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社会批判理论的任务 A.一一社会研究所的工作长期以来主要围绕着六个主题而展开, 直到20世纪40年代早期,曾在纽约聚会的学术界开始解体时为止 出现在 Zeitschrift fuir So=ia/ forschung显著位置上的先导性理论文章反 映了这些研究兴趣。它们包括(a)在后自由主义社会中社会整合的形 式,(b)家庭社会化与个人自我发展,(c)大众传媒和大众文化,(d)反 抗中止背后的社会心理,(e)艺术理论,以及(f)对于实证主义和科学 的批判。1这一系列主题体现了霍克海默( Horkheimer)所提出的跨学科 社会科学的概念。这一阶段探究的主线——被我描述为一句流行语 “如物化般的理性化”( rationalization as reification)——要借助不同 学科有所区别的方法勾勒出来。3在“对工具理性的批判”将物化过 程又一次压缩成历史哲学的话题之前,霍克海默和他的同事们已经把 真正的抽象化”作为经验研究的对象了。从这个理论视角看来,不 难看出在上述列举的主题的多样性中所包含的一致性 (a)首先,在自由资本主义发生了一系列深远的变化后,物化的概 念需要具体地予以说明。4首要的是,国家社会主义被证明刺激了对 经济与国家之间业已变动了的关系的考察,也刺激了对以下疑问的解 答:伴随着从魏玛共和国到专制独裁国家的转变,是否出现了社会组 织的新的原则;法西斯主义究竟是显示出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更强的 相似性,还是考虑到其政治系统的极权特征而与斯大林主义有更多的 原文选自 Jurgen Habermas著( Thomas Mccarthy,tr)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Vol2( Coston: Beacon Press, 1987),pp. 374-403
1 34.2 社会批判理论的任务* A.——社会研究所的工作长期以来主要围绕着六个主题而展开, 直到 20 世纪 40 年代早期,曾在纽约聚会的学术界开始解体时为止。 出现在 Zeitschrift für Sozialforschung 显著位置上的先导性理论文章反 映了这些研究兴趣。它们包括 (a)在后自由主义社会中社会整合的形 式,(b)家庭社会化与个人自我发展,(c)大众传媒和大众文化,(d)反 抗中止背后的社会心理,(e)艺术理论,以及 (f)对于实证主义和科学 的批判。1这一系列主题体现了霍克海默(Horkheimer)所提出的跨学科 社会科学的概念。2这一阶段探究的主线——被我描述为一句流行语 “如物化般的理性化”(rationalization as reification)——要借助不同 学科有所区别的方法勾勒出来。3在“对工具理性的批判”将物化过 程又一次压缩成历史哲学的话题之前,霍克海默和他的同事们已经把 “真正的抽象化”作为经验研究的对象了。从这个理论视角看来,不 难看出在上述列举的主题的多样性中所包含的一致性。 (a)首先,在自由资本主义发生了一系列深远的变化后,物化的概 念需要具体地予以说明。4首要的是,国家社会主义被证明刺激了对 经济与国家之间业已变动了的关系的考察,也刺激了对以下疑问的解 答:伴随着从魏玛共和国到专制独裁国家的转变,是否出现了社会组 织的新的原则;法西斯主义究竟是显示出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更强的 相似性,还是考虑到其政治系统的极权特征而与斯大林主义有更多的 * 原文选自 Jürgen Habermas 著,(Thomas McCarthy, tr.)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Vol.2 (Coston: Beacon Press, 1987),pp.374-403
