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社会学的想象力 现在,人们经常觉得他们的私人生活充满了一系列陷阱。他们感到在日常的世界中,战 胜不了自己的困扰,而这种感觉往往是相当正确的:普通人所直接了解及努力完成之事总是 由他个人生活的轨道界定;他们的视野和权力要受工作、家庭与邻里的具体背景的限制;处 于其他环境时,他们则成了旁观者,间接感受他人。他们对超越其切身所处环境的进取心与 威胁越了解——不管这种认识多模糊一一就觉得似乎陷得更深 造成这种跌入陷阱的感觉的,是世界上各个社会的结构中出现的似乎非个人性的变化 当代历史的事实同时也是每个男人与女人成功或失败的故事。当一个社会完成了工业化,农 民会变成工人,封建地主会被清除或是变成商人。随着阶级的上升或下降,人们或是找到工 作或是被解雇:随着投资率的起伏,人们或是发财或是破产。当战争爆发,保险销售商成了 火箭发射员,商店职员成了雷达控制员,妻子们独守空房,孩子们在没有父亲照料的环境成 长。人们只有将个人的生活与社会的历史这两者放在一起认识,才能真正地理解它们。 然而,人们一般不是根据历史的变迁与制度的冲突来确定他们所遭受的困扰。他们一般 不将自己所享受的幸福生活归因于他们所处社会的大规模起伏变动。因为他们对自身生活模 式与世界历史的潮流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几乎一无所知,普通人往往不知道这种联系对于他 们将要变成的那种类型的人,对于他们或许要参与其中的构建历史的过程意味着什么。那些 对领会人与社会之间,个人生活与历史之间,自我与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不可或缺的心智方 面的品质,他们并不具备。他们不能通过诸如控制通常在其身后发生的结构性变迁的方式, 处理好那些个人的困扰 这当然不足为奇。有哪一个时代,会有这么多的人以这么快的速度去面临如此翻天覆地 的变化?和其他社会中的男男女女一样,美国人也不了解这种巨大的变化,因为现在历史事 实在迅速地变为“仅仅是历史而已”。现在,影响每个人的历史是世界历史。站在这个时代 舞台上,在一代人中,有六分之一的人从封建的、落后的状态进入到现代的、先进的而又令 人惊惧的状态。政治殖民地独立了,新的形式更隐蔽的帝国主义却站住了脚跟。革命爆发了 人们却感到受新类型权威的严密控制;极杈主义社会出现了,又被摧跨,或是令人难以置信 地取得成功。在经过两个世纪的上升期之后,资本主义显得只是一种将社会变成工业机器的 手段而已,经过了两个世纪的美好企盼,即使是形式民主也仅在很少一部分人中实现。在不 发达的世界,古代的生活方式被打破了,朦胧的期望变成了迫切的需要。在非常发达的世界, 权威与暴力手段的实施就范围而言,成了总体性的,形式也更科层化。如今,人性本身呈现 于我们眼前,在地球两端,超级大国各方正最大限度的集中力量,为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战作 准备 现在,创造历史的进程超出了人们根据所珍视的价值调适自身的能力。那是些什么价值 呢?甚至在未陷入恐慌时,人们也常感到旧的感觉与思维方式已经式微,而新的开端却缺乏 明确的道德平衡。普通人感到适应不了他们如此突然就要面对的更广泛的世界;他们不能理 解自己所置身的时代对自身的生活意味着什么:为了维护自我,努力使自己仍是完全独立的 个人,他们在道德上变得麻木,这些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他们开始为一种滑入陷阱的感觉所 笼罩,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信息,尽管在这个“事实的年代”,信息往往支配了他们的注意力, 并远远超过他们的吸收能力。他们需要的也不仅仅是理性思考的能力,尽管获得这种能力的 原文出自 Wright mills著 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9/2000pp3-24;中译 选自陈强等译《社会学的想象力》(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第1-24页
20.1 社会学的想象力* 现在,人们经常觉得他们的私人生活充满了一系列陷阱。他们感到在日常的世界中,战 胜不了自己的困扰,而这种感觉往往是相当正确的:普通人所直接了解及努力完成之事总是 由他个人生活的轨道界定;他们的视野和权力要受工作、家庭与邻里的具体背景的限制;处 于其他环境时,他们则成了旁观者,间接感受他人。他们对超越其切身所处环境的进取心与 威胁越了解——不管这种认识多模糊——就觉得似乎陷得更深。 造成这种跌入陷阱的感觉的,是世界上各个社会的结构中出现的似乎非个人性的变化。 当代历史的事实同时也是每个男人与女人成功或失败的故事。当一个社会完成了工业化,农 民会变成工人,封建地主会被清除或是变成商人。随着阶级的上升或下降,人们或是找到工 作或是被解雇;随着投资率的起伏,人们或是发财或是破产。当战争爆发,保险销售商成了 火箭发射员,商店职员成了雷达控制员,妻子们独守空房,孩子们在没有父亲照料的环境成 长。人们只有将个人的生活与社会的历史这两者放在一起认识,才能真正地理解它们。 然而,人们一般不是根据历史的变迁与制度的冲突来确定他们所遭受的困扰。他们一般 不将自己所享受的幸福生活归因于他们所处社会的大规模起伏变动。因为他们对自身生活模 式与世界历史的潮流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几乎一无所知,普通人往往不知道这种联系对于他 们将要变成的那种类型的人,对于他们或许要参与其中的构建历史的过程意味着什么。那些 对领会人与社会之间,个人生活与历史之间,自我与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不可或缺的心智方 面的品质,他们并不具备。他们不能通过诸如控制通常在其身后发生的结构性变迁的方式, 处理好那些个人的困扰。 这当然不足为奇。有哪一个时代,会有这么多的人以这么快的速度去面临如此翻天覆地 的变化?和其他社会中的男男女女一样,美国人也不了解这种巨大的变化,因为现在历史事 实在迅速地变为“仅仅是历史而已”。现在,影响每个人的历史是世界历史。站在这个时代 舞台上,在一代人中,有六分之一的人从封建的、落后的状态进入到现代的、先进的而又令 人惊惧的状态。政治殖民地独立了,新的形式更隐蔽的帝国主义却站住了脚跟。革命爆发了, 人们却感到受新类型权威的严密控制;极权主义社会出现了,又被摧跨,或是令人难以置信 地取得成功。在经过两个世纪的上升期之后,资本主义显得只是一种将社会变成工业机器的 手段而已,经过了两个世纪的美好企盼,即使是形式民主也仅在很少一部分人中实现。在不 发达的世界,古代的生活方式被打破了,朦胧的期望变成了迫切的需要。在非常发达的世界, 权威与暴力手段的实施就范围而言,成了总体性的,形式也更科层化。如今,人性本身呈现 于我们眼前,在地球两端,超级大国各方正最大限度的集中力量,为迎接第三次世界大战作 准备。 现在,创造历史的进程超出了人们根据所珍视的价值调适自身的能力。那是些什么价值 呢?甚至在未陷入恐慌时,人们也常感到旧的感觉与思维方式已经式微,而新的开端却缺乏 明确的道德平衡。普通人感到适应不了他们如此突然就要面对的更广泛的世界;他们不能理 解自己所置身的时代对自身的生活意味着什么;为了维护自我,努力使自己仍是完全独立的 个人,他们在道德上变得麻木,这些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他们开始为一种滑入陷阱的感觉所 笼罩,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信息,尽管在这个“事实的年代”,信息往往支配了他们的注意力, 并远远超过他们的吸收能力。他们需要的也不仅仅是理性思考的能力,尽管获得这种能力的 * 原文出自 Wright Mills 著 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59/2000),pp.3-24; 中译 选自陈强等译《社会学的想象力》(北京三联书店,2001 年)第 1-24 页
努力往往耗尽了他们有限的道德能量。 他们需要的以及他们感到需要的,是一种心智的品质,这种品质可帮助他们利用信息增 进理性,从而使他们能看清世事,以及或许就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清晰全貌。我想要描 述的正是这种品质,它可能会被记者和学者,艺术家和公众,科学家和编辑们所逐渐期待 可以称之为社会学的想象力 由于社会学的想象力对不同的类型个人的内在生命和外在的职业生涯都是有意义的 具有社会学的想象力的人能够看清楚更广阔的历史舞台,能看到在杂乱无章的日常经历中, 个人常常是怎样错误地认识自己的社会地位的。在这样的杂乱无章中,我们可以发现现代社 会的架构,在这个架构中,我们可以阐明男女众生的种种心理状态。通过这种方式,个人 型的焦虑不安被集中体现为明确的困扰,公众也不再漠然,而是参与到公共论题中去。 这种想象力的第一个成果一一因而也是体现它的社会科学的第一个教益一—是这样 个思想,即个人只有通过置身于所处的时代之中,才能理解他自己的经历并把握自身的命运, 他只有变得知晓他所身处的环境中所有个人的生活机遇,才能明了他自己的生活机遇。在许 多时候,它是一个可怕的教益,而在许多方面,它又是美好的。我们不知人类潜质的限度何 在,既有高尚的追求也有自甘堕落,既有剧痛也有欢欣,既有令人愉悦的残暴也有理性的芬 芳。但在我们的时代,我们已经开始明白“人性”的限制竟是如此广泛,以致让人感到恐惧。 我们已开始明白在某一社会中,一代代的人的个人生活:他生活在自己的生活历程之中,而 这个历程又存在于某个历史序列之中。因为他正在生活这一事实,他就对社会的发展和历史 的演进做出了贡献,无论这贡献多么微不足道,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在社会和历史的推进作用 下塑造出来的。 社会学的想象力可以让我们理解历史与个人的生活历程,以及在社会中二者间的联系。 这是他的使命与前景。实现这个使命与前景是经典的社会分析就的标志。他是斯宾塞的特质 浮华,综合,统治全局:是E·A·罗斯的特质—一优雅,直率,寻根究底;是孔德和涂 尔干的特质:是复杂而微妙的曼海姆的特质。它是马克思具备的优秀的学者品质,是产生凡 勃伦的超常的反讽性洞察力的原因。它促发了熊彼特对事实的多角度构建。它构成了在深刻 性与清晰性上不比韦伯逊色的W·EH·莱基的心理学视野的基础。它体现了当代对人类与 社会研究的精华。 在回归到个人生活历程,历史以及二者在生活中的交织等问题之前,没有哪个社会研究 能完成其学术探索的过程。无论他们关注的是什么问题,考虑的社会现实的范围是狭小还是 广泛,那些充满想象力地预见到他们工作前景的经典的社会分析家总是不断地问三种类型的 问题: (1)一定的社会作为整体,其结构是什么?它的基本组成成分是什么?这些成分又是 如何相互联系的?这一结构与其他种种社会秩序有什么不同?在此结构中,使其维持和变化 的方面有何特定涵义? (2)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该社会处于什么位置?它发生变化的动力是什么?对于人性 整体的进步,它处于什么地位,具有什么什么意义?我们所考察的特定部分与它将会进入的 历史时期之间,是如何相互影响的?那一时期的基本特征是什么?与其他时代有什么不同? 它用什么独特方式来构建历史? (3)在这一社会这一时期,占主流的是什么类型的人?什么类型的人又将逐渐占主流? 通过什么途径,这些类型的人被选择,被塑造,被解放,被压制,从而变得敏感和迟顿?我 们在这一时期一定社会中所观察到的行为与性格揭示了何种类型的“人性”?我们所考虑的 社会各个方面对“人性”有何意义?
