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会风云 美国海外市场开拓 对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启示 口黄琪轩1李晨阳2 内容摘要“一带一路”战略如果把目标局限在“输出过剩产能”，将难以获得来自目标国国内稳定而持久 的支持。从历史经验来看，美国凭借庞大的国内市场，有效实施了海外市场开拓。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 力工具，是美国海外市场开拓战略成功的关键。它有效撬动了拉美等周边国家的市场；塑造了目标国国内 集团偏好：并以点带面，带动了二战后全球市场的形成。这对我国当前“一带一路”战略具有重要的借鉴 意义：开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需要“输入产能”与“输出产能”并举；需要重视目标国的“战略 支点产业”，形成对“一带一路”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需要依靠中国自身的市场作为战略腹地。 关键词一带一路对外权力工具海外市场开拓国家偏好 作者1黄琪轩，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博士；2李晨阳，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 共事务学院硕士生。（上海200030） 基金项目上海交通大学文理交又科研基金项目(12JCY04)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开始面临产能过 局、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关键举措。四具体到产业而言，有 剩问题。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大力推动“一带一路”、 研究者指出：高铁出口可以消化国内钢铁行业的过剩产 “互联互通”以及“国际产能合作”，积极开拓海外市场。 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是我国过剩钢铁的潜在出口市 从历史视角看当今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我们 场。四有西方学者指出，中国的欧亚一体化战略就是通过 发现历史与现实的共通之处。崛起的大国经济不断增长， 为过剩的工业能力提供出路来提振经济。) 产业逐步升级，资金更加充裕，对广阔市场的需求也更为 如果我们将“一带一路”战略的关注焦点集中在输出 迫切。一些经典著作均对大国崛起时期产能过剩导致的世 过剩产能，那么，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可能会面临较 界市场争夺进行过详尽的描述。过剩产能输出成为政治经 多波折。事实上，输出过剩产能带来的问题已经初见端 济学持续关注的话题。 倪。英国《金融时报》撰稿称，尽管一些国家对中国“一 带一路”战略表示欢迎，但他们似乎并不欢迎中国的过剩 “输出过剩产能”与“一带一路”战略 产能：许多国家要么自身也存在产能过剩问题，要么更愿 意发展本国工业而非从中国进口产品。四从周边国家来 当前，不少学者将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的主要目 看，近年来，印度尼西亚、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国家开 标指向输出中国过剩产能。有研究者认为，“一带一路” 始出现经济民族主义浪潮，其中就有矛头指向中国商品和 的产能合作可以化解我国产能过剩问题，是优化产业格 中国企业。东南亚国家发起对中国钢铁的反倾销调查：印 影响全球经济治理的规则和制度，中国则需要考虑把“一 article/view/1304 带一路”多边化，即形成一个以“一带一路”为内容的多 [2]https://www.whitehouse.gov/blog/2015/02/18/president- 边体系，让这一体系在下一代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国际规 obama-writing-rules-21st-century-trade 则、国际规范、国际制度)的形成中占据重要地位。 [3]http://europeansting.com/2015/11/10/there-are-many- converging-visions-and-interests-between-the-one-belt-one- 参考文献： road-initiative-and-the-juncker-investment-plan-ambassador- []庞中英.多边主义与中国的“一带一路”.中国与国际 yang-of-the-chinese-mission-to-eu-highlights-from-brussels/. 关系学刊，2015(2).http:/journals.aau.dk/index.php/jcir/ 编辑杜运泉 124 2016·5糕索5争 ?1994-201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124 际会风云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开始面临产能过 剩问题。在此背景下，中国政府大力推动“一带一路”、 “互联互通”以及“国际产能合作”，积极开拓海外市场。 从历史视角看当今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我们 发现历史与现实的共通之处。崛起的大国经济不断增长， 产业逐步升级，资金更加充裕，对广阔市场的需求也更为 迫切。一些经典著作均对大国崛起时期产能过剩导致的世 界市场争夺进行过详尽的描述。过剩产能输出成为政治经 济学持续关注的话题。 “输出过剩产能”与“一带一路”战略 当前，不少学者将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的主要目 标指向输出中国过剩产能。有研究者认为，“一带一路” 的产能合作可以化解我国产能过剩问题，是优化产业格 局、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关键举措。[1] 具体到产业而言，有 研究者指出：高铁出口可以消化国内钢铁行业的过剩产 能；“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是我国过剩钢铁的潜在出口市 场。[2] 有西方学者指出，中国的欧亚一体化战略就是通过 为过剩的工业能力提供出路来提振经济。[3] 如果我们将“一带一路”战略的关注焦点集中在输出 过剩产能，那么，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可能会面临较 多波折。事实上，输出过剩产能带来的问题已经初见端 倪。英国《金融时报》撰稿称，尽管一些国家对中国“一 带一路”战略表示欢迎，但他们似乎并不欢迎中国的过剩 产能；许多国家要么自身也存在产能过剩问题，要么更愿 意发展本国工业而非从中国进口产品。[4] 从周边国家来 看，近年来，印度尼西亚、菲律宾、越南、印度等国家开 始出现经济民族主义浪潮，其中就有矛头指向中国商品和 中国企业。东南亚国家发起对中国钢铁的反倾销调查；印 □ 黄琪轩 1 李晨阳 2 美国海外市场开拓 对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启示 内容摘要 “一带一路”战略如果把目标局限在“输出过剩产能”，将难以获得来自目标国国内稳定而持久 的支持。从历史经验来看，美国凭借庞大的国内市场，有效实施了海外市场开拓。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 力工具，是美国海外市场开拓战略成功的关键。它有效撬动了拉美等周边国家的市场；塑造了目标国国内 集团偏好；并以点带面，带动了二战后全球市场的形成。