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社会存在于心灵中 如果让孩子独自玩耍,他们会通过想象的游戏伙伴继续享受交往的乐趣。虽然所有观察 过儿童的人必定注意到这一点,但只有仔细和持久的观察才能使人了解到儿童的这种想象会 被运用到何种程度。想象不是偶尔为之的活动,而是思想的必要形式。思想源自于生活,人 际交往是生活的主要兴趣,社会感情好似水流,大部分其他感情随波逐流,一如河上的舟楫。 些孩子几乎从出生的第一个月起似乎就生活在对他人的种种想象中:另一些孩子从其婴儿 早期则专注于独自摆弄积木、图片和其他物品,他们的头脑里无疑充满了这些物品的形象。 然而,无论是哪一类孩子,在他开始学习说话,从而社会世界的全部新奇和刺激敞开在他面 前时,想象就被发掘如同泉涌,所有的思想就都成为了对话。他从来不是独处的。有时这无 声的对话者可以被设想为一个实有其人的游戏伙伴的形象,有时他则是一个纯粹想象的人 物。当然每个孩子自有他独特的想象方式 这里要指出的主要之点是这些对话并非想象的偶然和临时的发挥,而是观念社会化的天 真表达,是日后一切思想活动的永久特征和基础。想象中的对话从幼儿出声的思考发展到更 精致、得体和老练的思考,但想象中的对话绝不会停止。与儿童一样成年人通常也意识不到 这些对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大部分人对我们的思考不再发出声来,我们中的一些人还 沉湎于显然是独自的默想和思想实验。但概括地说来,成年人和儿童一样,我们的心灵都处 于永久的对话中。这是我们很少注意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我们对它太熟悉,做起来也如此自 然;但若我们努力注意,我们就会察觉。如果一个人突然停下来注意他的思想,如注意他正 在干一件简单的机械性工作时的随意思想时,他的思想很可能采取一种模糊的对话形式。当 个人对于某种社会情景感到兴奋时就尤为如此。当一个人被控告或被怀疑时,他很可能发 现自己会对着一个想象的听者做辩护或供认。一个有罪的人坦承“想卸下思想上的负担”, 也就是说,他思想上的亢奋状态不但不能停止,而且会产生一种表达的冲动和想告诉别人的 强烈需求。当兴奋时,冲动的人总会大声地说话,不是对自己说,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就 是对任何可以听到的人说。梦境大部分也是由虚构的对话构成的。对于某些人来说,至少当 他们处于睡着前的半睡半醒状态时,他们的思维活动在对话中进行。还有许多熟悉的事实都 提供了相同的解释,比如说,对于许多人来说,用书信或对话形式来写作就比其他形式容易 所以这种体裁的文学在任何时代都很普遍。事实是语言是一个族群从个人间的交往发展而来 的,并且用同样的方法传授给每个人,无法和心灵中的人际交往分割开来。既然高级的思想 包含在语言中,那它总是一种想象的对话。语言和对话者是相互依存的 这里有必要指出,真实的人和想象的人没有区别。事实上,在社会意义上,可以被想象 的就成为真实的,就象我现在要指出的那样。对于正在想象的心灵而言,一个想象的人可能 比一个真实的人更为真实。感觉的外表并非一定是头等重要的。一个人在我们看来是真实的, 仅在我们可以想象存在于我们自己中的内心生活,并在此时想到他时才可能。感觉外表的重 要性主要在于刺激我们去想象。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真实的人都是想象出来的。如果我们在 幻觉意义上使用想象这个词,说某一想象不符合事实,那就很容易发现可感的外表根本不能 阻止幻觉。比方说,我在汽船上遇到一个陌生人,他拦住我想告诉我他的私事,而我对他的 事没有任何兴趣,他也多少知道这一点。事实上,他只是把我当作一尊塑像,以获得合其心 意的被同情的幻觉。即便我不在那里,他同样会对一个他想象中的同伴说话的。友好的风度 同样也主要是出于想象的同伴关系的产物,是一种人们乐于信以为真的假同情,尽管当我们 稍加思考就能明白这种同情并不是真的。我们出于与全部心理过程不可分离的本能的享乐倾 文选自 Charles Horton Cooley著: Human Nature and the social Order( New York: Scribners pp.88-92,95-97,118-28,143
