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社会报酬的交换 大多数的人类愉悦都植根于社会生活。不论是爱还是权力,是专业认可还是社交友谊,是 家庭生活的舒适还是竞技运动的挑战,个体所体验到的满足都与他人行动有机缘关系。最无私 和最精神性的满足也同样如此。为了一项美好的事业而有效地工作,必须使人信仰它。甚至宗 教体验也由于共同的崇拜而被大大地丰富了。能在独处时体验到的身体上的愉悦,相比之下就 不那么重要了。尽管一顿丰盛的晚餐令人愉快,但却是社交场合赋予它以光彩。的确,如果 个人是从这样的饮食中获得主要的满足,那他就有些可怜,因为这表明的要么是过分的需求 要么是过分的贪婪;乞丐是前者的证明,贪食者是后者的证明。确实有深刻的独处的享受—一 读一本好书,创造一件艺术品,创作一部学术著作。然而,这些愉悦也要从日后与他人的交流 与分享中获取其大部分的意义。没有这样的期望也会使独处的活动变得有些可怜:无人分享读 书心得的隐士;其作品不仅被同时代人而且被后人完全忽视的艺术家或学者 大多数的人类痛苦和大多数的人类幸福都来源于他人的行动。考虑到在群体生活中,互动 双方并不存在于与其它关系完全隔离的环境当中,所以痛苦与幸福彼此相依。同一个人类行 为,它使某人感到愉快,却往往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快。一个男孩要享受已答应与他建立稳定恋 爱关系的女孩的爱情,曾与这个女孩约会过的其它男孩就一定会遭受被拒绝的痛苦。一个人要 从对他人的权力运用中获得满足,他人就必须忍受他的权力支配的被剥夺感。一个专家要在他 的领域中树立杰出的声誉,他的大多数同事就必须满足于没有这样令人愉快的认可,因为正是 大多数人较低的声誉才确立了他的杰出。获胜队成员所体验到的快乐,必然与失败队成员的失 望相对应。简言之,个体在社会交往中所获得的报酬往往要让其他人付出代价。这并不意味着 大多数的社会交往都包含零和游戏,在这种游戏中,某些人的获益建立在他人的损失之上。恰 恰相反,个体之所以与他人交往,正是因为他们都从交往中获利。但他们并不一定都平等地获 利,或平等地分担提供利益所付出的代价,并且,即使对参与者来说没有直接的代价,也常常 会由被排除在交往之外的那些人来承担间接的代价,正如被拒绝的求爱者的例子所证明的那 样 有些交往本身就是有回报的。朋友们在相互交往中找到了乐趣,并且不论他们在一起做什 么一一爬山,看球赛一一这种乐趣都会被交往本身所固有的满足所加强。爱人或家人之间的相 互感情也有同样结果。不是爱人在一起做了什么,而是他们的一起做,成为他们特别满足的特 殊来源一一即不是看一场戏,而是共享看戏的体验。家人或朋友之间的关系不若爱人那般亲 密,但他们之间的社会互动也可能本身有回报。聚会上、邻居间或工作组中的社交所包含的体 验不那么深刻,但其本身却令人满足。在这些例子中,所有的交往者都同时从他们之间的社会 互动中获益了,而他们所付出的唯一代价只是由于花时间在交往上而放弃了其它机会的间接代 价 社会交往也可能由于另一种原因而有回报。个人常常因为他们的交往伙伴不畏烦难地有意 为他们提供好处而从社会关系中获得特殊利益。很多人喜欢帮助别人并向他人施惠一一不仅帮 助朋友,而且帮助相识者,甚至还偶尔帮助陌生人,比如驾车人停下来帮助另一个汽车抛锚的 司机。恩惠让我们感激,而我们所表达的感激之情便是社会报酬,这种报酬往往让施惠行为变 得令人愉快,尤其是如果我们公开地表达我们的感激和负债感( indebtedness),并因此有助于 树立一个人作为慷慨和有能力的帮助者的声誉。此外,一桩善行还会引起另一桩善行。如果我 们由于所受恩惠而对交往伙伴心存感激并有负债感( obligated)的话,我们便会寻找机会为他 原文选自 Peter blau著 Exchange and Power in Social Lif(NY. John wiley& Sons nc,1964)p14-17