努力往往耗尽了他们有限的道德能量。 他们需要的以及他们感到需要的,是一种心智的品质,这种品质可帮助他们利用信息增 进理性,从而使他们能看清世事,以及或许就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清晰全貌。我想要描 述的正是这种品质,它可能会被记者和学者,艺术家和公众,科学家和编辑们所逐渐期待, 可以称之为社会学的想象力。 一 由于社会学的想象力对不同的类型个人的内在生命和外在的职业生涯都是有意义的, 具有社会学的想象力的人能够看清楚更广阔的历史舞台,能看到在杂乱无章的日常经历中, 个人常常是怎样错误地认识自己的社会地位的。在这样的杂乱无章中,我们可以发现现代社 会的架构,在这个架构中,我们可以阐明男女众生的种种心理状态。通过这种方式 ,个人 型的焦虑不安被集中体现为明确的困扰,公众也不再漠然,而是参与到公共论题中去。 这种想象力的第一个成果——因而也是体现它的社会科学的第一个教益——是这样一 个思想,即个人只有通过置身于所处的时代之中,才能理解他自己的经历并把握自身的命运, 他只有变得知晓他所身处的环境中所有个人的生活机遇,才能明了他自己的生活机遇。在许 多时候,它是一个可怕的教益,而在许多方面,它又是美好的。我们不知人类潜质的限度何 在,既有高尚的追求也有自甘堕落,既有剧痛也有欢欣,既有令人愉悦的残暴也有理性的芬 芳。但在我们的时代,我们已经开始明白“人性”的限制竟是如此广泛,以致让人感到恐惧。 我们已开始明白在某一社会中,一代代的人的个人生活;他生活在自己的生活历程之中,而 这个历程又存在于某个历史序列之中。因为他正在生活这一事实,他就对社会的发展和历史 的演进做出了贡献,无论这贡献多么微不足道,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在社会和历史的推进作用 下塑造出来的。 社会学的想象力可以让我们理解历史与个人的生活历程,以及在社会中二者间的联系。 这是他的使命与前景。实现这个使命与前景是经典的社会分析就的标志。他是斯宾塞的特质 ——浮华,综合,统治全局;是 E·A·罗斯的特质——优雅,直率,寻根究底;是孔德和涂 尔干的特质;是复杂而微妙的曼海姆的特质。它是马克思具备的优秀的学者品质,是产生凡 勃伦的超常的反讽性洞察力的原因。它促发了熊彼特对事实的多角度构建。它构成了在深刻 性与清晰性上不比韦伯逊色的 W·E·H·莱基的心理学视野的基础。它体现了当代对人类与 社会研究的精华。 在回归到个人生活历程,历史以及二者在生活中的交织等问题之前,没有哪个社会研究 能完成其学术探索的过程。无论他们关注的是什么问题,考虑的社会现实的范围是狭小还是 广泛,那些充满想象力地预见到他们工作前景的经典的社会分析家总是不断地问三种类型的 问题: (1)一定的社会作为整体,其结构是什么?它的基本组成成分是什么?这些成分又是 如何相互联系的?这一结构与其他种种社会秩序有什么不同?在此结构中,使其维持和变化 的方面有何特定涵义? (2)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该社会处于什么位置?它发生变化的动力是什么?对于人性 整体的进步,它处于什么地位,具有什么什么意义?我们所考察的特定部分与它将会进入的 历史时期之间,是如何相互影响的?那一时期的基本特征是什么?与其他时代有什么不同? 它用什么独特方式来构建历史? (3)在这一社会这一时期,占主流的是什么类型的人?什么类型的人又将逐渐占主流? 通过什么途径,这些类型的人被选择,被塑造,被解放,被压制,从而变得敏感和迟顿?我 们在这一时期一定社会中所观察到的行为与性格揭示了何种类型的“人性”?我们所考虑的 社会各个方面对“人性”有何意义?
无论他们的兴趣点是强大的国家还是细微的文学格调、家庭、监狱、教义,经典的社会 分析家都要问这些问题。它们是对社会中人的经典研究的核心智识支撑,是具有社会学的想 象力的人必然会提出的问题。因为这种想象力是一种视角转换的能力,从自己的视角切换到 他人的视角,从政治学转移到心理学,从对一个简单家庭的考察转到对世界上各个国家的预 算进行综合评估,从神学院转换到军事机构,从思考石油工业转换到研究当代诗歌。它是这 样一种能力,涵盖从最不个人化、最间接的社会变迁到人类自我最个人化的方面,并观察二 者间的联系。在应用社会学想象力的背后,总是有这样的冲动:探究个人在社会中,在他存 在并且具有自身特质的一定时代,他的社会与历史意义何在 总之,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现在希望借助社会学的想象力,把握世事,理解作为社会中个 人生活历程与历史的结合面上的一个个细小交点,他们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他不是 名永远的陌生人,那么他至少是一个局外人,当代人对自身的这种自觉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 对社会的相对性与历史的改造力量的深刻体会。社会学的想象力正是这种自觉所结出的最丰 硕的果实。通过它,原来思维活动只局限于狭小范围的人们会突然对所置身的狭小空间产生 新奇的感觉,而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对此早已熟悉。不论正确与否,他们慢慢觉得可以给自己 一个完整的总结,协调的评价和总体性的定位。对他们来说,原先似乎正确的决定现在却显 得只是大脑莫名其妙的愚钝的产物。他们好奇的能力重又焕发。他们获得了新的思维方式 经历了价值的再评估:总之,通过他们的反思和感受力。他们理解了社会科学的文化涵义 或许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所作的最有成果的区分是“环境中的个人困扰”和“社会结 构的公众论题”。这个区分是社会学想象力的基本工具,也是所有社会学经典研究的一个特 困扰产生于个体的性格之中,产生于他与别人的直接联系之中,这些困扰与他自身有关, 也与他个人所直接了解的有限的社会生活范围有关。因而,表述及解决这些困扰就可能有赖 于个人的生活经历是一个整体,有赖于他切身所处的环境一一即个人经历和在一定程度上意 志活动所直接接触的社会环境。困扰是桩私人事务:他感到自己珍视的价值受到了威胁 论题涉及的事情则超越了个人的局部环境和内心世界。它们涉及到许多处于类似处境的 组织,这些组织进入到作为整体的历史社会的各种制度中;它们涉及到不同的环境重合并相 互渗透(以形成更宏观的社会和历史生活的结构)的方式。论题是件公共事务:公众感到他 们所珍视的某种价值受到了威胁。关于什么价值真正受珍视,什么东西真正威胁到它,人们 常常会有争论。这个争论往往没有焦点,即便这只是因为不像广为流行的困扰,论题的本质 在于它不能根据普通人切近的、日常的生活环境加以很好的定义。事实上,一个论题往往包 含了制度安排中的某个危机,或是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矛盾”或“对立”。 根据这些方面,可以考虑一下失业。当一座10万人口的城市只有一个人失业时,那么 这是他个人的困扰,为了救济他,我们最好要了解这个人的品行,他的技能和目前存在的各 种机遇。但是,如果一个有五千万雇佣大军的国家,却有一千五百万人失业,这就是个公众 论题,我们也许不能指望在某个个人所能获得的机遇范围内找出解决办法。机遇的结构已经 解体了。为正确地表述问题和找出可能的解决方法,我们必须考虑社会的经济和政治制度, 而不仅仅是零星散布的个人处境和品行。 再看看战争。当战争爆发时,战争中的个人问题也许是怎样在其中保全生命或光荣地牺 牲;怎样从中捞一笔钱;怎样在军事系统中爬得更高,使生命更有保障;或怎样为结束战争 做出贡献。总之,根据个人的价值,发现一种环境并在其中保全生命或更有意义地死亡。但 是战争的结构性论题则与战争的原因有关:与战争把什么样的人匆忙推向领导职位有关:与