1 7.1 社会存在于心灵中* 如果让孩子独自玩耍,他们会通过想象的游戏伙伴继续享受交往的乐趣。虽然所有观察 过儿童的人必定注意到这一点,但只有仔细和持久的观察才能使人了解到儿童的这种想象会 被运用到何种程度。想象不是偶尔为之的活动,而是思想的必要形式。思想源自于生活,人 际交往是生活的主要兴趣,社会感情好似水流,大部分其他感情随波逐流,一如河上的舟楫。 一些孩子几乎从出生的第一个月起似乎就生活在对他人的种种想象中;另一些孩子从其婴儿 早期则专注于独自摆弄积木、图片和其他物品,他们的头脑里无疑充满了这些物品的形象。 然而,无论是哪一类孩子,在他开始学习说话,从而社会世界的全部新奇和刺激敞开在他面 前时,想象就被发掘如同泉涌,所有的思想就都成为了对话。他从来不是独处的。有时这无 声的对话者可以被设想为一个实有其人的游戏伙伴的形象,有时他则是一个纯粹想象的人 物。当然每个孩子自有他独特的想象方式。 这里要指出的主要之点是这些对话并非想象的偶然和临时的发挥,而是观念社会化的天 真表达,是日后一切思想活动的永久特征和基础。想象中的对话从幼儿出声的思考发展到更 精致、得体和老练的思考,但想象中的对话绝不会停止。与儿童一样成年人通常也意识不到 这些对话。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大部分人对我们的思考不再发出声来,我们中的一些人还 沉湎于显然是独自的默想和思想实验。但概括地说来,成年人和儿童一样,我们的心灵都处 于永久的对话中。这是我们很少注意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我们对它太熟悉,做起来也如此自 然;但若我们努力注意,我们就会察觉。如果一个人突然停下来注意他的思想,如注意他正 在干一件简单的机械性工作时的随意思想时,他的思想很可能采取一种模糊的对话形式。当 一个人对于某种社会情景感到兴奋时就尤为如此。当一个人被控告或被怀疑时,他很可能发 现自己会对着一个想象的听者做辩护或供认。一个有罪的人坦承“想卸下思想上的负担”, 也就是说,他思想上的亢奋状态不但不能停止,而且会产生一种表达的冲动和想告诉别人的 强烈需求。当兴奋时,冲动的人总会大声地说话,不是对自己说,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就 是对任何可以听到的人说。梦境大部分也是由虚构的对话构成的。对于某些人来说,至少当 他们处于睡着前的半睡半醒状态时,他们的思维活动在对话中进行。还有许多熟悉的事实都 提供了相同的解释,比如说,对于许多人来说,用书信或对话形式来写作就比其他形式容易, 所以这种体裁的文学在任何时代都很普遍。事实是语言是一个族群从个人间的交往发展而来 的,并且用同样的方法传授给每个人,无法和心灵中的人际交往分割开来。既然高级的思想 包含在语言中,那它总是一种想象的对话。语言和对话者是相互依存的。 这里有必要指出,真实的人和想象的人没有区别。事实上,在社会意义上,可以被想象 的就成为真实的,就象我现在要指出的那样。对于正在想象的心灵而言,一个想象的人可能 比一个真实的人更为真实。感觉的外表并非一定是头等重要的。一个人在我们看来是真实的, 仅在我们可以想象存在于我们自己中的内心生活,并在此时想到他时才可能。感觉外表的重 要性主要在于刺激我们去想象。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真实的人都是想象出来的。