这对我国当前“一带一路”战略具有重要的借鉴 意义：开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需要“输入产能”与“输出产能”并举；需要重视目标国的“战略 支点产业”，形成对“一带一路”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需要依靠中国自身的市场作为战略腹地。 关 键 词 一带一路 对外权力工具 海外市场开拓 国家偏好 作 者 1 黄琪轩，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博士；2 李晨阳，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 共事务学院硕士生。（上海 200030） 基金项目 上海交通大学文理交叉科研基金项目（12JCY04） 影响全球经济治理的规则和制度，中国则需要考虑把“一 带一路”多边化，即形成一个以“一带一路”为内容的多 边体系，让这一体系在下一代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国际规 则、国际规范、国际制度）的形成中占据重要地位。 参考文献： [1] 庞中英 . 多边主义与中国的“一带一路”. 中国与国际 关 系 学 刊，2015（2）. http://journals.aau.dk/index.php/jcir/ article/view/1304. [2] https://www.whitehouse.gov/blog/2015/02/18/presidentobama-writing-rules-21st-century-trade. [3] http://europeansting.com/2015/11/10/there-are-manyconverging-visions-and-interests-between-the-one-belt-oneroad-initiative-and-the-juncker-investment-plan-ambassadoryang-of-the-chinese-mission-to-eu-highlights-from-brussels/. 编辑 杜运泉 2016·5
际会风云 度以“维护国家安全”为名，对中国企业活动实施限制： 均工业化水平、制造业产出占世界总产出的比重在迅速上 越南首都河内甚至出现了旨在减轻对中国等地进口品的依 升。到了1900年，美国的钢铁产量相当于英国的两倍， 赖，只售本国商品的大型商场。 工业产值也已是昔日“世界工厂”英国的1.3倍。崛起 经济民族主义的现象不仅出现在周边国家，也出现在 的美国面临产能过剩问题，需要开拓更广阔的市场来消 拉美国家。近年来，对拉美国家“去工业化”的各类讨论 化。然而，由于这一时期欧洲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美国不 日益增多。联合国拉美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的数据显示， 得不寻找新的世界市场。同18世纪中期的英国一样，美 从上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的前十年，拉美国家生产的中 国没有把目光放在欧洲等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而是把目 等技术含量的工业品出口增幅从163%下降到4.7%；高 光投向经济水平欠发达、社会相对不稳定、商业风险较高 科技产品出口增幅从35%下降到3.8%。该委员会认为，这 的拉美与亚洲等国家和地区。经略周边成为美国对外 些数据反映了拉美出口呈现“去工业化”趋势。有美国学 经济战略的重点，拉美市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者指出：随着中国出口到拉美国家的工业品竞争力不断提 19世纪后半期至20世纪初期，美国发展成为消费型 升，大量中国产品的涌入是拉美出现“去工业化”的诱因 社会。日益扩大的国内市场增大了美国实施对外经济战略 之一。可中国大量的廉价产品出口到拉美市场，影响了拉 的回旋余地。在开拓周边国家的过程中，美国兼顾了产能 美国家的产业竞争力和工人就业，进而引发了拉美国家的 的“输入”与“输出”。除了输出过剩产能，美国也为拉 经济民族主义。一些拉美的媒体将中国视作发达国家，“中 美国家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市场，这是美国能成功开发拉美 国帝国主义”、“中国新殖民主义”等负面词汇频频出现。向 市场的关键。事实上，正是由于拉美国家需要美国提供的 在欧洲，对中国大规模产能输出的担忧同样存在，在 庞大市场，美国才能有效开拓拉美市场：因为拉美国家能 西班牙还多次发生了火烧中国鞋类事件。因此，我们把 向美国输出商品，美国才能向拉美国家输出过剩产能。这 “一带一路”战略的目光局限在“输出过剩产能”是危险 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市场交换。19世纪上半期，欧洲国家 的。“一带一路”战略的落实，需要利益攸关国家的积极 尤其是英国在拉美国家的对外经济活动中占据重要地位。 响应和密切配合。如果我们的产能输出损害了利益攸关方 在1850年，拉美对英国的进出口额各占拉美进出口总额 的国内利益，那么这些国家国内的不满与抵制会持续发 的近三分之一。山面对英国等国家在拉美市场占据的先 酵，进而滋生由内而外的反对力量，阻碍中国对外战略的 行者优势，美国在拉美的市场开拓之路并非一片坦途，而 实施。事实上，100年前的美国同今天的中国一样，在世 美国正是通过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力工具，在拉美国家 界政治经济舞台迅速崛起，开始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美国 的经济影响力日益扩大。 的海外市场开拓为何能取得巨大的成功？中国的“一带一 在1913年，拉美21个国家中，至少有11个国家把 路”战略可以从中学习到什么呢？ 美国视为它们最主要的出口市场。洪都拉斯、巴拿马、波 汉斯·摩根索曾指出，地理、自然资源、工业能力、 多黎各等国将80%以上的出口商品销往美国；古巴、墨西 战备、人口、民族性格、国民士气、外交素质以及政府素 哥销往美国的商品则占其出口总额的70%以上。此外，美 质等是国家权力的重要构成。可同时，我们在实施“一带 国还是巴西、哥伦比亚等国的主要市场。如图1所示，随 一路”战略的时候，不要忽略了国家拥有庞大的市场也是 着美国逐渐让渡国内市场，美国也逐步获得了拉美国家的 国家对外经济权力的重要构成。苏珊·斯特兰奇指出，美 市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尽管美国对拉美地区的贸 国控制了庞大而富裕的国内市场，因而在世界政治中获得 易处于逆差状态。但贸易逆差意味着拉美国家更需要美国 了讨价还价的力量。对于其他工业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而 市场，这让美国在大国竞争中逐渐占据优势地位，美国对 言，进入美国市场是极其重要的。网庞大国内市场的开拓 拉美贸易占拉美贸易总额的比重逐步提升，达到近30%， 与国家对外经济权力紧密相关，可以成为大国重要的对外 而英国所古份额下降到约20%。四对拉美国家而言，美国 经济权力工具。美国凭借其国内市场，成功撬动了周边国 的市场逐渐变得比英国等欧洲国家的市场更为重要。 家市场：同时成功塑造了目标国的国内利益偏好，在目标 美国不断让渡国内市场的付出逐渐有了持续的回报， 国形成对美国大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随后以“点”带 随着拉美国家对美出口的增多，美国企业也获得了进入拉 “面”，通过开放国内市场带动了全球市场的开拓。从100 美国家市场的机会。1880年，美国对拉美的出口额6400 年来美国海外市场开拓的经验来看，中国“一带一路”战 万美元，到了1900年，这一数字增长到13000万美元。