共同之处。波洛克( Pollock)和霍克海默倾向于认为,纳粹政权类似苏 维埃政权,因为国家资本主义的秩序已经建立起来,在这一秩序中, 生产资料私有制徒有其表,对总体经济过程的调控已经从市场转移到 计划行政系统;在这一过程中,对于大宗事务的管理似乎已经与政党 和行政领导层融为一体。从这种观点看来,与专制独裁的国家体制相 应,我们有一个行政极权的社会。社会整合的形式是由有目的的、理 性的——至少是有意图的——中央调控的行政统治的运作所决定的。 纽曼( Neumann)和基希海默( Kirchheimer)则反对这一理论,他们认 为专制独裁政体只是代表了垄断资本主义的一个未遭破坏的极权主 义的空壳,因为市场机制仍像先前一样起作用。按照这种观点看来, 即使是发达的法西斯主义也没有取代经济规则在与国家的关系中的 优势地位。经济、政党和行政领导层之间的妥协是基于私人资本主义 的经济系统产生的。从这一观点看来,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之间在结 构上的类似性一—无论是极权政权的还是大众民主的政治形式 都清晰地显示出来了。既然极权主义国家并不被视为权力的中心,社 会整合便不仅仅以技术统治一般化的( technocratically generalized?)、行政理性的形式发生。5 (b,c)行动的经济系统与行政系统之间的关系决定了社会如何整 合,而个体生活情境的理性形式便受制于这种整合。然而,把社会化 的个人( sociated individuals)纳入某种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控制模式和 物化过程本身之中进行分析,这需要在其他领域进行研究:在家庭中 —家庭作为社会化的机构,使下一代为适应职业系统的规则做准
2 共同之处。波洛克(Pollock)和霍克海默倾向于认为,纳粹政权类似苏 维埃政权,因为国家资本主义的秩序已经建立起来,在这一秩序中, 生产资料私有制徒有其表,对总体经济过程的调控已经从市场转移到 计划行政系统;在这一过程中,对于大宗事务的管理似乎已经与政党 和行政领导层融为一体。从这种观点看来,与专制独裁的国家体制相 应,我们有一个行政极权的社会。社会整合的形式是由有目的的、理 性的——至少是有意图的——中央调控的行政统治的运作所决定的。 纽曼(Neumann)和基希海默(Kirchheimer)则反对这一理论,他们认 为专制独裁政体只是代表了垄断资本主义的一个未遭破坏的极权主 义的空壳,因为市场机制仍像先前一样起作用。按照这种观点看来, 即使是发达的法西斯主义也没有取代经济规则在与国家的关系中的 优势地位。经济、政党和行政领导层之间的妥协是基于私人资本主义 的经济系统产生的。从这一观点看来,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之间在结 构上的类似性——无论是极权政权的还是大众民主的政治形式—— 都清晰地显示出来了。既然极权主义国家并不被视为权力的中心,社 会 整 合 便 不 仅 仅 以 技 术 统 治 一 般 化 的 ( technocratically generalized ?)、行政理性的形式发生。5 (b,c) 行动的经济系统与行政系统之间的关系决定了社会如何整 合,而个体生活情境的理性形式便受制于这种整合。然而,把社会化 的个人(sociated individuals)纳入某种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控制模式和 物化过程本身之中进行分析,这需要在其他领域进行研究:在家庭中 ——家庭作为社会化的机构,使下一代为适应职业系统的规则做准
备;在政治-文化公共领域中——这个领域通过大众传媒和大众文化 产生出与政治制度相联系的遵从。国家资本主义的理论只能解释社会 整合的类型。另一方面,分析社会心理学——继承左派弗洛伊德主义 传统的弗洛姆( Fromm)7将其与来自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的问题相联 系一一应该解释个人意识按照系统的功能要求进行调适的过程,在这 一过程中,垄断经济与独裁国家互相融合。 研究所的人员调查了资产阶级核心家庭的结构性变化,这一变化 导致了父权功能的缺失和其专制地位的削弱,与此同时,也削弱了家 庭作为避难所的功能,并使下一代越来越受到家庭以外的力量的社会 化控制。他们还调査了文化工业的发展,这一发展使文化变得庸俗 ( desublimated culture),剥夺了它的理性内容,并为了实现对意识的 操纵性控制而将文化职能化。同时,正如卢卡奇( Lukacs)所言,物化 仍然是意识哲学的一个范畴;它可以在个人的态度和行为模式中被觉 察出来。借助精神分析的人格理论,物化了的意识现象需要在经验层 面上加以解释。独裁者往往以各个时代的典型形式出现,他们的自我 由于虚弱而具有易于被控制的特性;与此相应的超我的形成则可以回 溯到社会结构与本能变化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 这里又出现了两种解释的路径。霍克海默、阿多诺和马尔库塞坚 持了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论并激起内在本性的动力,尽管内在本性确实 对社会压力做出了反应,但它在内核里仍然保持着对社会化暴力的抵 制。8另一方面,弗洛姆接受了自我心理学的观点,并将自我发展的 过程转化为社会互动的中介,而这种社会互动则渗透并构造了本能冲