如果我们在 幻觉意义上使用想象这个词,说某一想象不符合事实,那就很容易发现可感的外表根本不能 阻止幻觉。比方说,我在汽船上遇到一个陌生人,他拦住我想告诉我他的私事,而我对他的 事没有任何兴趣,他也多少知道这一点。事实上,他只是把我当作一尊塑像,以获得合其心 意的被同情的幻觉。即便我不在那里,他同样会对一个他想象中的同伴说话的。友好的风度 同样也主要是出于想象的同伴关系的产物,是一种人们乐于信以为真的假同情,尽管当我们 稍加思考就能明白这种同情并不是真的。我们出于与全部心理过程不可分离的本能的享乐倾 * 原文选自 Charles Horton Cooley 著: Human Nature and the Social Order(New York: Scribners’, 1902)pp.88-92,95-97,118-28,143
向去设想对我们友善和称许的同伴是自然不过的事,用一种至少看上去友好赞赏的态度支持 这一设想被恰当地认为是有教养的表现。总是表现真诚态度会粗暴地破坏这种愉快而大体无 害的想象的虚构 因此,这种可以由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天真地创造和表现的想象的同伴关系是普通人思 想中几乎无所不在的基本要素。事实上,思想和人际交往可以被看作仅仅是同一个事物的两 个方面:当维持交往的暗示通过面部表情或其他可感的征象被接受时,我们就称它为人际交 往。当那些暗示通过记忆或更精心的思想加工而出现时,我们就把它称作反省。但是,这两 个过程都涉及心灵与人。因为人的形象与我们几乎所有的高级思维都联系在一起,所以在记 忆中它们也与之不可分离。心灵不是隐居者的小屋,而是待客和交际的厅堂。我们没有真正 离开他人的高层次生活。正是通过想象他人,我们的人格才得以形成。缺乏这种想象的能力 我们就成了低级的白痴。心灵缺少这种能力的程度就是它退化的程度。离开了心灵的社会, 也就没有智慧,没有力量,公正或正义,也根本没有高级的存在。心灵的生命本质上是交流 的生命。 对社会关系的直接研究表明,人的观念才是真正的人。那就是说,只是在观念中一个人 对他人才是存在的并直接对他的心灵起作用我与你的联系只存在于我对于你的观念与我心 灵中其它观念之间的关系中。如果你的某事完全在我对你的意识之外,又没有给我留下任何 印象,那它在我们的关系中就没有社会实在。直接的社会实在正是人的观念,看来这是再明 白不过的了! 社会,其最直接的一面就是人们观念间的一种联系。为了组成一个社会,显然需要使人 们聚集在一起。但人们除了在心灵中人的观念中在一起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别的什么 地方可让人们有真正的接触,或除了在心灵这种共同的地方形成印象和观念外还能有别的什 么方式接触?社会作为被名为“我”,或托马斯,亨利,苏珊,或布里奇特等某些观念的接 触和相互影响而存在于我的心灵中。社会同样作为一组相似的观念存在于你的心灵中和每个 心灵中。每个人都能直接意识到社会的一个特定方面,只要他意识到一个大的社会整体,例 如民族,时代时,都是通过他个人特定的观念和情感去把握的,他将他的个体观念和情感贡 献于其同胞或同代人集体观念和情感之中。为了明白这一点,只要抛弃经不起推敲的暧昧的 说话方式和关注一下我们经验中所了解的种种事实就可以了。 然而大多数人也许难以同意说社会的人只是一组感觉,附着于符号和其他特殊的要素之 上,感觉将后者联系在一起,并通过感觉命名了所有的观念。我认为人们感到勉强的原因是 只要我们一思考这种联系,就会习惯地谈论人和思考人,仿佛人只是一个物质事实而非一个 心理事实。他们不是把社会学和伦理学建立在实为我们心理和道德生活构成部分的人的基础 上,而是含混地草率地将人看作一具模糊的物质身体,一堆肉,而根本不将他视为一种观念 的事物。然而认为社会和道德的实在存在于我们想象中并影响我们动机的观点确实只不过是 个常识。