1 略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国内市场基础。 随后的1900年到1910年，美国对拉美的贸易和投资额翻 了一番，其增长速度快于美国在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增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撬动周边国家市场 速。四随着美国对拉美贸易的增加，美国各类企业，包 括电话、电力、石油等公司都纷纷在拉美各国拓展业务。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的工业整体潜力、人 在拉美北部国家，美国的经济影响力增长尤其显著。一战 125 ?1994-201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125 际会风云 度以“维护国家安全”为名，对中国企业活动实施限制； 越南首都河内甚至出现了旨在减轻对中国等地进口品的依 赖，只售本国商品的大型商场。 经济民族主义的现象不仅出现在周边国家，也出现在 拉美国家。近年来，对拉美国家“去工业化”的各类讨论 日益增多。联合国拉美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的数据显示， 从上世纪 90 年代到 21 世纪的前十年，拉美国家生产的中 等技术含量的工业品出口增幅从 16.3% 下降到 4.7% ；高 科技产品出口增幅从 35% 下降到 3.8%。该委员会认为，这 些数据反映了拉美出口呈现“去工业化”趋势。有美国学 者指出：随着中国出口到拉美国家的工业品竞争力不断提 升，大量中国产品的涌入是拉美出现“去工业化”的诱因 之一。[5] 中国大量的廉价产品出口到拉美市场，影响了拉 美国家的产业竞争力和工人就业，进而引发了拉美国家的 经济民族主义。一些拉美的媒体将中国视作发达国家，“中 国帝国主义”、“中国新殖民主义”等负面词汇频频出现。[6] 在欧洲，对中国大规模产能输出的担忧同样存在，在 西班牙还多次发生了火烧中国鞋类事件。因此，我们把 “一带一路”战略的目光局限在“输出过剩产能”是危险 的。“一带一路”战略的落实，需要利益攸关国家的积极 响应和密切配合。如果我们的产能输出损害了利益攸关方 的国内利益，那么这些国家国内的不满与抵制会持续发 酵，进而滋生由内而外的反对力量，阻碍中国对外战略的 实施。事实上，100 年前的美国同今天的中国一样，在世 界政治经济舞台迅速崛起，开始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美国 的海外市场开拓为何能取得巨大的成功？中国的“一带一 路”战略可以从中学习到什么呢？ 汉斯 · 摩根索曾指出，地理、自然资源、工业能力、 战备、人口、民族性格、国民士气、外交素质以及政府素 质等是国家权力的重要构成。[7] 同时，我们在实施“一带 一路”战略的时候，不要忽略了国家拥有庞大的市场也是 国家对外经济权力的重要构成。苏珊 · 斯特兰奇指出，美 国控制了庞大而富裕的国内市场，因而在世界政治中获得 了讨价还价的力量。对于其他工业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而 言，进入美国市场是极其重要的。[8] 庞大国内市场的开拓 与国家对外经济权力紧密相关，可以成为大国重要的对外 经济权力工具。美国凭借其国内市场，成功撬动了周边国 家市场；同时成功塑造了目标国的国内利益偏好，在目标 国形成对美国大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随后以“点”带 “面”，通过开放国内市场带动了全球市场的开拓。从 100 年来美国海外市场开拓的经验来看，中国“一带一路”战 略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国内市场基础。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撬动周边国家市场 从 19 世纪末到 20 世纪初，美国的工业整体潜力、人 均工业化水平、制造业产出占世界总产出的比重在迅速上 升。到了 1900 年，美国的钢铁产量相当于英国的两倍， 工业产值也已是昔日“世界工厂”英国的 1.3 倍。[9] 崛起 的美国面临产能过剩问题，需要开拓更广阔的市场来消 化。然而，由于这一时期欧洲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美国不 得不寻找新的世界市场。同 18 世纪中期的英国一样，美 国没有把目光放在欧洲等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而是把目 光投向经济水平欠发达、社会相对不稳定、商业风险较高 的拉美与亚洲等国家和地区。[10] 经略周边成为美国对外 经济战略的重点，拉美市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19 世纪后半期至 20 世纪初期，美国发展成为消费型 社会。日益扩大的国内市场增大了美国实施对外经济战略 的回旋余地。在开拓周边国家的过程中，美国兼顾了产能 的“输入”与“输出”。除了输出过剩产能，美国也为拉 美国家提供了一个庞大的市场，这是美国能成功开发拉美 市场的关键。事实上，正是由于拉美国家需要美国提供的 庞大市场，美国才能有效开拓拉美市场；因为拉美国家能 向美国输出商品，美国才能向拉美国家输出过剩产能。这 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市场交换。19 世纪上半期，欧洲国家 尤其是英国在拉美国家的对外经济活动中占据重要地位。 在 1850 年，拉美对英国的进出口额各占拉美进出口总额 的近三分之一。[11] 面对英国等国家在拉美市场占据的先 行者优势，美国在拉美的市场开拓之路并非一片坦途，而 美国正是通过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力工具，在拉美国家 的经济影响力日益扩大。 在 1913 年，拉美 21 个国家中，至少有 11 个国家把 美国视为它们最主要的出口市场。洪都拉斯、巴拿马、波 多黎各等国将 80% 以上的出口商品销往美国；古巴、墨西 哥销往美国的商品则占其出口总额的 70% 以上。此外，美 国还是巴西、哥伦比亚等国的主要市场。如图 1 所示，随 着美国逐渐让渡国内市场，美国也逐步获得了拉美国家的 市场。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尽管美国对拉美地区的贸 易处于逆差状态。但贸易逆差意味着拉美国家更需要美国 市场，这让美国在大国竞争中逐渐占据优势地位，美国对 拉美贸易占拉美贸易总额的比重逐步提升，达到近 30%， 而英国所占份额下降到约 20%。[12] 对拉美国家而言，美国 的市场逐渐变得比英国等欧洲国家的市场更为重要。 美国不断让渡国内市场的付出逐渐有了持续的回报， 随着拉美国家对美出口的增多，美国企业也获得了进入拉 美国家市场的机会。1880 年，美国对拉美的出口额 6400 万美元，到了 1900 年，这一数字增长到 13000 万美元。[13] 随后的 1900 年到 1910 年，美国对拉美的贸易和投资额翻 了一番，其增长速度快于美国在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增 速。[14] 随着美国对拉美贸易的增加，美国各类企业，包 括电话、电力、石油等公司都纷纷在拉美各国拓展业务。 在拉美北部国家，美国的经济影响力增长尤其显著。一战