3 备;在政治-文化公共领域中——这个领域通过大众传媒和大众文化 产生出与政治制度相联系的遵从。国家资本主义的理论只能解释社会 整合的类型。另一方面,分析社会心理学——继承左派弗洛伊德主义 传统6的弗洛姆(Fromm)7将其与来自马克思主义社会理论的问题相联 系——应该解释个人意识按照系统的功能要求进行调适的过程,在这 一过程中,垄断经济与独裁国家互相融合。 研究所的人员调查了资产阶级核心家庭的结构性变化,这一变化 导致了父权功能的缺失和其专制地位的削弱,与此同时,也削弱了家 庭作为避难所的功能,并使下一代越来越受到家庭以外的力量的社会 化控制。他们还调查了文化工业的发展,这一发展使文化变得庸俗 (desublimated culture),剥夺了它的理性内容,并为了实现对意识的 操纵性控制而将文化职能化。同时,正如卢卡奇 (Lukacs)所言,物化 仍然是意识哲学的一个范畴;它可以在个人的态度和行为模式中被觉 察出来。借助精神分析的人格理论,物化了的意识现象需要在经验层 面上加以解释。独裁者往往以各个时代的典型形式出现,他们的自我 由于虚弱而具有易于被控制的特性;与此相应的超我的形成则可以回 溯到社会结构与本能变化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 这里又出现了两种解释的路径。霍克海默、阿多诺和马尔库塞坚 持了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论并激起内在本性的动力,尽管内在本性确实 对社会压力做出了反应,但它在内核里仍然保持着对社会化暴力的抵 制。8另一方面,弗洛姆接受了自我心理学的观点,并将自我发展的 过程转化为社会互动的中介,而这种社会互动则渗透并构造了本能冲
动的自然基础。另一阵线则是围绕着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特性形成 的,在这一阵线上,阿多诺和本杰明各执一端。阿多诺(与洛文塔尔 和马尔库塞一起)坚决地将真正艺术的经验内容与消费文化对立起 来,而本杰明则坚定地把希望寄托在对文化的世俗解释上,这一解释 来自被摘去了光环的大众文化 (d)这样,在20世纪30年代期间,研究所成员的狭小圈子里发展 出了有关所有这些主题的一致立场。一个在完全的行政管理之下、如 铁板一块的社会图景出现了;与之相应的是把内在本性排除在外的社 会化的压制性模式,和通过大众传播渠道起作用的无所不在的社会控 制。相比之下,纽曼和基希海默、弗洛姆和本杰明的立场并没有被简 单地看作相同。他们对于后自由社会的整合形式以及家庭社会化和大 众文化的形式的复杂性和矛盾性持有相当不同的评价。这些互不相同 的方法也许为关于仍在抵制意识物化的潜在因素的分析提供了研究 起点。但是,20世纪30年代的现代历史上的德国流亡者的经历,促 使他们宁愿去研究那些可能解释反抗的潜在因素中止的机制。这也是 他们研究工人和雇员的政治意识的方向,并特别是对由在德国的研究 所发起、后在美国一直继续到20世纪40年代末的反犹太主义的研究 的方向10。 (e,f意识的物化过程只有在价值理论失去其基础性地位之后,才 有可能被作为广泛的经验研究项目的对象。当然,与之相伴随,在价 值理论中得以保留的理性自然法理论的规范性内容也失去其地位。l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的位置被源自卢卡奇的社会理性化理论占据