1 24.1 社会报酬的交换* 大多数的人类愉悦都植根于社会生活。不论是爱还是权力,是专业认可还是社交友谊,是 家庭生活的舒适还是竞技运动的挑战,个体所体验到的满足都与他人行动有机缘关系。最无私 和最精神性的满足也同样如此。为了一项美好的事业而有效地工作,必须使人信仰它。甚至宗 教体验也由于共同的崇拜而被大大地丰富了。能在独处时体验到的身体上的愉悦,相比之下就 不那么重要了。尽管一顿丰盛的晚餐令人愉快,但却是社交场合赋予它以光彩。的确,如果一 个人是从这样的饮食中获得主要的满足,那他就有些可怜,因为这表明的要么是过分的需求, 要么是过分的贪婪;乞丐是前者的证明,贪食者是后者的证明。确实有深刻的独处的享受—— 读一本好书,创造一件艺术品,创作一部学术著作。然而,这些愉悦也要从日后与他人的交流 与分享中获取其大部分的意义。没有这样的期望也会使独处的活动变得有些可怜:无人分享读 书心得的隐士;其作品不仅被同时代人而且被后人完全忽视的艺术家或学者。 大多数的人类痛苦和大多数的人类幸福都来源于他人的行动。考虑到在群体生活中,互动 双方并不存在于与其它关系完全隔离的环境当中,所以痛苦与幸福彼此相依。同一个人类行 为,它使某人感到愉快,却往往会让其他人感到不快。一个男孩要享受已答应与他建立稳定恋 爱关系的女孩的爱情,曾与这个女孩约会过的其它男孩就一定会遭受被拒绝的痛苦。一个人要 从对他人的权力运用中获得满足,他人就必须忍受他的权力支配的被剥夺感。一个专家要在他 的领域中树立杰出的声誉,他的大多数同事就必须满足于没有这样令人愉快的认可,因为正是 大多数人较低的声誉才确立了他的杰出。获胜队成员所体验到的快乐,必然与失败队成员的失 望相对应。简言之,个体在社会交往中所获得的报酬往往要让其他人付出代价。这并不意味着 大多数的社会交往都包含零和游戏,在这种游戏中,某些人的获益建立在他人的损失之上。恰 恰相反,个体之所以与他人交往,正是因为他们都从交往中获利。但他们并不一定都平等地获 利,或平等地分担提供利益所付出的代价,并且,即使对参与者来说没有直接的代价,也常常 会由被排除在交往之外的那些人来承担间接的代价,正如被拒绝的求爱者的例子所证明的那 样。 有些交往本身就是有回报的。朋友们在相互交往中找到了乐趣,并且不论他们在一起做什 么——爬山,看球赛——这种乐趣都会被交往本身所固有的满足所加强。爱人或家人之间的相 互感情也有同样结果。不是爱人在一起做了什么,而是他们的一起做,成为他们特别满足的特 殊来源——即不是看一场戏,而是共享看戏的体验。家人或朋友之间的关系不若爱人那般亲 密,但他们之间的社会互动也可能本身有回报。聚会上、邻居间或工作组中的社交所包含的体 验不那么深刻,但其本身却令人满足。在这些例子中,所有的交往者都同时从他们之间的社会 互动中获益了,而他们所付出的唯一代价只是由于花时间在交往上而放弃了其它机会的间接代 价。 社会交往也可能由于另一种原因而有回报。个人常常因为他们的交往伙伴不畏烦难地有意 为他们提供好处而从社会关系中获得特殊利益。很多人喜欢帮助别人并向他人施惠——不仅帮 助朋友,而且帮助相识者,甚至还偶尔帮助陌生人,比如驾车人停下来帮助另一个汽车抛锚的 司机。恩惠让我们感激,而我们所表达的感激之情便是社会报酬,这种报酬往往让施惠行为变 得令人愉快,尤其是如果我们公开地表达我们的感激和负债感(indebtedness),并因此有助于 树立一个人作为慷慨和有能力的帮助者的声誉。此外,一桩善行还会引起另一桩善行。如果我 们由于所受恩惠而对交往伙伴心存感激并有负债感(obligated)的话,我们便会寻找机会为他 * 原文选自 Peter Blau 著 Exchange and Power in Social Life ( NY. John Wiley & Sons.Inc.,1964),pp14-17