际会风云 图1美国与拉美国家贸易额度变化趋势图（1880~1913年) 此时，英国、德国等其他国家开始积极在夏威夷展开 活动。由于担心其他大国染指夏威夷，1875年，美国政 500 单位：百万美元 450 府允许夏威夷生产的蔗糖免税出口到美国，附带条件是夏 400 350 威夷王国要避免其他大国势力的渗透。尽管夏威夷王国对 300 美国的诉求是经济上的.但美国对夏威夷的政策目标却是 250 200 政治导向的，因为夏威夷王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将夏威夷和 150 100 美国亚太利益联系在一起。美国担心夏威夷会被英国抑或 50 0 德国控制，因此，美国开始运用其庞大市场作为对外权力 1882 9o9g9993 工具来影响夏威夷。 一向拉美地区出口额一从拉美地区进口额 签署互惠条约的实质是美国利用庞大的国内市场巩固 夏威夷同美国的关联利益，用经济杠杆以实现其政治目 数据来源：United States.Bureau of the Census..Historical Statistics of 的。美国此举改变了夏威夷王国内部的利益偏好。在和美 the United States,Colonial Times to 1970.Washington D.C.:US 国签署贸易互惠条约之后，夏威夷的蔗糖产量以惊人的速 Department of Commerce,Bureau of the Census.1975:903-907.以上数 据由历年美国与美洲地区进出口额减去与加拿大进出口额计算所得。 度增长，从1876年的2600万磅上升至1885年的17000 万磅。阁与此同时，夏威夷92%的蔗糖出口到美国，而 前，美国出口到这些国家的商品总额占这些国家进口商品 出口到英国的仅占3.75%。例更为重要的是，蔗糖产业的 总额的54.1%，而英国则跌落至12.3%。在洪都拉斯、海 蓬勃发展使得蔗糖生产商在夏威夷国内成为最重要的经济 地等国家，美国产品占据了其进口品份额的近70%，在波 利益集团，对国内政策的影响力不断增大。 多黎各这一数字则接近90%。开发拉美市场是美国成 1890年，美国国会通过了《麦金利关税法》，该法案 功开发边缘地带的一个典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十年 规定：所有进入美国的蔗糖都不用支付关税，这让夏威夷 间，美国出口的工业品中，23以上的产品都销往拉美、 的蔗糖生产者面临古巴等国家的竞争。此外，该法案还规 亚洲等边缘地区。%可以说，19世纪末美国成功开发边 定对美国国内生产的蔗糖进行每磅两美分的补贴，这一政 缘市场的关键之一，是美国向边缘国家打开了自身庞大的 策让夏威夷的国内利益集团面临潜在的损失。由于亟需美 市场。拉美国家由于需要美国市场，因而也为美国提供市 国庞大的市场，夏威夷内部的关键产业即蔗糖产业集团的 场，这是一个市场交换而非单方面的市场开拓，这样的市 偏好已经改变，他们和美国紧密联系在一起。1893年， 场交换是美国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力工具的范例，美国 夏威夷的种植园主联合起来推翻了土著女王，1898年， 的市场开拓因此更具稳固性和持久性。 夏威夷并入美国。 在上面的案例中，夏威夷的蔗糖产业扮演着美国的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塑造目标国内部利益 “战略支点产业”的角色。该产业具有两个基本特征：其 一，该产业严重依赖美国市场。绝大部分的夏威夷蔗糖出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开发，撬动了拉美等周边国家的市 口到美国，而其他国家难以提供如此庞大的消费能力来替 场，其更长远的影响是它还塑造了目标国的国内利益偏 代美国市场。因此，该产业的利益与美国的利益关联度不 好。目标国内部利益集团的政治经济诉求形成了强大的政 断上升。其二，夏威夷的蔗糖产业在夏威夷有着很强的政 治影响力，由此成为对美国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力量。从 治影响力。蔗糖产业集团强大到影响夏威夷内部的政治经 19世纪后半期美国和夏威夷王国经济互动的历史，我们 济政策，乃至最后推动夏威夷并入美国。因此，美国庞大 可以观察到夏威夷王国国内经济集团偏好改变的过程。 的国内市场是美国对外经济权力的重要构成，它影响了夏 19世纪早期的夏威夷和许多拉美国家一样，在经济 威夷蔗糖产业这个“战略支点产业”的偏好，并成功塑造 上深受英国影响。19世纪上半期，夏威夷王国种植了大 了夏威夷王国的对外政策。 量蔗糖。为了给蔗糖产业寻找出路，夏威夷王国希望和美 总之，当目标国国内形成强大的集团支持对美经济联 国签署贸易互惠条约。但是，美国国会一度拒绝和夏威夷 系时，目标国国内的部分或者整体偏好发生了改变，美国 王国签署这样的条约。被美国拒绝后，夏威夷王国开始尝 的海外市场开拓从而获得了目标国家更有力的、由内而外 试在其他大国中寻找美国市场的替代者。尽管夏威夷的努 的支持，这让美国的市场开拓更有效、更稳固，也更持久。 力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其他大国难以在短时间内取代拥有 庞大国内市场的美国。在1873年，夏威夷出口到美国的 美国以国内大市场开发全球大市场 蔗糖为1480万磅，而出口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的蔗糖为 700万磅，出口到英属哥伦比亚的为120万磅。) 二战结束以后，美国再度面临产能过剩问题。在第二 126 ?1994-201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126 际会风云 前，美国出口到这些国家的商品总额占这些国家进口商品 总额的 54.1%，而英国则跌落至 12.3%。在洪都拉斯、海 地等国家，美国产品占据了其进口品份额的近 70%，在波 多黎各这一数字则接近 90%。[15] 开发拉美市场是美国成 功开发边缘地带的一个典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十年 间，美国出口的工业品中，2/3 以上的产品都销往拉美、 亚洲等边缘地区。[16] 可以说，19 世纪末美国成功开发边 缘市场的关键之一，是美国向边缘国家打开了自身庞大的 市场。拉美国家由于需要美国市场，因而也为美国提供市 场，这是一个市场交换而非单方面的市场开拓，这样的市 场交换是美国将国内市场作为对外权力工具的范例，美国 的市场开拓因此更具稳固性和持久性。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塑造目标国内部利益 美国凭借国内市场开发，撬动了拉美等周边国家的市 场，其更长远的影响是它还塑造了目标国的国内利益偏 好。目标国内部利益集团的政治经济诉求形成了强大的政 治影响力，由此成为对美国战略由内而外的支持力量。从 19 世纪后半期美国和夏威夷王国经济互动的历史，我们 可以观察到夏威夷王国国内经济集团偏好改变的过程。 19 世纪早期的夏威夷和许多拉美国家一样，在经济 上深受英国影响。19 世纪上半期，夏威夷王国种植了大 量蔗糖。为了给蔗糖产业寻找出路，夏威夷王国希望和美 国签署贸易互惠条约。但是，美国国会一度拒绝和夏威夷 王国签署这样的条约。被美国拒绝后，夏威夷王国开始尝 试在其他大国中寻找美国市场的替代者。尽管夏威夷的努 力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其他大国难以在短时间内取代拥有 庞大国内市场的美国。在 1873 年，夏威夷出口到美国的 蔗糖为 1480 万磅，而出口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的蔗糖为 700 万磅，出口到英属哥伦比亚的为 120 万磅。[17] 此时，英国、德国等其他国家开始积极在夏威夷展开 活动。由于担心其他大国染指夏威夷，1875 年，美国政 府允许夏威夷生产的蔗糖免税出口到美国，附带条件是夏 威夷王国要避免其他大国势力的渗透。尽管夏威夷王国对 美国的诉求是经济上的，但美国对夏威夷的政策目标却是 政治导向的，因为夏威夷王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将夏威夷和 美国亚太利益联系在一起。美国担心夏威夷会被英国抑或 德国控制，因此，美国开始运用其庞大市场作为对外权力 工具来影响夏威夷。 签署互惠条约的实质是美国利用庞大的国内市场巩固 夏威夷同美国的关联利益，用经济杠杆以实现其政治目 的。美国此举改变了夏威夷王国内部的利益偏好。在和美 国签署贸易互惠条约之后，夏威夷的蔗糖产量以惊人的速 度增长，从 1876 年的 2600 万磅上升至 1885 年的 17000 万磅。