4 动9的自然基础。另一阵线则是围绕着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特性形成 的,在这一阵线上,阿多诺和本杰明各执一端。阿多诺(与洛文塔尔 和马尔库塞一起)坚决地将真正艺术的经验内容与消费文化对立起 来,而本杰明则坚定地把希望寄托在对文化的世俗解释上,这一解释 来自被摘去了光环的大众文化。 (d)这样,在 20 世纪 30 年代期间,研究所成员的狭小圈子里发展 出了有关所有这些主题的一致立场。一个在完全的行政管理之下、如 铁板一块的社会图景出现了;与之相应的是把内在本性排除在外的社 会化的压制性模式,和通过大众传播渠道起作用的无所不在的社会控 制。相比之下,纽曼和基希海默、弗洛姆和本杰明的立场并没有被简 单地看作相同。他们对于后自由社会的整合形式以及家庭社会化和大 众文化的形式的复杂性和矛盾性持有相当不同的评价。这些互不相同 的方法也许为关于仍在抵制意识物化的潜在因素的分析提供了研究 起点。但是,20 世纪 30 年代的现代历史上的德国流亡者的经历,促 使他们宁愿去研究那些可能解释反抗的潜在因素中止的机制。这也是 他们研究工人和雇员的政治意识的方向,并特别是对由在德国的研究 所发起、后在美国一直继续到 20 世纪 40 年代末的反犹太主义的研究 的方向10。 (e,f)意识的物化过程只有在价值理论失去其基础性地位之后,才 有可能被作为广泛的经验研究项目的对象。当然,与之相伴随,在价 值理论中得以保留的理性自然法理论的规范性内容也失去其地位。11 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它的位置被源自卢卡奇的社会理性化理论占据
了。现在,物化概念的规范性内容不得不从现代文化的理性潜力中得 来。正因为如此,批判理论在其古典阶段,明显保持着它与资产阶级 时代的艺术与哲学的肯定性联系。艺术一一在洛文塔尔和马尔库塞看 来,最首要的是德国的古典文学;而在本杰明和阿多诺看来,则是文 学与音乐先锋派——是意识形态批判所偏爱的批判对象,他旨在将真 正艺术的先验内容一一乌托邦的或是批判的一一与资产阶级理想中 肯定性的、在意识形态方面已经过时的成分分离。“理性( reason),” 马尔库塞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是哲学思考中的基本范畴,只是通过 这种方式理性才将它自己与人类命运绑在一起”,12这篇文章补充了霍 克海默对批判理论和传统理论所作的纲领性划分。“理性,思想,道 德,知识和幸福不仅仅是资产阶级哲学的范畴,而且也是人类的关怀。 所以它们如果不被重新引出的话,也必须被保留下来。当批判理论考 察尚有可能谈到人的资产阶级的哲学教条时,它首先着手对付的,是 在资产阶级时期关于人的谈论的虚假和错误的特征。”13 这一通过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所造成的与传统的对立,可以指向哲 学概念和哲学问题的真理内容,也可以旨在借用它们的系统性内容, 而这仅仅因为批判是由理论假设所引导的。那时,批判理论仍是以马 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为基础的,即是以确信生产力在以客观的爆炸性 力量发展为基础的。仅仅在此预设之下,批判就会被局限于“唤醒在 历史情景自身的成熟过程中出现的意识潜力”。4没有一个历史理论, 就不可能有内在的批判( Immanent critique),这种批判符合客观精神 的外在表现,并能区分事物与人类的可能之态与实然之态。5批判在
5 了。现在,物化概念的规范性内容不得不从现代文化的理性潜力中得 来。正因为如此,批判理论在其古典阶段,明显保持着它与资产阶级 时代的艺术与哲学的肯定性联系。艺术——在洛文塔尔和马尔库塞看 来,最首要的是德国的古典文学;而在本杰明和阿多诺看来,则是文 学与音乐先锋派——是意识形态批判所偏爱的批判对象,他旨在将真 正艺术的先验内容——乌托邦的或是批判的——与资产阶级理想中 肯定性的、在意识形态方面已经过时的成分分离。“理性(reason),” 马尔库塞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是哲学思考中的基本范畴,只是通过 这种方式理性才将它自己与人类命运绑在一起”,12这篇文章补充了霍 克海默对批判理论和传统理论所作的纲领性划分。“理性,思想,道 德,知识和幸福不仅仅是资产阶级哲学的范畴,而且也是人类的关怀。 所以它们如果不被重新引出的话,也必须被保留下来。当批判理论考 察尚有可能谈到人的资产阶级的哲学教条时,它首先着手对付的,是 在资产阶级时期关于人的谈论的虚假和错误的特征。”13 这一通过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所造成的与传统的对立,可以指向哲 学概念和哲学问题的真理内容,也可以旨在借用它们的系统性内容, 而这仅仅因为批判是由理论假设所引导的。那时,批判理论仍是以马 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为基础的,即是以确信生产力在以客观的爆炸性 力量发展为基础的。仅仅在此预设之下,批判就会被局限于“唤醒在 历史情景自身的成熟过程中出现的意识潜力”。14没有一个历史理论, 就不可能有内在的批判(immanent critique),这种批判符合客观精神 的外在表现,并能区分事物与人类的可能之态与实然之态。15批判在