无论他们的兴趣点是强大的国家还是细微的文学格调、家庭、监狱、教义,经典的社会 分析家都要问这些问题。它们是对社会中人的经典研究的核心智识支撑,是具有社会学的想 象力的人必然会提出的问题。因为这种想象力是一种视角转换的能力,从自己的视角切换到 他人的视角,从政治学转移到心理学,从对一个简单家庭的考察转到对世界上各个国家的预 算进行综合评估,从神学院转换到军事机构,从思考石油工业转换到研究当代诗歌。它是这 样一种能力,涵盖从最不个人化、最间接的社会变迁到人类自我最个人化的方面,并观察二 者间的联系。在应用社会学想象力的背后,总是有这样的冲动:探究个人在社会中,在他存 在并且具有自身特质的一定时代,他的社会与历史意义何在。 总之,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现在希望借助社会学的想象力,把握世事,理解作为社会中个 人生活历程与历史的结合面上的一个个细小交点,他们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果他不是一 名永远的陌生人,那么他至少是一个局外人,当代人对自身的这种自觉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 对社会的相对性与历史的改造力量的深刻体会。社会学的想象力正是这种自觉所结出的最丰 硕的果实。通过它,原来思维活动只局限于狭小范围的人们会突然对所置身的狭小空间产生 新奇的感觉,而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对此早已熟悉。不论正确与否,他们慢慢觉得可以给自己 一个完整的总结,协调的评价和总体性的定位。对他们来说,原先似乎正确的决定现在却显 得只是大脑莫名其妙的愚钝的产物。他们好奇的能力重又焕发。他们获得了新的思维方式 , 经历了价值的再评估:总之,通过他们的反思和感受力。他们理解了社会科学的文化涵义。 二 或许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所作的最有成果的区分是“环境中的个人困扰”和“社会结 构的公众论题”。这个区分是社会学想象力的基本工具,也是所有社会学经典研究的一个特 征。 困扰产生于个体的性格之中,产生于他与别人的直接联系之中,这些困扰与他自身有关, 也与他个人所直接了解的有限的社会生活范围有关。因而,表述及解决这些困扰就可能有赖 于个人的生活经历是一个整体,有赖于他切身所处的环境——即个人经历和在一定程度上意 志活动所直接接触的社会环境。困扰是桩私人事务:他感到自己珍视的价值受到了威胁。 论题涉及的事情则超越了个人的局部环境和内心世界。它们涉及到许多处于类似处境的 组织,这些组织进入到作为整体的历史社会的各种制度中;它们涉及到不同的环境重合并相 互渗透(以形成更宏观的社会和历史生活的结构)的方式。论题是件公共事务:公众感到他 们所珍视的某种价值受到了威胁。关于什么价值真正受珍视,什么东西真正威胁到它,人们 常常会有争论。这个争论往往没有焦点,即便这只是因为不像广为流行的困扰,论题的本质 在于它不能根据普通人切近的、日常的生活环境加以很好的定义。事实上,一个论题往往包 含了制度安排中的某个危机,或是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矛盾”或“对立”。 根据这些方面,可以考虑一下失业。当一座 10 万人口的城市只有一个人失业时,那么 这是他个人的困扰,为了救济他,我们最好要了解这个人的品行,他的技能和目前存在的各 种机遇。但是,如果一个有五千万雇佣大军的国家,却有一千五百万人失业,这就是个公众 论题,我们也许不能指望在某个个人所能获得的机遇范围内找出解决办法。机遇的结构已经 解体了。为正确地表述问题和找出可能的解决方法,我们必须考虑社会的经济和政治制度, 而不仅仅是零星散布的个人处境和品行。 再看看战争。当战争爆发时,战争中的个人问题也许是怎样在其中保全生命或光荣地牺 牲;怎样从中捞一笔钱;怎样在军事系统中爬得更高,使生命更有保障;或怎样为结束战争 做出贡献。总之,根据个人的价值,发现一种环境并在其中保全生命或更有意义地死亡。但 是战争的结构性论题则与战争的原因有关;与战争把什么样的人匆忙推向领导职位有关;与
它对经济、政治、家庭、宗教制度的作用有关,与民族国家所组成的世界中存在的无组织的 不负责任有关。 再说说婚姻。在婚姻生活中,无论男人和女人,都会体验到个人的困扰,但当离婚比例 达到婚后不满四年,每一千桩婚姻就有250桩解体时,就呈现出结构性论题的迹象,这个论 题与婚姻制度、家庭制度以及其他与婚姻和家庭制度相联系的制度有关 或者还可以看看大都市一一可怕、美丑兼具、主观拓展的大城市。对于许多上层阶级人 士,解决“城市问题”的个人方法是在市中心拥有一间带私人车库的公寓,而在四十英里之 外100英亩的私人领地上,拥有一个亨利·希尔设计的套房,加伦特埃克白装点的花园。在 这两个由他所控制的环境中(两边都有服务小组,且有直升飞机连接两头),大多数人都能 够由城市的形状所引发的许多个人的问题。但所有这些再怎么体面,也不能解决由城市的结 构性事实所引发的论题。该如何对付这个有点不可思议的怪物呢?把它整个分解为一个个分 散的单元,而把住所和工作地合并起来?对之进行重新翻建?还是我们撤离出来,炸毁它, 然后在新的地点根据新的计划建设新的城市?那么,这些计划应是些什么内容呢?由谁来做 决定,当作出选择后,又由谁来说实现它呢?这些都是结构性的论题;为了面对与处理它们, 我们需要考虑影响了无数环境的政治与经济论题 只要经济的计划程度太高,以至赞成萧条,那么失业问题就不再能通过个人途径解决 在民族国家体系和不平衡的世界工业化进程中,只要战争仍是固有的,那么不管有没有精神 治疗的帮助,普通人在其有限的环境中是没有力量解决由体制或体制缺失所施加于身上的困 扰的。家庭作为一种制度,只要它把妇女变成受宠爱的小奴隶,而男子则成为她们主要的供 养人和未断奶的依靠者,那么通过纯粹私人的途径始终无法解决实现美满婚姻的问题。只要 过分发达的大都市和过分发展的小汽车还是过度发达社会的固有特征,那么个人才智和私有 财产就解决不了城市生活的论题 我已强调过,我们在各种特定环境中所经历的事情往往是由结构性的变化引起的。所以, 要理解许多个人环境的变化,我们需要超越这些变化来看待它们。由于我们所置身的制度变 得更为庞杂,彼此间的联系更为复杂,这种结构性的变化的数目和类型也在不断增加。要想 对社会结构的观念有清楚的意识并敏锐地运用它,就要能在大量不同的环境中捕捉它们彼此 间的联系。要想做到这样,我们就需要具备社会学的想象力。 在我们的时代,公众的主要论题是什么,个人的关键性困扰又是什么?要表述这些问题 与困扰,借助描述我们这一时代的潮流,我们必须要问:什么价值是我们珍视的,但受到了 威胁:什么价值是我们珍视的,并得到支持,无论是受到威胁的价值还是得到支持的价值, 我们必须要问:其中可能包含结构中的什么突出矛盾? 当人们珍视某些价值而尚未感到它们受到威胁时,他们会体会到幸福:而当他们感到所 珍视的价值确实被威胁时,他们便产生危机感—一或是成为个人困扰,或是成为公众论题。 如果所有这些价值似乎都受到了威胁,他们会感到恐慌,感到厄运当头 但是,如果人们不知道他们珍视什么价值,也未感到什么威胁,这就是一种漢然的状态 如果对所有价值皆如此,则他们将变得麻木不仁。又如果,最终,他们不知什么是其珍视的 价值,但却仍明显地察觉到威胁?那就是一种不安、焦虑的体验,如其具有相当的总体性, 则会导致完全难以言明的心神不安。 我们的时代是焦虑与淡漠的时代,但尚未以合适的方式表述明确,以使理性和感受力发 挥作用。人们往往只是感到处于困境,有说不清楚的焦虑,却不知用——一根据价值和威胁来 定义的一一困扰来形容它;人们往往只是沮丧地觉得似乎一切都有点不对劲,但不能把它表
它对经济、政治、家庭、宗教制度的作用有关,与民族国家所组成的世界中存在的无组织的 不负责任有关。 再说说婚姻。在婚姻生活中,无论男人和女人,都会体验到个人的困扰,但当离婚比例 达到婚后不满四年,每一千桩婚姻就有 250 桩解体时,就呈现出结构性论题的迹象,这个论 题与婚姻制度、家庭制度以及其他与婚姻和家庭制度相联系的制度有关。 或者还可以看看大都市——可怕、美丑兼具、主观拓展的大城市。对于许多上层阶级人 士,解决“城市问题”的个人方法是在市中心拥有一间带私人车库的公寓,而在四十英里之 外 100 英亩的私人领地上,拥有一个亨利·希尔设计的套房,加伦特·埃克白装点的花园。在 这两个由他所控制的环境中(两边都有服务小组,且有直升飞机连接两头),大多数人都能 够由城市的形状所引发的许多个人的问题。但所有这些再怎么体面,也不能解决由城市的结 构性事实所引发的论题。该如何对付这个有点不可思议的怪物呢?把它整个分解为一个个分 散的单元,而把住所和工作地合并起来?对之进行重新翻建?还是我们撤离出来,炸毁它, 然后在新的地点根据新的计划建设新的城市?那么,这些计划应是些什么内容呢?由谁来做 决定,当作出选择后,又由谁来说实现它呢?这些都是结构性的论题;为了面对与处理它们, 我们需要考虑影响了无数环境的政治与经济论题。 只要经济的计划程度太高,以至赞成萧条,那么失业问题就不再能通过个人途径解决。 在民族国家体系和不平衡的世界工业化进程中,只要战争仍是固有的,那么不管有没有精神 治疗的帮助,普通人在其有限的环境中是没有力量解决由体制或体制缺失所施加于身上的困 扰的。家庭作为一种制度,只要它把妇女变成受宠爱的小奴隶,而男子则成为她们主要的供 养人和未断奶的依靠者,那么通过纯粹私人的途径始终无法解决实现美满婚姻的问题。只要 过分发达的大都市和过分发展的小汽车还是过度发达社会的固有特征,那么个人才智和私有 财产就解决不了城市生活的论题。 我已强调过,我们在各种特定环境中所经历的事情往往是由结构性的变化引起的。所以, 要理解许多个人环境的变化,我们需要超越这些变化来看待它们。由于我们所置身的制度变 得更为庞杂,彼此间的联系更为复杂,这种结构性的变化的数目和类型也在不断增加。要想 对社会结构的观念有清楚的意识并敏锐地运用它,就要能在大量不同的环境中捕捉它们彼此 间的联系。要想做到这样,我们就需要具备社会学的想象力。 三 在我们的时代,公众的主要论题是什么,个人的关键性困扰又是什么?要表述这些问题 与困扰,借助描述我们这一时代的潮流,我们必须要问:什么价值是我们珍视的,但受到了 威胁;什么价值是我们珍视的,并得到支持,无论是受到威胁的价值还是得到支持的价值, 我们必须要问:其中可能包含结构中的什么突出矛盾? 当人们珍视某些价值而尚未感到它们受到威胁时,他们会体会到幸福;而当他们感到所 珍视的价值确实被威胁时,他们便产生危机感——或是成为个人困扰,或是成为公众论题。 如果所有这些价值似乎都受到了威胁,他们会感到恐慌,感到厄运当头。 但是,如果人们不知道他们珍视什么价值,也未感到什么威胁,这就是一种漠然的状态, 如果对所有价值皆如此,则他们将变得麻木不仁。又如果,最终,他们不知什么是其珍视的 价值,但却仍明显地察觉到威胁?那就是一种不安、焦虑的体验,如其具有相当的总体性, 则会导致完全难以言明的心神不安。 我们的时代是焦虑与淡漠的时代,但尚未以合适的方式表述明确,以使理性和感受力发 挥作用。人们往往只是感到处于困境,有说不清楚的焦虑,却不知用——根据价值和威胁来 定义的——困扰来形容它;人们往往只是沮丧地觉得似乎一切都有点不对劲,但不能把它表