做事以报答他的好意。他很可能又会反过来报答我,因此而来的恩惠交换便会常常在没有明确 意图的情况下加强我们之间的社会纽带 没有报答恩惠的人被指责为知恩不报。正是这一指责暗示互惠是受到期待的,并且它发挥 种社会制裁( sanction)的作用以防止人们忘记他们对交往伙伴所负的义务。一般而言,人 们对恩惠心存感激并偿还他们的社会债务,而他们的感激和回报都是对施惠的交往伙伴的社会 报酬。为他人提供好处往往带来社会报酬这一事实,当然是人们不畏烦难帮助其交往伙伴并 乐此不疲的主要原因。如果这些善行的有利后果不是我们行善的重要诱因的话,我们就有违人 性了。2当然,有些人无私地( selflessly)为他人工作而丝毫不求回报,甚至不期望受到感激, 但这些人实为圣人,而圣人是罕见的。我们当中其余的人有时也会做出不自私的行动(act unselfishly),但我们这样做需要一些诱因,如果这种诱因只是社会承认,那我们就是不自私 种明显的“利他主义”充满社会生活;人们急着让他人获利并为自己所得利益做出回 报。但在这种表面的无私之下,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利己主义”;帮助他人的倾向常常是由这 样做会带来社会报酬的期望所驱动的。然而,在这种从社会交往中获利的自利考虑之上,又有 种“利他主义”的因素,或者说,至少有一种使社会交易从单纯的利己主义或心理享乐主义 中摆脱出来的因素。人们在交往中所寻求的一种基本报酬是社会认可,而不顾及他人的自私将 使获得这种重要的报酬成为不可能。3 其意见为我们所重视的人的社会认可对我们具有重大意义,但其意义有赖于其真实性。不 论我们对他人拥有多大的权力,我们都不能强迫他们给予我们以他们的赞同,因为强迫他们表 达自己的崇敬或赞扬将使这些表达变得毫无价值。“行动可以被逼产生,但是一种被逼的感情 表现只是一种表演。”4假装使认可丧失了它的意义,但它的重要性使交往伙伴不愿意相互保 留认可,特别不愿意表示不认可,这样就把一种假装和虚伪的成分引入了他们的交往之中。事 实上,礼节要求人们在某些场合下不顾真实意见而假装认可。一个人一般不会对女主人说 “你的聚会真没劲,”或对一个邻居说,“你的话真蠢。”既然社会惯例要求人们在很多场合 下说恭维话,那么这些话就被习惯性地看轻,人们认为它们并不反映真正的满意,并转而寻找 其它真正反映了满意的证据,比如客人们是否接受以后的邀请,或者邻居是否吸引某人作进 步的交谈。 注释 1“只要我们是施惠者,我们很少碰到知恩不报的情况。” Francois La Rochefoucauld, The maxims,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40, p. 101(#306) 个人一旦在感情上介入了某种关系,他对对方的认同和继续交往的兴趣便会产生为对方提供好处的新的独 立诱因。相似地,坚定地献身于某个组织将导致其成员反复为该组织做贡献,而并不期望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回 报。这些附带的关系的意义将在下面的章节中予以进一步的详细阐述 3 Bernard mandeville的中心主题是,由于社会认可的重要性促使人们出于自利考虑而为他人福利做出贡献,所 以私人的恶产生公共的利。他在某处简洁地表达为:“美德是政治的产儿,正如谄媚是傲慢的生父 Moral Virtues Are the Political Offspring Which Flattery Begot upon Pride a The Fable of the Bees Oxford: Clarendon, 1924, Vol I, 51: see also pp 63-80 Erving Goffman, Asylums, Chicago: Aldine, 1962, p 115 (张钰译)