任何既定的历史时期都会落入占统治地位的标准之中。带着对资产阶 级文化的理性潜力一—一种在生产力发展的压力下会在社会运动中 释放的潜力一一的历史哲学的信心,20世纪30年代的研究计划兴起 之后又衰落了。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霍克海默、马尔库塞和 阿多诺所发起的对于意识形态的批判使他们深信,在后自由社会里, 文化正在丧失它的自主权,并日益被并入经济行政系统的运作机构 之中。生产力的发展,甚至批判思想本身,都越来越趋向一种与它们 的对立面( bleak?)同化的视角。在受到全面管理的社会中,只有扩 张到社会整体的工具理性得到了体现;任何存在的事物都被转变成了 一个真正的抽象物。然而,在那种情况下,被这些抽象物控制并变形 的东西便逃脱了经验探究。 发展一种交叉学科形式的批判理论是暗中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 学为基础的,而这种历史哲学的脆弱性足以解释为什么它不得不失败 以及为什么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将这一研究项目有计划地缩减至对《启 蒙的辩证法》( 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的思辩考察。关于生产力 与生产关系之间辨证关系的历史唯物主义假设,已经被转变为关于一 个历史客观目的论的伪规范命题( pseudonormative propositions)。这 就是理性觉醒背后的动力,这一动力曾在资产阶级的理想中有过模糊 的表达。批判理论只能在一种历史哲学中确保它的规范( normative) 基础。然而这个基础不能支持一项经验研究计划。 这一点在以下这个意义上也很明显:缺少一个像日常生活世界的 交往实践( communicatIve practice)这样被明确界定的客体范围,在
6 任何既定的历史时期都会落入占统治地位的标准之中。带着对资产阶 级文化的理性潜力——一种在生产力发展的压力下会在社会运动中 释放的潜力——的历史-哲学的信心,20 世纪 30 年代的研究计划兴起 之后又衰落了。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霍克海默、马尔库塞和 阿多诺所发起的对于意识形态的批判使他们深信,在后自由社会里, 文化正在丧失它的自主权,并日益被并入经济-行政系统的运作机构 之中。生产力的发展,甚至批判思想本身,都越来越趋向一种与它们 的对立面(bleak?)同化的视角。在受到全面管理的社会中,只有扩 张到社会整体的工具理性得到了体现;任何存在的事物都被转变成了 一个真正的抽象物。然而,在那种情况下,被这些抽象物控制并变形 的东西便逃脱了经验探究。 发展一种交叉学科形式的批判理论是暗中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 学为基础的,而这种历史哲学的脆弱性足以解释为什么它不得不失败 以及为什么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将这一研究项目有计划地缩减至对《启 蒙的辩证法》(Dialectic of Enlightenment)的思辩考察。关于生产力 与生产关系之间辨证关系的历史唯物主义假设,已经被转变为关于一 个历史客观目的论的伪规范命题(pseudonormative propositions)。这 就是理性觉醒背后的动力,这一动力曾在资产阶级的理想中有过模糊 的表达。批判理论只能在一种历史哲学中确保它的规范(normative) 基础。然而这个基础不能支持一项经验研究计划。 这一点在以下这个意义上也很明显:缺少一个像日常生活世界的 交往实践(communicative practice)这样被明确界定的客体范围,在