达为明确的论题。哪些价值受到威胁以及什么在威胁这些价值,这些都未被表述出来,总之, 它们还没有成为结论,更远远未被作为社会学的问题而陈述出来 在30年代,除了一些希望破灭的工商界人士认为存在经济问题之外,人们几乎没有多 少困惑,而经济问题也只是一些个人困扰的堆积。在这些关于“资本主义的危机”的争论中, 马克思的论述以及对他的著作未得正式承认的阐释或许规定了论题的主导论调,一些人开始 用这些论调来理解他们个人的困扰。人们很容易发现哪些价值受到威胁,它们也被所有人珍 视:而威胁它们的结构性矛盾也很容易发现。对这两种情形,人们的体验既深刻且广泛。那 是个政治的时代。 但在二次世界大战后,那些受到威胁的价值往往却既未被普遍承认为价值,亦未被普遍 感受到威胁。许多个人的不安未被表述明确:许多公众的心神不安和具有重大的结构关联意 义的决策从未成为公众论题。一些人接受了传承的价值,比如理性和自由,对他们来说,焦 虑本身才是困扰,淡漠本身才是论题。这种焦虑和淡漠的处境,是我们时代的显著特征。 这一现象是如此引人注目,以至它常常被观察家解释为现在需予以阐明的问题类型已发 生变化。我们常常被告知,我们时代的问题,甚至我们时代的危机,已经转移出外部的经济 领域。现在,它们与个人生活质量有关联,这事实上还伴随一个疑问:是否不久将没什么东 西能被恰当地称为个人生活。这些观察家所关心的,不是童工劳动而是漫画,不是贫困而是 大众休闲。许多大的公众论题和私人困扰是根据“精神病学”来描述的一一似乎往往是一种 可怜而无用的努力,以避免现代社会大的论题与问题。这些描述似乎往往也仅依赖于对西方 社会甚至只是美国的狭隘的兴趣,因而忽视了全人类的其他三分之二:这种描述还往往武断 地把个人生活从宏观的控制中抽离出来,而生活正是在这些制度中表演的,有时,制度比童 年时代的切身环境更严重地影响了个人的生活 例如,不考虑工作问题,甚至就不能阐述休闲问题。不从当代家庭与社会结构中新制度 间的新关系里考察当代家庭的困境,就不能将漫画书之外的家庭困扰表述为问题。不了解不 适应及淡漠在何种程度上形成了当代美国社会的社会风气和个人氛围,就不能将休闲及其日 益贫乏理解为问题。在这种氛围中,不意识到进取心(它是一体化经济中人们工作生涯的一 部分)的危机,就不能陈述和解决“个人生活”的问题。 正如精神分析学者所不断指出的,人们往往“越来越感到被来自自身内部而他们又不能 确定的朦胧力量所驱使”,但像厄内斯特·琼斯所断言的,说“人的主要敌人和危险源于其自 身难以驾驭的野性和被禁锢的阴暗力量”是不确切的。相反,目前,“人的主要危险”在于 当代社会本身不受约束的力量,这表现在社会中使人异化的生产方式,笼罩全社会的政治统 治手段,国际的无政府状态,总之,对人的“天性”及其生活境况和目标的普遍改造 社会科学家首要的政治与学术使命是搞清当代焦虑和淡漠的要素,在此,二者是一致的 这是其他文化工作者,包括物理学家和艺术家,一般意义上的知识界人士对他的核心要求 我相信,正是因为这个使命和这些要求,社会科学正在成为我们时代文化的共同尺度,社会 学的想象力正在成为我们最需要的心智品质。 每个学术时代都会有某种反思类型趋于成为文化生活的共同尺度。现在,许多学术上的 狂热不到一两年,在尚未冷静下来之前,就为新的狂热所代替。这种热情或许可以给文化活 动增添一些佐料,但却没留下什么学术发展的痕迹。而诸如“牛顿物理学”或“达尔文生物 学”的思维方式则不是如此。这些学术体系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某个特定的思想和意象领域。 根据它们或由它们导出的东西,无名学者和赶时髦的评论家们开始重新观察世界,重新阐述 观点
达为明确的论题。哪些价值受到威胁以及什么在威胁这些价值,这些都未被表述出来,总之, 它们还没有成为结论,更远远未被作为社会学的问题而陈述出来。 在 30 年代,除了一些希望破灭的工商界人士认为存在经济问题之外,人们几乎没有多 少困惑,而经济问题也只是一些个人困扰的堆积。在这些关于“资本主义的危机”的争论中, 马克思的论述以及对他的著作未得正式承认的阐释或许规定了论题的主导论调,一些人开始 用这些论调来理解他们个人的困扰。人们很容易发现哪些价值受到威胁,它们也被所有人珍 视;而威胁它们的结构性矛盾也很容易发现。对这两种情形,人们的体验既深刻且广泛。那 是个政治的时代。 但在二次世界大战后,那些受到威胁的价值往往却既未被普遍承认为价值,亦未被普遍 感受到威胁。许多个人的不安未被表述明确;许多公众的心神不安和具有重大的结构关联意 义的决策从未成为公众论题。一些人接受了传承的价值,比如理性和自由,对他们来说,焦 虑本身才是困扰,淡漠本身才是论题。这种焦虑和淡漠的处境,是我们时代的显著特征。 这一现象是如此引人注目,以至它常常被观察家解释为现在需予以阐明的问题类型已发 生变化。我们常常被告知,我们时代的问题,甚至我们时代的危机,已经转移出外部的经济 领域。现在,它们与个人生活质量有关联,这事实上还伴随一个疑问:是否不久将没什么东 西能被恰当地称为个人生活。这些观察家所关心的,不是童工劳动而是漫画,不是贫困而是 大众休闲。许多大的公众论题和私人困扰是根据“精神病学”来描述的——似乎往往是一种 可怜而无用的努力,以避免现代社会大的论题与问题。这些描述似乎往往也仅依赖于对西方 社会甚至只是美国的狭隘的兴趣,因而忽视了全人类的其他三分之二;这种描述还往往武断 地把个人生活从宏观的控制中抽离出来,而生活正是在这些制度中表演的,有时,制度比童 年时代的切身环境更严重地影响了个人的生活。 例如,不考虑工作问题,甚至就不能阐述休闲问题。不从当代家庭与社会结构中新制度 间的新关系里考察当代家庭的困境,就不能将漫画书之外的家庭困扰表述为问题。不了解不 适应及淡漠在何种程度上形成了当代美国社会的社会风气和个人氛围,就不能将休闲及其日 益贫乏理解为问题。在这种氛围中,不意识到进取心(它是一体化经济中人们工作生涯的一 部分)的危机,就不能陈述和解决“个人生活”的问题。 正如精神分析学者所不断指出的,人们往往“越来越感到被来自自身内部而他们又不能 确定的朦胧力量所驱使”,但像厄内斯特·琼斯所断言的,说“人的主要敌人和危险源于其自 身难以驾驭的野性和被禁锢的阴暗力量”是不确切的。相反,目前,“人的主要危险”在于 当代社会本身不受约束的力量,这表现在社会中使人异化的生产方式,笼罩全社会的政治统 治手段,国际的无政府状态,总之,对人的“天性”及其生活境况和目标的普遍改造。 社会科学家首要的政治与学术使命是搞清当代焦虑和淡漠的要素,在此,二者是一致的。 这是其他文化工作者,包括物理学家和艺术家,一般意义上的知识界人士对他的核心要求。 我相信,正是因为这个使命和这些要求,社会科学正在成为我们时代文化的共同尺度,社会 学的想象力正在成为我们最需要的心智品质。 四 每个学术时代都会有某种反思类型趋于成为文化生活的共同尺度。现在,许多学术上的 狂热不到一两年,在尚未冷静下来之前,就为新的狂热所代替。这种热情或许可以给文化活 动增添一些佐料,但却没留下什么学术发展的痕迹。而诸如“牛顿物理学”或“达尔文生物 学”的思维方式则不是如此。这些学术体系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某个特定的思想和意象领域。 根据它们或由它们导出的东西,无名学者和赶时髦的评论家们开始重新观察世界,重新阐述 观点