至于物质,想象力所涉及的只是它的更精致、更可塑和更具精神意义的方面,而 且主要是将它作为感觉具象化的基核与中心来对待的。我们非但没有这样想,还常常把物质 视为支配的因素,把意识和道德仅仅看作物质的模糊的类似品 因此人和社会必须首先从想象方面去研究。初一看,观察事物的最好的方法的确就是最 直接的方法;但我不明白人们如何能认定我们可以直接认识人而不把他当作心灵中想象的观 念。这些观念也许是我们经验中最生动的东西,并且与别的事物一样是可以观察的,尽管这 种观察的准确性还未得到系统的训练。物质方面的观察无论多么重要,对社会的目的而言都 是次要的:对人用称或量的办法根本无法了解他们的人格。最有意义的物质因素是那些前面 已经讨论过的难以捉摸的表情的特征,而在观察和解释这些特征时,自然科学只能提供间接 的帮助。举例来说,知道了关于拿破仑的体重、身高及包括他的大脑解剖等最精确的知识, 能告诉我们他的性格吗?我认为这些知识尚不足以将他和一个低能者确定地区别开来。我们 2
2 向去设想对我们友善和称许的同伴是自然不过的事,用一种至少看上去友好赞赏的态度支持 这一设想被恰当地认为是有教养的表现。总是表现真诚态度会粗暴地破坏这种愉快而大体无 害的想象的虚构。 因此,这种可以由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天真地创造和表现的想象的同伴关系是普通人思 想中几乎无所不在的基本要素。事实上,思想和人际交往可以被看作仅仅是同一个事物的两 个方面:当维持交往的暗示通过面部表情或其他可感的征象被接受时,我们就称它为人际交 往。当那些暗示通过记忆或更精心的思想加工而出现时,我们就把它称作反省。但是,这两 个过程都涉及心灵与人。因为人的形象与我们几乎所有的高级思维都联系在一起,所以在记 忆中它们也与之不可分离。心灵不是隐居者的小屋,而是待客和交际的厅堂。我们没有真正 离开他人的高层次生活。正是通过想象他人,我们的人格才得以形成。缺乏这种想象的能力, 我们就成了低级的白痴。心灵缺少这种能力的程度就是它退化的程度。离开了心灵的社会, 也就没有智慧,没有力量,公正或正义,也根本没有高级的存在。心灵的生命本质上是交流 的生命。 对社会关系的直接研究表明,人的观念才是真正的人。那就是说,只是在观念中一个人 对他人才是存在的并直接对他的心灵起作用。我与你的联系只存在于我对于你的观念与我心 灵中其它观念之间的关系中。如果你的某事完全在我对你的意识之外,又没有给我留下任何 印象,那它在我们的关系中就没有社会实在。直接的社会实在正是人的观念,看来这是再明 白不过的了! 社会,其最直接的一面就是人们观念间的一种联系。为了组成一个社会,显然需要使人 们聚集在一起。但人们除了在心灵中人的观念中在一起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别的什么 地方可让人们有真正的接触,或除了在心灵这种共同的地方形成印象和观念外还能有别的什 么方式接触?社会作为被名为“我”,或托马斯,亨利,苏珊,或布里奇特等某些观念的接 触和相互影响而存在于我的心灵中。社会同样作为一组相似的观念存在于你的心灵中和每个 心灵中。每个人都能直接意识到社会的一个特定方面,只要他意识到一个大的社会整体,例 如民族,时代时,都是通过他个人特定的观念和情感去把握的,他将他的个体观念和情感贡 献于其同胞或同代人集体观念和情感之中。为了明白这一点,只要抛弃经不起推敲的暧昧的 说话方式和关注一下我们经验中所了解的种种事实就可以了。 然而大多数人也许难以同意说社会的人只是一组感觉,附着于符号和其他特殊的要素之 上,感觉将后者联系在一起,并通过感觉命名了所有的观念。我认为人们感到勉强的原因是 只要我们一思考这种联系,就会习惯地谈论人和思考人,仿佛人只是一个物质事实而非一个 心理事实。他们不是把社会学和伦理学建立在实为我们心理和道德生活构成部分的人的基础 上,而是含混地草率地将人看作一具模糊的物质身体,一堆肉,而根本不将他视为一种观念 的事物。