这一交往实践中理性结构( rationality structures)得以体现,而物化 过程也有踪迹可寻。批判理论的基本概念使个人意识直接面对整合的 经济和行政机制,而这些机制只是向着心理内部伸展(? which were only extended inward, intrapsychical)。与此相对,交往行动理论通 过分析,为它自己确定了人类学意义上的深层结构的理性内容,而这 种分析开始是重构性的,即非历史性的。它描述行动的结构与相互理 解的结构,这种结构被发现于现代社会之称职成员的直觉性知识中。 而要从这些理论再回到一种对发展逻辑问题和发展动力问题不加区 分的历史理论已无退路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试图把历史唯物主义从其哲学的积重 ( philosophical ballast之下中解脱出来。1这需要两个抽象过程:(i) 将认知结构的发展从事件的历史动力中抽象出来,和(i)将社会的进 化从生活形式的历史凝结中抽象出来。二者都有助于避免历史哲学所 赖以存在的基本范畴的混淆。 这样发展出来的理论就不再以考察内在于生活传统形式中的具体 理想为起点。它必须将自己定位在学习过程的范围,这种学习过程是 在某个既定的时间由历史地达到的一定学习水平所开启的。它必须避 免将总体( totalities)、生活和文化的形式、生活情境以及时代作为一 个整体来加以批判性地评价和规范性地命令。而它也可以采用一些早 期批判理论的交叉学科研究计划对其仍具有启发意义的一些意图。 B.一—(当走到对交往行动理论之主要特征的一项复杂研究的尽 头时,这一建议甚至不能被视为一张“期票”。?)它与其说是一种
7 这一交往实践中理性结构(rationality structures)得以体现,而物化 过程也有踪迹可寻。批判理论的基本概念使个人意识直接面对整合的 经济和行政机制,而这些机制只是向着心理内部伸展(?which were only extended inward,intrapsychically)。与此相对,交往行动理论通 过分析,为它自己确定了人类学意义上的深层结构的理性内容,而这 种分析开始是重构性的,即非历史性的。它描述行动的结构与相互理 解的结构,这种结构被发现于现代社会之称职成员的直觉性知识中。 而要从这些理论再回到一种对发展逻辑问题和发展动力问题不加区 分的历史理论已无退路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试图把历史唯物主义从其哲学的积重 (philosophical ballast)之下中解脱出来。16这需要两个抽象过程:(i) 将认知结构的发展从事件的历史动力中抽象出来,和 (ii)将社会的进 化从生活形式的历史凝结中抽象出来。二者都有助于避免历史哲学所 赖以存在的基本范畴的混淆。 这样发展出来的理论就不再以考察内在于生活传统形式中的具体 理想为起点。它必须将自己定位在学习过程的范围,这种学习过程是 在某个既定的时间由历史地达到的一定学习水平所开启的。它必须避 免将总体(totalities)、生活和文化的形式、生活情境以及时代作为一 个整体来加以批判性地评价和规范性地命令。而它也可以采用一些早 期批判理论的交叉学科研究计划对其仍具有启发意义的一些意图。 B.——(当走到对交往行动理论之主要特征的一项复杂研究的尽 头时,这一建议甚至不能被视为一张“期票”。 ?)它与其说是一种
承诺还不如说是一种推测。为了使交往行动理论不至显得全无根据, 接下来,我将对上面提及的主题,以相同的顺序作一简要的评论。我 还想要通过这些说明性的评述来强调一种社会理论方法的开放性特 征和灵活性,而这种方法的卓有成效只有在社会和哲学研究的衍生结 果中才能得到证实。至于一种社会理论能在它自身中完成些什么,以 及能完成些关于它自身的什么——这就好像一个放大镜的聚焦能力。 只有当社会科学不再迸发一丁点的思想火花时,社会理论才真正过时 (a)关于后自由社会的整合形式问题:西方国家的理性主义产生于 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社会框架内。因为这个原因,追随马克思和韦伯 的研究思路,我考察了与这一社会类型相联系的现代化的初始条件并 描绘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路径。在后自由社会,这条路径出现了一个分 叉:现代化在一个方向上通过由经济积累所内生的问题( endogenously produced problems)向前推进,而在另一个方向上,则通过由国家的 理性化努力所产生的问题向前推进。随着组织化的资本主义 ( organized cap italism)的发展,福利国家大众民主的政治秩序形成 了。然而在某些地方,在经济危机的压力下,遭到社会解体威胁的生 产方式只有在集权的政治形式或法西斯主义的秩序下才能维持一段 时间。随着社会主义科层制的发展,一种由国家政党独裁的政治秩序 形成了。近年来,斯大林主义的武力统治已让位于较温和的后斯大林 政权;工人的民主运动与党内的民主决策过程目前仅仅在波兰才初露 端倪。法西斯主义和民主制度与这两种主要模式所产生的偏差,似乎