[18] 与此同时，夏威夷 92% 的蔗糖出口到美国，而 出口到英国的仅占 3.75%。[19] 更为重要的是，蔗糖产业的 蓬勃发展使得蔗糖生产商在夏威夷国内成为最重要的经济 利益集团，对国内政策的影响力不断增大。 1890 年，美国国会通过了《麦金利关税法》，该法案 规定：所有进入美国的蔗糖都不用支付关税，这让夏威夷 的蔗糖生产者面临古巴等国家的竞争。此外，该法案还规 定对美国国内生产的蔗糖进行每磅两美分的补贴，这一政 策让夏威夷的国内利益集团面临潜在的损失。由于亟需美 国庞大的市场，夏威夷内部的关键产业即蔗糖产业集团的 偏好已经改变，他们和美国紧密联系在一起。1893 年， 夏威夷的种植园主联合起来推翻了土著女王，1898 年， 夏威夷并入美国。 在上面的案例中，夏威夷的蔗糖产业扮演着美国的 “战略支点产业”的角色。该产业具有两个基本特征：其 一，该产业严重依赖美国市场。绝大部分的夏威夷蔗糖出 口到美国，而其他国家难以提供如此庞大的消费能力来替 代美国市场。因此，该产业的利益与美国的利益关联度不 断上升。其二，夏威夷的蔗糖产业在夏威夷有着很强的政 治影响力。蔗糖产业集团强大到影响夏威夷内部的政治经 济政策，乃至最后推动夏威夷并入美国。因此，美国庞大 的国内市场是美国对外经济权力的重要构成，它影响了夏 威夷蔗糖产业这个“战略支点产业”的偏好，并成功塑造 了夏威夷王国的对外政策。 总之，当目标国国内形成强大的集团支持对美经济联 系时，目标国国内的部分或者整体偏好发生了改变，美国 的海外市场开拓从而获得了目标国家更有力的、由内而外 的支持，这让美国的市场开拓更有效、更稳固，也更持久。 美国以国内大市场开发全球大市场 二战结束以后，美国再度面临产能过剩问题。在第二 图 1 美国与拉美国家贸易额度变化趋势图（1880~1913 年） 单位：百万美元 数 据 来 源：United States. Bureau of the Census. Historical Statist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Colonial Times to 1970.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Bureau of the Census, 1975: 903-907. 以上数 据由历年美国与美洲地区进出口额减去与加拿大进出口额计算所得
际会风云 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企业的订单集中在重工业产品，比 协助美元保持汇率稳定。即便在20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 如机械、卡车、拖拉机、电子设备等。这些产业在战争期 林体系解体后，世界各国仍然依赖美国市场。因此在国际 间有了很大的发展。战争结束后，美国国内对这些产品的 市场上，几乎所有的原材料以及大多数工业制成品都以美 需求不足。如果没有外部市场，这些产业将面临巨大的困 元计价。新兴市场和欠发达国家的央行都以不同形式并在 难。此时，如果美国把经济战略定位为输出国内过剩产 不同程度上盯住美元，以便更好地稳定自身的国内价格水 能，那么战后世界经济的恢复将遭受重创。而美国战后经 平，方便国际交易，美元在世界经济中扮演了货币错的角 济秩序的一项重要基础，正在于美国利用国内大市场带动 色。例如，在东亚地区，美元关键性的官方支持正是 了全球大市场的开发。1948年，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签 来自那些在经济上高度依赖美国市场的国家一最明显的 署法案，启动了马歇尔计划.向欧洲提供了130亿美元的 有中国、日本、韩国等。由此可见，美国通过其国内大市 援助，按2011年的价格计算，相当于1000多亿美元。2 场塑造了全球大市场，并维系了美元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 不仅如此，美国在塑造世界贸易秩序的时候甚至在对等的 地位。 贸易自由化、互惠贸易等方面降低要求，允许欧洲与日本 等国家实施对其带有歧视性的贸易政策，更多地为日本和 美国开拓世界市场对中国的启示 欧洲国家提供庞大的美国市场。美国通过改善欧洲和日本 的经济增长来培育目标国的消费能力，由此塑造了一个全 大国崛起过程中，经济成长与产业升级往往伴随产能 球性的资本主义世界市场。 过剩。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增长缓慢， 美国以国内市场带动全球市场的效果非常明显。据 大多数经济体进入了明显的低增长期。世界各国都在关注 统计，1946-1970年，美国市场来自欧洲的进口额从8.04 海外市场开拓，都希望输出过剩产能。此时，中国的“一 亿美元增长至113.95亿美元，来自日本的进口额从0.81 带一路”战略一定要避免落人单纯输出过剩产能的陷阱。 亿美元增长至58.75亿美元；而同一时期，美国对欧洲市 美国百年来对世界市场的开拓历程，为我们提供了如下重 场的出口额从41.22亿美元增长至148.17亿美元，对日 要的借鉴。 本市场的出口额从1.02亿美元增长至46.52亿美元。四 其一，开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需要“输入产 美国的对外经济战略获得了长远的回报。让渡国内市场 能”与“输出产能”并举，而且“输入”要先于“输出”。 推动了盟友经济的复苏，全球市场纽带加强了美国与盟 诚然，我们在探讨“一带一路”战略的时候，不少人寄希望 友间的关系，也让美国在美苏两大阵营的对抗中占据经 于该战略能够开拓沿线国家市场，以解决中国产能过剩的问 济优势。事实上，这样的对外经济战略不仅适用于发达 题。但是，在世界经济面临下行压力的情况下，致力于输出 国家，在经济更为落后的亚洲国家和地区，美国的市场 过剩产能可能引发的问题，比能解决的问题还要多。19世 开拓同样有效。 纪末美国之所以能成功开拓拉美市场，正是因为美国凭借自 二战结束后，亚洲国家要么由于自身国土面积狭小，要 身的市场让拉美国家的产品进入美国，作为市场交换，美国 么因为国内消费能力不足，发展面临巨大阻碍.需要开拓海 的产品才能进入拉美市场。因此有学者才提出了相反的思 外市场来拉动出口，推动国内产业发展。东亚的复兴离不开 路，指出中国需要更多消化“一带一路”国家日益增长的工 美国提供的庞大国际市场，借助美国主导的全球市场，东亚 业生产能力，鼓励其制造业发展。阿当沿线国家需要乃至 国家成功地执行出口导向战略，实现了快速的经济成长。而 于依赖中国市场的时候，中国才能更好地开发沿线国家市 东亚的复兴也意味着美国成功将亚洲融入自身主导的全球大 场。市场开拓不是单向的，而是基于双方需要的市场交换。 市场中。1946-1970年，美国吸纳了大量的来自亚洲的商品， 其二，“一带一路”战略的持续性不仅需要依靠“战 来自亚洲地区的进口额从8.87亿美元增长至96.21亿美 略支点国家”，更需要重视目标国的“战略支点产业”，因 元。四美国向亚洲开放自身市场的回报是培育了一个新兴 为这些产业集团的偏好会显著影响目标国的对外政策。安 市场。据统计，1970年，美国对亚洲的出口额是1946年的 德鲁·莫拉维切克指出，对外经济政策需要微观基础，国 7.56倍。在1946年，美国向亚洲地区出口额仅占当年出口 内群体的偏好在国家对外经济政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 总额的13.6%，而到了1970年，这一比例提高到了23.19%， 位。美国对夏威夷的开发，为我国应对目标国日益涌 亚洲市场日益成为接纳美国产品的一个重心。四因此，美 现的经济民族主义提供了可借鉴的思路。“一带一路”沿 国将自身市场向欧洲和亚洲开放，由此构筑了一个全球市 线国家不少是经济增长乏力.政局不稳.消费能力不足的 场，实现了“以四两拨千斤”式的全球市场开发。 国家，自身也需要发展工业。中国在这些国家输出过剩产 美国通过国内市场带动全球市场开发，还巩固了美元 能不仅可能致使目标国产业萎缩，消费能力下降，还可能 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地位。