然而认为社会和道德的实在存在于我们想象中并影响我们动机的观点确实只不过是 一个常识。至于物质,想象力所涉及的只是它的更精致、更可塑和更具精神意义的方面,而 且主要是将它作为感觉具象化的基核与中心来对待的。我们非但没有这样想,还常常把物质 视为支配的因素,把意识和道德仅仅看作物质的模糊的类似品。 因此人和社会必须首先从想象方面去研究。初一看,观察事物的最好的方法的确就是最 直接的方法;但我不明白人们如何能认定我们可以直接认识人而不把他当作心灵中想象的观 念。这些观念也许是我们经验中最生动的东西,并且与别的事物一样是可以观察的,尽管这 种观察的准确性还未得到系统的训练。物质方面的观察无论多么重要,对社会的目的而言都 是次要的:对人用称或量的办法根本无法了解他们的人格。最有意义的物质因素是那些前面 已经讨论过的难以捉摸的表情的特征,而在观察和解释这些特征时,自然科学只能提供间接 的帮助。举例来说,知道了关于拿破仑的体重、身高及包括他的大脑解剖等最精确的知识, 能告诉我们他的性格吗?我认为这些知识尚不足以将他和一个低能者确定地区别开来。我们
对于他的真正知识是来源于关于他谈话和举止的报告,他颁布的法令和军事部署,他周围的 人对他的印象及由他们传播给我们的消息,还有他的肖像等等。所有这一切有助于我们形 成一个我们说到拿破仑之名时的系统的想象。 所以我可以这样总结,人们彼此对对方的想象是社会的确定的事实,观察和解释这些想 象是社会学的一个主要任务。我并不是说社会仅由想象来研究一一这对一切高层次研究的考 察工作也是对的一一而是说研究的对象首先是是心灵中的一个或一组想象的观念,是说我们 必须对各种想象进行想象。我们发现对社会事实的深切把握要求我们能够推测人们彼此是如 何看待对方的。举例来说,如果我们无法想象施与者和被施与者彼此的想法,我们就无法理 解“慈善”的含义。要了解杀人,我们必须能够设想出杀人犯对于受害者以及执法者的看法。 雇主和手工劳动阶级的关系首先是彼此的态度问题,我们必须对两者都持同情的态度去理 解,等等。换句话说,我们要了解人的动机,而动机来自人的观念。这个观点并没有什么特 别新颖之处。例如历史学家一直就主张理解和解释人们的关系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但是显然 是到了要用比过去更系统和更深透的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了我们有任何理由来反对 将那些琐屑的和毫无联系的“人格研究”引入历史。理解人是历史学和其他社会研究的主要 目的。 如何面对那些没有肉体存在的人,如死者,小说或戏剧中的角色,以及神的观念等等, 是一个重要问题。这些是真实的人吗?是社会的成员吗?我想说,只要我们想象他们,他们 就是。否认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Φ的社会实在性不是很可笑吗?他至今仍如此生动地活 在许多人的心中,仍如此强有力地影响着思想和行为的重要方面。在这种实际的意义上,他 肯定要比我们中大多数没有失去肉体的人更真实,更生动。也许比他去世前还要实在,因为 他的影响比先前更广泛了。因此纽科姆上校,,或萝莫拉⊕,或哈姆雷特对有想象力的读者来 说是以最真实的方式存在的,即以直接影响读者个性的方式存在着。超自然存在的概念同样 也是真实的,它们借助于传统的力量在所有的民族中流传下来。如果我们只与有肉体存在的 人有联系,并坚持不与那些没有体重和影子的人打交道,那社会究竟是什么,我们中的每个 人又会是什么呢? 另一方面,一个有肉体存在的人除非被想象,否则就没有社会性的实在。如果贵族把他 的农奴仅仅看作动物,不以人的想法和感情对待他,那在以人的方式影响意识和良心的意义 后者对于贵族是没有实在性的。