在现代,物理科学和生物学一直是西方社会严肃的反思和流行的形而上学的主要共同尺 度。“实验法”成为人们接受的程序模式和学术可靠性的来源。学术的共同尺度的一个内在 含义即是:人们借此来表达他们最为坚定的信念:而其他方式和反思类型则仿佛仅仅是逃避 和晦涩的手段而己 当然,共同尺度的流行并不意味其他类型的思考或理解方式就不存在了。但它确实又意 味着人们将把更多的学术兴趣转移到这一领域,在这一领域清晰地阐述它们,并且一旦如此 阐述,则此类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即使不是一种问题解决法,至少也是能实行的让人有所获益 的途径。 我相信,社会学的想象力正成为文化生活的主要共同尺度和特征。这种心智品质可在社 会科学和心理学中发展,但它远远超出了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这些研究。就总体而言,个人及 文化界获得这一品质的速度很慢,而且反应往往也较迟顿;许多社会科学家还不了解它。他 们似乎不知道,对于他们也许可以做出的一流研究,这种想象力的运用非常关键,并且也不 知道由于不能培养和运用这种想象力,他们也无法满足渐渐要求于他们的文化期待,完成他 们学科中的经典传统使其本能实现的文化期待。 在对事实和道德的关注中,在文学作品和政治分析中,却经常需要运用这种想象力。在 大量的表述中,它们已成为学术探究和文化理解的核心特征。和严肃的新闻工作者一样,主 导潮流的批评家们也表现出这些品质。事实上,二者的工作亦往往据此来评判。现在,流行 的批评范畴,比如高雅的,中庸的和低俗的,其中社会学成分至少和美学一样多。小说家们 的严肃著作体现了对人类现实最广为人知的界定,他们通常具备这种想象力,并为实现它的 要求,做了大量工作。通过它,人们由此发现历史与现实间的走向。由于“人性”的概念变 得更成问题,人们觉得愈发需要对社会惯例和暴露(并影响)了当代民间躁动和意识形态的 大变动给予更密切也更富想象力的关注。尽管人们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的努力常表明它是个 时髦玩意,但它并非仅是如此而已。它是一种心智品质,它似乎能戏剧性的让我们理解我们 周围的现实与更宏观的社会现实间的联系。它不只是当代文化理解范围内的心智品质之 对它更广泛更巧妙的应用提供了一个前景:即所有这些理解力,事实上,即人类理性本身将 在人类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 原来的主要共同尺度,即物理学的文化涵义更加受人怀疑了。许多人认为,物理学作为 种学术风格,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充分的。当然,科学风格的思考与感知、想象与理解的完 整性从一开始就受到宗教的质疑和神学家的辩难;但科学前辈们成功地反击了这些宗教质 疑。而现在的怀疑则是世俗的,人文主义的,这两种怀疑往往还互有交织。物理学最近获得 了发展,氢弹的出现以及运载它环绕地球的手段使物理学在技术上达到高峰,但是对于那些 为领域更广的学术界和文化界所熟知并深刻思考的问题,人们并不认为它可作为解答。这些 发展,人们正确地视之为高度的专业分工的结果,但又不甚妥当地觉得它们非常神奇。它们 所引发的学术和道德问题比它们所解决的问题更多,由之引发的问题几乎全在于社会领域而 非物理学问题中。发达社会中的人感到征服自然、战胜贫困的过程显然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目前,在这些社会,人们感到,主要的征服手段—一科学失去了方向,没有了限制,需要对 之重新评估 当代对科学的尊重,很久以来只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态度而已,但现在,技术的精神气质 与科学相联系的工程想象力更可能是令人恐惧和含义暧昧的,而非充满希望和进步的全部意 涵,但是人们害怕它会成为科学的全部,人们感到需要重新评估物理科学,这反映了对新的 共同尺度的需要。正是科学的人文涵义和社会角色,它所引起的军事与商业问题,它的政治 意涵,在经受众说纷纭的重新评价。军备科学的进展可能将导致重组世界政治秩序的“迫切 需要”,但人们并不觉得物理学本身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在现代,物理科学和生物学一直是西方社会严肃的反思和流行的形而上学的主要共同尺 度。“实验法”成为人们接受的程序模式和学术可靠性的来源。学术的共同尺度的一个内在 含义即是:人们借此来表达他们最为坚定的信念;而其他方式和反思类型则仿佛仅仅是逃避 和晦涩的手段而已。 当然,共同尺度的流行并不意味其他类型的思考或理解方式就不存在了。但它确实又意 味着人们将把更多的学术兴趣转移到这一领域,在这一领域清晰地阐述它们,并且一旦如此 阐述,则此类思考在某种程度上即使不是一种问题解决法,至少也是能实行的让人有所获益 的途径。 我相信,社会学的想象力正成为文化生活的主要共同尺度和特征。这种心智品质可在社 会科学和心理学中发展,但它远远超出了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这些研究。就总体而言,个人及 文化界获得这一品质的速度很慢,而且反应往往也较迟顿;许多社会科学家还不了解它。他 们似乎不知道,对于他们也许可以做出的一流研究,这种想象力的运用非常关键,并且也不 知道由于不能培养和运用这种想象力,他们也无法满足渐渐要求于他们的文化期待,完成他 们学科中的经典传统使其本能实现的文化期待。 在对事实和道德的关注中,在文学作品和政治分析中,却经常需要运用这种想象力。在 大量的表述中,它们已成为学术探究和文化理解的核心特征。和严肃的新闻工作者一样,主 导潮流的批评家们也表现出这些品质。事实上,二者的工作亦往往据此来评判。现在,流行 的批评范畴,比如高雅的,中庸的和低俗的,其中社会学成分至少和美学一样多。小说家们 的严肃著作体现了对人类现实最广为人知的界定,他们通常具备这种想象力,并为实现它的 要求,做了大量工作。通过它,人们由此发现历史与现实间的走向。由于“人性”的概念变 得更成问题,人们觉得愈发需要对社会惯例和暴露(并影响)了当代民间躁动和意识形态的 大变动给予更密切也更富想象力的关注。尽管人们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的努力常表明它是个 时髦玩意,但它并非仅是如此而已。它是一种心智品质,它似乎能戏剧性的让我们理解我们 周围的现实与更宏观的社会现实间的联系。它不只是当代文化理解范围内的心智品质之一, 对它更广泛更巧妙的应用提供了一个前景;即所有这些理解力,事实上,即人类理性本身将 在人类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 原来的主要共同尺度,即物理学的文化涵义更加受人怀疑了。许多人认为,物理学作为 一种学术风格,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充分的。当然,科学风格的思考与感知、想象与理解的完 整性从一开始就受到宗教的质疑和神学家的辩难;但科学前辈们成功地反击了这些宗教质 疑。而现在的怀疑则是世俗的,人文主义的,这两种怀疑往往还互有交织。物理学最近获得 了发展,氢弹的出现以及运载它环绕地球的手段使物理学在技术上达到高峰,但是对于那些 为领域更广的学术界和文化界所熟知并深刻思考的问题,人们并不认为它可作为解答。这些 发展,人们正确地视之为高度的专业分工的结果,但又不甚妥当地觉得它们非常神奇。它们 所引发的学术和道德问题比它们所解决的问题更多,由之引发的问题几乎全在于社会领域而 非物理学问题中。发达社会中的人感到征服自然、战胜贫困的过程显然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目前,在这些社会,人们感到,主要的征服手段——科学失去了方向,没有了限制,需要对 之重新评估。 当代对科学的尊重,很久以来只是一种不假思索的态度而已,但现在,技术的精神气质 与科学相联系的工程想象力更可能是令人恐惧和含义暧昧的,而非充满希望和进步的全部意 涵,但是人们害怕它会成为科学的全部,人们感到需要重新评估物理科学,这反映了对新的 共同尺度的需要。正是科学的人文涵义和社会角色,它所引起的军事与商业问题,它的政治 意涵,在经受众说纷纭的重新评价。军备科学的进展可能将导致重组世界政治秩序的“迫切 需要”,但人们并不觉得物理学本身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现在,人们感到许多标榜为“科学”的东西其实是暧昧的哲学,被认为是“真正的科学” 的东西也往往仅给出了人们生活的世界中各种现实的杂乱无章的碎片。人们普遍感到,科学 的人,不再努力将现实描述为一个整体或勾画人类命运的真实轮廓。而且,“科学”对许多 人来说,不大像是充满创造力的精神气质和作出取向的方式,倒更像是一整套“科学机器 由技师操纵,由经济学家和军人控制,这些人既不代表也不理解作为时代精神气质和取向的 科学。同时,以科学名义说话的哲学家们往往将它改造为“科学主义”,企图将科学的体验 等同于人的体验,并声称只有通过科学方法,才可以解决生活的问题。这个现象使许多文化 工作者开始感到科学是一个骗人的、虚假的救世主,至少也是现代文明的一个非常暧昧的因 素 但根据CP·斯诺的说法,存在着“两种文化”:科学的文化和人文的文化。无论是作为 历史还是戏剧,作为传记、诗歌还是小说,人文文化的精华一直是文学。但目前,却常有迹 象表明,严肃文学在许多方面正成为次要的艺术。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不仅仅是因为群众 阶层的扩大和大众传媒的发展,以及这一切给严肃文学的创作带来的必然后果。除此之外, 原因还在于当代历史的特性和具有鉴赏力的人觉得需要通过什么来掌握历史的特性 何种小说,何种新闻报道,何种艺术尝试能比得上当代的历史现实和政治事实?哪个戏 剧中的地狱景象能比得上20世纪的一次次战争?什么样的道德谴责足以衡量处于原始积累 的创痛中的人们的道德麻木?人们想了解的是社会与历史的真相,而他们往往发现通过当代 文学不足以求得真相。他们渴望事实,找寻其中的意义,他们想得到可信的“大画画”,在 其中,他们能逐步理解自己。他们还想获得能使他们作出取向的价值和恰当的感知方式、情 绪类型和描述动机的词汇。但这些东西,在当代文学作品中不易发现。这些特质在当代文学 作品中是否被发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常常不能在其中发现它们。 从前,作为批评家和历史学家,文学家们在往英国和美国的旅途中要做笔记。他们将社 会作为一个整体来描述,并发现其中的道德涵义。假如托克维尔或泰纳还在世,难道他们不 会成为社会学家?针对这个问题,一位《泰晤士报》的评论员写道: 泰纳总是把人基本上看作社会动物,把社会看作群体的结合体,他具有缜密的观察 力,是个孜孜不倦的田野工作者,并具有一种品质……它对理解社会现象的联系尤为重 要—这便是灵气。他对现实太感兴趣,以至没成为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他太是一个 理论家,以至不能试身手当个小说家,他太将文学当作一定国家或时期文化的记录, 以至不能成为一流的批评家….他论述英国文学的作品与其说是关于英国文学的不如 说是对英国社会道德风尚的评论和传播自己的实证主义的手段。他首先是一名社会理论 家,而非其他。【1 但他仍是“文人”而非“社会科学家”的事实或许表明,19世纪的社会科学家大多为 一种寻求法则的热情所支配,这种法则据认为可与他们设想由自然科学发现的法则相比照