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依赖美 导致目标国经济民族主义的强力反弹，形成由内而外的反 国市场的国家均在不同程度上使本国货币盯住美元，同时 对者，阻碍“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中国的经济成长让 127 ?1994-201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127 际会风云 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企业的订单集中在重工业产品，比 如机械、卡车、拖拉机、电子设备等。这些产业在战争期 间有了很大的发展。战争结束后，美国国内对这些产品的 需求不足。如果没有外部市场，这些产业将面临巨大的困 难。此时，如果美国把经济战略定位为输出国内过剩产 能，那么战后世界经济的恢复将遭受重创。而美国战后经 济秩序的一项重要基础，正在于美国利用国内大市场带动 了全球大市场的开发。1948 年，美国总统哈里 · 杜鲁门签 署法案，启动了马歇尔计划，向欧洲提供了 130 亿美元的 援助，按 2011 年的价格计算，相当于 1000 多亿美元。[20] 不仅如此，美国在塑造世界贸易秩序的时候甚至在对等的 贸易自由化、互惠贸易等方面降低要求，允许欧洲与日本 等国家实施对其带有歧视性的贸易政策，更多地为日本和 欧洲国家提供庞大的美国市场。美国通过改善欧洲和日本 的经济增长来培育目标国的消费能力，由此塑造了一个全 球性的资本主义世界市场。 美国以国内市场带动全球市场的效果非常明显。据 统计，1946~1970 年，美国市场来自欧洲的进口额从 8.04 亿美元增长至 113.95 亿美元，来自日本的进口额从 0.81 亿美元增长至 58.75 亿美元；而同一时期，美国对欧洲市 场的出口额从 41.22 亿美元增长至 148.17 亿美元，对日 本市场的出口额从 1.02 亿美元增长至 46.52 亿美元。[21] 美国的对外经济战略获得了长远的回报。让渡国内市场 推动了盟友经济的复苏，全球市场纽带加强了美国与盟 友间的关系，也让美国在美苏两大阵营的对抗中占据经 济优势。事实上，这样的对外经济战略不仅适用于发达 国家，在经济更为落后的亚洲国家和地区，美国的市场 开拓同样有效。 二战结束后，亚洲国家要么由于自身国土面积狭小，要 么因为国内消费能力不足，发展面临巨大阻碍，需要开拓海 外市场来拉动出口，推动国内产业发展。东亚的复兴离不开 美国提供的庞大国际市场，借助美国主导的全球市场，东亚 国家成功地执行出口导向战略，实现了快速的经济成长。而 东亚的复兴也意味着美国成功将亚洲融入自身主导的全球大 市场中。1946~1970 年，美国吸纳了大量的来自亚洲的商品， 来自亚洲地区的进口额从 8.87 亿美元增长至 96.21 亿美 元。[22] 美国向亚洲开放自身市场的回报是培育了一个新兴 市场。据统计，1970 年，美国对亚洲的出口额是 1946 年的 7.56 倍。在 1946 年，美国向亚洲地区出口额仅占当年出口 总额的 13.6%，而到了 1970 年，这一比例提高到了 23.19%， 亚洲市场日益成为接纳美国产品的一个重心。[23] 因此，美 国将自身市场向欧洲和亚洲开放，由此构筑了一个全球市 场，实现了“以四两拨千斤”式的全球市场开发。 美国通过国内市场带动全球市场开发，还巩固了美元 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地位。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下，依赖美 国市场的国家均在不同程度上使本国货币盯住美元，同时 协助美元保持汇率稳定。即便在 20 世纪 70 年代布雷顿森 林体系解体后，世界各国仍然依赖美国市场。因此在国际 市场上，几乎所有的原材料以及大多数工业制成品都以美 元计价。新兴市场和欠发达国家的央行都以不同形式并在 不同程度上盯住美元，以便更好地稳定自身的国内价格水 平，方便国际交易，美元在世界经济中扮演了货币锚的角 色。[24] 例如，在东亚地区，美元关键性的官方支持正是 来自那些在经济上高度依赖美国市场的国家——最明显的 有中国、日本、韩国等。由此可见，美国通过其国内大市 场塑造了全球大市场，并维系了美元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 地位。 美国开拓世界市场对中国的启示 大国崛起过程中，经济成长与产业升级往往伴随产能 过剩。2008 年世界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增长缓慢， 大多数经济体进入了明显的低增长期。世界各国都在关注 海外市场开拓，都希望输出过剩产能。此时，中国的“一 带一路”战略一定要避免落入单纯输出过剩产能的陷阱。 美国百年来对世界市场的开拓历程，为我们提供了如下重 要的借鉴。 其一，开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需要“输入产 能”与“输出产能”并举，而且“输入”要先于“输出”。 诚然，我们在探讨“一带一路”战略的时候，不少人寄希望 于该战略能够开拓沿线国家市场，以解决中国产能过剩的问 题。但是，在世界经济面临下行压力的情况下，致力于输出 过剩产能可能引发的问题，比能解决的问题还要多。19 世 纪末美国之所以能成功开拓拉美市场，正是因为美国凭借自 身的市场让拉美国家的产品进入美国，作为市场交换，美国 的产品才能进入拉美市场。因此有学者才提出了相反的思 路，指出中国需要更多消化“一带一路”国家日益增长的工 业生产能力，鼓励其制造业发展。[25] 当沿线国家需要乃至 于依赖中国市场的时候，中国才能更好地开发沿线国家市 场。市场开拓不是单向的，而是基于双方需要的市场交换。 其二，“一带一路”战略的持续性不仅需要依靠“战 略支点国家”，更需要重视目标国的“战略支点产业”，因 为这些产业集团的偏好会显著影响目标国的对外政策。安 德鲁 · 莫拉维切克指出，对外经济政策需要微观基础，国 内群体的偏好在国家对外经济政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 位。[26] 美国对夏威夷的开发，为我国应对目标国日益涌 现的经济民族主义提供了可借鉴的思路。“一带一路”沿 线国家不少是经济增长乏力，政局不稳，消费能力不足的 国家，自身也需要发展工业。中国在这些国家输出过剩产 能不仅可能致使目标国产业萎缩，消费能力下降，还可能 导致目标国经济民族主义的强力反弹，形成由内而外的反 对者，阻碍“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中国的经济成长让
际会风云 中国拥有了一个大市场，开发好这个大市场对塑造目标国 ]汉斯·摩根索，徐昕等译.国家间政治：权力斗争与和 国内的偏好非常重要。中国可以凭借自身庞大的市场容 平.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48-188 量，选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战略支点产业”，拉 [⑧)苏珊·斯特兰奇，杨宇光等译.国家与市场.上海：上 动这些产业的发展，促进当地就业，改善当地民生，塑造 海人民出版社，2006：195-196. 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支持者。同时，通过打开中国国 [9保罗·肯尼迪，蒋葆英等译.大国的兴衰：1500-2000 内市场，支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战略支点产业”的 年的经济变迁与军事冲突，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 发展，也可以提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的市场开 1989:251-253. 放水平，拓展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和高端制造业发展的国际 [10[16凯文·纳里泽尼，白云真等译，大战略的政治经 空间。 