8 承诺还不如说是一种推测。为了使交往行动理论不至显得全无根据, 接下来,我将对上面提及的主题,以相同的顺序作一简要的评论。我 还想要通过这些说明性的评述来强调一种社会理论方法的开放性特 征和灵活性,而这种方法的卓有成效只有在社会和哲学研究的衍生结 果中才能得到证实。至于一种社会理论能在它自身中完成些什么,以 及能完成些关于它自身的什么——这就好像一个放大镜的聚焦能力。 只有当社会科学不再迸发一丁点的思想火花时,社会理论才真正过时 了。 (a)关于后自由社会的整合形式问题:西方国家的理性主义产生于 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社会框架内。因为这个原因,追随马克思和韦伯 的研究思路,我考察了与这一社会类型相联系的现代化的初始条件并 描绘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路径。在后自由社会,这条路径出现了一个分 叉:现代化在一个方向上通过由经济积累所内生的问题(endogenously produced problems)向前推进,而在另一个方向上,则通过由国家的 理性化努力所产生的问题向前推进。随着组织化的资本主义 (organized capitalism)的发展,福利国家大众民主的政治秩序形成 了。然而在某些地方,在经济危机的压力下,遭到社会解体威胁的生 产方式只有在集权的政治形式或法西斯主义的秩序下才能维持一段 时间。随着社会主义科层制的发展,一种由国家政党独裁的政治秩序 形成了。近年来,斯大林主义的武力统治已让位于较温和的后斯大林 政权;工人的民主运动与党内的民主决策过程目前仅仅在波兰才初露 端倪。法西斯主义和民主制度与这两种主要模式所产生的偏差,似乎
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族特性,尤其是取决于所涉国家的政治文 化。无论如何,即使是在社会整合类型及与之相应的社会病变类型的 最一般化水平上,这些偏差也需要用历史的规定性( historical specifications来加以说明。如果我们允许自己采取一种简单的理想 类型方式,并把自己局限在后自由社会的两个主要变量上,如果我们 从这一假设开始:即异化现象表现为由系统所诱发的生活世界的变 形,那么我们就可以进一步对社会组织的原则、危机趋势的种类以及 社会病变的形式进行一个比较研究 根据我们的假设,一个相当理性化的生活世界是现代化进程的初 始条件之一。金钱和权力必须可能在生活世界中被固定为媒介,即通 过积极立法来使之制度化。如果满足这些条件,经济系统和行政系统 就能够被分化出来,而这两个系统之间存在一种互补的关系,并借助 引导媒介( steer ing media)与它们的环境进行互换。在这一系统分化 的水平上,现代社会出现了,最初是资本主义社会,而后—从它们 自身爆发出的(?)——是科层制-社会主义社会。一旦经济系统发 展出自身增长的内在动力,并带着其自身的种种内生性问题对社会的 整体发展起领头作用——即拥有优先进化权( evolutionary primacy), 现代化的资本主义道路便从此开端了。在大多数生产资料的国家所有 制和制度化的一党专政的基础上,当行政行动系统获得了与经济系统 相关并与之相似的自身发展动力时,现代化又在另一个方向上向前发 展 这些组织原则一旦建立,就会在功能上相互牵联的子系统、存在
9 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族特性,尤其是取决于所涉国家的政治文 化。无论如何,即使是在社会整合类型及与之相应的社会病变类型的 最一般化水平上,这些偏差也需要用历史的规定性(historical specifications)来加以说明。如果我们允许自己采取一种简单的理想 类型方式,并把自己局限在后自由社会的两个主要变量上,如果我们 从这一假设开始:即异化现象表现为由系统所诱发的生活世界的变 形,那么我们就可以进一步对社会组织的原则、危机趋势的种类以及 社会病变的形式进行一个比较研究。 根据我们的假设,一个相当理性化的生活世界是现代化进程的初 始条件之一。金钱和权力必须可能在生活世界中被固定为媒介,即通 过积极立法来使之制度化。