现在,人们感到许多标榜为“科学”的东西其实是暧昧的哲学,被认为是“真正的科学” 的东西也往往仅给出了人们生活的世界中各种现实的杂乱无章的碎片。人们普遍感到,科学 的人,不再努力将现实描述为一个整体或勾画人类命运的真实轮廓。而且,“科学”对许多 人来说,不大像是充满创造力的精神气质和作出取向的方式,倒更像是一整套“科学机器”, 由技师操纵,由经济学家和军人控制,这些人既不代表也不理解作为时代精神气质和取向的 科学。同时,以科学名义说话的哲学家们往往将它改造为“科学主义”,企图将科学的体验 等同于人的体验,并声称只有通过科学方法,才可以解决生活的问题。这个现象使许多文化 工作者开始感到科学是一个骗人的、虚假的救世主,至少也是现代文明的一个非常暧昧的因 素。 但根据 C·P·斯诺的说法,存在着“两种文化”:科学的文化和人文的文化。无论是作为 历史还是戏剧,作为传记、诗歌还是小说,人文文化的精华一直是文学。但目前,却常有迹 象表明,严肃文学在许多方面正成为次要的艺术。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不仅仅是因为群众 阶层的扩大和大众传媒的发展,以及这一切给严肃文学的创作带来的必然后果。除此之外, 原因还在于当代历史的特性和具有鉴赏力的人觉得需要通过什么来掌握历史的特性。 何种小说,何种新闻报道,何种艺术尝试能比得上当代的历史现实和政治事实?哪个戏 剧中的地狱景象能比得上 20 世纪的一次次战争?什么样的道德谴责足以衡量处于原始积累 的创痛中的人们的道德麻木?人们想了解的是社会与历史的真相,而他们往往发现通过当代 文学不足以求得真相。他们渴望事实,找寻其中的意义,他们想得到可信的“大画画”,在 其中,他们能逐步理解自己。他们还想获得能使他们作出取向的价值和恰当的感知方式、情 绪类型和描述动机的词汇。但这些东西,在当代文学作品中不易发现。这些特质在当代文学 作品中是否被发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常常不能在其中发现它们。 从前,作为批评家和历史学家,文学家们在往英国和美国的旅途中要做笔记。他们将社 会作为一个整体来描述,并发现其中的道德涵义。假如托克维尔或泰纳还在世,难道他们不 会成为社会学家?针对这个问题,一位《泰晤士报》的评论员写道: 泰纳总是把人基本上看作社会动物,把社会看作群体的结合体,他具有缜密的观察 力,是个孜孜不倦的田野工作者,并具有一种品质… … 它对理解社会现象的联系尤为重 要——这便是灵气。他对现实太感兴趣,以至没成为一个优秀的历史学家,他太是一个 理论家,以至不能一试身手当个小说家,他太将文学当作一定国家或时期文化的记录, 以至不能成为一流的批评家… … 他论述英国文学的作品与其说是关于英国文学的,不如 说是对英国社会道德风尚的评论和传播自己的实证主义的手段。他首先是一名社会理论 家,而非其他。【1】 但他仍是“文人”而非“社会科学家”的事实或许表明,19 世纪的社会科学家大多为 一种寻求法则的热情所支配,这种法则据认为可与他们设想由自然科学发现的法则相比照
在完整而合适的社会科学尚未出现的情况下,批评家和小说家,剧作家和诗人成为主要的而 且往往也是惟一的对私人困扰乃至公众论题的描述者。艺术确实在表达这些感情并经常凸显 它们一一其最高成就是戏剧的敏锐观察,但它尚不具备学术的清晰性,而今天,要理解或解 除这些困扰及论题正需要这种学术的清晰性。如果人类想克服焦虑、淡漠以及由它们导致的 种种难以解决的困扰,他们就必须直面这些包含种种困扰和论题的问题,不过,艺术没有也 不可能将感情表达为这样的问题。实际上,艺术家往往也没有做这样的努力。更何况,严肃 的艺术家自身也处于许多困扰之中,他们可以从由于社会学的想象力而变得生气勃勃的社会 科学中得到大量的学术和文化的帮助 五 我写本的目的是:确立社会科学对于我们时代的文化使命所具有的文化涵义。我想具体 说明促成社会学的想象力的各种努力;表明它与政治和文化生活的密切关系:或许也暗示出 一些要想拥有它所必需的东西。我想以这些方式揭示当代社会科学的本质及其应用,并以有 限的篇幅记述它们目前在美国的处境。2 当然,在任何时候,“社会科学”都是名正言顺的社会科学家从事的研究。但社会科学 家们从事的研究却各不相同,而且实际上甚至不是同一类型的研究。社会科学也是原来的社 会科学家所完成的工作,但不同的研究者在各自学科领域建构和恢复的是不同的传统。当我 提及“社会科学的前景”时,我希望有一点是清楚的:我指的是我所看到的前景。 目前,在社会科学家中普遍存在着焦虑,对他们所选择的研究可能的走向的焦虑,这种 焦虑既是学术性的也是道德上的,我以为这种焦虑和产生它的不祥趋势,是当代学术生活普 遍性的心神不安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它也许在社会科学家中更为强烈,即使这仅是由以下原 因引起:在他们的领域,指引许多早期的工作的那些前景,他们所研究的课题的性质和当前 对有重要意义的研究的迫切需要 不是所有的人都分担这种焦虑,但许多人没有焦虑这个事实本身,却是导致这样一些人 更为焦虑的原因,他们谨记着社会科学的前景,并坦然承认目前许多研究不过是矫饰的平庸 之作。坦率地说,我希望能不断增加这种焦虑,确定它的一些来源,帮着把它转化为实现社 会科学的前景的具体推进力,为新的开始扫清道路:总之,指明手中的任务和完成现在必须 要做的工作可行的途径。 我所怀有的对社会科学的理解近期尚未占据优势。我的理解反对把社会科学当做一套科 层式的技术手段,这些手段以“方法论”自居,阻碍了社会调查:隐晦风格的概念强挤入社 会科学的研究:或是关注与公众论题不相关的次要问题而使社会科学显得琐碎不堪。这些障 碍因素、令人费解的东西和琐碎之物产生了当前社会研究的危机,却几乎没有指出摆脱危机 的道路。 有些社会科学家强调需要“技术专家研究小组”,另一些则强调需要把学者的个人性置 于首位。有些人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完善调查的方法和技巧:另一些则认为学术巧匠的治学方 法正在被遗弃,现在应该使之复兴。有些人的研究遵循一套死板严格的机械步骤;另一些则 力图发展、引进和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有些人沉迷于“理论”的高度形式主义中,用一些 其他人看上去奇怪的方式组合与分解概念;而后面这些其他人只是在术语能扩大理解力的领 域,有利于深化推理时才详细阐明术语。有些人只狭隘地研究小规模的环境,希望能“逐步 建立”对更大规模结构的理解:另一些则观察社会结构,试图在其中“定位”许多更微观的 环境。有些人完全忽略了比较研究,只研究一定时期一定社会中的小型社区;另一些则用全 面比较的方式,直接研究世界上各民族社会的结构。有些人把自己琐细的研究局限于非常短 序列的人类事务:另一些则只关注在长远的历史视野中凸显出来的论题。有些人根据学术分