济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43、40 其三，要实现“一带一路”战略以点带面的效果，开 [11]Bulmer-Thomas,Victor.British Trade with Latin 拓全球市场，需要依靠中国自身的市场作为战略腹地。近 American in the Nineteenth and Twentieth Centuries, 年来，中国的高铁、大型民用客机等高端制造业发展迅 University of London,Institute for Latin American Studies, 速，需要中国政府积极协助中国制造业开拓全球市场以扩 Occasional Paper No.19,1998:3. 大生产规模、积累制造经验、降低产品成本。中国政府不 [12][15]Bulmer-Thomas,Victor.The Economic History of 仅在积极推动中国制造业走出去，也在考虑借助“一带一 Latin America since Independence.New York:Cambridge 路”战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而这些全球市场开发的 University Press,2003:73-74,76-77. 战略组合，需要依托中国自身的国内市场。二战后，美国 [13]O'brien,Thomas.Making the Americas:The United 依托自身国内市场，促进了欧洲、亚洲等地区的复苏，为 States and Latin America from the Age of Revolutions to the 自身的产业发展培育了海外市场，也塑造了一个全球性的 Era of Globalization.Albuquerque:University of New 世界市场。美国庞大的国内市场容量，是美国能不断开拓 Mexico Press,2007:57-58. 全球市场的关键。换言之，由于世界各国需要美国市场， [14]Smith,Joseph.The United States and Latin America:A 美国才能主导这个全球市场。同时，美国的全球市场开 History of American Diplomacy,1776-2000.London and 拓，也维护了美元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地位。中国是否能 New York:Routledge,2005:66. 逐步增大在全球市场的影响力，取决于中国自身的市场容 [17][19]Abdelal,Ravi,and Kirshner,Jonathan.Strategy, 量是否能成为更多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和产业发展的“压 Economic Relations,and the Definition of National Interests. 舱石”。如果中国国内大市场这一战略腹地能有效开拓， Security Studies,1999,9(1-2):127,129. 那么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将会是中国影响并塑造全 [18]Stevens,Sylvester.American expansion in Hawaii: 球市场的一块关键的基石。 1842-1898.Harrisburg:Archives Publishing.1945:141. [20]Spahn,Paul Bernd.The Marshall Plan:Searching for 参考文献： "Creative Peace":Then and Now.Agnew,John and Entrikin, []王本力、张海亮、曾昆.国际产能合作：化解产能过 Nicholas.The Marshall Plan Today Model and Metaphor. 剩新思路.中国工业评论，2015(11). New York:Routledge,2004:195. [2]赵明亮、杨蕙馨.“一带一路”战略下中国钢铁业过剩 [21][22][23]United States.Bureau of the Census.Historical 产能化解.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 Statistics of the United States,Colonial Times to 1970. [3]Stokes,Jacob.China's Road Rules:Beijing Looks West Washington D.C.: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Bureau of towards Eurasian Integration.Foreign Affairs,2015.4.19. the Census,1975:903-907、905-907、903-905. [4]Clover,Charles,and Hornby,Lucy.China's Great Game: [24]Mckinnon.Ronald.U.S.Current Account Deficits and Road to a new empire.,Financial Times,2015.10.12.http:/ the Dollar Standard's Sustainability:A Monetary Approach. www.ft.com/intl/cms/s/2/6e098274-587a-1le5-a28b- Helleiner,Eric and Kirshner,Jonathan.The Future of Dollar. 50226830d644.html. 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9:45-68. [5]Gallagher,Kevin,and Porzecanski,Roberto.The Dragon [25]徐进、高程、李巍.打造中国周边安全的战略支点国 in the Room:China and the Future of Latin American 家.世界知识，2014(15). Industrialization.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 [26]Moravcsik,Andrew.Taking Preferences Seriously:A 39-82. Liber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International [⑥江时学。中国与拉美关系：是处困难期，还是最佳 Organization,1997,51(4):513-553 期？.当代世界，2016(1). 编辑杜运泉 128 ?1994-2016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www.cnki.net
