我的一只不配对的靴子！ 眯缝起一对红肿的眼睛， 去为自己寻找可靠的女友 就这样撕扯着一页页日历。 去为自己寻找可靠的女友， 从你全部的收获中， 那并非依仗数量称奇的女友。 沉思的缪斯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知道，维纳斯是双手的事业， 我的青春！我不会回头呼唤， 我是手艺人，—我懂得手艺： 你曾经是我的重负和累赘。 自崇高而庄严的沉默， 你常在夜半梳理着头发 直到灵魂的肆意践踏： 你常在夜半来磨快箭矢， 从我的出生直到停止呼吸一 跨越整个神性的梯级！ 你的慷慨像石子似地硌着我， 我蒙受着别人的罪孽。 1922.6.18 不曾到期我就向你交还权杖， 生活说着无与伦比的谎话 莫非是心里贪图美味佳肴？ 我的青春，我迷惘的 生活说着无与伦比的谎话： 青春！我的一块红色的布片！ 高于期待，高于谎言… 可是，凭藉着所有脉搏的颤动， 1921.11.5 你就会懂得：什么是生活！ 2 很快从燕子—变成女巫！ 仿佛你躺在铁锈中：振响，靛蓝… 青春！我们马上将告别… (你躺在谎言中也成)热气，巨浪… 让我与你在风中小站片刻！ 数百根尖针透过忍冬花嘟哝着… 我黝黑的青春！请安慰你的姐妹！ 快乐起来吧！喊道！ 让紫红的裙子像火苗一般闪烁， 朋友，不要责备我，我们的 肉体和灵魂受到了怎样的 我的青春！我肤色黝黑的 小鸽子！我的灵魂的碎片！ 迷惑喂，你瞧：前额还项着梦。 我的青春！安慰我，跳舞吧！ 因为呀，—为什么歌唱呢？ 挥舞着天蓝色的纱巾， 溶入你的寂静之白色的书籍， 溶入你的“是”之野性的粘土一 喜怒无常的青春！我俩 尽情儿玩耍！跳吧，跳得热火朝天！ 我这粗鲁的人悄悄低下额头： 别了，我金色的青春，琥珀的青春！ 因为手掌—就是生活。 1922.7.8 15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青 春 1 我的青春 ,我那异己的 青春 ! 我的一只不配对的靴子 ! 眯缝起一对红肿的眼睛 , 就这样撕扯着一页页日历。 从你全部的收获中 , 沉思的缪斯什么都没有得到 , 我的青春 ! ———我不会回头呼唤 , 你曾经是我的重负和累赘。 你常在夜半梳理着头发 , 你常在夜半来磨快箭矢 , 你的慷慨像石子似地硌着我 , 我蒙受着别人的罪孽。 不曾到期我就向你交还权杖 , 莫非是心里贪图美味佳肴 ? 我的青春 ,我迷惘的 青春 ! 我的一块红色的布片 ! 1921. 11. 5 2 很快从燕子 ———变成女巫 ! 青春 ! 我们马上将告别 …… 让我与你在风中小站片刻 ! 我黝黑的青春 ! 请安慰你的姐妹 ! 让紫红的裙子像火苗一般闪烁 , 我的青春 ! 我肤色黝黑的 小鸽子 ! 我的灵魂的碎片 ! 我的青春 ! 安慰我 ,跳舞吧 ! 挥舞着天蓝色的纱巾 , 喜怒无常的青春 ! 我俩 尽情儿玩耍 ! 跳吧 ,跳得热火朝天 ! 别了 ,我金色的青春 ,琥珀的青春 ! 我不无用意地握起你的双手 , 像告别情人一般与你告别。 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的青春 ——— 我的青春 ! 走吧 ,去找别人 ! 1921. 11. 7 去为自己寻找可靠的女友 去为自己寻找可靠的女友 , 那并非依仗数量称奇的女友。 我知道 ,维纳斯是双手的事业 , 我是手艺人 , ———我懂得手艺 : 自崇高而庄严的沉默 , 直到灵魂的肆意践踏 : 从我的出生直到停止呼吸 ——— 跨越整个神性的梯级 ! 1922. 6. 18 生活说着无与伦比的谎话 生活说着无与伦比的谎话 : 高于期待 ,高于谎言 …… 可是 ,凭藉着所有脉搏的颤动 , 你就会懂得 :什么是生活 ! 仿佛你躺在铁锈中 :振响 ,靛蓝 …… (你躺在谎言中也成 !) 热气 ,巨浪 …… 数百根尖针 ———透过忍冬花 ———嘟哝着 …… 快乐起来吧 ! ———喊道 ! 朋友 ,不要责备我 ,我们的 肉体和灵魂受到了怎样的 迷惑 ———喂 ,你瞧 :前额还顶着梦。 因为呀 , ———为什么歌唱呢 ? 溶入你的寂静之白色的书籍 , 溶入你的“是”之野性的粘土 ——— 我这粗鲁的人悄悄低下额头 : 因为手掌 ———就是生活。 1922. 7. 8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