在完整而合适的社会科学尚未出现的情况下,批评家和小说家,剧作家和诗人成为主要的而 且往往也是惟一的对私人困扰乃至公众论题的描述者。艺术确实在表达这些感情并经常凸显 它们——其最高成就是戏剧的敏锐观察,但它尚不具备学术的清晰性,而今天,要理解或解 除这些困扰及论题正需要这种学术的清晰性。如果人类想克服焦虑、淡漠以及由它们导致的 种种难以解决的困扰,他们就必须直面这些包含种种困扰和论题的问题,不过,艺术没有也 不可能将感情表达为这样的问题。实际上,艺术家往往也没有做这样的努力。更何况,严肃 的艺术家自身也处于许多困扰之中,他们可以从由于社会学的想象力而变得生气勃勃的社会 科学中得到大量的学术和文化的帮助。 五 我写本的目的是:确立社会科学对于我们时代的文化使命所具有的文化涵义。我想具体 说明促成社会学的想象力的各种努力;表明它与政治和文化生活的密切关系;或许也暗示出 一些要想拥有它所必需的东西。我想以这些方式揭示当代社会科学的本质及其应用,并以有 限的篇幅记述它们目前在美国的处境。【2】 当然,在任何时候,“社会科学”都是名正言顺的社会科学家从事的研究。但社会科学 家们从事的研究却各不相同,而且实际上甚至不是同一类型的研究。社会科学也是原来的社 会科学家所完成的工作,但不同的研究者在各自学科领域建构和恢复的是不同的传统。当我 提及“社会科学的前景”时,我希望有一点是清楚的:我指的是我所看到的前景。 目前,在社会科学家中普遍存在着焦虑,对他们所选择的研究可能的走向的焦虑,这种 焦虑既是学术性的也是道德上的,我以为这种焦虑和产生它的不祥趋势,是当代学术生活普 遍性的心神不安的一个组成部分。但它也许在社会科学家中更为强烈,即使这仅是由以下原 因引起:在他们的领域,指引许多早期的工作的那些前景,他们所研究的课题的性质和当前 对有重要意义的研究的迫切需要。 不是所有的人都分担这种焦虑,但许多人没有焦虑这个事实本身,却是导致这样一些人 更为焦虑的原因,他们谨记着社会科学的前景,并坦然承认目前许多研究不过是矫饰的平庸 之作。坦率地说,我希望能不断增加这种焦虑,确定它的一些来源,帮着把它转化为实现社 会科学的前景的具体推进力,为新的开始扫清道路:总之,指明手中的任务和完成现在必须 要做的工作可行的途径。 我所怀有的对社会科学的理解近期尚未占据优势。我的理解反对把社会科学当做一套科 层式的技术手段,这些手段以“方法论”自居,阻碍了社会调查;隐晦风格的概念强挤入社 会科学的研究;或是关注与公众论题不相关的次要问题而使社会科学显得琐碎不堪。这些障 碍因素、令人费解的东西和琐碎之物产生了当前社会研究的危机,却几乎没有指出摆脱危机 的道路。 有些社会科学家强调需要“技术专家研究小组”,另一些则强调需要把学者的个人性置 于首位。有些人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完善调查的方法和技巧;另一些则认为学术巧匠的治学方 法正在被遗弃,现在应该使之复兴。有些人的研究遵循一套死板严格的机械步骤;另一些则 力图发展、引进和运用社会学的想象力。有些人沉迷于“理论”的高度形式主义中,用一些 其他人看上去奇怪的方式组合与分解概念;而后面这些其他人只是在术语能扩大理解力的领 域,有利于深化推理时才详细阐明术语。有些人只狭隘地研究小规模的环境,希望能“逐步 建立”对更大规模结构的理解;另一些则观察社会结构,试图在其中“定位”许多更微观的 环境。有些人完全忽略了比较研究,只研究一定时期一定社会中的小型社区;另一些则用全 面比较的方式,直接研究世界上各民族社会的结构。有些人把自己琐细的研究局限于非常短 序列的人类事务;另一些则只关注在长远的历史视野中凸显出来的论题。有些人根据学术分
科来确定他们的工作,另一些则依靠所有的学科,根据一定主题或问题来确定工作,而不考 虑它们属于哪个学术分科领域。有些人同时处理各种各样的历史、生平和社会:另一些则不 这样 上述及其他类似的对立,并不一定只有一方正确:尽管它们往往不是处于如同政客间的 热烈争论之中,就是处于专业化这种让人懈怠的保护之中。在这里我只是以一个不太成熟的 形式来表述它们,在本书末尾,我会再回到这一点。当然,我希望我的偏向将会表达出来, 因为我认为判断应该是明确的。但我也尽量不根据个人的判断来阐述社会科学的文化和政治 涵义。我的偏向与我将要考察的那些偏向,都是偏向。让那些不喜欢我的倾向的人拒绝我的 偏向,使他们自己的偏向能像我将尽力阐明的我的偏向一样明白,一样得到承认吧!这样, 社会研究中的道德问题,即作为一项公众论题的社会科学问题,将被人们认识,并有可能被 他们讨论。这样,人们在各方面将更为自觉:这当然是整个社会科学事业的客观性形成的前 提条件 概略言之,我相信所谓经典的社会分析是可以定义,可以应用的一套传统;相信它的基 本特征是关注历史中的社会结构;而且它的问题是与紧迫的公众论题和持续的人类困扰直接 关联的。我也相信在目前的社会科学及其学术与政治环境中,这一传统的延续面临巨大的阻 碍。但是形成这一传统的诸多心智品质正在成为当代全部文化生活的共同尺度,而且,不管 它们多么含糊不清,处于多么令人困惑的种种虚饰之中,它们正被人们感到是一种需要。 许多从事社会科学的人,尤其是在美国的实际工作者,好像不愿接受目前自身所面临的 挑战,这颇为奇怪。事实上,许多人放弃了社会分析的学术与政治使命:其他人则毫无疑问, 完全不能胜任仍然要分派给他们的角色。有时,他们显得几乎是谨小慎微地提出老掉牙的计 策,可又导致新的怯缩。不过,尽管有这种不愿意,现在,学术与公众的注意力是如此明显 地集中于他们据称要研究的社会世界,以至必须承认,惟有他们面临一个机遇。而社会科学 的学术前景,社会学的想象力在文化上的应用和人与社会研究的政治涵义将在此机遇中得到 六 对一个声明自己是社会学家的人来说,如下事实可真够尴尬:我将在下面各章中思考的 所有不祥的趋势(可能会有某个例外)都落入一般认为是“社会学的领域”,尽管毫无疑问 这些趋势隐含在文化与政治上的退弃也代表了其他社会科学的大量日常研究。无论在诸如政 治学和经济学、历史学和人类学等等学科中实情如何,在今日的美国,显而易见的是:被人 们认为是“社会学”的那些东西已成为对社会科学反思的中心。它已成为对方法的兴趣的中 心,在其中,人们还可以发现对“一般性理论”的最极端的兴趣。极其丰富多彩的学术研究 已融入社会学传统的发展之中。把这些丰富的研究解释为一个传统本身有点鲁莽。但下面的 观点可能会得到普遍承认:目前被认为是社会学的那些研究工作有如下三个总体的发展方 向,每个方向都易遭扭曲,甚至走火入魔。 第一个趋势:倾向于一种历史理论。例如,在孔德以及马克思、斯宾塞和韦伯那里,社 会学是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尝试,关注人类社会生活的全部。它同时是历史性和系统性的。所 以是历史性的,是因为它处理和用到有关过去的材料;所以是系统性的,是因为它如此做的 目的是发现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各个阶段”和社会生活的规律性。 关于人类历史的理论很容易偏向于使人类历史的材料被强迫套入超越历史的紧身衣,而 从这紧身衣中又跑出来对未来的先知性的观点(往往都是悲观的)。阿诺德汤因比和奥斯瓦 尔德·斯宾格勒的著作是人们熟知的例子。 第二个趋势:倾向于关于“人与社会的本质”的系统性理论。例如,在形式主义者的著
科来确定他们的工作,另一些则依靠所有的学科,根据一定主题或问题来确定工作,而不考 虑它们属于哪个学术分科领域。有些人同时处理各种各样的历史、生平和社会;另一些则不 这样。 上述及其他类似的对立,并不一定只有一方正确;尽管它们往往不是处于如同政客间的 热烈争论之中,就是处于专业化这种让人懈怠的保护之中。在这里我只是以一个不太成熟的 形式来表述它们,在本书末尾,我会再回到这一点。当然,我希望我的偏向将会表达出来, 因为我认为判断应该是明确的。但我也尽量不根据个人的判断来阐述社会科学的文化和政治 涵义。我的偏向与我将要考察的那些偏向,都是偏向。让那些不喜欢我的倾向的人拒绝我的 偏向,使他们自己的偏向能像我将尽力阐明的我的偏向一样明白,一样得到承认吧!这样, 社会研究中的道德问题,即作为一项公众论题的社会科学问题,将被人们认识,并有可能被 他们讨论。这样,人们在各方面将更为自觉;这当然是整个社会科学事业的客观性形成的前 提条件。 概略言之,我相信所谓经典的社会分析是可以定义,可以应用的一套传统;相信它的基 本特征是关注历史中的社会结构;而且它的问题是与紧迫的公众论题和持续的人类困扰直接 关联的。我也相信在目前的社会科学及其学术与政治环境中,这一传统的延续面临巨大的阻 碍。但是形成这一传统的诸多心智品质正在成为当代全部文化生活的共同尺度,而且,不管 它们多么含糊不清,处于多么令人困惑的种种虚饰之中,它们正被人们感到是一种需要。 许多从事社会科学的人,尤其是在美国的实际工作者,好像不愿接受目前自身所面临的 挑战,这颇为奇怪。事实上,许多人放弃了社会分析的学术与政治使命;其他人则毫无疑问, 完全不能胜任仍然要分派给他们的角色。有时,他们显得几乎是谨小慎微地提出老掉牙的计 策,可又导致新的怯缩。不过,尽管有这种不愿意,现在,学术与公众的注意力是如此明显 地集中于他们据称要研究的社会世界,以至必须承认,惟有他们面临一个机遇。而社会科学 的学术前景,社会学的想象力在文化上的应用和人与社会研究的政治涵义将在此机遇中得到 揭示。 六 对一个声明自己是社会学家的人来说,如下事实可真够尴尬:我将在下面各章中思考的 所有不祥的趋势(可能会有某个例外)都落入一般认为是“社会学的领域”,尽管毫无疑问, 这些趋势隐含在文化与政治上的退弃也代表了其他社会科学的大量日常研究。无论在诸如政 治学和经济学、历史学和人类学等等学科中实情如何,在今日的美国,显而易见的是:被人 们认为是“社会学”的那些东西已成为对社会科学反思的中心。它已成为对方法的兴趣的中 心,在其中,人们还可以发现对“一般性理论”的最极端的兴趣。极其丰富多彩的学术研究 已融入社会学传统的发展之中。把这些丰富的研究解释为一个传统本身有点鲁莽。但下面的 观点可能会得到普遍承认:目前被认为是社会学的那些研究工作有如下三个总体的发展方 向,每个方向都易遭扭曲,甚至走火入魔。 第一个趋势:倾向于一种历史理论。例如,在孔德以及马克思、斯宾塞和韦伯那里,社 会学是一种百科全书式的尝试,关注人类社会生活的全部。它同时是历史性和系统性的。所 以是历史性的,是因为它处理和用到有关过去的材料;所以是系统性的,是因为它如此做的 目的是发现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各个阶段”和社会生活的规律性。 关于人类历史的理论很容易偏向于使人类历史的材料被强迫套入超越历史的紧身衣,而 从这紧身衣中又跑出来对未来的先知性的观点(往往都是悲观的)。阿诺德·汤因比和奥斯瓦 尔德·斯宾格勒的著作是人们熟知的例子。 第二个趋势:倾向于关于“人与社会的本质”的系统性理论。例如,在形式主义者的著