128 际会风云 中国拥有了一个大市场，开发好这个大市场对塑造目标国 国内的偏好非常重要。中国可以凭借自身庞大的市场容 量，选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战略支点产业”，拉 动这些产业的发展，促进当地就业，改善当地民生，塑造 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支持者。同时，通过打开中国国 内市场，支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战略支点产业”的 发展，也可以提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的市场开 放水平，拓展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和高端制造业发展的国际 空间。 其三，要实现“一带一路”战略以点带面的效果，开 拓全球市场，需要依靠中国自身的市场作为战略腹地。近 年来，中国的高铁、大型民用客机等高端制造业发展迅 速，需要中国政府积极协助中国制造业开拓全球市场以扩 大生产规模、积累制造经验、降低产品成本。中国政府不 仅在积极推动中国制造业走出去，也在考虑借助“一带一 路”战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而这些全球市场开发的 战略组合，需要依托中国自身的国内市场。二战后，美国 依托自身国内市场，促进了欧洲、亚洲等地区的复苏，为 自身的产业发展培育了海外市场，也塑造了一个全球性的 世界市场。美国庞大的国内市场容量，是美国能不断开拓 全球市场的关键。换言之，由于世界各国需要美国市场， 美国才能主导这个全球市场。同时，美国的全球市场开 拓，也维护了美元作为国际关键货币的地位。中国是否能 逐步增大在全球市场的影响力，取决于中国自身的市场容 量是否能成为更多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和产业发展的“压 舱石”。如果中国国内大市场这一战略腹地能有效开拓， 那么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将会是中国影响并塑造全 球市场的一块关键的基石。 参考文献： [1] 王本力、张海亮、曾昆 . 国际产能合作：化解产能过 剩新思路 . 中国工业评论，2015(11). [2] 赵明亮、杨蕙馨 . “一带一路”战略下中国钢铁业过剩 产能化解 .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 [3] Stokes, Jacob. China’s Road Rules: Beijing Looks West towards Eurasian Integration. Foreign Affairs, 2015.4.19. [4] Clover, Charles, and Hornby, Lucy. China’s Great Game: Road to a new empire,Financial Times, 2015.10.12. http:// www.ft.com/intl/cms/s/2/6e098274-587a-11e5-a28b- 50226830d644.html. [5] Gallagher, Kevin, and Porzecanski, Roberto. The Dragon in the Room:China and the Future of Latin American Industrialization.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 ： 39-82. [6] 江时学 . 中国与拉美关系：是处困难期，还是最佳 期？ . 当代世界，2016(1). [7] 汉斯 · 摩根索，徐昕等译 . 国家间政治：权力斗争与和 平 .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48-188. [8] 苏珊 · 斯特兰奇，杨宇光等译 . 国家与市场 . 上海：上 海人民出版社，2006 ：195-196. [9] 保罗 · 肯尼迪，蒋葆英等译 . 大国的兴衰：1500-2000 年的经济变迁与军事冲突 . 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 1989 ：251-253. [10][16] 凯文 · 纳里泽尼，白云真等译 . 大战略的政治经 济学 .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43、40. [11] Bulmer-Thomas, Victor. British Trade with Latin American in the Nineteenth and Twentieth Centuries, University of London, Institute for Latin American Studies, Occasional Paper No.19, 1998: 3. [12][15] Bulmer-Thomas, Victor. The Economic History of Latin America since Independence.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3: 73-74、76-77. [13] O’brien, Thomas. Making the Americas: The United States and Latin America from the Age of Revolutions to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Albuquerque: 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 2007: 57-58. [14] Smith, Joseph. The United States and Latin America: A History of American Diplomacy, 1776-2000.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5: 66. [17][19] Abdelal, Ravi, and Kirshner, Jonathan. Strategy, Economic Relations, and the Definition of National Interests. Security Studies, 1999, 9(1-2): 127、129. [18] Stevens, Sylvester. American expansion in Hawaii: 1842-1898. Harrisburg: Archives Publishing, 1945: 141. [20] Spahn, Paul Bernd. The Marshall Plan: Searching for “Creative Peace”: Then and Now. Agnew, John and Entrikin, Nicholas. The Marshall Plan Today Model and Metaphor. New York: Routledge, 2004: 195. [21][22][23] United States. Bureau of the Census. Historical Statist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Colonial Times to 1970.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Bureau of the Census, 1975: 903-907、905-907、903-905. [24] Mckinnon, Ronald. U.S. Current Account Deficits and the Dollar Standard’s Sustainability: A Monetary Approach. Helleiner, Eric and Kirshner, Jonathan. The Future of Dollar.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9: 45-68. [25] 徐进、高程、李巍 . 打造中国周边安全的战略支点国 家 . 世界知识，2014(15). [26] Moravcsik, Andrew. Taking Preferences Seriously: A Liberal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1997, 51(4): 513-553. 编辑 杜运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