如果一个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家,并完全将自己隐藏起来, 以至于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那么很明显,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他不具有社会存在 我这样说并不想怀疑人的独立的实在性,也不想将它与人的观念相混淆。人是一回事 而关于人的各种观念是另一回事。但是后者,人的观念,才是最直接的社会实在,依靠它人 们彼此存在,并直接影响彼此的生活。所以,任何没有牢固把握人的观念并得到其支持的社 会研究是空洞无用的,只是教条而完全不是知识 我相信,完全不能面对社会事实,而仅把人假定为物质事实的类似物这样一种关于人格 的模糊物质论,是关于伦理学、政治学和社会与个人生活一切方面的谬误看法的主要来源 这样,第一章中所提出的四种构想社会和个人的方法看来都是错误的。如果人基本上被认为 是一种分离的物质形式,在此物质内栖息着思想和感情,这些思想和感情通过类比也被认为 是分离的,那要构成一个社会就必须增加一种新原则,即社会主义,社会官能,或利他主义 等等,但如果你的起始观点是社会的人首先是一个心灵的事实,那你立刻就会发现他若脱离 心灵的整体就不复存在了,而心灵的整体将一切人的观念包容在内,并且是社会的一个特殊 面相。如我们所见,这些观念中的每一个是我们所有认识的人的经验的产物,而且只是我们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国散文家和小说家,所著《宝岛》为享 有世界声誉的儿童文学名著 ②萨克雷小说《纽科姆父子》( Newcomes)中的父亲角色
3 对于他的真正知识是来源于关于他谈话和举止的报告,他颁布的法令和军事部署,他周围的 人对他的印象及由他们传播给我们的消息,,还有他的肖像等等。所有这一切有助于我们形 成一个我们说到拿破仑之名时的系统的想象。 所以我可以这样总结,人们彼此对对方的想象是社会的确定的事实,观察和解释这些想 象是社会学的一个主要任务。我并不是说社会仅由想象来研究——这对一切高层次研究的考 察工作也是对的——而是说研究的对象首先是是心灵中的一个或一组想象的观念,是说我们 必须对各种想象进行想象。我们发现对社会事实的深切把握要求我们能够推测人们彼此是如 何看待对方的。举例来说,如果我们无法想象施与者和被施与者彼此的想法,我们就无法理 解“慈善”的含义。要了解杀人,我们必须能够设想出杀人犯对于受害者以及执法者的看法。 雇主和手工劳动阶级的关系首先是彼此的态度问题,我们必须对两者都持同情的态度去理 解,等等。换句话说,我们要了解人的动机,而动机来自人的观念。这个观点并没有什么特 别新颖之处。例如历史学家一直就主张理解和解释人们的关系是他们的主要任务。但是显然 是到了要用比过去更系统和更深透的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了。我们有任何理由来反对 将那些琐屑的和毫无联系的“人格研究”引入历史。理解人是历史学和其他社会研究的主要 目的。 如何面对那些没有肉体存在的人,如死者,小说或戏剧中的角色,以及神的观念等等, 是一个重要问题。这些是真实的人吗?是社会的成员吗?我想说,只要我们想象他们,他们 就是。否认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①的社会实在性不是很可笑吗?他至今仍如此生动地活 在许多人的心中,仍如此强有力地影响着思想和行为的重要方面。在这种实际的意义上,他 肯定要比我们中大多数没有失去肉体的人更真实,更生动。也许比他去世前还要实在,因为 他的影响比先前更广泛了。因此纽科姆上校②,,或萝莫拉③,或哈姆雷特对有想象力的读者来 说是以最真实的方式存在的,即以直接影响读者个性的方式存在着。超自然存在的概念同样 也是真实的,它们借助于传统的力量在所有的民族中流传下来。