作中,突出的有齐美尔和冯维泽的著作,社会学开始被设想为用于划分一切社会关系和洞 察它们假设的普遍一致的特征。总之,形式主义的观点在过高的总体性层次上理解社会结构 的组成部分,过于静态和抽象。 也许作为对第一个趋势偏向的反应,在此历史被完全抛弃了;人与社会的本质的系统性 理论太容易成为一种精致和毫无生气的形式主义,对概念的分解和无休止的重新组合成为这 样的形式主义努力的中心点。在我称之为宏大理论家的人中,观念确实已变成了概念。塔尔 科特帕森斯的著作是美国社会学在当代的首要代表 第三个趋势:倾向于对当代社会事实和问题的经验研究。虽然直到1914年左右,孔德 和斯宾塞一直是美国社会科学的主要支柱,而且德国理论的影响也很大,经验调查却很早就 在美国占居中心地位,这部分是由于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学科设置早于社会学。在此情况下, 只要社会学被定义为对一些社会专门领域的研究,它就很容易成为社会科学中一个打零工的 人,包容了对学术剩余物的形形色色的研究。其中有城市和家庭研究,种族关系研究,当然 还有“小群体”研究。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造成的这种大杂烩被转化为一种思考类型,我 将用“自由主义实践性”( liberal practicality)这一术语来考察它。 对当代事实的研究很容易变成对一定环境中各个互不相关也不大重要的事实的罗列。美 国社会学界的许多论文显出了这种迹象:或许关于社会解组的教科书最为明显地暴露了这个 缺陷。而另一方面,社会学家趋于成为调查所有事物方法的专家:在他们中间,方法已变成 了方法论。乔治·伦德伯格,萨缪尔·斯托弗,斯图亚特·多德,保尔拉扎斯菲尔德的许多著 作,以及其中蕴涵的精神气质,是目前的例子。这些趋势同声相应地为了方法而发展方法, 尽管它们并不一定同时出现 社会学的独特性可被理解为是对这几种传统趋势的偏离。但它的前景也许仍要通过这些 趋势来理解。今天,在美国已出现了一种希腊风格的综合,它包含了来源于西方不同社会的 社会学的各种元素和目标。其危险是在这种社会学的繁荣中,其他社会科学家会丧失耐心 而社会学家也会如此忙于“研究”以至丢掉了真正宝贵的遗产。但在我们的处境中仍有一个 机会:社会学的传统完整载负了整个社会科学的前景,并部分地实现了它。修社会学的学生 可在这些传统中发现其中种种妙义与启迪,而对它们无法用三言两语作一勾勒。不过,掌握 其中妙处的社会科学家将会得到丰富回报,一旦掌握它们,他将很容易重新确定自己在社会 科学领域中的工作方向。 注释 n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15 November 1957 2我觉得需要说明的是:与“社会科学”相比,我更远远喜欢“社会研究”这个术语一一这并非因为我不 喜欢物理学家(相反,我很喜欢它),而是因为“科学”这个词已获得巨大的特权并且含义很不明确。我觉 得根本不必把它作为一个哲学意义上的比喻来使用,以抬高它的声誉或让它的含义更不明确。但我怀疑如 果写下“社会研究”,读者将只想到高中的公民课,在所有人类知识领域中,它是我最想避免的与之发生联 系的东西。完全不可能有“行为科学”:我猜测,人们捏造出它,是把它作为一种宣传工具,以便从把“社 会科学”和“社会主义”混同起来的基金会和国会议员们手中得到社会考察的资金。最好的术语应包括历 史(和心理学,只要它还关注人类)并应该尽可能不引起争议:这是因为,我们应该运用术语来辩论,而 非就这些术语进行论战。也许“人文科学”是这样的术语,能达到这一要求。不过不要紧。由于不希望引 起广泛的误解,我不免于俗,使用更标准的“社会科学” 还有一点,我希望我的同事们能接受“社会学的想象力”这一术语。读过我手稿的政治学家建议应有 “政治学的想象力”,而人类学家则建议应有“人类学的想象力”,等等。术语没有思想重要。我希望本书 能使思想得到阐明。在运用这一术语时,我当然并非仅仅暗指大学课程中的“社会学”。对我来说,这一提 法的许多含义根本不是由社会学家所表达的。例如,在英国,社会学作为一个学科,在某种程度上仍处于 边缘地位。但在许多英国新闻评论、小说以及(最为突出的)历史著作中,社会学的想象力有很好的发展 法国的情况也差不多:二战以来,法国反思性思想的迷乱与大胆依赖于对我们时代人的命运的社会学方面
作中,突出的有齐美尔和冯·维泽的著作,社会学开始被设想为用于划分一切社会关系和洞 察它们假设的普遍一致的特征。总之,形式主义的观点在过高的总体性层次上理解社会结构 的组成部分,过于静态和抽象。 也许作为对第一个趋势偏向的反应,在此历史被完全抛弃了;人与社会的本质的系统性 理论太容易成为一种精致和毫无生气的形式主义,对概念的分解和无休止的重新组合成为这 样的形式主义努力的中心点。在我称之为宏大理论家的人中,观念确实已变成了概念。塔尔 科特·帕森斯的著作是美国社会学在当代的首要代表。 第三个趋势:倾向于对当代社会事实和问题的经验研究。虽然直到 1914 年左右,孔德 和斯宾塞一直是美国社会科学的主要支柱,而且德国理论的影响也很大,经验调查却很早就 在美国占居中心地位,这部分是由于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学科设置早于社会学。在此情况下, 只要社会学被定义为对一些社会专门领域的研究,它就很容易成为社会科学中一个打零工的 人,包容了对学术剩余物的形形色色的研究。其中有城市和家庭研究,种族关系研究,当然, 还有“小群体”研究。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造成的这种大杂烩被转化为一种思考类型,我 将用“自由主义实践性”(liberal praeticality)这一术语来考察它。 对当代事实的研究很容易变成对一定环境中各个互不相关也不大重要的事实的罗列。美 国社会学界的许多论文显出了这种迹象;或许关于社会解组的教科书最为明显地暴露了这个 缺陷。而另一方面,社会学家趋于成为调查所有事物方法的专家;在他们中间,方法已变成 了方法论。乔治·伦德伯格,萨缪尔·斯托弗,斯图亚特·多德,保尔·拉扎斯菲尔德的许多著 作,以及其中蕴涵的精神气质,是目前的例子。这些趋势同声相应地为了方法而发展方法, 尽管它们并不一定同时出现。 社会学的独特性可被理解为是对这几种传统趋势的偏离。但它的前景也许仍要通过这些 趋势来理解。今天,在美国已出现了一种希腊风格的综合,它包含了来源于西方不同社会的 社会学的各种元素和目标。其危险是在这种社会学的繁荣中,其他社会科学家会丧失耐心, 而社会学家也会如此忙于“研究”以至丢掉了真正宝贵的遗产。但在我们的处境中仍有一个 机会:社会学的传统完整载负了整个社会科学的前景,并部分地实现了它。修社会学的学生 可在这些传统中发现其中种种妙义与启迪,而对它们无法用三言两语作一勾勒。不过,掌握 其中妙处的社会科学家将会得到丰富回报,一旦掌握它们,他将很容易重新确定自己在社会 科学领域中的工作方向。 注释 【1】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 15 November 1957. 【2】我觉得需要说明的是:与“社会科学”相比,我更远远喜欢“社会研究”这个术语——这并非因为我不 喜欢物理学家(相反,我很喜欢它),而是因为“科学”这个词已获得巨大的特权并且含义很不明确。我觉 得根本不必把它作为一个哲学意义上的比喻来使用,以抬高它的声誉或让它的含义更不明确。但我怀疑如 果写下“社会研究”,读者将只想到高中的公民课,在所有人类知识领域中,它是我最想避免的与之发生联 系的东西。完全不可能有“行为科学”;我猜测,人们捏造出它,是把它作为一种宣传工具,以便从把“社 会科学”和“社会主义”混同起来的基金会和国会议员们手中得到社会考察的资金。最好的术语应包括历 史(和心理学,只要它还关注人类)并应该尽可能不引起争议;这是因为,我们应该运用..术语来辩论,而 非就.这些术语进行论战。也许“人文科学”是这样的术语,能达到这一要求。不过不要紧。由于不希望引 起广泛的误解,我不免于俗,使用更标准的“社会科学”。 还有一点,我希望我的同事们能接受“社会学的想象力”这一术语。读过我手稿的政治学家建议应有 “政治学的想象力”,而人类学家则建议应有“人类学的想象力”,等等。术语没有思想重要。我希望本书 能使思想得到阐明。在运用这一术语时,我当然并非仅仅暗指大学课程中的“社会学”。对我来说,这一提 法的许多含义根本不是由社会学家所表达的。例如,在英国,社会学作为一个学科,在某种程度上仍处于 边缘地位。但在许多英国新闻评论、小说以及(最为突出的)历史著作中,社会学的想象力有很好的发展。 法国的情况也差不多:二战以来,法国反思性思想的迷乱与大胆依赖于对我们时代人的命运的社会学方面