2 做事以报答他的好意。他很可能又会反过来报答我,因此而来的恩惠交换便会常常在没有明确 意图的情况下加强我们之间的社会纽带。 没有报答恩惠的人被指责为知恩不报。正是这一指责暗示互惠是受到期待的,并且它发挥 一种社会制裁(sanction)的作用以防止人们忘记他们对交往伙伴所负的义务。一般而言,人 们对恩惠心存感激并偿还他们的社会债务,而他们的感激和回报都是对施惠的交往伙伴的社会 报酬。1为他人提供好处往往带来社会报酬这一事实,当然是人们不畏烦难帮助其交往伙伴并 乐此不疲的主要原因。如果这些善行的有利后果不是我们行善的重要诱因的话,我们就有违人 性了。2当然,有些人无私地(selflessly)为他人工作而丝毫不求回报,甚至不期望受到感激, 但这些人实为圣人,而圣人是罕见的。我们当中其余的人有时也会做出不自私的行动(act unselfishly),但我们这样做需要一些诱因,如果这种诱因只是社会承认,那我们就是不自私 的。 一种明显的“利他主义”充满社会生活;人们急着让他人获利并为自己所得利益做出回 报。但在这种表面的无私之下,我们可以发现一种“利己主义”;帮助他人的倾向常常是由这 样做会带来社会报酬的期望所驱动的。然而,在这种从社会交往中获利的自利考虑之上,又有 一种“利他主义”的因素,或者说,至少有一种使社会交易从单纯的利己主义或心理享乐主义 中摆脱出来的因素。人们在交往中所寻求的一种基本报酬是社会认可,而不顾及他人的自私将 使获得这种重要的报酬成为不可能。3 其意见为我们所重视的人的社会认可对我们具有重大意义,但其意义有赖于其真实性。不 论我们对他人拥有多大的权力,我们都不能强迫他们给予我们以他们的赞同,因为强迫他们表 达自己的崇敬或赞扬将使这些表达变得毫无价值。“行动可以被逼产生,但是一种被逼的感情 表现只是一种表演。”4假装使认可丧失了它的意义,但它的重要性使交往伙伴不愿意相互保 留认可,特别不愿意表示不认可,这样就把一种假装和虚伪的成分引入了他们的交往之中。事 实上,礼节要求人们在某些场合下不顾真实意见而假装认可。一个人一般不会对女主人说, “你的聚会真没劲,”或对一个邻居说,“你的话真蠢。”既然社会惯例要求人们在很多场合 下说恭维话,那么这些话就被习惯性地看轻,人们认为它们并不反映真正的满意,并转而寻找 其它真正反映了满意的证据,比如客人们是否接受以后的邀请,或者邻居是否吸引某人作进一 步的交谈。 注释 1 “只要我们是施惠者,我们很少碰到知恩不报的情况。”François La Rochefoucauld,The Maxims,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0,p.101(#306)。 2 一个人一旦在感情上介入了某种关系,他对对方的认同和继续交往的兴趣便会产生为对方提供好处的新的独 立诱因。相似地,坚定地献身于某个组织将导致其成员反复为该组织做贡献,而并不期望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回 报。这些附带的关系的意义将在下面的章节中予以进一步的详细阐述。 3 Bernard Mandeville 的中心主题是,由于社会认可的重要性促使人们出于自利考虑而为他人福利做出贡献,所 以私人的恶产生公共的利。他在某处简洁地表达为:“美德是政治的产儿,正如谄媚是傲慢的生父。” (“Moral Virtues Are the Political Offspring Which Flattery Begot upon Pride。”)The Fable of the Bees, Oxford:Clarendon,1924,Vol.I,51;see also pp.63-80。 4 Erving Goffman,Asylums,Chicago:Aldine,1962,p.115。 (张 钰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