如果我们只与有肉体存在的 人有联系,并坚持不与那些没有体重和影子的人打交道,那社会究竟是什么,我们中的每个 人又会是什么呢? 另一方面,一个有肉体存在的人除非被想象,否则就没有社会性的实在。如果贵族把他 的农奴仅仅看作动物,不以人的想法和感情对待他,那在以人的方式影响意识和良心的意义 上后者对于贵族是没有实在性的。如果一个人去了一个陌生的国家,并完全将自己隐藏起来, 以至于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那么很明显,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他不具有社会存在。 我这样说并不想怀疑人的独立的实在性,也不想将它与人的观念相混淆。人是一回事, 而关于人的各种观念是另一回事。但是后者,人的观念,才是最直接的社会实在,依靠它人 们彼此存在,并直接影响彼此的生活。所以,任何没有牢固把握人的观念并得到其支持的社 会研究是空洞无用的,只是教条而完全不是知识。 我相信,完全不能面对社会事实,而仅把人假定为物质事实的类似物这样一种关于人格 的模糊物质论,是关于伦理学、政治学和社会与个人生活一切方面的谬误看法的主要来源。 这样,第一章中所提出的四种构想社会和个人的方法看来都是错误的。如果人基本上被认为 是一种分离的物质形式,在此物质内栖息着思想和感情,这些思想和感情通过类比也被认为 是分离的,那要构成一个社会就必须增加一种新原则,即社会主义,社会官能,或利他主义 等等,但如果你的起始观点是社会的人首先是一个心灵的事实,那你立刻就会发现他若脱离 心灵的整体就不复存在了,而心灵的整体将一切人的观念包容在内,并且是社会的一个特殊 面相。如我们所见,这些观念中的每一个是我们所有认识的人的经验的产物,而且只是我们 ①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国散文家和小说家,所著《宝岛》为享 有世界声誉的儿童文学名著。——译注 ② 萨克雷小说《纽科姆父子》(Newcomes)中的父亲角色。——译注
关于人类的的一般观念的一个特殊方面 对许多人来说,下列观点看来颇为费解,说人们,当我们认识他们时彼此是不可分离的 他们不像物质身体那样互相排斥,属于某人的一部分不属于另一个人。相反,他们相互渗透, 相同的品性为不同时代的不同的人,或同时代不同的人所共有,这是一个可以证明的且并不 深奧的事实。那些构成我们对任何他人观念中最大且最生动部分的感情,不是特别地仅仅针 对“他”的,而是每一个与其他人发生联系的人都会怀有的。,这种感情位于许多人观念的 交叉点上,他们中的任何人能可能抵达这个交叉点。 关于一个人的自我和他人的关系,在以后的章节中我会有更多讨论。但是,在这里我要 说,在我们的心灵中,一个与他人完全不同并能经得起检验的自我概念是不存在的。如果自 我包括整个心灵,那当然就包括所有我们想到的人,以及存在于我们思想中的整个社会。如 果采取我赞同的观点,将自我限定为我们思想中与被称为自我感受的特殊情感或感知相联结 的那一部分,自我仍然包括我们感觉与我们最相一致的人们。自我和他人并不是作为相互排 斥的社会事实而存在的。含有相互排斥意思的术语,如对立的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即使不 是错的,也因其意义模糊而须加以反对。对我而言,将动机划分为利他的和利已的,或不管 有没有第三种,如利己一利他那一种,都是空洞的。我不明白对这个问题的具体研究如何能 得出任何别的结论。不存在任何特别不同于其他动机的利他主义动机:我们所有高级的、社 会中发展的情感都是不确定的个人情感,都与自我感觉或任何可能激起这些自我情感的人类 的符号联系在一起。那些仅仅是肉体的及还没有经过交流和想象提炼为感情的感觉并不比纯 粹的动物感觉更具有利己的意义:它们与社会的人,无论第一人称还是第二人称都没有关系, 只属于低层次的思想。肉体感觉是不能与社会自我混淆的。