如果满足这些条件,经济系统和行政系统 就能够被分化出来,而这两个系统之间存在一种互补的关系,并借助 引导媒介(steering media)与它们的环境进行互换。在这一系统分化 的水平上,现代社会出现了,最初是资本主义社会,而后——从它们 自身爆发出的(?)——是科层制-社会主义社会。一旦经济系统发 展出自身增长的内在动力,并带着其自身的种种内生性问题对社会的 整体发展起领头作用——即拥有优先进化权(evolutionary primacy), 现代化的资本主义道路便从此开端了。在大多数生产资料的国家所有 制和制度化的一党专政的基础上,当行政行动系统获得了与经济系统 相关并与之相似的自身发展动力时,现代化又在另一个方向上向前发 展。 这些组织原则一旦建立,就会在功能上相互牵联的子系统、存在
于封闭的子系统中的生活世界的社会成分、以及媒介固定于其中的生 活世界的社会成分之间出现互换关系( interchange relations)。或多或 少从物质再生产的任务中解脱出来的生活世界,转而能够在符号结构 方面变得更加多样化,并能够将文化现代性发展的内在逻辑解放出 来。与此同时,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系统被( set off?)为系统所处 的环境。是经济系统还是国家机制获得优先进化权,将决定是私人占 有者还是有政治背景的社会成员将成为陷入危机的关键;这种危机正 从子系统转移到生活世界。在经过现代化的社会中,发生在生活世界 的物质再生产领域中的混乱表现为顽固的系统上的失调;后者要么直 接以危机的形式产生效果,要么引发生活世界中的病变。 引导性危机( steering crises)最初是与市场经济的商业循环联系 起来被研究的。在科层制社会主义中,危机的趋势产生于计划管理中 的自我阻碍( self-blocking)机制,正如它另一方面产生于积累过程 的内生性中断( endogenous interruptions)。如同交换理性的内在矛盾 ( paradoxes)-样,计划理性的内在矛盾可以用这样一个事实来解释 理性行动的取向由于出乎期望之外的系统性效果而与其自身相矛盾。 这些危机趋势不仅在它们所产生的子系统中成为现实,也在它们得以 被转移入的补充性行动系统中成为现实。正如资本主义经济有赖于国 家的组织状况,社会主义计划科层制也不得不有赖于经济的自我引导 状况。发达的资本主义在相反的“市场自我修复能力”政策与国家干 涉主义政策之间摇摆不定。17结构上的两难境地在另一方面甚至更加 明显,政策无助地在日益增强的中央计划与权力分散
10 于封闭的子系统中的生活世界的社会成分、以及媒介固定于其中的生 活世界的社会成分之间出现互换关系(interchange relations)。或多或 少从物质再生产的任务中解脱出来的生活世界,转而能够在符号结构 方面变得更加多样化,并能够将文化现代性发展的内在逻辑解放出 来。与此同时,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系统被(set off ?)为系统所处 的环境。是经济系统还是国家机制获得优先进化权,将决定是私人占 有者还是有政治背景的社会成员将成为陷入危机的关键;这种危机正 从子系统转移到生活世界。在经过现代化的社会中,发生在生活世界 的物质再生产领域中的混乱表现为顽固的系统上的失调;后者要么直 接以危机的形式产生效果,要么引发生活世界中的病变。 引导性危机(steering crises)最初是与市场经济的商业循环联系 起来被研究的。在科层制社会主义中,危机的趋势产生于计划管理中 的自我阻碍(self-blocking)机制,正如它另一方面产生于积累过程 的内生性中断(endogenous interruptions)。如同交换理性的内在矛盾 (paradoxes)一样,计划理性的内在矛盾可以用这样一个事实来解释: 理性行动的取向由于出乎期望之外的系统性效果而与其自身相矛盾。 这些危机趋势不仅在它们所产生的子系统中成为现实,也在它们得以 被转移入的补充性行动系统中成为现实。正如资本主义经济有赖于国 家的组织状况,社会主义计划科层制也不得不有赖于经济的自我引导 状况。发达的资本主义在相反的“市场自我修复能力”政策与国家干 涉主义政策之间摇摆不定。17结构上的两难境地在另一方面甚至更加 明 显 , 政 策 无 助 地 在 日 益 增 强 的 中 央 计 划 与 权 力 分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