就象我将在后文中说明的那样, 除非有一个关于他人的补充思考作参照,否则我们不能思考“我”。“我”的概念是在联系和 交流中发展起来的 利已主义和利他主义的说话方式歪曲了事实,其最致命的错误是假设我们与人有关的动 机分割为两类:我的动机和你的动机,这与身体的人分离的观点何其相似。然而,贯穿感觉 范围的一个基本事实是众人感觉的融合,因此动机并不属于这个人或那个人,准确地说,而 是属于双方共有的领域,他们的交流和融合。这样,感激之情不可能属于我而反对你,也不 是属于你而反对我,而是从我们的联系中产生的。人类所有的感情亦复如此。 根据这个观点,社会仅是人的思想中的集体的方面。每个人的想象一一被视为是大量的 印象并可发展为一个有生命的和生长的整体—一乃是社会的一个特殊的面相。心智和想象作 为一个整体,即在最广大的意义上被看作贯穿于所有时代中的不断生长和组织的人类思想, 就是最广泛意义上的社会的所在 (朱树瑾译 ③英国作家乔治艾略特小说《萝莫拉》( Romola)中的女主人公
4 关于人类的的一般观念的一个特殊方面。 对许多人来说,下列观点看来颇为费解,说人们,当我们认识他们时彼此是不可分离的, 他们不像物质身体那样互相排斥,属于某人的一部分不属于另一个人。相反,他们相互渗透, 相同的品性为不同时代的不同的人,或同时代不同的人所共有,这是一个可以证明的且并不 深奥的事实。那些构成我们对任何他人观念中最大且最生动部分的感情,不是特别地仅仅针 对“他”的,而是每一个与其他人发生联系的人都会怀有的。,这种感情位于许多人观念的 交叉点上,他们中的任何人能可能抵达这个交叉点。 关于一个人的自我和他人的关系,在以后的章节中我会有更多讨论。但是,在这里我要 说,在我们的心灵中,一个与他人完全不同并能经得起检验的自我概念是不存在的。如果自 我包括整个心灵,那当然就包括所有我们想到的人,以及存在于我们思想中的整个社会。如 果采取我赞同的观点,将自我限定为我们思想中与被称为自我感受的特殊情感或感知相联结 的那一部分,自我仍然包括我们感觉与我们最相一致的人们。自我和他人并不是作为相互排 斥的社会事实而存在的。含有相互排斥意思的术语,如对立的利已主义和利他主义,即使不 是错的,也因其意义模糊而须加以反对。对我而言,将动机划分为利他的和利已的,或不管 有没有第三种,如利己—利他那一种,都是空洞的。我不明白对这个问题的具体研究如何能 得出任何别的结论。不存在任何特别不同于其他动机的利他主义动机:我们所有高级的、社 会中发展的情感都是不确定的个人情感,都与自我感觉或任何可能激起这些自我情感的人类 的符号联系在一起。那些仅仅是肉体的及还没有经过交流和想象提炼为感情的感觉并不比纯 粹的动物感觉更具有利己的意义:它们与社会的人,无论第一人称还是第二人称都没有关系, 只属于低层次的思想。肉体感觉是不能与社会自我混淆的。就象我将在后文中说明的那样, 除非有一个关于他人的补充思考作参照,否则我们不能思考“我”。“我”的概念是在联系和 交流中发展起来的。 利已主义和利他主义的说话方式歪曲了事实,其最致命的错误是假设我们与人有关的动 机分割为两类;我的动机和你的动机,这与身体的人分离的观点何其相似。然而,贯穿感觉 范围的一个基本事实是众人感觉的融合,因此动机并不属于这个人或那个人,准确地说,而 是属于双方共有的领域,他们的交流和融合。这样,感激之情不可能属于我而反对你,也不 是属于你而反对我,而是从我们的联系中产生的。人类所有的感情亦复如此。 根据这个观点,社会仅是人的思想中的集体的方面。每个人的想象——被视为是大量的 印象并可发展为一个有生命的和生长的整体——乃是社会的一个特殊的面相。心智和想象作 为一个整体,即在最广大的意义上被看作贯穿于所有时代中的不断生长和组织的人类思想, 就是最广泛意义上的社会的所在。 (朱树瑾 译) ③ 英国作家乔治-艾略特小说《萝莫拉》(Romola)中的女主人公。——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